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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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雁书心中一动。火炮是陆军利器,傅雁书一直有个想法,便是将火炮装到船上去,这样战船的攻击力将会大大提升。只是现在的火炮后坐力太大,在船上装来,木制甲板经不起这等剧震,多开几炮,再坚实的战船也要散架。当初傅雁书还在军校时,曾写过一个舷炮的可行性建议书,但当时投上去便石沉大海,他自己都快要忘了。他道:“舷炮终于造出来了?”
邓沧澜笑了笑道:“那时我就是看到你这建议书,才将你提拔到士官特训班来的。这件事外界虽然不知,其实我早已上报给大统制,大统制亦觉可行,因此让工部司秘密研制,侥幸就在这当口上研制成功。大统制已特派一支火炮队增援,再过五天便能赶到。等他们一到,便是你出发的日子了。”
傅雁书心里一阵激动。这次出征,虽然他说得头头是道,但心里实在也有点没底。不低估敌人是他的信条,五羊城的水军不是容易对付的,自己率偏师充当诱饵,实是危险之至。但假如船上配备了舷炮,五羊城的水军便也不足惧了。他打了个立正,沉声道:“遵命!”
他正要出去,邓沧澜叫住了他道:“对了,雁书,你走前拿我手令去找许请持,找他调一个人。”
傅雁书道:“要调谁?”
“一个名叫黄深韬的翼尉。”
这人的名字傅雁书并不曾听过,他道:“这人有什么能力?”
傅雁书现在的军衔亦是翼尉。翼尉是第六级军官,在十一级军官中正好居中,在之江军区不下三四十个,傅雁书却不是很熟悉他。邓沧澜道:“此人兵法不算如何出众,但他是海靖人,年轻时是个渔民,对海靖到闽榕之间的海上地形十分熟悉,这一趟对你很有帮助。”
傅雁书走后,邓沧澜心中却又有点不安。舷炮的发明,固然给之江水军的战力来了个极大的提升,但当时提出开发舷炮的建议,五羊城也是知道的,这个开发任务同样发给了设在五羊城的工部特别司。虽然特别司这两年交上来的成果报告中多半是些民用器械,但申士图所谋深远,安知他们会不会也已开发成功。
五羊城驻军中的年景顺对自己极为尊崇,前两年年景顺来东平城,还专程来看望自己,闲聊五羊军方的新动向时,并不见他说起舷炮开发成功的事。那时五羊城并没有反叛,如果成功的话,年景顺也定不会隐瞒。只是,这到底是前两年的事了。
邓沧澜心中的这点隐忧在第二天便已烟销云散。第二天,东平城里来了个特殊人物,却是北斗星君中的一个。此人先前与三个同僚受命潜伏在五羊城,得到年景顺之助,得知了郑昭在五羊城的下落,在五羊城叛反前夕发起了一次刺杀行动。刺杀行动失败,也只有这一人逃出了五羊城,但也带来了不少五羊城的最新情况。据他说,余成功已死心塌地跟随申士图了,军中很难再离心,但五羊水军的战船上,并无舷炮。
得到这个消息,邓沧澜心中的隐忧终于尽销。傅雁书海上一战,已然胜机在握。当然,五羊城在傅雁书手上吃过这个大亏后,肯定也会加紧开发舷炮,但时间不等人,他们大势已去。至于年景顺,也许他还能有所帮助,但也不能寄予过多的期望。也许这个人仍然心向北方,却也要防着五羊城在这个人身上施展反间计。不管怎么说,这一战,己方的优势已相当明显。毕竟,以五羊城一隅之地与共和国举国之力相抗,难有胜算。
破城后,定要向大统制提议,不能对五羊城滥加杀戮。邓沧澜此时已在构思着这份上书的措辞。不能太强硬,以防大统制心中不快,也不能太软了。大统制对五羊城的反叛肯定极端恼怒,自己要做的,就是要努力不让大统制的怒火无限制地发作,对五羊城来个血洗。毕竟,以人为尚,以民为本,战争的意义,最终就是不战。
邓沧澜和傅雁书这条秘计,五羊城方面自然不会知晓。但东平城马上就要出兵,申士图在五月二十二日便已知晓。
东平城的出征竟然如此之快!这着实出乎申士图的意料之外。当天他便召集城中首要聚议,商讨对策。
按常理,东平出征该是在七月中旬。但现在邓沧澜出师的时间表提前了一个多月,难道他们真个不顾一切,连后勤都不管了?众人商讨了半日,目光无不看向余成功。
余成功是广阳省的兵部长,军中之事,他自然最有发言权。北斗星君曾以年景顺为质,迫他合作之事,申士图并未公开,但他心里实有种不安。但申士图既往不咎,他对申士图已感激涕零。见旁人的目光都看向自己,责无旁贷,他站起来道:“申太守,下官以意度之,邓帅此举,应该是要沿途取得补给。”
申士图皱了皱眉道:“是要高太守负责?”
