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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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这里上火雷原,有很陡的路要走。”
两人步行几日后,到了殇州和瀚州的边界,两人除了偶尔远眺到夸父部落外,太平无事。殇东平原至火雷高原,地势落差极大,时见单个雪峰与世隔绝地耸立,穷山恶水延绵不绝。风翔云展翅在天,不时飞下来等牧云天翊,苦了少年皇子,脚上旧伤未愈新伤又起,在漫无边际的荒原艰难而行。
“风,能不能找点水,快喝完了。”牧云天翊摇着空荡荡的皮口袋。
风翔云在空中打了个旋,很快飞回来,交给他满满一袋的水。
“你要去瀚州什么地方?”
“我……没想好。”牧云天翊大口喝了个痛快,抹干嘴,在风翔云不悦的注视下说道,“火雷原有塞迦、雷猎、宛车、山胡、阿贵素海诸部,阴羽原有宿墨、孤犁、芥毒、巴尔卢旺、戈雅羌、凉月诸部,大端不战之盟,划定了每个部落间的领域,论土地人口,各部不相上下。”
风翔云微笑,“地一样多,未必一样好。”
“是,先祖明白这个道理,故水草肥美之地,封地来得小些。”
风翔云皱眉失笑,“你祖宗想一碗水端平,恐怕没这么容易。咦,大端的端字,莫非……”忍俊不禁地笑开了声。
牧云天翊不理睬他,又道:“若论富庶,瀚南有七个部落远离宁、殇,又靠近东陆,沿海一带贸易尤为畅达,是瀚州最富有的部落。可惜富贵使人骄奢,练出的兵反无王者气象。”
“你是亲眼所见,还是听朝臣说的?”
牧云天翊脸面一红,这是他首次走出东陆,北陆种种,是平时刻意留心记下的。
风翔云见他不说话,呵呵笑道:“瀚南七部未必没练出好兵,离东陆一水之隔,眼望繁华,稍有进取之心,联兵南下也非不可能。换作我就示以骄兵,让朝廷松懈,等准备充足……哼哼。”
牧云天翊沉吟道:“你说,我该去哪个部落?”
“瀚中、瀚南,各取一部。”
“瀚中的宛车,瀚南的凉月,他们的两大汗王最为父王看重。今次长途奔袭,就是过海后走朔方原,得凉月部大力协助,再直上火雷原,借道山胡和雷猎两部。虽未知会宛车,就实力而言,瀚中他们可称王者。”
风翔云道:“凉月太远,又太归顺,不必再花费时日。我们直接去宛车。师父叫你造势,是用最短的辰光,为你返回天启营造时机,不是真让你摆平全瀚州五十余部——你以为凭你我赤手空拳,能有那个能耐么?”
牧云天翊沉思了片刻,点头道:“好,就去宛车。你知道怎么走?”他虽熟记地形走势,在这荒原实地上,依然一头雾水。
风翔云从怀中摸出舆图丢给他,“自己看。”
牧云天翊大喜,按图索骥划动手指,“唔,这样走如何?”
风翔云瞥了一眼,摇头道:“这一带山多地险,野兽群布,要绕路。”
牧云天翊隐现失望之色,换了一条路道:“这样呢?”
“多费时日,缺乏水源。”
“我知道了,走溟朦海,再沿虎踏河南下。可是又要往北,遇见夸父怎么办?”
风翔云大笑,“正好,我想替你雇个夸父。”
牧云天翊吓了一跳,“雇夸父?你说夸父?”
“殇州最多的就是夸父,没什么可奇怪。”
“可是……他们不是很凶残?”
风翔云讥笑道:“恐怕只有你们这些蛮子才这样想。不错,殇州、瀚州的边界,夸父和蛮族时常打个不停,可要说是夸父无理蛮横,蛮族也好不到哪里去。更何况一天到晚想剿灭夸父的,正是朝廷的大军。其实他们对我们流人不算坏,除了偶尔有些小冲突外,彼此也相安无事过了百十年。对我们而言,夸父比穆如铁骑、皇帝大军要率真多了。”
牧云天翊的脸微微发红,半晌才道:“那……你难道会说夸父的话?”
