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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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盏茶工夫之后。李诗到了吴应骐府邸大门口,昨夜,今早大不同,他完全是光明正大的依礼而来。

吴应骐的府邸气派得很,一名武官带着八名亲兵,共是九个人站门,一边各四,手抚刀柄弟立,泥塑木雕似的,一动不动。

亲兵尚且如此,其他的可想而知,吴三桂父子带兵有一套,吴家军应是一支钢铁劲旅。

来回走动的是那名武官,他一见李诗走来,立即停住:“站住,干什么的?”

李诗停了步:“我昨夜来见过吴将军,将军命我今早来……”

那武官“呃!”地一声,截口道:“你姓李!”

“是的。”

“上头交待过了,你跟我来吧!”

吴应骐似乎是言而有信。

那武官从侧门把李诗带进了府,然后走一扇门又把李诗带进了跨院。

跨院里停满了车马,而且几匹马都已经备好,十几个护卫穿戴的壮汉侍立着,肃静无声。

武官上前对一名领班护卫指李诗道:“他就是将军交待,令早会来的那个姓李的。”

领班护卫看了李诗一眼:“让他在这儿等着,将军马上就来了。”

武官应了一声,向李诗道:“你在这儿等着吧,我走了。”

李诗道:“有劳了,谢谢:”

“不客气。”

武官走了。

跨院里那么多护卫,只有那领班护卫看李诗,冷冷的:

“你就是昨天夜里来见我们将军的那个人?”

李诗道:“不错!”

“你真是好修为啊,来去神不知,鬼不觉,害我们好挨了将军一顿骂!”

显然他并不知道,眼前这个姓李的是何许人,否则他就不会说这种话了。

李诗道:“事非得已,还请诸位原谅。”

“好说,可不可以让我们看看你的能耐。”

用意在此,也没怀什么好意。

“有这个必要么?”

李诗没说可以,也没说不可以。

那护卫领班没再说什么,扬起马鞭就抽。

他出了手,可是他觉得手腕一麻,他一惊,急忙收手,再看时,刚才明明在他手里的马鞭,如今却到了人家手里,他惊住了。

其他的护卫们脸上也都变了色。

“这是干什么?”

谁都听见了这个冷峻话声。

大家伙定神凝目,吴应骐不知何时已经到了,穿戴整齐,身后还带着两个护卫。

护卫领班忙带着众护卫施下礼去:“将军!”

李诗欠了个身:“这位说,待会儿我得骑马,先给了我一根马鞭。”

显然,他是帮着掩饰。

吴应骐大概是信了,没有再说什么,道:“你来得倒是很早。”

李诗道:“蒙将军成全,怎么敢迟到。”

“好,跟我走吧!”

吴应骐接过一匹健骑,翻身上马。

一名护卫也递给李诗一匹马,一共是十人十骑,浩浩荡荡从边门出了跨院。

两名护卫在前开道,两名护卫紧跟在吴应骐身后,再后头是李诗,最后是四名护卫。

护卫把吴应骐跟李诗隔开了,而且后头有四名护卫监视着李诗。

这是必要的防范措施。

只是,一旦发生了什么,有没有效就不得而知了。

没多大工夫“平西王府”到了。

吴三桂这“平西王府”,是明永历皇帝遗留下来的“五华山宫殿”其气派可想而知。

先几年降清的洪承畴,虽也是位极人臣,可是跟吴三桂比起来,就显得寒伧多了。

吴三桂除了“五华山宫殿”之外,还占了明沐国公沐恩波遗留的七万亩庄园,爵位实际上已由“平西王”升为“开国和硕亲王”。

洪承畴到死才不过封了个“三等轻车都尉”,是廿六个贵族晶级中倒数的第三级,在京里被赏赐了一所大宅院,就满足的不得了了。

“平西王府”的气派可知,其禁卫之森严,也在意料中,连吴应骐这等身份,老远就得下了马,由护卫们牵着马,步行到了大门,而且还得由侧门进入“平西王府”。

“平西王府”的禁卫,似乎已经知道吴应骐今天早上要带这么个人来了,他们见到了李诗这么个人,不但没有问,也一点没有惊奇。

其实这是必然的,想也知道,既有充裕的工夫,吴应骐还能不通知“平西王府”,好有个准备?

