第135章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燕垒生作品地火明夷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他本来担心在这儿知道申士图状况的几个官员出去乱说,所以有意将他们留下,不过黎殿元既然清醒地认识到这一点,他当然不会乱说了。郑司楚快步向外走去,牵出飞羽,跳上马鞍,又不禁回头看了看太守府。
太守府虽然还有点乱,但由于应对得当,现在表情上仍是一片正常。可一旦被人知道再造共和首领吐血后人事不知,只怕军政两边都会慌作一团。
郑司楚轻轻夹了夹飞羽双腹,飞羽马上小步跑了起来。郑司楚骑在马上,心头却比吹来的风更冷。
共和二十六年。一眨眼,又是那么多年了,傅雁容留在南方也已进入了第三个年头。这三年里,南方经历了那么多事,唯一不变的,就是战争还在继续。郑司楚看着前方,东平城,这座天下有数的名城,昔日的繁华却再也看不到了,街头店铺都已关闭,来往的中绝大多数都是军人。看到郑司楚过来,很多士兵将官都认得他,便肃立一旁行礼。郑司楚却依稀想起,好几年前自己在五羊城第一击败了邓沧澜后的情景。那时五羊城里欢声雷动,人人都说自己将是不世出的名将,必能率领再造共和军走向胜利。那时的自己,其实还只是一个二十三岁的小伙子,根本担不起这种重任,但那时人们群情激昂,根本没人管这些。五年过去了,现在自己也已经快要到了三十岁一想到这里,郑司楚心里也有些苦涩。初次认识阿容,是共和二十三年的年底。那年她十八,可今年,她都已经二十二了。红颜易老郑司楚在马上晃了晃头,似乎想把这些莫名其妙的念头晃掉。都什么时候了,想的尽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事。可不管他怎么想,脑海中总是浮现出“红颜易老”四个字,而眼前,傅雁容那张清秀的脸也时不时闪过。好几年过去了,她的模样倒一点都没变,只是脸上的稚气少了几分,多了一些成熟。
只是,这张美丽的面孔有一天也会老去么?郑司楚想着,不知为什么,耳畔仿佛又听到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唱着:“呀,这也不是江水,是流不断的英雄血。”
第五章 血战大江
一阵风从江面上吹过来,吹得战旗哗哗直响。正值春日,刮的是东南风,东阳城头的旗帜都飘向城里。傅雁书从城头走下时,不由顿了顿。
现在,又是敌军火攻的好时机啊。他想着。当初随师尊首度远征五羊城,虽然将各个环节自己都料到了,可最后还是中了敌人的火攻计。那场大败傅雁书引为平生奇耻大辱,以后也更加谨慎。
你能想到的,敌人肯定能想到。
经过了那场大败,傅雁书一直用这句话来告诫自己。永远不要以为敌人是傻子,也永远不要以为敌人会比你笨。现在的傅雁书在同僚中甚至有种过于保守的风评,可说来也怪,不论演习还是实战,这些同僚的战绩再也及不上他了。
虽然同盟的岛夷军因为本土遭到句罗军袭击,不得不退却,傅雁书反而松了口气。他实在不愿和那些岛夷成为盟军,不过也不得不承认,岛夷去年对南军后防的突袭,给南军极大的困扰。此消彼长,现在之江水军已尽复旧观,甚至比以前实力更增,而五羊水军虽然同样也得到补给,傅雁书却可以断定,他们恢复得肯定不如自己。本来早已定下,共和二十六年开初,之江水军将发起一次全面攻势,同时戴诚孝休养整顿已久的天水驻军也开始向之江省进发,后方的昌都、中央两军区援兵则不断陆续开拔上来,在这种不间断的猛攻之下,南军全面崩溃指日可待,可不幸的是去年年底大统制突然遇刺,这计划又再次搁浅了。
这伙叛贼,真的是受上天眷顾么?
一向沉稳无比的傅雁书也有点恼怒。同样情况出了不止一次,最初是天水军夜摩千风的哗变,使得全面攻击计划毁于一旦,随后又是顾清随的行刺,又使得进攻良机错失。这一次,又是大统制遇刺。一而再,再而三,傅雁书有时也不得不哀叹,也许南方真的气数未绝,所以总是消灭不了他们。
不过,现在终于平静下来了。新任大统制冯德清的第一号令已然下达,任命邓沧澜为共和军总指挥官,水军大都督,兼兵部司司长。可以说,师尊即使在大统制时期,也不曾掌握如此重大的权力,现在整个北方军几乎都在师尊的掌握中了。傅雁书也知道,全面攻击的最好时机终于来临。
马已到太守府前,他跳下马,把坐骑交给司阍。他是邓沧澜的爱徒,等如子侄,进去也不必通报。刚走到书房门前,却听见屋里传来了几声低低的哭声。
是师母的?
