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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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靖持犹豫了一下道:“可是这是大统制文书中定的性,改称不太好吧?”

大统制看来是根本没考虑过招安。邓沧澜道:“既然是大统制的意思,那就这么办吧。”顿了顿又道,“海靖的后继补给如何了?”

“海路顺畅,请邓帅放心。”

消灭了五羊城派出的伏击队,现在可以正常派出护航队了。五羊城的水军大部都已被逼在港口,不可能再派出大批伏击队去断绝粮道,所以这条运输线已然无忧。等下个月陆战队解决了南安城,陆上补给线也打通了,就更加没有顾虑。这一战,看来已是胜券在握。他正想着,边上一个护兵过来禀报道:“邓帅,傅雁书将军到。”

傅雁书是螺舟队舟督,但这次出海远征,螺舟却不能在外海航行,因此螺舟没有带来,傅雁书也转统战舰。不过对这个弟子,邓沧澜极是放心,知道他文武兼备,胜任有余。他道:“请傅将军过来。”

护兵下去,傅雁书已走了过来。到得邓沧澜跟前,傅雁书立正行了一礼道:“邓帅,末将傅雁书有礼。”

邓沧澜道:“雁书,铁脚木鹅都已布置停当了?”

傅雁书道:“一切顺利,已布置大半,明天就能布置完整。”

邓沧澜笑了笑,却又轻声叹道:“可惜了鸣雷。”

如果宣鸣雷也在自己麾下,有这两个得意门生辅佐,事情更加顺手,他直到现在也想不通宣鸣雷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反叛。傅雁书道:“邓帅,鸣雷已叛,不必多想他了。”

邓沧澜看了看他,心道:其实,你到底也留了点情份。他听傅雁书说起,伏击补给船的正是宣鸣雷。那一仗宣鸣雷一败涂地,但傅雁书最终却没取他性命,可见傅雁书虽然与这个同门不睦,到底也不忍斩尽杀绝。他道:“雁书,你觉得,五羊城会如何对付我们?”

这个问题傅雁书想也不想便道:“火攻。”

水上火攻,极不易用,但用好了也无往不利。邓沧澜淡淡一笑道:“所以,你也准备火攻吧?”

傅雁书道:“确有此意,只是此计只怕行不通。五羊城诸将都非易与之辈,想要火攻,若无内应,定难有效,而且眼下风向不对,所以要防的,首先就是他们的反间计。”

五羊城里也定然猜得到自己最想用的是什么计。他们最可能的,便是将计就计,派一将诈降,然后用小船满载引火之物来火攻。火攻的话,不比先前破去他们的水雷阵,定要有天时照应。现在正值南国夏日,南风大起,自己扎营在北面,五羊城的火攻自然要顺手得多。他道:“那你有什么打算?”

傅雁书道:“无论如何,定然要先行一战。邓帅,末将想请命,前去打仗探路。”

邓沧澜道:“好。首仗必要见功,你去准备吧。”

不论敌人要用什么计,这第一仗总是避不了的。这是双方互相试探实力的一仗,规模不会很大,但会影响到士气。现在军中有过实战经验的将领并不很多了,傅雁书虽说实战经验不多,但护航一战已证明了他不是个纸上谈兵的人物,他确是首仗的不二人选。

战书的批复很快回来了。不出所料,申士图拒绝了邓沧澜的招降,共和二十二年七月一日黄昏,战事率先打响,南军谈晚同,北军傅雁书,各统一支舰队。

虽说这只是试探性的一仗,双方的大部队都在后方押阵,谁都不想这么快就卷入全面决战,但真个交上了手,战况仍然极为激烈。因为知道了北军船上装有舷炮,谈晚同将船上的抛石器增加了一倍,准备以数量上的优势扳平威力上的不足。这一仗时间不长,从酉时一刻打到了三刻,双方各自损失一艘战舰,兵力损失也大致相当。经此一战,双方对对方的实力都有所了解,傅雁书也明白,五羊城水军得享大名,确是名下无虚。

酉时三刻,双方鸣金收兵,各自解救落水士兵,打捞战死的士兵安葬,然后各自退去。双方都知道,接下来就该是主力的大战了。

七月一日,晚戌时一刻,借着夜色,一艘小船贴着岸驶向东平水军的大营。这是艘小渔船,船上只有一个摇桨之人,别无他物,自然不会是什么想下手的人。这人说自五羊城而来,有机密事要面见邓沧澜大帅,东平水军搜检过此人身上,见没有武器,便带他上了邓沧澜的座舰。邓沧澜的座舰是艘风级巨舰,载员足有两千余人,听得五羊城有人要见自己,马上召见来人。