不只没有问,没有惊奇,还要搜身。

“身上有没有带兵刃?”

“带了。”李诗实话实说。

不说不行,因为要搜身。

“什么兵刃?”

“一把软剑,一把匕首。”

“交出来。”

李诗望吴应骐:“将军,对我来说,有没有兵刃都是一样。”

还是真的。

“这是‘平西王府’的规法,人人都得遵从,没有例外。”

“那么,我软剑可以交出来,匕首不行。”

“怎么?”

“匕首为先皇帝所赐宝匕,所到之处一如先皇帝亲临。”

“你在别处可以这么说,在云贵一带不行,‘平西王府’就要起兵匡复,还认他们什么皇帝!”

“可是现在总还是‘平西王府’,这个‘平西王’也还是先皇帝封的,是不是?”

这一问问得好。

吴应骐问得一时没能说出话来,沉默了一下,他才点头道:

“好吧,软剑交出来就行了,匕首可以不必交。”

李诗把软剑交了出来。

“没有别的了?”

“我有必要欺瞒么?欺瞒得了么?”

倒也是。

没再查了,李诗跟着吴应骐往后走,一路只见五步一岗,十步一哨,弓上弦,刀出鞘,如临大敌,也真栗人。

到了一个院落前,院门前站着禁卫,只吴应骐带着李诗进去了,吴应骐的护卫们留在了外头。

这个院子是什么地方,可想而知。

果然,这个大院落里的禁卫,比一路这上所见还要森严,明处、暗处,到处是人,而且一看就知道,个个都是好手。

当然,李诗不会被这种阵仗吓着。

李诗跟着吴应骐到了一处既像大厅,又像大堂的地方,四周,高高的台阶上,隔不远就是一个跨刀的,个个面无表情,凝立不动。

吴应骐带着李诗直上台阶进人,好宏伟的一栋建筑,画栋雕梁,美仑美奂。

正中上座,一张虎皮巨椅,两旁边,一边各八,共是十六名跨刀护卫,从虎皮椅一直排到门边,个个也是面无表情,凝立不动。

离虎皮椅前十步,吴应骐停住,只见他恭谨躬身:“末将吴应骐,求见王爷。”

话声引起回声,嗡嗡作响。

回声甫落,虎皮椅后的那扇巨大屏风后,响起了一阵雄健步履声,随着这阵雄健步履声,那扇巨大屏风后,一前二后的转过三个人来。

前面一个,是一个中等身材灼锦袍老人,尽管只是中等身材,但他虎步稳健,脸色冷肃,目光锐利,别有一种慑人威仪。

后面两个,则是穿着,打扮与虎皮椅前那十六名跨刀护卫相同的壮汉,一望可知,那是两名贴身护卫。

这三个人一从屏风后转过来,十六名护卫立即躬身扬声:“恭迎王爷。”

王爷,当然,那锦袍老人就是平西王吴三桂了!

吴三桂走过来,大刺刺的往虎皮椅上一坐,两名贴身护卫则紧立背后左右。

吴应骐上前一步,恭谨躬身:“末将见过王爷。”

吴三桂走过来,大刺刺的往虎皮椅上一坐,两名贴身侍卫则紧立背后左右。

吴应骐上前一步,恭谨躬身:“末将见过王爷。”

吴三桂两道锐利目光则投向李诗。

李诗从容、泰然,微一躬身:“草民李诗,见过王爷。”

吴三桂脸色变了:“你就是那个京里来人?”

“草民正是。”

“你不过是个江湖百姓,见了本藩居然敢做不为礼,你有几个脑袋!”

那一十六名护卫立即手抚刀柄,作势欲动。

李诗依然从容、泰然:“草民为天下百姓而来,王爷既以匡复为己任,不应该在小节上斤斤计较。”

“不管怎么说,礼不可废。”

“王爷认为礼不可废?”

“当然。”

“那么草民身怀先皇帝御赐宝物,所到之处如御驾亲临,王爷是不是该下位行大礼?”

“大胆!”吴三桂脸色再变:“本藩起兵匡复在即,那还认什么爱新觉罗是皇帝。”

“敢问王爷,那王爷还要自称什么本藩?王爷这个平西王又是怎么来的?”