虽然皱眉,但他心里却已放宽了心。如果要高世乾负责补给,高世乾明面上自然依从,暗中却定会下手。克扣斤两,食水中下些泻药之类手段,也完全不会让人抓到把柄。这样,百战百胜的邓帅,这回也要吃个大苦头了。
余成功摇了摇头道:“只怕不会让高太守负责。”
申士图一怔,“为何?”
“行军之道,水陆相济。邓帅所率,乃是水师,但陆战队肯定也会相应出发。高太守暗中支持我们,下官想来,大统制只怕也不会不防,他很有可能就要向高太守下手了。”
这次会议,郑司楚虽然没资格列席,但郑昭知道他年纪虽轻,兵法却颇有心得,而自己却对军事知之不多,因此让郑司楚侍立在身后旁听。郑司楚听得余成功此言,心道:余将军坐在这位置上,果然也不是虚得其名。
大统制出征,水陆相济。先以水军牵制住五羊城大军,陆军跟上解决掉高世乾,这样后防无忧,到时五羊城疲于对付邓沧澜,也无法接应高世乾,就相当于被大统制斩断羽翼。这条计策很是毒辣,破解之道便是要尽快击溃邓沧澜的水军,这样当北方的陆战队抵达南安城,要向高世乾下手时,五羊城就可以出兵解围,高世乾也能正式投入五羊城一方了。余成功看到了这一点,可见他的谋略也已相当深远。申士图想了想道:“但他们肯定要有补给才能进攻。从后方运来,肯定来不及,那么只有海靖这一条路了。”
余成功点了点头道:“不错。这样绕过高太守,以安其心,只消邓帅兵锋直抵五羊城,高太守与我们的联系就被彻底切断。所以,此战的关键,便是伏击海靖的补给船队。”
郑昭看了看郑司楚,见郑司楚微微点了点头,心想:司楚也这样想,看来没错。
邓沧澜这么快出师,势必只有从海靖取得补给。可惜海靖太守沙建侯是大统制亲信,无法拉拢,不然五羊城就真个立于不败之地了。天下事,没有事事称心如意的,这当然也没办法。他插嘴道:“余将军,要击破补给船,就要从五羊发水军出海了。”
余成功道:“郑公所言正是。海靖驻军不多,护航的战舰也不会有多少,何况他们的战力向来不值一提,所以伏击之策,可行性很大。下官建议,尽快选派一支精兵出发。”
申士图道:“余将军觉得,在何处伏击最为上策?”
余成功道:“邓帅与补给船会合的地点,不外乎石铁二门之一。从东平抵达石铁二门,约略都在十日上下,因此我们要抢在他们出发之前在铁门岛以外巡曳游击,一旦发现补给船,立即消灭。”
申士图道:“若要派水军巡曳,人数就不能太多,在海上呆的日子也会很长,本身的补给又该如何解决?”
余成功道:“下官曾出海数次,对海上地形略有心得。铁门岛以西,礁岛甚多,以东就要少得多了,但还有几个较大的岛屿。因此下官提议,在其中选择数岛作为据点,在岛上屯上一批食水,这样伏击队在海上巡曳的时间便可大大增加。”
郑司楚听得更为心折,忖道:我向来觉得兵法水陆相通,但海上作战到底与陆上作战大为不同,余将军这方法在陆上行不通,在海上却是个妙计。内陆作战,设这么几个据点,等如自行分散力量,大增防守的难度。但在海上,这样却能收到狡兔三窟之效。他这些日子常向宣鸣雷和谈晚同讨教水军作战的精要,不过毕竟时日无多,理解的也不是太多。现在听余成功这般实际解释,果然正合水战之旨。
申士图听了亦甚是首肯,道:“果然。不过领兵之将,当选派精干之人。诸公可还有什么补充的?”