进了邓沧澜的座舱,那人躬身一礼道:“邓帅,下官奉广阳吏部秦融主簿之命求见。”

主簿是广阳各部部长之下的主事官员,已然不低。五羊城的吏部部长是太守申士图兼任,秦融对申士图大权独揽,本来就有所不满,现在东平水军大兵压境,秦融觉得事已难成,早就暗中已有离心,昨天的会议上听郑司楚提出此计,认为立功的机会到了,就派这心腹之人借夜色来与邓沧澜联系,密告五羊城动向,身边携带的正是郑司楚在会议上提出的计策。

郑司楚在会议上提出,要破北军,唯一可行的便是火攻。但寻常火攻难有胜算,最好的办法便是用飞艇队出击。只是北军势大,这水阵扎得也大,飞艇队的轰击范围却不够大,而且一旦攻击开始,北军定有防备,所以务必要一击成功,所以飞艇队将是自杀式攻击。选派死士,抱着必死的信念,飞艇上装的却不是炸雷,而是桐油之类遇火即燃之物,这样就算飞艇被击落,那些引火之物仍会落到北军头上,再派死士驾驶小艇,混在攻击的舰队当中突入阵中,到时北军营地将陷入一片火海,再无回天之力。

听得这消息,邓沧澜亦是吓了一跳。他打发走了此人,马上召集麾下要将前来商议。当傅雁书听得南军竟有这等计划,亦是怔忡了半晌,好一阵才道:“真是歹毒。”

邓沧澜哼了一声道:“雁书,你觉得此计可行吗?”

傅雁书想了想道:“应该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只是,这样一来,南军的调度就要精确无比,必须要掐稳时机。否则,仍是一场空而已。”

这样的攻击确是歹毒,但各部的配合极为重要,时机的把握不能稍有错讹。从飞艇上运来的引火之物洒下后,确是无法抵挡,但假如己方用沙土及时将洒下的桐油之类引火之处清除掉,落于水中的油污尽早分割成数片,就算敌人的海上死士冲进来引火,也引不起一场燎原之火。更何况,做这种事是准备了有去无回,就算他们能找到这么多抱着必死信念的死士,这些人也肯定是临时召来,不会是些能手,他们准备了半天,很可能仍要功亏一篑。

邓沧澜道:“我也这么想。”

傅雁书道:“所以我觉得有点奇怪,这种纯然行险的计策,就算会成功,也不无侥幸。邓帅,您说过五羊城的七天将年纪虽轻,却不是易与之辈,难道他们会想出这种计策来?会不会是反间计?”

邓沧澜道:“若是反间计,那他表面上应该提出一个更切实可行的计策来,这计策却未免过于奇了。我也问过了。那人说,此计并不是水战队提出的,而是郑国务卿之子提出来的。”

傅雁书呆了呆道:“郑司楚?”

邓沧澜有点诧异,问道:“你知道此人?”

傅雁书道:“听说过。这个人参加过远征朗月之役,当时很活跃,还被授予二等共和勋章,但后来跟从毕将军远征西原,因为畏缩不前,避战潜逃,事后被开革出伍了。”他顿了顿又道,“如果是此人提出的,倒不是很奇怪了。这人一向在西北陆军,对水战并不是谙熟,可能仅仅生搬兵法才想出来的。只是我没想到他这人如此歹毒,竟不把士兵的性命当一回事。”

邓沧澜平生,最不喜那些要动用死士之计。在他看来,人的性命都是最可宝贵的,不把别人的性命当一回事,这种人本身就算不得什么上等人物。而动不动要用亡命之徒来以命搏命,实是玷污了兵法二字。傅雁书受他影响,也是这么想。

邓沧澜道:“你说得倒也有点理。不过,雁书,无论如何,不能轻视敌人。此人虽然不谙水战,但提出这么个匪夷所思的计划来,倒也不可不防。何况,秦融只是在会议上听他说过一个大概,并不知晓其中细节。也许,他还有别的补充策略来推进,不能不当一回事。”

傅雁书心下一凛,躬身道:“邓帅教训得极是,雁书知错。”