傅雁书不由一怔。师母在他心目中,甚至比师尊更高大一点。师母是大统制之妹,目光如炬,洞察一切,而且虽是妇道,却有着无比的威严。傅雁书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听得师母的哭声。他不好进去,在门口大声道:“师尊,雁书求见。”
门开了,邓沧澜走了出来。一见傅雁书,邓沧澜道:“雁书,快进来吧。可娜,雁书来了。”
可娜夫人走了出来。虽然现在可娜夫人面容如常,但傅雁书看得出师母的眼眶有点泛红。显然,师母刚哭过一场,是为了什么?傅雁书不用猜,也知道多半是为了分离三年的妹妹。对这个妹妹,傅雁书说不出的恼怒。上一回明明已经谈妥了以她交换南将余成功,没想到事到临头,因为自己起意想把郑司楚抓回来,妹妹竟然不惜与自己决裂。
如果不是她不识好歹,战争早就结束了。我一个人背上背信弃义的骂名又有如何,天下皆当感念我的恩德。傅雁书有时会这么想,可有时也会感叹妹妹的当机立断。虽然她与师母并不是亲生母女,但这份担当与决绝却活脱脱就是师母。而且,傅雁书也看得出妹妹与郑司楚之间的情义。
如果不是战争,郑司楚这样一个妹婿,师尊和师娘也会求之不得。可现在,什么都乱了套,战争把一切都搅成了一锅粥,每个人都只有挣扎。
一想到“挣扎”二字,傅雁书心里就别是一番滋味。虽然他手握重兵,现在是北方水军的第二号人物,军衔也已到了下将军,可这场战争越来越让他觉得自己是在挣扎。
“雁书,你陪老师说说话吧,我先走了。”
可娜夫人的声音打断了傅雁书的思绪,傅雁书深施一礼道:“是,师母。”
可娜夫人一走,邓沧澜坐到了椅上,说道:“雁书,坐吧,茶自己倒。”
傅雁书倒了杯茶,也没喝便道:“师尊,先恭喜您荣升兵部司司长。”
邓沧澜苦笑了一下道:“这个司长,也是虚的。雁书,大统制去世后,军中没什么异动吧?”
“开始有些流言,但末将严查严责,现在已然平息。”
邓沧澜点了点头:“那就好。全攻的准备如何了?”
“蓄势待发。”
虽然大统制的遇刺如此意外,可这回出的事虽大,对军中的影响甚至还不如顾清随那次不成功的行刺。邓沧澜道:“三月十五日,便可如期出击了。”
出击选在三月十五,是因为这时天气渐暖。初春时节,春寒料峭,尤其是水军攻击,肯定会弄得身上透湿,这么冷的天里,被江水打湿,战力肯定会衰退。邓沧澜最初是定在三月份出击,但去年报上去时,大统制却要求年前出击,说敌军也在准备过年,多半缺乏防备。傅雁书听得大统制这条命令时,便有点不以为然,心想大统制把南军当成三岁小儿了,他们哪会因为过年就放松戒备。东平城与东阳城不同,城里平民极大,绝大部份都是军队,他们过不过年都无所谓。反是北军,若在这种寒天发起攻击,损失比预料的要大很多。只是当时大统制定下了,谁也没办法改变,所以当听得大统制遇刺后,傅雁书第一个念头倒是“不必在冬日进攻了”。他听得师尊的话中也有如释重负之意,说道:“是,师尊。”
“诸军准备如何?”
傅雁书顿了顿,说道:“霍将军的登陆军现在日日都在操练,说定能将敌军一举击溃。”
邓沧澜脸上浮起了一丝笑意:“霍振武这小子说的话,倒和雁书你一样靠谱,比聂长松可信多了。”
如果这话是聂长松说的,师尊只怕还有点担心吧。傅雁书想着,邓沧澜却道:“可惜”他问道:“师尊,可惜什么?”
邓沧澜想的,其实却是昌都军那个小军官陆明夷。虽然这小军官调到他麾下没多久,但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像。在邓沧澜的计划中,水军有自己和傅雁书,陆军由交给霍振武和陆明夷这两个年轻人,那么这支军队庶几可称得上天下最强。不过陆明夷也有他自己的选择,仅仅没多久,他已经成为昌都军的正式指挥官,虽然军衔尚在自己之下,可想调动他也难了。邓沧澜说的“可惜”,但是无法再让陆明夷在自己麾下指挥这个计划。他道:“没什么。雁书,南军那种装在船上的如意机可有头绪?”