“好一张利口!”吴三桂大喝而起。

十六名护卫十六把刀,一起出鞘。

李诗那把这种阵仗放在眼里,他依然从容、泰然,像没有看见一样。

昱然,那十六名护卫就等一声令下了-

“我要杀你易如反掌吹灰。”吴三桂道。

“草民斗胆!”李诗道:“未必,草民要是怕死,也不会千里迢迢跑云贵来见王爷了,而且草民认为王爷也不会杀草民。”

“你认为我不会杀你?”

“王爷率百万雄师,以匡复做为号召,未出师而先杀一个为天下百姓请命的小百姓,那不是智举,也会让天下英雄耻笑。”

吴三桂脸色速变,但他终于还是缓缓坐了下去:

“好,我就将你一颗人头,暂时寄在你的项上。”

铮然一声,十六把刀又一起人鞘,十六只手也离开了刀柄。

吴三桂目光凝注,锐利逼人:“听说你还是分别在‘张家口’、‘北京城’分别坏我大事之人。”

“事实如此,草民不敢否认。”

“还有,擒鳌拜,败贝勒纪玉的,也是你?”

“是草民。”

“恐怕你还不知道,本藩跟鳌拜的渊源。”

“草民不知道,宦诲中事,草民也一概不过问。”

“那么本藩告诉你,本藩扒你的皮,抽你的筋都不为过。”

“是因为草民先擒鳌拜,阻他谋篡,现在又来坏王爷的大事?”

“你算得上是一个明白人。”

“王爷,各有立场……”

吴三桂沉声道:“说什么各有立场,你弃宗忘祖,卖身投靠。”

“王爷,请恕草民直言,什么人都能骂草民弃宗忘祖,卖身投靠,唯独王爷不能。”

“你找死!”吴三桂怒拍座椅扶手:“当年一念之误,所以本藩如今要赎罪!”

“王爷真是为赎罪么?”

“你……”吴三桂霍地又站了起来。

一十六把钢刀再次一起出鞘。

“王爷要真是为赎罪,就不应该再轻易杀人。”

吴三桂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还是坐下了。

十六把钢刀又入了鞘。

“吴应熊的信呢?”

李诗当即探怀取出那封信,双手递出。

吴应骐接了过去,上前呈与吴三桂。

吴三桂拆阅了那封信,然后抬眼:“这封信,是你让他写的?”

李诗道:“也是吴额驸自己悲天悯人。”

“好一个悲天悯人,他不会不知道,本藩志在匡复。”

“知父莫若子,吴额驸当然知道王爷的心意。”

吴三桂脸卜掠过一牡异样神色:“信我已经看过了。”

“但不知王爷……”

“他既然知道本藩的心意,就不该写这封信,当然,本藩也知道,以他如今的处境,有他的不得已。”

“王爷,不要污蔑了吴额驸,也不要冤枉了朝廷,这封信完全是吴额驸愿意写的。”

“那是你说的。”

“要是真如王爷所说,吴额驸不写这封信是死,写了这封信,王爷不听他劝他也是死,他为什么还要写这封信?”

“他是希望我听他劝,可以幸保不死!”

“那么,一个为人子者的期盼,可能要落空了!”

吴三桂脸色为之一变:“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王爷真能不顾自己的骨肉?”

“他既为我子,就该从容赴死,他为匡复而死,死得壮烈,死得荣耀。”

“倘若是为一个为人父者的私欲而死,那就死得太不值得了!”

吴三桂大喝:“李诗……”

“王爷,真为什么起兵,王爷自己最清整,吴额驸有悲天悯人之心,王爷就不为各地百姓着想?”

“本藩这就是为收复河山救百姓。”

“怕只怕百姓末蒙其利。先受其害!”

“那是无可避免的!”

“王爷可知道慧娘?”

“你还敢跟本藩提慧娘!”

“慧娘都能为吴额驸死……”

“儿女私情怎比得匡复大业。”

“当年王爷留吴额驸在京的时候,是不是就打算不要这个儿子了?”

“子女是本藩的骨肉,骨肉怎能割舍!”