邓沧澜道:“这样吧,不管是不是反间计,在各船舱顶增设射天弩,然后要各船将压舱的沙包搬上甲板,随时听用。”

海船都有压舱物,一般用的是沙包。因为海船要防人火攻,而沙子正可以灭火,这也是一物二用。沙包平时都放在底舱,因为船只已经停泊在水营中,压舱物的作用已经不大了,若是真个甲板上起火,有可能底舱会被烟火封住,到时再搬上来就来不及了。射天弩则是一种专门对付空中之物的弩箭,和战舰上那些主攻的平射弩箭其实是一种东西,只不过移动不易,改装也很麻烦,而射天弩是防备飞艇这些战具,不能用来对付面前的敌人,飞艇却是共和军的独得之秘,所以射天弩平时没多大用处,设置得并不多。现在要防备敌人的飞艇,势必要将平射弩改装到舱顶去了。好在现在战舰上已有威力大了许多的舷炮,强弩本来用处就不是太大,改成射天弩也不会影响战舰威力。傅雁书听邓沧澜提出的两条都是对付之策,心道:邓帅果然不凡,任叛军的奇计再匪夷所思,谅他们也翻不起大浪来。只是想想敌人这条毒计当真歹毒,假如被他们真个实现,水军舰阵陷身火海之中,确是难办。

秦融所报是真是假,也马上便可知端底。邓沧澜将羽书发出后,心中想着。大统制早就安排在五羊城里的北斗星君接到自己的命令,肯定很快就会发密报过来。

东平水军已在做准备,此时的五羊城里,吏部主簿秦融却是坐立难安。

向邓沧澜告密,是他想了半天才下的决心。但要去告密,终究逃不了“吃里扒外”这个罪名。他正在惴惴不安,忽然听得外面有响动,心想定然是派去的人回来了,连忙要去开门查看。谁知他还没开门,门已先行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两个持刀的汉子。这两人生得极是精悍,一进门,便持刀架在秦融脖子上,押着他坐回椅子里。这一下让秦融完全傻了眼,心道:走了风了?那,邓帅得知了消息没有?

又有几个汉子走了进来,一般持着刀。随着这些人进来的,却是申士图。一见申士图,秦融的心一下沉到了谷底,想道:完了!完了!

这么快就走漏了风声,他实在想不到。秦融自觉这事做得极为隐密,不传六耳,连妻子儿女都不晓得,但申士图竟然这么快就上门问罪来了。他一下子面如死灰,身子不住地颤抖。申士图看着他,不禁微微一笑,轻声道:“秦主簿,恭喜你立下首功。”

这句嘲笑让秦融反倒有了勇气。他挺了挺脖子道:“申太守,你既然已来了,别的话我也不好说了,还请你放过我妻小,他们是不知情的。”

申士图摇了摇头道:“秦主簿啊秦主簿,共和的信念,乃是以人为尚,以民为本,一人犯罪,一人当之,不及妻孥,你难道还不知道这点吗?”

秦融听申士图答应不伤害自己家人,却也放宽了心,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行了。请申太守下手吧。”

申士图笑了笑道:“只是我还有点不明白。秦主簿,你在五羊城里资历不浅,也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为什么要叛我?”

秦融虽然不知申士图怎么会如此快就探听明白了,听他这般说,秦融朗声道:“申太守,共和乃是以人为尚,以民为本,但你竟然要让无辜士卒前去送死,我虽受太守知遇之恩,恕不能认同。”

申士图道:“你是觉得,我准备派出众多死士,以命搏命,求取侥幸之胜,大为不仁是吧?”

秦融心想你还不是这么想,任你再说什么,反正事已至此,索性就硬到底了。便道:“正是。佳兵不祥,不得已而用之。但要士兵以明知是死路还要去送死,是为不仁,那是独夫民贼,人人得而诛之!”

他已抱定了死念,也再不退缩,干脆破口大骂了。申士图却不说话,待他骂完了,才摇了摇头道:“可惜,可惜。你是想错了。”

秦融一怔,问道:“想错了?”