傅雁书摇了摇头:“尚无头绪。”
南军将如意机视若瑰宝,交战中如果装有如意机的船只有失陷的可能,舟督会下令宁可不逃,也要将如意机先行炸毁,所以虽然交战了这许久,北军仍然未能得知如意机的秘密。幸好如意机还不能算决定性的因素,水军交战时逃跑有利,进攻却也不见得能胜过风帆多少。这也是邓沧澜这些时间一直不肯发动大规模进攻的原因。
与其与南军做消耗战,不如集中力量,来个致命一击,彻底解决问题。这场无谓的战争持续得太久了,死的人也太多了,应该尽早结束。邓沧澜想着,忽道:“对了,雁书,有阿容的消息么?”
傅雁书听他说起妹妹,犹豫了一下道:“没有。”
他本以为师尊总要接着问,但邓沧澜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沉默了片刻,说道:“雁书,军务繁忙,你马上去做总攻前的准备吧。”
傅雁书答应一声,退了出去。走到门口,掩上书房的门,心中却有点忧伤。今天看到师尊,他终于感到师尊身上的老态了。绝世英雄又如何?终经不起岁月的磨洗。一直意气风发,不见暮气的师尊,现在也已流露出疲倦之态。
也许,将来有一天我也会如此吧?傅雁书想着,却是说不出的难受。不是为了自己,只是为了师尊。
就在北军在东阳城里紧锣密鼓地准备着大攻击之时,东平城里的郑司楚也在焦头烂额地应付着各项事宜。
申士图意外地倒下了,让郑司楚身上的担子一下子重了许多。幸好黎殿元长于政事,很多事由他帮助,总算都一点点应付过去。对外宣称的是申士图突发重病,正在康复中,但实际上申士图倒下后就不曾清醒过。
小芷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郑司楚想着。
时间过得很快,这一天已是三月十五,郑司楚正在城头与谈晚同说着最近北军的动向。北军调度极为繁忙,很可能近期会有大的行动,务必要做好准备。正在说着,一个士兵进来道:“报告权帅、谈将军,申小姐到。”
小芷来了?郑司楚还没问,谈晚同已谈起头道:“宣将军呢?他也来了?”
“尚未。申小姐是陆路来的,正在去太守府。”
宣鸣雷毕竟还要等四月份才能来。郑司楚不禁有点失望,但申芷馨来了,自然必须前去陪同。他站起来道:“谈兄,我去陪申小姐见申公去,城头防备,一切都有劳谈兄你了。”
谈晚同点了点头:“这个不用说,放心吧。”
郑司楚走出门,跳上了马向太守府而去。他的飞羽脚程极快,太守府又在城北,他离得近,到了太守府,等了一阵才见有辆车正驶过来。他向那车走去,刚到近前,还没说话,车帘被一下撩开了,申芷馨探出头道:“司楚哥哥。”
郑司楚快步走到车前,拉开车门道:“小芷,你来了,宣兄什么时候来?”
他刚拉开车门,眼前却仿佛一亮。车里,除了申芷馨,另一个坐着的竟是傅雁容!
傅雁容穿着一件朴素的布裙,看到郑司楚时,她嘴时没说话,眼睛却似乎要说什么。郑司楚失声道:“阿容!”傅雁容的身子微微一颤低声道:“郑司楚”他二人已经好几个月没见面了,上一回不欢而散,这一次郑司楚看她眼中似乎还有一丝阴影,但更多的是思念和关切。他低低道:“阿容,你还好吧?宣兄呢?他没和你一块儿来?”
“我好着呢。鸣雷说要从水路来,最迟也是就一两天,快的话今天也能到。司楚哥哥,帮我抱抱铁澜。”
申芷馨在一边打断了他的话,顺利将一个包成一团的孩子塞到他手里。郑司楚接过来,这孩子倒不认生,看着郑司楚咧开嘴直笑,模样十分可爱。郑司楚抱着孩子道:“这是铁澜吧?有一周岁了?”
“马上就要用了。”申芷馨已挤出了车,又从郑司楚手里接过了孩子。她本来身材很苗条,不过生过了孩子,人似乎跟吹气一样大了一圈。她道:“阿爹呢,他怎么样了?”
郑司楚看了看周围,小声道:“进去说吧。”
他走到车前,伸出手去,傅雁容犹豫了一下,搭在他手上下了车。三人向太守府走去,申芷馨也已察觉有点不妙,小声道:“阿爹的病很重吧?”