“那么王爷怎么能不为吴额驸……”

“这是难以两全的事,为我汉族世胄,先朝遗民,我也只有忍痛!”

话说得悲痛,却不见他脸上有悲痛之色。

而且,这话说得也真够冠冕堂皇。

“人投生时若能有抉择,奉劝后来者,不要投生权贵豪门,上天也应该知道,那不是福,是祸。”

“李诗,你已经见到本藩了,信也已经带到了……”

“王爷莫非要逐草民了。”

“你由吴应骐带来见本藩,也总算是依礼而来,本藩不会下逐你之令……”

“多谢王爷!”

“可是到了该走的时候,你也该走了。”

“草民还不死心!”

“怎么说,你还不死心?”

“是的。”

“李诗,没有任何人能动摇本藩匡复之心……”

“草民斗胆,敢请王爷三思!”

“本藩又何止三思,几经思考,深感应该起兵匡复,以赎前衍。”

“王爷,一念之误……”

“一念之误是在当年,不是如今。”

“草民却怕王爷一错再错。”

“李诗,本藩难道还不如你?”

“草民不敢,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李诗,本藩不能不承认,你很会说话……”

“王爷,这无关会不会说话,草民本一片真诚,也说的是实话……”

“所以,本藩不怪你的以前种种,也不怪你的眼下种种,你回京去吧!”

“王爷……”

“李诗,你要知止。”

“是的,王爷,人都要知止。”

吴三桂提高了话声:“李诗……”

“王爷要别人知止,何独自己不知止?”

“李诗,你放肆……”吴三桂脸上有了怒色。

“王爷刚说过,不怪草民!”

“但是你要有分寸。”

“王爷,人不管干什么,都要有分寸。”

吴三桂脸上的怒色增添了三分:“李诗,你要是再这么放肆……”

“王爷,草民不敢放肆,但是有些话不吐不快!”

“你还要说什么?”

“王爷你自从进入云南以后,不仅就是云南的皇帝,而且兼有贵州、云贵的大小官吏,一概归王爷任免,云贵的种种税收,也一概由王爷经营,朝廷从不查帐,王爷甚至可以保举其他各省的官吏,自铸云南的铜钱、银钱,朝廷还命别的省份,每年输送协饷给王爷,在两千万两以上。

王爷现在已不是‘平西王’,而是开国和硕亲王,不但拥有先朝永历爷遗留下来的五华山宫殿,而且还拥有先朝沐国公的七万亩庄园,享尽人间之极荣华宝贵,王爷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吴三桂微有悼容:“对本藩,你知道的不少。”

“既然来见王爷,来劝王爷,对王爷当然要有所知。”

吴三桂随即转趋平静:“由此,你可以知道,本藩不是为一己之私,而是为我所有汉族世胄,先朝遗民。”

他还是一口咬定。

不过,照理说,吴三桂他这么说,似乎可信。

李诗目光一凝:“这么说,王爷是一定要起兵!”

“那是当然,本藩说过,任何人无法动摇,任何人无法改变。”

“王爷可知道,倘若劝阻不成,草民打算怎么做么?”

“你打算怎么做?”

不知道吴三桂是否知道,不过他表现得很平静。

或许,吴三桂他知道,可是对一个统百万雄师,久经沙场,身经百战的他来说,根本没把这种阵仗放在眼里。

“草民不敢隐瞒,倘若劝阻王爷不成,草民打算刺杀王爷。”

吴应骐勃然色变,立即上前三步,挡在李诗跟吴三桂之间。

吴三桂仰天大笑,声震屋宇:“不要这么经不起事,让人笑话,闪开!”

吴应骐还真听话,一躬身,退向一旁,但他仍然目光炯炯,监视着李诗。

吴三桂道:“李诗,你把‘平西王府’当成了什么地方?”

“草民知道‘平西王府’禁卫森严,但平民认为,‘平西王府’总不及禁宫大内。”

“是么?”

“王爷以为呢?”

“你试试看就知道了。”

“草民正有此意!”

吴应骐一扬手,不只是十六名护卫的十六把钢刀一起出了鞘,连那两名贴身护卫的佩刀,也都掣在了手中。

但是吴三桂依然很平静:“你这个打算,吴应熊知道不知道?”