郑司楚张了张嘴,却没说话。郑昭小声道:“司楚,你是不是想说?”他对军中之事知之不多,但也知郑司楚所言多半有中,见他想说又不敢说,便问了一句。郑司楚点了点头,郑昭举起一手道:“申太守,小可有几句话想说。”
申士图对郑司楚的能力亦大为赞赏,见他要说话,便道:“司楚,你有话要补充?”
郑司楚道:“申太守,军中要务,兵精器利为第一要务。东平水军极其精锐,不在我军之下,他们也未必不会想不到这一点。若他们派队前去接应,两相缠斗,海靖补给船就可趁机通过。”
余成功点头道:“此话也是至理。两军相遇勇者胜,这个时候,就要倚赖我军的英勇了。”
郑司楚道:“硬拼固然也是不得不然,但我军若能有凌驾于敌军的战具,便可大增胜算。”
这话其实是宣鸣雷说过的。当时宣鸣雷很忧虑,因为五羊城水军虽精,战具却不比东平水军更精。这等缠斗,两败俱伤的可能性更大。对邓沧澜来说,这支护航的军队就算全军覆没也无伤大局,但一旦被他们顺利补给,五羊城就要面临灭顶之灾了。郑司楚最担忧的便是这一点,余成功的伏击之议虽好,但此计只能胜、不能败。
申士图看了看坐在边上的陈虚心,问道:“陈司长,特别司有无新型战具?”
五羊城的吏礼兵刑工五部,与雾云城的五司相应,但陈虚心是工部特别司,比其余各部都要高半级,所以他是司长。陈虚心闻言道:“前几年,大统制曾发文要我司研制舷炮,但特别司人手不足,一直没有进展。”
郑司楚插嘴道:“特别司的展示厅里,有个战棋,那上面的小船上不是能装炮吗?”
陈虚心苦笑道:“那是舷炮的雏形。不过要实用,还有距离。舷炮装得大了,后坐力就太大,船身顶不住。若是小了,炮火的威力又不足,还不如用弩。”
郑司楚先前见战棋中的小船能打出炮石,只道这是从实际中来的,但自己进了水战队,见船上并无这等舷炮。他本想是不是因为这是机密,自己尚不得而知,但听姨父这般说,才知道原来仅仅是个玩物,怪不得当初邓沧澜说这战棋是玩物丧志,无关实用。他皱了皱眉道:“那,能不能换一个想法,将抛石器装在船上?”
申士图也不知郑司楚为什么和这舷炮干上了,陈虚心眼中却是一亮,叫道:“是啊!我怎么没想到!”
抛石器因为威力不够,使用起来精度也不高,是种已被淘汰的战具了,但郑司楚这般一说,陈虚心却也想到了,暗道:抛石器可没什么后坐力。如果用抛石器投掷炸雷,确实可以装在船上。虽然这种方法太过粗糙,但从权一用,未尝不可,至少可以增加战舰的威力。他这人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站了起来道:“申太守,恕我告退,即刻便去试验。”
这等会议上突然自行告退,未免操之过急,但申士图知道陈虚心这性子,反正他也提不出什么军事上的建议,便点头道:“好,陈司长请。”说着,又扫视了一下周围道,“还有什么补充吗?”