两人风餐露宿,又行了半日,终于再次临近夸父的群落。由于地处火雷原的边缘,夸父依山搭建了特有的“石棚”建筑,四周的壁石与顶端的盖石都以整块巨石切割加工,气势浩大,远望去如空中城堡。牧云天翊凝看良久,想到坚固著称的黄花城,感慨不已。
风翔云携了他飞上半山入口,围了兽皮衣夸父守卫立即出现,长长的兽牙标枪锁定了两人。牧云天翊盯着巨人雄健的半裸身躯,青黛色肌肉纠突,仿佛随时能开山裂石,蕴藏了骇人的力量。如果大军与夸父那一战,他在现场直面这样伟岸高大的巨人,真有勇气可以射出一箭又一箭,不会有逃跑的念头吗?
风翔云含笑靠近,在半空中咿啊说了两句,言语简短有力。守门的夸父现出惊奇的神情,放下了标枪,高声地呐喊了一声。风翔云徐徐降落,把牧云天翊放稳在地,笑吟吟地迎上夸父,又比划着说了一句,指指少年皇子。
石棚中陆续走出几个夸父,色彩斑斓的皮衣,缀满兽骨的装饰,其中一个咧嘴朝风翔云笑,呼哧呼哧说了几个字。牧云天翊听来完全是天书,风翔云手指天空,做了个弯弓射箭的姿势。夸父摇了摇头,好像不信他所说,风翔云忽地振翼上天,宛如神箭手最快的一支箭,夸父们惊叹连连。
这时牧云天翊被他丢在夸父群中,细小得如同一枚不起眼的狼牙。他悄移脚步,尽量离众夸父远一点,以免谁只顾抬头看天,不小心踩到他。风翔云飞得太高太快,一转眼就在天际失了踪影,牧云天翊越发觉得不妙。要是羽人小子一去不返,又不知他先前对夸父说了什么,万一惹恼对方,拿自己出气又如何?
牧云天翊忍不住脚底溜滑,又往外走远了几分。一个夸父忽然转头,如获至宝似的对他又叫又笑,他尴尬地停下,勉强一笑,那夸父连蹦带跳地朝他跑来,震得他心颤。不知发生了何事,他很想拔腿就跑,偏偏其他几个夸父也有冲过来的迹象,令他苦恼万分。
风翔云像尘埃落定时静静飘零的花朵,出现在牧云天翊眼前。少年皇子松了口气,拉了他道:“你究竟和他们做何交易,快告诉我。”
风翔云看他着急,越发憋了不肯说,拉出一个夸父,三言两语,似乎谈定了交易。
等他带了那个棕发的巨人上路,牧云天翊依稀弄明白了原委。他用十只蓝喙铁鹘的许诺雇来了夸父,这种耐寒的野鸟在殇州的天空飞得很高,夸父很难捕猎到,偏偏它的滋味极其鲜美,很为夸父们所迷恋。
夸父盘域大咧咧地走在崎岖起伏的荒原上,他一只眼大,一只眼小,看人有点吃力,但不妨碍快速地赶路。风翔云原想雇一只六角牦牛做脚力,只是两人都无驯服牦牛的经验,如果雇夸父驯兽师,费用又太高。好在夸父的体力和脚程远胜娇生惯养的皇子,风翔云只须借助他赶到溟朦海即可。
盘域觉得走走路就能换得美食是个好主意,而且那个不难看的羽人还告诉他,如果他走得快,连雪鸦也可以打给他吃。交易成交后,他立即把羽人托付的小个子人族放在肩头,大踏步地往前走。
牧云天翊坐在巨人的肩头,最初有点心慌,觉得身子晃得厉害,比坐船还晕。摇荡惯了,他渐渐发现肩头看出去的风景很奇异,尽管天地和从前一样,眼界却更开阔了似的,心情开朗许多。他不由抬头望着高飞的风翔云,在天空上,能看见没有边界的远方吧?