申士图笑道:“这条计策,名谓瞒天过海、香饵钓鱼。会议上郑将军提出的那个计划,其实便是香饵。你本来也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却不够聪明,一口把这香饵吞了下去。”他看了看边上那持刀的汉子,沉声道:“断土,将秦主簿押入天牢,战后再行处置。此间人等,一律不许出门。”

那侍卫断土答应一声,押着秦融出去。一路上防备他说话,给他嘴里塞了团布,手脚也已绑了起来。秦融的家人也不知出了什么事,全都吓得不住发抖,不敢出来。申士图又看了四周一眼,这才出去。

门外,停了两辆大车。申士图进了自己的车,车中郑昭已然端坐于内。见他进来,郑昭道:“士图兄,将秦融拿下了?”

申士图叹道:“郑兄,你真是明察秋毫,果然是他。”

郑昭心想若不是他就怪了,嘴上却道:“好在此人手脚倒也麻利,我还有点担心他权衡之下,不敢送出信去。”

申士图道:“其实,也难怪秦融他。郑兄,我若不知这介令郎设下的计谋,也不会同意此计。”

郑昭道:“所以也不能多责怪他。士图兄,你准备如何处置?”

“我想,若我们输了,他在牢里就成了对面的功臣。若我们赢了,到时虽不能用他,但还是把他放了吧。”

郑昭点了点头道:“士图兄果然仁心。其实我倒觉得,到时再用他也不妨。”

申士图道:“这事以后再说吧。”他顿了顿,又道,“郑兄,你觉得令郎此计,到底有多少把握?”

郑昭笑了笑道:“不是我癞痢头儿子自己的好,这些年轻人,就放手让他们一搏吧。余成功已是暮气沉沉,难堪大用,而这些年轻人却有闯劲。大江之浪,后浪推前浪,总有一天他们要赶到我们前头去。共和大业,都着落在他们身上才是。”

申士图也笑了笑道:“是啊。算起来,要多谢郑兄给我生了这般出色的一个女婿出来,哈哈。”

郑昭脸上虽然也有点笑意,心中却有种说不出的忐忑。郑司楚此计,的确极是高明,但邓沧澜殊非弱者,最终能不能成功,仍是一个未知数。虽然第一步的欺招已经顺利放了出去,邓沧澜是否上当却还不知道。好在消息马上就会传来,这第一步是否成功,也马上就能知晓。

他们刚回到府邸,派去打探消息的细作已前来禀报,说东平水军连夜从底舱搬运沙袋上来,船上工匠也在连夜改装弩箭。这一步,正是郑司楚真正计划中提出来的。郑司楚说,邓沧澜雷厉风行,出手极快,一旦知晓,肯定马上就会实行。

有朝一日,当邓沧澜发觉自己实是中了郑司楚之计时,他会怎么想?

郑昭心里想着,嘴角已浮出一丝笑意。

水军第一名将邓沧澜,并不是绝对不可超越的。邓沧澜,你很快就会知道,五羊城再造共和的少年英雄们给你布下的这个圈套的滋味了。但心里这么想,他仍然在心底对自己说:不可大意,千万不可大意。

第一步虽然成功了,实是有赖于自己的秘术。己方的动向,自己能够明察秋毫,但对方自己却无法知之了。他想起郑司楚常说的一句话:“知彼知己,百战不殆。”

他们带走秦融不久,一只飞鸟从五羊城里飞出,直向海上的东平水军驻地飞去。

那正是潜伏在五羊城里,一直监视申士图动向的北斗星君发出的。这封羽书上,带着一条极端重要,或者说,他自以为极端重要的情报。

秦融被捉拿,但派出之人并未被捉,显然申士图尚未发觉秦融已经发出密报。

第十八章 决死冲阵

七月二日,未时,邓沧澜正在座舰听取各舰舟督及配合作战的火炮营下将军甘隆的汇报,五羊城方面突然金鼓齐鸣,一支舰队出来挑战。

这支舰队为数甚少,只有十余艘,全是快船。当东平水军出阵迎战时,这支舰队却并不接战,一直保持在舷炮射程以外,但又不退去,只是不住纠缠。

看来,南军是自觉船上没有火炮,是想将己方引到他们大队之前,准备以数量弥补精度的不足,用抛石器发射炸雷攻击。迎击的诸位舟督都是这么想的,因此也并不追赶,只在海上对峙。

傅雁书此番并未出击,他还留在邓沧澜的座舰观看战况,见此情景,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邓沧澜见他的样子,也淡淡一笑道:“雁书,你猜到他们的用意了吧?”