郑司楚已领着她们走到太守府后院。后院门口正有断土和沉铁领着几个侍卫在把守,看到郑司楚领着申芷馨过来,他们都打了个立正,说道:“小姐。”
看到防卫如此严密,申芷馨心里更是一沉。她没有再说话,跟着郑司楚进了后院。一走进后院,却见戚海尘领着两个军中医官正走出来,看见郑司楚,他们三人都立正道:“权帅好。”
郑司楚道:“申公今天的病情怎么样?”
戚海尘见他领了两个女子过来,其中一个还抱了个孩子,不知是什么来路,说道:“申公的病一直没什么起色,今天还是老样子,说不了话。”
申芷馨方才就已经有点痛楚,现在听得说申士图说不了话,眼泪再忍不住,不住地往下流。她的泪水滴在了怀中的宣铁澜脸上,宣铁澜本来有点想睡,被母亲的泪水滴到脸上,登时哭了起来,申芷馨连忙哄着孩子,一边道:“医官,现在能去看么?”
戚海尘其实见过申芷馨,不过一共也没几面,他又是个满心在医道上的人,早忘得一干二净了,向郑司楚说道:“权帅,这位是”
“这是申公的千金。”
戚海尘吓了一跳,心想申公平时架子挺不小,他女儿倒很平易近人。忙道:“宣夫人,申公是心血耗尽,根本已虚,唯有静养滋补,慢慢才能固本培元。”
申芷馨也听不懂他一嘴的医道术语,问道:“医官,我爹的病什么时候能好?”
戚海尘犹豫了一下道:“禀宣夫人,医者不可虚言诳人。申公之病,实难预料,大约有七成不起之数,三成不药之数。”
申芷馨睁大了眼,也听不懂是什么意思,一边傅雁容忍不住,低声道:“芷馨姐姐,医官说申公的病,只有三分会好的把握。”
申芷馨的眼里泪水还没擦干,听傅雁容这么说,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郑司楚忙道:“小芷,你也不用太担心,会好起来的。”
申芷馨抹了抹眼泪,还没答话,北边忽地传来一声炮声。在这儿听起来并不算如何响,但郑司楚的心却猛然一震,说道:“阿容,你陪小芷去照顾申公,我得立刻上前线去!”
这声炮,显然是表示北军开始进攻了。郑司楚想起前一阵子细作不断传来的北军调动情况,难道就是为了这一次的攻击?
不知这次攻势会是多大的规模。郑司楚想着,这些日子,北军一直在接连不断地试探性进攻,不让东平城有一日安生。这条扰敌之计搞得五羊军苦不堪言,但不应对又不行。
也许,今天也是北方水军前来扰敌吧。郑司楚想着,打马冲向北门。一到北门口,却见水军络绎不绝地调动,他吃了一惊,叫道:“这儿谁是指挥官?发生什么事了?”
水军中有个军官听得郑司楚的声音,忙过来道:“权帅,末将水军第一军中军赵西城。”
郑司楚也认得他,知道这赵西城乃是崔王祥的表兄,现在是宣鸣雷的中军副将。宣鸣雷去五羊城押铁甲舰了,看来第一军就由他负责。郑司楚道:“赵将军,北军在全攻了么?”
赵西城的脸色多少有点惊惶,点了点头道:“是。权帅,你也快上城头布防吧,这一次北军看来是泼出命来干了。”
真是糟糕,在这时发动全攻!郑司楚想着。可战争本来就不是你情我愿的事,必须把任何情况都考虑进去,北军的这一波全攻虽然突然,但五羊军也早就有了应变手段,现在不过按部就班地执行。当郑司楚走上城头时,他的副将石望尘已正在指挥士兵将大炮准备好。石望尘是郑司楚提拔起来的骑兵将领,守城骑兵用处不大,他现在就一直留在城上。看到郑司楚上来,石望尘急急过来,行了个礼道:“权帅,北军这一次看来是下血本了,和以往攻势不同。”
北军真的要一举攻破东平城呢?郑司楚走到城边向下望去。东平城北门码头的水军阵地上,五羊军战船都已准备迎战。遥遥望去,江面上一片帆樯,连成了一线。郑司楚拿起望远镜看了看,低声道:“还看不到登陆舰。”
运兵的登陆舰如果出现在敌军后队,那就说明北军这一次确有一决胜负之心,要让陆军抢滩作战了。上一次余成功攻打东阳城时,也正是因为命令陆军抢滩,结果反而被邓沧澜布下的火炮阵地阻住,损失惨重,北军这次全攻不可能不虑及这一点,所以真的出动登陆舰的话,肯定会靠得比较后,等水军全面控制了码头再行上前。只不过,北军凭什么有这个把握?