有郑司楚这先例,此时旁人也都大了胆子,什么都说了,有个人甚至提出来要召集民间的法统人士,因为传说法统中人身怀异术,能够呼风唤雨,可借天力来打击敌方。这种无稽之谈申士图自然不会放在心上,但也任由人提出。现在不是指摘提出的建议荒诞不经的时候,而是提的人一多,自会有真知灼见。果然有人提出的几条诸如粮食可准备一些豆类,因为豆类易于发芽,可当新鲜蔬菜。海上呆得久了,没有新鲜蔬菜吃,容易牙龈出血,豆类易储,而且发芽后量亦大增,这样很为有效。这一条郑司楚听了亦觉得极为中肯。
这天会议结束,郑司楚回到水战队,谈晚同和宣鸣雷、纪岑、崔王祥诸人都围过来打听。他们都是中级军官,没有郑司楚这样一个父亲,尚无权列席会议,但这会议又肯定与自己切身相关,急着要问个究竟。郑司楚将会上决议约略说了一遍,谈晚同听得点头道:“不错。余将军看来是真心跟着再造共和走了。”
郑司楚急着要去看看姨父那种抛石器投掷炸雷的设施做得如何,说完了便赶到工部特别司去。一到展示厅,便见姨父和陈敏思父子两人围在水池边,水中是一艘较大的小船,船上装了一架极小的抛石器,一根细线拖了出来,陈虚心拿了块板写写算算,手上还有把尺子,又向陈敏思说两句,陈敏思听了一拉线,小船上一块石子抛出,陈虚心又拿了把石子量着落水的距离,小船后退的尺寸。两人忙得不亦乐乎,郑司楚也不打搅他们,站在一边静静看着。他两人干得全神贯注,也根本没发现郑司楚就在边上,一个拉一下,一个测一下,又互相说几句,陈敏思平时完全还是个半大少年,尚存淘气,此时却也一本正经。弄了半天,陈虚心忽地将尺子在左手掌心一拍,叫道:“成了!”
郑司楚听得,在一边插嘴道:“姨父,行了吗?”
陈虚心和陈敏思这才发觉郑司楚已在。陈敏思道:“司楚大哥,你什么时候来的?”
郑司楚道:“也是刚来。姨父,能装在船上了吗?”
陈虚心抹了把头上的汗,将手中写满字的板子交给陈敏思道:“敏思,你去交给华哥。”又向郑司楚笑道,“应该没问题了。二十丈的距离,精度大约是一丈。”
海船的长度,不太可能不到一丈的,所以二十丈以内足以百发百中,二十丈以外的命中率也不算太差。郑司楚此时也算放下了心,暗道:人各有所长。姨父别个不怎么样,但这一手实可算得当世第一。宣鸣雷当初说要有凌驾于敌军的战具,取胜方有把握,现在果然已经有了。他心情转好,只觉身体也轻松了不少,便道:“姨父,我去看看我妈。”
郑夫人遇刺后,腹上连中两剑。齐大夫精心为她治疗,现在伤势渐好,但人还是很虚弱。这些日子,郑司楚不管每天训练有多忙,都要来看望一下母亲,今天当然也不例外。陈虚心道:“好吧,希望大姐早日康复。”
郑司楚正待要走,又站住了道:“姨父,这样一来,敌人应该对付不了我们了吧?”
陈虚心道:“一般来说,他们的强弩应该不如这样威力巨大。”
郑司楚见姨父这般说,才算彻底放宽了心。但他刚走出门,陈虚心嘴里却又喃喃地道:“只要他们尚没有舷炮。”
第十六章 碧波红血
五月二十一日,五羊城水战队两千伏击队出发。伏击队主将纪岑,副将崔王祥,参谋宣鸣雷。人数虽然不多,但战舰士兵俱是五羊城水战队中精挑细选的精锐,三员将领中纪崔二人都是七天将中人,宣鸣雷的名声更在他们之上,这样的阵容,自是势在必得。
他三人出发时,年景顺带着陆战队的将领也来送行。在码头上,看着这支船队出发,郑司楚心里突然有点不安。
宣鸣雷他们三人能够成功吗?现在一般都觉得他们的取胜必然无疑,郑司楚也觉得应该不会有别的结果。可万一他们失败了,该怎么办?
未料胜,先料败,这是军中至理。假如觉得先做失败的打算太让人丧气,那真正的失败往往就不远了。可现在五羊城对这次伏击的期望未免太大了,觉得这一战必定能解决邓沧澜来袭之忧。可万一邓沧澜水军顺利得到了补给,马上就要兵临五羊城下,那时五羊城还有什么对策?