傅雁书躬身行了一礼道:“邓帅,雁书以为,他们定是准备用螺舟攻击。”

螺舟不能出海,因此东平水军的螺舟没有带来。但这儿是近海,五羊水军的螺舟却还是可以驶过来的。因为五羊水军船上的炮火根本不能与东平水军相提并论,为了扳平这劣势,他们肯定准备以螺舟攻击,水面上这支舰队,无非是佯攻而已。邓沧澜点了点头道:“我也这么想。”

如果五羊水军要用螺舟攻击,这回却堕入了自己的计策。正因为料到了五羊水军有螺舟的优势,所以邓沧澜并不急于进攻。就像一个拳头,收回来是为了击出有万钧之力的一拳,而不是连连击打,却没有一拳打到实处。他道:“你马上与甘将军配合,给他们一个下马威。”

这一点因为早有预料,所以邓沧澜也早已按排下对策。如果五羊城是以战舰正面猛攻,得手的可能性还更大一些。如果用螺舟,却真个要有去无回了。傅雁书会心地点了点头,又躬身一礼道:“遵命。”

鸣雷,你又要败一招了,这是你自找的。

傅雁书想着,心里却有点忧伤。宣鸣雷同样长于螺舟,他很可能也在这次攻击的阵列之中。要是他这次战死,连尸身大概都收不回来。虽然傅雁书心中多少有些忧伤,但仍是沉声道:“准备深水雷。”

正如邓沧澜与傅雁书所料,海面以下两丈深处,五羊城的螺舟队正在暗中潜行,宣鸣雷也正在其中一艘之上。只是并不似邓傅二人估计的那样是想要袭击,而是承担着执行郑司楚瞒天过海之计第二步的任务。

螺舟不能在水底呆得太久,过一程必须浮上水面换气,因此这一次出发的只有两艘,螺舟上也尽是精挑细选的精兵。所以人数虽然减少了一半,仍是能达到一般的速度,而且人数少了一半,潜行的航程也就多了一倍。

虽然航程多了一倍,时间仍是极其紧张。宣鸣雷虽然惯用螺舟,掌心仍是沁出了汗水。他一边从潜望镜中看着前方,一边沉声发令。

邓帅会不防吗?他想着。螺舟也是共和军的独得之秘,所以如何对付螺舟,几乎从来没人去考虑过。一般来说,要对付螺舟,在江底打入木桩,便可阻其行程。但这儿是海底,范围极广,邓帅想在水营周围打木桩,应该是不可能的。但他肯定不会不防,到底会是什么对策?

正在想着,潜望镜里突然出现了几条黑色的细线。潜望镜是用水晶磨石,清晰度并不很高,但至少可以看到外面。而且这儿已是海上,水底比大江中要亮得多,看得也要更清楚一些,但这些黑线仍是十分模糊。

这是什么?宣鸣雷怔了怔,马上发出了停止的号令。他看上去有点粗豪,其实心细如发,加上对邓帅和傅雁书又是万分忌惮,所以越发地小心。他仔细调着潜望镜,找着一个能够看得更清楚一些的角度。现在可以看到,这些黑线其实相当多,密密麻麻,到处都是,从海底直直伸上,随着水流还在不住地晃动。

是海草吗?

看上去的确很像是海草,但宣鸣雷却还是相当不安。如果是海草,不应该如此直直地伸上来。他又下了个慢速上前的命令,让螺舟以半速靠近,一边睁大了眼,生怕看漏了一点。

越来越近了。虽然潜望镜不够清晰,但还是可以看到,这些黑线像是从海底生出来的,就是这么直直一根,绝无旁枝,顶端却是个圆圆的东西,几乎浮出水面。

天底下,绝没有这么奇怪的海草!宣鸣雷刹时想通了,这定是邓帅布下的水底防御工事。

那是一些细铁链。下端是重物,上端那圆球定是浮子。海底无法打木桩,但这些带浮子的铁链却可以随时抛下,在海中布成了密密麻麻的一片。螺舟想要驶入北军水营之下,肯定要碰到这些铁链,敌舰上的人也马上就可以知道水底有人来了。

真不愧是邓帅啊。宣鸣雷暗中咋了一下舌。知彼知己,百战不殆。邓帅对这句话,亦是步步落到实处,一点漏洞都不留。只是这样一来,郑司楚的计划岂非执行不下去,要前攻尽弃吗?他沉思了半晌,一个领头摇桨的水兵见他久不下令,忍不住道:“宣参谋,不向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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