“你下来坐坐?”当风翔云飞到他身边时,牧云天翊邀请说。
风翔云遂坐在另一边的肩上。两人隔了夸父的头颅说话,像邻居间隔墙眺望,煞是新奇有趣。
“你懂夸父的话?而且他们……看来不吃人。”
风翔云斜睨他一眼,“你不去打仗,真是谢天谢地。”
牧云天翊俊脸通红,嘀咕道:“说话真刻薄……谁跟你做朋友,才可怜呐。”
两人互相看不顺,越过夸父的鼻梁瞪对方良久。天地空空,荒原无尽,巨人的脑袋滑稽地摇晃,令人心生荒谬之感。两人捧腹大笑,只觉对方和自己一样,自有迂腐固执的一面。
“唔,我是遵照师父的指示,不是真心服你。等你回到东陆,我们就分道扬镳。”
牧云天翊笑笑的,“没问题。什么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我就是送给你,你也不稀罕。可惜我大端国库里有很多秘宝,原想请你去瞧瞧……”
风翔云略略心痒,依然嘴硬道:“哼,天下的宝贝,我师父都说过,没啥要去见识。”
“这可说不定。像是鹤雪七术的修炼之法,你听过没?”牧云天翊灵机一动,信口开河,又道,“对了,你为什么会鹤雪术?难道翼先生是鹤雪团的人?不过,自从鹤雪翎失落后,世上应该不再有鹤雪了。”他心头浮起一个遥远的名字,想了想,咽了下去。
“鹤雪七术是什么?”风翔云只当他后面的话在风中散落了,也不在意,抓了前一句好气地打听,“难道除了师父教我的,还有其他不成?为什么我没听说过……”
他兀自奇怪,牧云天翊所知甚少,掰不下去,连忙打发他去空中巡视。风翔云即刻摆出懒得啰嗦的臭脸,“嗖”地上天,在高空悠悠盘旋。
一个蛮族皇子,一个羽人少年,一个夸父脚力,缓缓进入了火雷原。冬日的高原仍是火样的艳红,把殇州的寂寥撕了个粉碎,麝草淡淡的清香更是无孔不入,闻之神清气爽,仿入天堂。一眼望不到边界的红色,就像传说中怪兽沸腾的鲜血,勾起勇士心底的激情。
前次见到这草原,牧云天翊尚与父皇、大军一起,少年骑马奔走千里早已不耐,全然顾不得眼前有何美景,只求快到黄花城攻城掠地。此时再见火雷原,牧云天翊方觉震撼与感动,他扶住巨人的头颅,贪婪地嗅着芳香。
“有军队往这里来。”风翔云倏地下落,急切地道,“看上去有几千人。”他示意盘域往起伏的土坡后躲去,瀚州缺少树木,要不是有高高低低的山丘坡岭,很难藏匿身形。
盘域挪着大步,牧云天翊伸长脖子探看,问道:“打了什么旗号?”
“紫色大旗。”风翔云说话间,一面绣了火麒麟的锦面大旗从草原尽头烧了过来,竟比麝草更为鲜妍。
“是穆如家的旗帜!”牧云天翊惊喜地道,差点从夸父肩头跳将起来,想了想,反而缩起身子,躲得更严实了。
“也对,瀚州本就是穆如铁骑守卫的地方,”风翔云斜睨他一眼,“你不想见他们?”
牧云天翊摇头,“如今我比丧家犬好不了多少,见他们有何用?”
“你倒有自知之明。”风翔云笑道,对这皇家少年微微有了点好感。
大军风驰电挚闪过,夸父盘域露出兴奋的神色,骨碌碌转着黑色的眼珠。牧云天翊心下奇怪,穆如铁骑莫非是去接应殇州的大军?难道父皇还在附近?他几次想出去,跟上穆如铁骑,又强自忍下——像落水狗被人打捞起的日子,他不想再过一次。
等铁骑尘烟散尽,牧云天翊怅然若失地遥望,盘域也不高兴地嚷嚷着什么。风翔云无奈,只得费劲心力,为盘域抓了两只蓝喙铁鹘和一只雪鸦,作为第一笔酬劳。三只鸟不够塞牙缝,羽人不得不把鹤雪术用在了狩猎上,由于旱獭和貂等美味正冬眠,飞遍方圆十数里,只打到几只觅食的野兔。
天色渐晚,盘域高高兴兴地看两人烤香了猎物,满意地吃了个饱。当星月满天时,盘域随便找了个地方躺下,呼呼大睡。牧云天翊羡慕地看着他,“夸父真好,在这种恶劣的地方也能睡得着。”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你细皮嫩肉的,这阵子不也熬过来了?”