郑司楚看了看边上那些正在褪炮衣,摇炮架的士兵。东平城的城头上已布满了火炮,万炮齐发,敌军想从水上攻过来,肯定会吃一个大亏。邓帅和傅雁书都非等闲之辈,他们不会去无谓冒险,如果进攻了,必然谋定而动,起码有七八成的把握,他们到底在凭仗什么?
郑司楚心头那种不祥的阴云越来越浓。只是这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能做的只是指挥诸军做好准备。
共和二十六年三月十五日午时一刻,南北两军在大江上发生了再一次交锋。然而,这时候谁也没想到,这一仗将来会以惨烈留名战史。
谈晚同的第二舰队与崔王祥的第三舰队扼守住东平城北门码头的左右两翼,第一舰队因为指挥官宣鸣雷暂离军中,由中军赵西城指挥。赵西城的兵法相当一般,他表弟崔王祥知之甚明,所以只让赵西城担任补给和救援任务,正面交战全部留给第二、三两舰队。
午时一刻,北方水军的先锋队已抵达城门附近,因为靠向东翼,崔王祥率第三舰队上前迎战。由于五羊军的战舰很多都装着如意军,在水流复杂的情况下,比北军战舰灵活得多,因此五羊水军发展出一套全然不同于以往的新战术,诸舰分散,保持距离,然后陆续接近开炮。开出一炮后,便立刻后退,如果敌军追赶,那么守在后方的战舰便以炮火支援。如果敌军不追,刚后续战舰接着向前进攻。因为这种攻击方式有点类似蠕动,宣鸣雷将其定名为“天蚕战法”。虽然这天蚕战法攻击的效率并不高,不过防守的话却大见奇效,傅雁书的舰队虽然战力惊人,但初遇天蚕战法时也吃了大大一个亏,被击沉了好几艘战舰。后来傅雁书也发展出一套对付天蚕战法的玄龟战法,说白了和这天蚕战法相去无几,也就是步步推进。只是这么一来,守御力增强了,攻击力却也减弱了,以往两军在骚扰战中遇上,马上齐齐排出阵形,全都静等敌军攻上来。结果,往往是双方谁也不攻,对峙良久后各自撤退。
不过,玄龟战法只是平时北军以骚扰为目的的攻击时采取的策略,现在傅雁书自不成采用。他站在旗舰上,放下了望远镜,喝道:“传令下去,准备天雨。”
站在傅雁书身边的,是他的副将蔡意慈。蔡意慈这人别的并不算出挑,但执行力却是极强,傅雁书刚传下令,他马上就拿出号旗,向了望哨上的士兵打了几下旗号,了望哨上的士兵见了,马上也拿出号旗来向围围属舰发令。
崔王祥舰队已经发始进攻了,江面上硝烟弥漫。但傅雁书的舰队这一次并没有迎上来,只是停在江中,战舰不住地靠拢,列成一个密集大阵。
这时候,如果让文曲号上来,巨炮一击,少说也得击沉三四艘敌舰吧。崔王祥想着。以前共和国共有四艘风级巨舰,中央军区一艘巨门号,之江军区一艘摇光号,五羊军区则有文曲和武曲两艘。还在邓沧澜第一次远征五羊城时,武曲号与摇光号同归于尽,现在风级战舰只剩下两艘了。巨门号在邓沧澜当初驻守秦重岛时就转隶他军中,而文曲号却要承担保护五羊城之责,而且文曲号因为建造年月有点久,现在快到使用期限了,真要运到前线来,恐怕经不起海上风浪,因此驻守东平的五羊水军三舰队并没有风级巨舰,别的战舰,就算第二档的花级,也只能装舷炮,装不了巨炮,所以崔王祥想也白想。
敌军这样集结,难道想集中火力么?只是火力集中了,目标却也大了。崔王祥向一边的副将喝道:“传令下去,全军各自为战,从各面攻击敌舰。”
崔王祥的舰队得到了命令,一下分散了。而此时谈晚同的第二舰队见双方交上了火,也在向前而来,准备助战。但傅雁书的舰队仍然保持着原先的密集阵形,让谈晚同和崔王祥这两个身经百战的水军名将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
他到底想干什么?谈晚同和崔王祥都这样想着。可不管傅雁书想干什么,这样的密集阵形就如同在等待让人攻击,他们自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几乎同时,五羊军第二舰队和第三舰队同时下达了攻击令。也几乎与他们攻击的同时,傅雁书终于在旗舰上下了命令。
“天雨,第一波。”
从北军舰队中,一大丛火光交结成一朵巨大无比的花,向天空升起,又向南而来。
那是无数火箭,带着一团燃烧着的火,从北军舰队升起,扑向南军舰队和东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