“吴额驸不知道。”

“那他还情有可原,李诗!”

“王爷!”

“本藩爱惜你是个人才,要你投效我‘平西王府’,你定然不肯。”

“王爷没有说错。”

“那么本藩退而求其次,要你打消这个念头,快快离开我‘平西王府’回京去。”

“王爷是怕伤了草民?”

“不错,本藩会为少一个人才而痛惜。”

“多谢王爷,王爷不必痛惜,草民或许刺杀不了王爷。但自信自保有余,绝对可以全身而退。”

“李诗,你太自负了。”

“草民从来不敢自负!”

“好!”吴三桂猛点头:“那你就试试。”

他那里话声方落,十六名护卫闪身扑击,十六把钢刀一起挥向李诗。

李诗探手人怀,寒光暴闪,宝匕出鞘,只听一阵金铁交呜声,十六把钢刀有的脱手飞去,有的思两截,十六名护卫骇然暴退。

李诗宝匕立胸,凝立不动,威态慑人。

吴应骐脸色大变。

吴三桂白着脸站起:“李诗,你让本藩越发爱才。”

“谢谢王爷厚爱,草民心领。”

两名贴身护卫突然越过吴三桂,疾扑李诗。

李诗宝匕再挥,轻喝:“我不伤无辜,闪开!”

两名贴身护卫真听话,一起踉跄斜斜退后,掌中,刀只剩了一半。

刹时,吴三桂身边没人了。

吴应骐大惊,他刚要动。

李诗比他快太多了,跨步而上,锋利的匕首尖正抵在吴三桂的喉头:

“王爷,怎么样?”

吴应骐心胆欲裂:“李诗!”

叫声中,他就要扑上。

李诗道:“将军不怕溅一身血?”

吴应骐硬生生刹住扑势:“李诗,你不能!”

“那就要看王爷了!”李诗道。

“李诗……”吴三桂的喉头动了一下。

“王爷,现在改变心意还来得及。”

忽所一个中气十足的苍劲话声传了过来:“他不是本藩,你叫他改变什么心意?”

循声望,屏风后又转出一个锦袍老者,身躯比“吴三桂”高大、浓眉虎目,威仪也更慑人,而且另有一股逼人的阴鸷之气。

随着这锦袍老者出现的,是身边更多的护卫,还有从门外涌进来的,黑压压一片的兵勇。

吴应骐急忙退了开去:“李诗,你上当了。”

李诗很平静,望“吴三桂”:“怎么,你不是平西王?”

“吴三桂”道:“不是!”

“谁才是真正的平西王?”

后来那锦袍老者冷冷道:“本藩在此!”

李诗抬眼望了过去:“没想到堂堂的平西王也会施诈!”

“你知什么,兵不厌诈,本藩知道有你来见,哪有不预作准备的道理!”

“也好,既然真正的平西王已经现身,草民愿意听听王爷自己怎么说!”

“他怎么说的,就是本藩叫他怎么说的。”

“王爷还是不听劝!”

“任何人也休想让本藩改变心意,你要是个聪明人,你就不该来这一趟。”

“那么王爷现在打算拿草民怎么样,是不是也愿意放草民回京?”

“这是本藩唯一心意跟他不一样的地方。”

“王爷打算杀草民?”

“你是本藩唯一的障碍,今天不杀你,后患无穷。”

“既然这样,草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王爷就下令吧!”

“本藩绝不会迟疑。”

吴三桂就要抬手。

背后一名护卫突然上前,钢刀架在他脖子上:“你迟了一步!”

明明是个须眉男子,却是女子声音。

这声音,听得李诗心头猛震。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也立时震惊了全场,可是却没一个人敢动。

吴三桂还真保持镇定:“你是什么人?”

“李诗的朋友。”

“你好能耐。”

“夸奖了,走过去!”

在那名护卫的胁迫下,吴三桂乖乖的走向李诗,很乖的到了李诗面前。

如今面对面,李诗清楚的看到,那名护卫,不是姑娘罗梅影乔妆改扮是谁。

她道:“抱歉,现在应该是必要的时候。”

“谢谢!”