两人相处几日,风翔云芥蒂渐去,与他从夸父聊来去,说了些殇州的风土人情。草丛里忽然响过咝咝的声音,轻微得犹如风吹草动,牧云天翊毫无知觉,大声地说话,试图驱散冬夜的严寒。
“夜寒蛇!”风翔云脸色铁青,拈出三支箭急射。蛇动如电,灰色的影子一闪而逝,簌簌不见。羽人的箭竟会落空,牧云天翊惊异地转头,望了异蛇消失的方向。
风翔云立起身,在草丛里小心搜寻,牧云天翊警觉地站到了篝火边张望。风声呜咽,躺在一边的盘域宛若无知无觉的岩石,两人不好意思叫醒他帮忙,互相看顾对方的身后。夜色里黑影幢幢,麝草如流水荡漾,那条阴险滑动的蛇迟迟不再现身。
就在两人以为它走远时,一双勾勾的绿眼浮起在草丛中,倏地到了风翔云脚边。眼见那蛇昂首而起,就要咬中风翔云,牧云天翊鬼使神差地伸出胳膊挡在前面。
“啊!”少年皇子痛得尖叫一声,甩开了手。
蛇身急掠,被一箭穿过,钉在地上。
“傻瓜,我故意诱它过来,你真多事。”风翔云没好气地说,看了眼他忍痛的样子,“你等着,我帮你找解药。”
牧云天翊见被救者一脸不耐烦,他舍身相救不曾博得一丝感动,臂上被咬的伤口便多痛了几分。好在毒性不大,他既不觉两眼昏花,也不曾腹痛如绞,唯一不适的就是手臂的伤口。
风翔云俯身拔了一大把麝草,又向远处走开,不知在找什么。牧云天翊叫唤了几声,惊醒了盘域,他坐起身,大手一捞,把蛇的尸首拎过来细看,笑嘻嘻挤出蛇胆,一股脑吞了下去。
“用阿遥草做引子,内外服用这草药就会好。”风翔云把一堆草在石头上砸烂,磨出汁水,涂在牧云天翊的手臂上,又把烂草往他嘴里塞。暗红里淌着几抹鲜绿,伤口格外恶心难看,入口的滋味也涩苦难当。
“我好冷。”牧云天翊不停地打哆嗦,感觉被埋在殇州的万年冰山里,阴冷的感觉连心头都要冻住。草药难以下咽,对心理却大有安慰,他大口吞咽,只盼着寒冷早些结束。
“你再忍忍,太阳出来就不会这样冷。夜寒蛇的毒液只在晚间发作,算你走运,离日出还有一盏茶的工夫。”
“有那么久?”牧云天翊颤抖双唇,“解药有什么用?”
“熬过今天就好,明天不会再复发。”
“你能不能打我一拳?我情愿晕过去,胜过置身冰窟。”
风翔云笑容可掬地道:“师父要我好好照顾你,怎能对你下手?”
寒冷渗入了五脏六腑,牧云天翊伸手烤火,丝毫感受不到温暖。他凝视火光,跳动的焰火像毒蛇的信子,丝丝冰凉扫过心底。他脸色青灰,嘴唇微紫,灰心地道:“我……想跳进去……”喊出的声音如同结冻的冰棱,凝结在空气中。
风翔云拉开他,看见少年皇子眼角的泪,听他哭着大叫,“我受不了!给我火,给我火!”大力挣扎往火堆里扑。牧云天翊周身有乌金色的黑气盘旋,风翔云注视他的眸子,被薄雾似的霜气笼罩,绝望的眼神正求助地盯紧他。
风翔云叹息了一声,背后银光一闪,洁白的羽翼蓦地张起,莹亮的羽毛像巨大的茧,把牧云天翊轻轻包裹在内。他念动聱牙的咒语,让受冻的皇子以为身在天启的皇城,与最轻暖的锦被相拥。
羽人的神态难得那般从容,细长的眉目和婉地凝视沉沉睡去的蛮族少年,像慈爱的兄长照看顽皮的弟弟。盘域惊奇地看着,用夸父语说了一句话,那是“你很温柔”的意思。
风翔云明白,他和牧云天翊之间,也许正如这包围的羽翼,是无法分开的了。
一场生死难弃的宿命纠葛,才刚刚开始。
诺言(一)
次日,阳光照在牧云天翊身上时,他的脸色恢复了红润。从沉睡中醒来,第一声仍是尖叫,记起了那种冰寒的恐惧。风翔云采集了一大捧野草,在石头上敲敲弄弄,见他醒了,扬手丢去皮水袋。
“这些都能吃?”
