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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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此之后，何胜神更是一心一意，专心酿酒。
八年以前，何胜神开始将自己最得意的七种酒合七为一，要酿出一种前无古人，旷古绝今的美酒。
这七种美酒是“浮生半日闲”、“狐迷心窍”、“女神捕”、“凉香”、“朱近墨”、“有情还似”、“火孩儿”。
“浮生半日闲”，最宜闲暇时细品。饮后浑身飘飘然，如登仙界。
“狐迷心窍”，据说当日何胜神酿好此酒后，苦思冥想，为想不出合适的名字而发愁。一日夜半起身，发现竟然从深山里来了几只狐狸，偷到“煮鹤亭”饮此酒。何胜神当即哈哈大笑，心下释然：就叫它“狐迷心窍”好了！而那几只贪杯的狐狸见有人来，也不惊慌，酒足意醉之后才飘然而去，此后一直不断，竟月方终。
至于“女神捕”，说的是饮时的感受。此酒饮后，酒力即向全身渗透，有如“神捕”一样穷追不舍，每一个毛孔都不放过。而酒力又极为温和，有如恋人温柔的抚摩。因此叫她“女神捕”。
“凉香”不但醇香至极，而且入口甘凉，清爽干冽。此酒最宜酷夏饮用。
“朱近墨”是以酒的颜色命名。此酒不同于一般的酒，虽透明清净，颜色却大不相同。自上而下，共分九层，依次是淡红、浅红……淡紫……墨黑。
“有情还似”则最能检验人品酒之高下。一般人只能尝出“有情”境界——入口绵软，芳香不禁；高者则可达到“无情”境界——辛辣无比，入口即醉；最高境界则是“还似”——似有情，似无情，有情还似无情，无情即是有情，有此境界者，普天之下不过寥寥数人矣。
还有一种就是前面提过的“火孩儿”，此酒最是劲烈，最宜将军阵前饮，以恶人头颅盛之更是平添不少酒意，饮此酒者不是七尺须眉，就是巾帼英雄。
这七种美酒此前已经是享誉江湖，每一种都被当代的好酒之人列为经典，成为典范。而何胜神把这七种合七为一，足足用了七年时间，最后终于合成为一种：
七七一一！
关于这个名字的由来，江湖人多有猜测。
流传最广的一种是：那是何胜神花费七年时光将自己最好的七种酒酿成为一种天下第一的酒；也另有一说，区别不在“七七”，而在“一一”，因为那是何胜神一心一意酿出来的，所以叫“一一”；此外更有一种说法，说那是何胜神为了一个天下第一的女人所酿，不过人们多把它当作无稽之谈。
也曾有人专门就此事问起，何胜神只是微笑不语。
于是猜测更多，可是流传最广，最为人们所能接受的始终是第一种：
那是何胜神以七年时光将天下间的七种极品美酒合七为一的天下第一的美酒！
七七一一！
在何胜神的“煮鹤亭”中所藏美酒，何肥几乎全都喝过，只除了这“七七一一”。
大概是何肥不但好酒而且善于饮酒的缘故，又或是何肥是“下三滥”年轻一代中，后起之秀中的佼佼者吧……也许是这些原因，也许不是。
但总之，何胜神对何肥是特别垂青，“煮鹤亭”中一切藏酒都任他品尝，只除了“七七一一”。
尽管何胜神在研制“七七一一”的过程中，也曾经不断征求何肥的意见。
事实上，何肥在很小的时候就曾经到过“煮鹤亭”去偷酒，结果被何胜神发现，弄到酒缸里泡了一会。
想来是何胜神佩服何肥的勇气，而自己在酒上又没有一个知音，于是何肥因祸得福，自偷酒被捉后一跃成为何胜神的座上嘉宾，酒国挚友。
可是何肥一年以来始终喝不到何胜神的“七七一一”。
——他把这个当作一个“小梦”——小小的梦想！
他不止有“小梦”，他还有“大志”——大大的志向！
他做这个小梦的时候，是一年前，那是何胜神将“七七一一”酿好的时候。
他立这个大志的时候，也是一年前，那是何平杀死战僧的时候。
他佩服战僧。
他自小视战僧为天神，为偶像，他把战僧当做自己学习超越的目标。
不是因为战僧武功高，而是因为只有战僧敢说别人想说但不敢说的话，敢做别人想做但不敢做的事。
只有他敢闯入“煮鹤亭”，当着何胜神的面把那些酒坛、酒罐、酒桶、酒钵砸个稀巴烂，而何胜神却只敢怒，不敢言，更不敢动手。
他犹记得当时的情形：
战僧砸完那些酒具后，手指着何胜神，朝着何胜神大喊道：“你身为‘煮鹤亭’亭主，‘何家三老’之一，位蹑高位，却不谋其政，尸位素餐，不好好管理何家，整天鼓捣这些子东西，玩物丧志！‘下三滥’就是因为你这种人把持，才一直不振，以后只怕真的要变成下三滥了！”
战僧想是太过激动的缘故，顿了一顿，喘了一口气，才道：“你这种人，要不就赶紧振作起来，振兴‘下三滥’；要不就赶紧让位给年轻人，专心去搞你的酒！”
战僧又指着何肥，道：“上梁不正下梁歪，你看看连小孩子都被你弄成酒鬼了！”
战僧越说越气，大力捶打自己的胸膛，长叹道：“下三滥，哎，‘下三滥’！”
而何胜神满脸通红，也不知是由于愤怒还是羞愧，话也说不出来，浑身抖个不停。
战僧说完转身就走，走到门口，跳起身来，看也不看，腾空一脚，只听“噼里啪啦”，“煮鹤亭”的匾额碎成几片，掉到地上。