在码头与年景顺诸人告别,郑司楚与谈晚同一块儿回营。路上,谈晚同见郑司楚脸上总有点忧虑,笑道:“郑兄,你不用太担心,阿岑跟阿祥两人都相当不错,何况还有宣兄相助,这一战胜定了。”
郑司楚摇了摇头道:“世上没有胜定了的事。两次远征西原,本来都觉得胜定了,结果两次全遭败北。谈兄,我只想问一句,万一伏击失败,邓沧澜顺利抵达城下,有什么对付的手段吗?”
谈晚同不再笑了,看了看前面,低声道:“当然有。”
谈晚同的话倒是让郑司楚有点诧异。他道:“是什么?”
谈晚同道:“水雷。万一阿岑和阿祥他们铩羽而归,我已备下了数万颗水雷,就用水雷将外洋尽数封闭。”
郑司楚一怔:“这么多?”
谈晚同道:“水雷是战舰的克星,所以我早就准备了。如果真有那一天,这些水雷就能让他们无法登陆,水军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他们要以水陆并济,打断广洋闽榕两省的交通,那我也要用水雷来打断他们水陆二队的联系。到时先专攻陆路,等邓沧澜排光了水雷,他们这陆战队也就被消灭得差不多了,那时再来水上决战。”
这就是打破敌人的联手之势,各个击破。这确是兵法中的高招,郑司楚本来还有点担心,见谈晚同其实也已未料胜、先料败,已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亦放下了心。
郑司楚放下了心,但一同出发的宣鸣雷却还是不够放心。
这次出海伏击,按计划,他们选定了两个小岛作为储备据点。每个据点可以储存十天的水粮,每隔十天,就有一批五羊城的补给船前来补充,这样水战队在海上的作战期限便能无限延长。这样以逸待劳,固然胜机极大,可宣鸣雷还是有点担心。
这一次对上邓帅,或者更可能的,对上的是邓帅派出护航的傅雁书。对这个被自己取了个“傅驴子”外号的同门,宣鸣雷实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不服,佩服,妒忌,样样都有点。他被称为水战天才,但傅雁书的天才却还在他之上。要击败傅雁书,宣鸣雷实是半点底气都没有。
他站在船头看着海风吹帆,纪岑走了过来道:“宣兄,想什么呢?”
进入实战后,宣鸣雷也要指挥一军,但现在他先留在纪岑的座船上。听得纪岑的声音,宣鸣雷笑了笑道:“没什么。纪兄,你也没有实战过吧?”
纪岑道:“不能算完全没有。去年有支海贼叫麻天光的,劫掠沿海地方,我与谈兄、崔兄一同出发讨伐。虽然战事不算大,但他们也有好几百人,三十多艘船。”
宣鸣雷笑了笑道:“不瞒你说,我还没有经历过实战。”
如今天下承平,并无战事,若不是几场远征,陆军中也有一大半没经历过战事,不要说是水军了。纪岑道:“万事总有头一次。来,我们加紧熟悉一下这抛石器的用法。”
抛石器在数十年前还广泛使用,但火炮发明后,抛石器一下就销声匿迹了。毕竟,这东西用起来麻烦,射程不算远,精度也不够高,携带更为不便,实在不适合用于实战。但装到船上后,倒也异样地适合。船只自己在行进,不用拖动抛石器,而射程也不必过于远,更关键一点,敌舰威力越大,个头也就越大,精度不高这一点也不成问题了。
郑司楚这小子,脑子硬是比我要灵。
宣鸣雷一生之中,只佩服两个半人,但现在对郑司楚也已佩服了半分。
统领这支伏击队的三人都是水战能手,他们测试抛石器亦是有意选了不同的天气。水战队的战舰共有风、花、雪、月四等,其中风级是庞然大物,五羊城水战队一共也只有两艘,花级亦不到十艘,月级则不能出远海,充其量只能在近海巡逻,此次为伏击海靖补给船,出动的是十艘雪级战舰。雪级战舰每艘载员两百余人,总兵力两千一百七十四。按每天一斤口粮计算,每日消耗两千多斤,淡水则更多,单靠战舰本身装载,自是远远不够。好在五羊城的水军向来实力雄厚,积粮也多,两个据点各储两万多斤粮食,其中有个小岛更是有淡水,随时可以补给,就算五羊城的补给船一时无法出发,伏击队也可以在海上支持近一个月。一般来说,这一个月里,足够完成使命了。