“我不怪我就行了。”

“我那能那么不知好歹。”

“现在我把吴三桂交给你了。”

“这一位是准?”

“平西王麾下第一战将马宝。”

“失敬!”

李诗转过匕首,抵住了吴三桂。

“这位马将军也不能放。”

罗梅影的钢刀已到了马宝肩上。

眼下“平西王府”的人这么多,却只有眼睁睁看着李诗跟罗梅影两个人挟持着吴三桂跟马宝,没一个人敢动。

只听李诗道:“王爷,现在主客易位,你杀不了草民了。”

“本藩杀不了你了,难道你就真能杀本藩?”

“我们知道,多谢王爷。”

“既然这样,本藩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草民敢情王爷最后三思!”

“李诗,你所以千里迢迢,从京里来到云贵,劝阻本藩起兵,甚至要刺杀本藩,那是因为你根本不相信本藩是为匡复,而是认为本藩是为一己之私,是不是?”

“事实如此,草民不愿否认!”

“倘若本藩能让你相信,本藩确是为匡复,而不是为一己之私,又如何?”

“不错!”

李诗毫不犹豫,肃然道:“倘若王爷真能让草民相信,王爷确是为匡复,而不是为一己之私,草民绝不敢再对王爷不敬,立即收手不再管这件事。”

“好!”吴三桂微点头,脸上居然泛现了笑意:“听你这么说,本藩也相信,你还不失为一个汉族世胄,先朝遗民……”

一顿,扬声:“有请殿下。”

随着屏风后有人传呼:“王爷有请殿下。”

殿下?这是谁?那里来的殿下?

李诗感到诧异,望罗梅影,那知罗梅影也正以诧异目光望他,晕然,姑娘也不知道。

就这一转眼工夫,屏风后响起了步履声,由远而近。

随着这阵步履声,屏风后转过两个人来。

这两个人,一个是位一身锦袍的白面书生,一个是位身着儒服的白发老人。

白面书生年约卅余,文质彬彬,但长眉风目,有一种雍容华贵气度。

白发老人看上去有六十多,一看就知道是位饱经世故,精明干练人物。

这两位人一出现,吴三桂立即道:“罪臣吴三桂,率所属见过殿下。”

他居然不顾宝七抵住要害,转过去恭谨躬身。

吴三桂这一施礼,马宝、吴应骐,及在场护卫、兵勇,都恭谨施下礼去。

白面书生人目眼下情景,微微一怔:“吴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吴三桂一点也没有隐瞒,当即把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静静听毕,白面书生惊声道:“有这种事……”

他抬眼望李诗:“两位义士误会了,我可以证明,吴将军起兵确是为匡复,不是为一己之私。”

李诗道:“阁下可以证明,敢问……”

白发老人道:“这位姓朱,朱三太子。”

罗梅影道:“朱三太子?”

白面书生道:“我叫朱慈炯,先皇帝的第三子,周皇后所生,当年狡虏逆天背盟,乘我内虚,雄据燕都,窃我先朝神器,变我中国冠裳,吴将军深悔拒虎进狼之非,正当他准备反戈北指的时候,他遇见了我,当时我才十三岁,吴将军他只好避居僻壤,养晦待时,选时练兵,密图恢复……”

白发老人接着道:“现在时机已经成熟,定在甲寅年正月元旦,恭奉太子祭告天地,敬登大宝,建元周咨,国号仍然大明。”

吴三桂道:“到了那一天,我要恢复我大明衣冠,率众先祭永历爷,然后发布檄文兴明讨虏,李涛,如今你信电不信?”

罗梅影递了一个眼色过来。

李涛会意:道:“请恕草民不敬,奉三殴下兴明’讨虏,恐怕不是单凭这样就能取信于天下的。”

白面书生道:“那当然。崇浈十六年,我一十二岁.受封为定王,两位看看这个。”

他从怀中取出一方小印,托在掌下。

看得出来,那是一颗银印。

白发老人双手接过来,走到李诗,罗梅影近前,又双手举印向二人:“两位请看。”

银印不大,篆刻的小字当然也大不到那儿去。

可是李诗、罗梅影都看见了,那是“敕封定亲王”几个小字。

罗梅影的目光又投向李诗。

李诗道:“老人家请回。”

白发老人捧着银印走了回去,双手递还给白面书生。

白面书生接了银印又藏回怀中,道:“两位义士以为如何?”