“云杉枝、殇柳、土蕨都能吃,就算是我们踏过的苔藓,也可以煮来果腹。”
一大早他吃不下野兔荤腥这些玩意,牧云天翊摸头苦笑,也罢,就做一回牛羊,多啃啃新鲜的草。
就这样,他们又上了路,逐渐靠近溟朦海。间中,若前方有蛮族部落,风翔云事先在天上查探好了,提醒盘域绕道而行,不想多生事端。等到了人烟渐多的地方,两人料想再走下去,盘域就回不去了,有心选个合适的时机打发走夸父。
就在能遥遥看到溟朦海的那天清晨,风翔云居然救了一个人回来,说是昏死在山坡上,马也跑脱了力。牧云天翊看了那人一身的东陆服饰,有心探听天启的消息,立即又掐又按,把他弄醒。
那人依稀转醒,盯了牧云天翊目不转睛,怔怔地道:“你是……你是……你一定是……”
牧云天翊一头雾水。他自殇州落难以来,衣衫不整、面容憔悴,早已不是旧日模样,但那人的口气却像早就认识他一般。
“太好了,终于找到三殿下了。”那人不由呜呜地哭起来,弄得牧云天翊手足无措。
“喂,你是谁……”听对方报出他的身份,牧云天翊知道是与他有莫大关联的人。
“在下是禹静府的,我们快马出京,飞船入瀚,已有多日,一直……一直找不到殿下!”那人想到多日来的心酸处,忍不住又是哽咽,“不仅是我们,还有穆如家和殿下府上的,大约有几百个人在外找寻殿下。我正要往火雷原西部而去,天可怜见,叫我给碰上了。”
牧云天翊搔头道:“我……”他突然想到,虽然无法返回天启,情理上应暗中给禹静府或皇子府偷偷报个信。转念一想仍是不妥,毕竟父皇才是他最亲的人,既然他连父皇的大军和穆如铁骑都不想投靠,其余人等更不能多提。
“你听好了,我目下有要事,不能向外泄露行踪,你遇上我,先莫和任何人提起。”
那人为难道:“可是……兴国公要我们一有三殿下的消息,即刻回报。”
“再过些时日,父皇和兴国公自会知道我的下落。这样吧,你修书回去说有人见过我即可,报个平安,免得家里的人担心。”
“是,是。”那人松了口气,又问,“三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牧云天翊望着他面露难色,半晌没开口。风翔云轻咳一声,言简意赅地道:“把你身上的金铢分一半给我们。”
那人恍然大悟,立即掏出装金铢银毫的丝袋,悉数奉上。在瀚州,大端的货币唯有金银受追捧。牧云天翊搜刮完了钱财,又恐那人笑话,便道:“你的马不过是太累,被你折磨得没了力气,你回去原先昏迷的地方,让马养足精神,慢慢赶回东陆就是了。”
风翔云在地上画了路线,那人喏喏称是,不敢违逆。稍顷,没歇息多久就告辞而去。
“但愿他的马跑得慢点,再慢点,别在我的大事完成前赶回东陆。”
“你不想你父皇事先收到风声?”
牧云天翊微笑,“既想挽回败军祸首的名声,少不得亲手奉上我的诚意。”
这时盘域晃动魁梧的身躯,好奇为什么两人喋喋不休,就不是不上路。风翔云数了数丝袋里的金铢,笑道:“有钱就好办,可以打发走夸父了。”说完又皱眉,他尚欠盘域三只蓝喙铁鹘。
“夸父走了,我怎么办?”
“笨蛋,当然是买马,没看见前面就是蛮族部落!”
“哪里有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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