伏击队是五月二十一日出发,第一个十天很快过去了,船上带的给养此时消耗得已差不多。虽然不知道邓沧澜出师的具体时间,想来也就在这几天之内,也就是说海靖省的补给船这两天肯定也要出发了。宣鸣雷他们知道现在已是关键时刻,因此去据点补给都采取轮班制。二十艘船,纪岑和崔王祥各指挥八艘,还有六艘归宣鸣雷指挥。三队中每次一队回据点补充给养,海上仍有两队巡逻。第一天是纪岑前去,到晚间便已回来。第二天是崔王祥出发。
这儿离海靖省大约是三天的路程。这个地方约略是海靖省与铁门岛的中间,选在这儿伏击,也正是算定了他们首尾皆不能顾。这地方有几处礁岛,因为寸草不生,渔民也不会来这儿,倒是个伏击的好地方。其中最大一个礁岛名叫指天礁,高达十余丈,顶端只有三四丈方圆,爬上去很不容易,却是个瞭望的好地方,他们已派了一个哨兵带了粮食淡水在那儿蹲点,其余船只则隐在礁岛后面,以防走漏行踪。宣鸣雷每天都呆在甲板上,对船上瞭望台上望风的士兵更是严加督促,要他观察哨兵动向。好几次自己都爬上了瞭望台观察。只是这一天风平浪静,海面上只是一些细细波纹。
六月三日午后,宣鸣雷安排人手吃完了饭,准备等崔王祥一回来,自己一队便轮去补给。其时艳阳高照,海风不起,平静得让人有点慵懒。就在这时,瞭望哨上那士兵忽然叫道:“哨兵禀报,东偏北三十七,有帆影出现!”
东偏北三十七,那正是海靖的方向。宣鸣雷心头一凛,一跃而起,喝道:“落帆!马上通知纪将军!”
偏生这时候来了,崔王祥却还没到。但宣鸣雷并不担心,那些补给船离这儿还有一段距离,等他们发觉有伏击的时候,崔王祥一队应该也已赶到了。
落帆是为了减小目标,让敌人更晚一些发觉。宣鸣雷刚命令己队落帆,却见纪岑一队也已在落帆,纪岑的座舰上有水兵在打旗语通知己方。要消灭这支补给船队,就必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不然让他们落荒而逃倒不易办了。
这时哨兵又打了一串旗语过来,宣鸣雷等不及瞭望台上的士兵通知,一边自己拿了个望远镜看去,一边读着旗语。
敌船在二十艘左右,吃水甚深,都是雪级战舰。海靖省驻军不多,没有风级战舰,花级战舰也只有一艘,雪级的倒有不少。宣鸣雷一边看着旗语,一边心想:沙建侯倒是不惜工本,用雪级战舰送粮。
运送补给,渔船当然也可以。但渔船的航速到底不如战舰,所以沙建侯派出的全是战舰。宣鸣雷看过海靖省的资料,海靖驻军一共才五千人,雪级战舰一共也不到三十艘,沙建侯看来已是倾巢出动。换句话说,将这二十艘雪级战舰尽数消灭,海靖就算想再派补给船就只能动用渔船了,而自己锁住这条咽喉要道,沙建侯的补给船更难通过。
宣鸣雷嘴角浮起了一丝笑意。天下承平日久,沙建侯又不知兵,看来真的有点不知轻重。如果自己处在沙建侯的位置上,是不会让雪级战舰充当运粮船的,顶多一半一半,一半满员水兵护航,另一半运粮,其余就征用渔船来运输。兵船护送首批粮船经过了这段最危险的水域,再返回来护送后者。即使是最坏的结果,五羊城的伏击也只能消灭一半,而海靖省足可发出第二拨补给,那时再由战舰护航,就算要损失一半,补给任务也能圆满完成,邓帅的舰队亦不会有绝粮之虞。
沙建侯真不知兵!
宣鸣雷脑海中这句话刚浮上来,却突然有点不安。沙建侯确实不知兵,但邓帅和傅驴子却不是不知兵之人,他们难道不防着一手,任由沙建侯独自承担这样的重任吗?
在邓帅面前,谁也不敢说实力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