李诗道:“吴将军为什么不早说?”

“时机未成熟。”吴三桂道:“我若早说,如何还能养晦待时,选时练兵,密图恢复?”

“将军认为现在时机成熟了?”

“满虏皇帝要削三藩、我要是不抢先一步,一旦失去乒印如何起事。”

“怎么说,宫里要削三藩?”

“不错。”

“将军是怎么知道的。”

“吴应沛传递的消息。”

吴应熊却没有告诉李诗。

宫里也没眼李诗提起过。

“三殿下就在这‘平西王府’这么多年。”

“五华山宫殿,再加上沐国公的七万亩庄园,藏一个人还不容易。”

“李爵不敢再对将军不敬!”

李诗收起了宝匕。

罗梅影也垂下了钢刀,但是她并没有把钢刀人鞘,道:

“不知道将军说的,现在还算不算数?”

吴三桂道:“女义士何指?”

“让草民二人尽快离开‘平西王府’,回到京里去。”

“我想留下两位。”

梅影手中钢刀微动。

“放走两位这种奇才,实在可惜,两位既是我汉族世胄,先朝遗民。何不留下共襄盛举。”

罗梅影手中的钢刀不动了。

白面书生道:“是呀!要是两位肯留下来,我会以国土之礼待两位。”

“多谢三殿下跟吴将军厚爱。”李诗道:“草民二人都有非走不可的理由。”

白面书生道:“可愿说说义士的理由?”

“草民对清主有许诺在先。”

“两位义士都是重信诺的人物,既如此,咱们不久之后在北京城见。”

不久之后“北京城”见?李诗他许诺卫护小皇帝十年,真要是有那一天,他怎么办?

李诗欲言又止。

罗梅影知道他,把话接了过去:“吴将军,草民二人是不是可以走了?”

吴三桂道:’两位义士随时可以走。”

李诗、罗梅影一起向白面书生躬身:“草民告辞。”

白面书生道:“我要谢谢两位。”

李诗、罗梅影微一怔。

“两位为我汉族世胄,先朝遗民保留了希望。”

李诗、罗梅影懂了。

李诗道:“倒是草民二人该谢谢殿下以及时现身,没有让草民二人铸成大错,成为千古罪人。”

“两位义士言重了,我送两位出去。”

“万万不可.草民等当不起。”

“两位都是国土一流,怎么说我都该送两位。”

李诗还待再说。

白面书生已然抬了手:“两位请。”

李诗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有道:“草民二人只有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跟罗梅影双双向外行去。

白面书生与白发老人送了出去。

白面书生这一送,吴三桂、马宝、吴应骐,当然得跟随在后。

里头的人忙退向两旁,让出一条出门路。

出来再看,真的,外头也围上了,围得水泄不通,而且弓上弦、刀出鞘。

照这情形看,李诗、罗梅影固然不难全身而退,但是要全身而退,恐怕得费上一番手脚。

吴尖骐从后越前,挥手大喝:“让开。”

那黑压压的一片潮水似的,很快的退向两边,让出了一条路。

李诗微欠身:“谢谢将军。”

吴应骐欠身答礼:“好说。”

李诗没再说什么,与罗梅影往前行去。

白面书生带着白发老人、吴三桂、马宝、吴应骐等在后送行,所到之处,众兵恭谨行礼。

此刻的“平西王府”大门,已经是中间大开,站门的两边肃立。

出了大门,李诗、罗格影回身道:“三殿下,吴将军请留步。”

白面书生、吴三桂等停住。

白面书生道:“那我就不送了,两位好走。”

“谢谢殿下。”

“希望我们能很快的在京里见面。”

李诗什么都不好说,只有应了一声:“是!”

“两位没有坐骑代步,我送两位两匹健骑。”

“谢谢殿下,草民二人有马匹寄放客栈。”

“那就好。”

“事民二人告辞。”

李诗、罗梅影再次告辞,一躬身,回身行去。

白面书生没再说什么,带着吴三桂等立望,一直望到李诗、罗梅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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