隔了不长时间，远处传来狗的惨叫声，还有战僧的哈哈大笑。
何肥当时不过十多岁，可是无论战僧说的哪一句话他都记得很清楚，甚至他的每一丝神情，每一个动作。
他还记得战僧走后，何胜神就立即招来了六派的高手，要去追杀战僧。
而自己，就在那混乱时溜了出来。
他要找战僧。
很容易。
因为战僧浑身都是酒气，而他何肥甚至于可以分辨出那是什么酒，有多少种，藏了有多少天。更重要的是战僧走得很慢，就仿佛故意让那些人追上似的。
何肥顺着酒气走，不一时来到“焚琴楼”，只见平时那条耀武扬威、不可一世的狗全没了往日的威风，乖乖地趴在地上，前爪伏地，浑身发抖，身上的毛都站了起来。脸上更是满嘴血污，流了一地的血，白花花的好像还有几颗牙。
何肥见了，顿时高兴起来，瞅了瞅四周还没有人，快步走到狗身边，轻轻踢了踢，见狗吓得“呜呜”做声，头还是埋在地上，于是用力朝它的头踢了几脚，觉得还是没有解恨，就坐到狗身上，拽起狗耳，攥起拳来狠狠打了几十拳，然后跳起身来，用力吐了口吐沫，飞也似得溜走了。
继续“追踪”战僧。
何肥见战僧来到垃圾场就停了下来，于是赶紧找了个又高又隐蔽的地方，等着看好戏。
何肥目光流转间，居然发现在另一个地方还藏着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小孩，正哭得跟什么似的。
何肥虽然有点纳闷，却没有理他。
藏下不一会后就看到来了一群人，围着战僧打，结果反被战僧打得满地爬。
过了一会来了更多人，结果也是一样。
何肥看完战僧的神勇，待人都走了后，才回到了明丽河上的名利桥，兴奋了一晚。
——这是他所见到的、佩服的战僧。
可是在那以后，他就很少再见到战僧，听人说是被“逐出”了“下三滥”。
——呸，那是他自己“反出”的“下三滥”！
可是不管是“被逐”还是“反出”，他都再也见不到战僧了。
现在他只能怀念、追思战僧了。
因为战僧被人杀了，被一个虚伪卑鄙的人用一种卑鄙虚伪的手段杀了。
他要报仇，杀了这个人为战僧报仇！
——这是他的“大志”——大大的志向！！！
这个人，不但杀害了战僧，更是在当上“德诗厅”主持之后，不思进取，不去振兴“下三滥”，反而勾结金兵，暗通西夏，为虎作伥，听命于奸相蔡京！
他甚至还去刺杀当朝的忠良，大宋唯一的希望：诸葛先生！
这种人该不该死？
这种人该不该杀！
！！！！！！！！！！！！
他已磨刀霍霍！
他已等待多日！
他要在烈日下抽刀，斩掉这人的头颅！
他要在雪地上拔剑，刺入这人的胸膛！
他要为战僧报仇！
他要振兴下三滥！
…………
！！！！！！！！！！！！
可是现在他还得等待，他必须等待。
他武功不如他，才智只怕也难在他之上，他是“德诗厅”主持，他则只不过是一个小人物。
而且，表面上他还平易近人，温和可亲，胸怀大度，君子泱泱，将自己的罪恶、阴谋隐藏得无懈可击，掩饰得天衣无缝。
正是因为他杀了战僧，复又直升“德诗厅”主持，才把“下三滥”弄得死气沉沉，甚至，已是臭气沉沉了！
要杀他，就要连他的影响力一起杀掉！
要报仇，就要理直气壮地去报仇！
要振兴，就要光明正大地去振兴！
……所以，他只有等待。
等待时机。
等待着春风把这一池臭水吹皱。
何肥这一天又把大志重温，因为似乎无休止的等待而心烦意乱，练完武后又要去“煮鹤亭”喝酒。
还没到就听到了传言：“煮鹤亭”的“酒庐”被人闯了，“七七一一“被人盗了，还差一点就起了大火呢，幸亏……何肥一听，就知道自己的“小梦“破灭了，可是内心感到的却只是高兴。
寒风吹来，掠过何肥的耳际，何肥觉得很温暖，就像吹皱一池臭水的春风。
三：暴怒的何胜神
何胜神在屋子里来回踱步，一件家具也没有，一个仆人也没有。
错了。
不是这样的，而是这样的：
一间偌大的屋子，只有何胜神一个人在踱步，一个活的仆人也没有，——地上有三个已经死了；一件完整的家具也没有，——地上全是碎片。
何胜神怒了。
何胜神如此动怒，一共有两次。
那一次是“下三滥”的第一才女、美女“月半姑娘”何嫁远嫁他方。
那一次，他没有发作，没有在清醒中发作。
他将怒气内敛，他心平气和，面含微笑，眼带笑容地将自己一直暗恋的何嫁送上了花轿，送出了“下三滥”，送到了远在他方的的那一家。
他眼看着她穿上了红嫁衣，带上了新娘冠，看着她一步一颤消失在自己面前……他无能为力。
他怕。
怕何嫁不接受他的心意。
怕何嫁让他难堪。
怕拂了“尊主”的意，不再对他加以提拔。
怕……
他因为怕，所以不敢阻止。
因为不敢阻止，所以话也不能说，只能将怒气内敛，还要做出快乐的表情，送出真诚的祝福，还要在送走花轿时含笑地挥一挥手。
那时，他是痛苦的，也是清醒的。
清醒的痛苦尤其痛苦。
他于是在清醒的时候痛苦地痛苦下去。
他不要这样，他不想这样。
没有了何嫁，他还要活下去，还要当他的“何家三少”。
他还年轻，他还要奋斗下去，他要忘了何嫁！
他要忘了何嫁！
他要忘了何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