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悟魅初现 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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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悟魅初现

恒山,亦名太恒山,始于太行,横跨塞外,东连燕山,西跨雁门,南障三晋,北瞰云代,东西绵延五百里,位于塞外高原通向冀中平原之咽喉要冲,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历称北岳,与东岳泰山、西岳华山、南岳衡山、中岳嵩山并列为中原五岳名山。

北岳原是香火极旺,常年不休,但此刻,在入山的太道路口边,却有数十名香客踌躇不前。而在不远处一方空地上,更停着数百人的马队。马上骑者服饰一统,皆是精短小褂,外罩青色长袍。静静伫立在寒风中,无人喧哗,浑如静雕默像,不发一言。就连那些马儿亦是口中衔枚,静无声息,极为肃穆。

萧萧风中,马蹄声响,一行车队悠悠行来,到了恒山脚下,被人群所阻,只得远远停了下来。

车队共有十余骑,护着两辆马车。马车中有人低声吩咐几句,派出一名随从打扮的骑者前去打探。

过了一会儿,随从转了回来道:“范老爷,我们来得不巧,恰好今日封山,所有人都不得上山。我怕老爷不信,还特地带了这个回来。”手中展开一道字幅,只见上面龙飞凤舞八个大字:山中朝会,封山一日!

由马车中下来一位大腹便便的员外,接过字幅细细观看一番,喃喃道:“上面有恒山道观与悬空寺的印鉴,应该不假。但我来了恒山数次,从未听说过开朝会谢绝香客之举。今日是腊月二十,离小年还有三天,又不是什么黄道吉日,这可真是奇了。”

在汉人的民间习俗中,小年乃是每年腊月二十三,用于祭灶,扫尘,送灶神、灶王等。

原来这范员外本是淮南大户,因心慕北岳,眼见新年将至,特携家眷入山朝拜还愿,却不料走了十余日方到了恒山,却吃一个闭门羹。

范员外不由心想恒山道观乃是出于全真道教,悬空寺却是信奉佛法,二者又怎会在同一天行法事?故有此疑惑:“那些骑兵又是什么人?可是与他们有关?”

随从道:“我听那些香客说,这些人不知是什么来路,个个怪模怪样不似汉人,问也不答,不知是听不懂话语,还是有意装聋作哑。而且他们身上都携有兵刃。但据说其领头的人已经上山去了。”

范员外沉吟道:“北岳离京师不远,常有境外王公贵族前来祭拜,或是他们带来的护卫。既然如此,我们便回镇上歌息一晚,明日再来就是了。”

随从不忿道:“那些当官的就可以随意入山么?我见这左右并无道长与僧人,或是都去参加那朝会,想必声势不小,不如我等依旧护送老爷上山进香,也可一睹盛会。”

范员匇心虔,连声斥道:“尔等不可莽撞!若是被真人与佛祖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

周围的香客大多怀着与他同样的心思,虽是满脸无奈,亦只好返回。

众人中突然闪出四骑,其中一位锦衣少年在鞍上抱拳施礼:“多谢范员外一路照应,我等先行—步,后会有期。”

范员外急得摇手:“小兄弟万万不可造次,未得应允,怎可贸然入山?”

另一位黑衣老人笑道:“范兄可放心,我等并非不速之客,早已事先知会了止水真人与玄偈大师,届时表明范兄朝拜进香的诚意,定会好好相待。”

那止水真人乃是恒山道观的掌教,而玄偈大师则为悬空寺的主持,范员外忽然听到这两个名字,满腹疑惑,不再开口阻拦。

早先他的车队行至半途遇见这四人,得知他欲入恒山,便提议结伴同行。范员外乐善好施,又见四人形貌各异,当是有些本事,一路也好有个照应,便欣然答应。此际见他四人硬要闯山,不由心头惴惴,难辨吉凶。

四骑与范员外告别,疾驰而去,当先一人是位十七八岁的少年,身着锦袍,面容英俊,虽然年方弱冠,顾盼间却隐有一种冷静沉稳的王者之气。

一位美丽的少女紧随其后,粉色小夹扶衬出优雅的身姿,平添几分成熟的的味。

黑衣老者瘦小羸弱,面容苍老,眼神中却流露出饱经沧桑后的坚强与达观。

最后一人则是个矮小的侏儒,体形如孩童,身手却是敏捷矫健,背负弓箭。

这四人正是许惊弦、水柔清、斗千金与阿义,他们由夏天雷处得知了宫涤尘与何其狂的下落,当即离开梅影蜂,一路策马疾驰,径往恒山赶来会合。

斗千金之言并非虚妄,裂空帮早已依着江湖规矩飞鸽传书通知恒山剑派与悬空寺,只因不愿显露形迹,被敌所蹑,所以才混入范员外的车队之中。

许惊弦眼利,早见那数百骑兵皆是深目高颧,皆非中土人氏,又是阵容齐整,训练有素,当有非常来历。但既然他们对周围不管不顾,亦不愿多生事端。与斗下金使个眼色,两人心有默契,沿途暗暗留心。

四人策马走了一炷香时分,山路渐高渐窄,只好将马儿栓在道边树前,步行上山。沿着蜿蜓的山道来到一条峡谷中。只见两边高峰耸立,石壁万仞,中间仅露一线青天,而谷中淡烟缭绕,虚幻缥绿,如雨似雾,更有淸涧流水,倾泻而下,叮咚成曲,令人疑入仙境。

五岳为历代帝王封禅祭祀之所,各具景观,其中泰山称雄、衡山挺秀、华山险竣、嵩山博奥、而恒山则以幽奇而称著于世。如今一见,果是名不虚传。

四人沿途一路急赶,根本无心留意风景,但到了此处,不由觉得胸怀一杨,心情舒缓,脚步亦慢了下来。

斗千金见多识广:“老夫听人说起过,此谷名为金龙峡,乃是北岳恒山之门户,恰位于两座最高的主峰之间,恒山十八景中,尤以金龙峡中的磁峡烟雨为最,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两边高峰一为天峰岭,那是恒山剑派的处所,而另一边則为翠屏蜂,在那峭壁上,便可见到名震天下的悬空寺了。”

众人抬头,透过弥漫烟雾,隐隐望见半山中的悬崖峭壁间,一座寺院离地数十丈,悬空而设,上载危岩,下临深谷,结构奇巧,巍峨古朴,不禁啧啧而叹。

水柔清道:“那恒山剑派乃是道家武学,但这悬空寺分明却又是佛门寺院,竟能同驻一山,倒也真是蹊跷。”

“小丫头有所不知。那五岳取本皆属道教名山,但北魏末期佛教盛兴,便于恒山翠屏峰修筑了悬空寺,自此种下佛源。天下名山之中,似北岳恒山这等兼有佛道两家,实是风毛麟角,少之又少,亦可算是江湖一奇。”

“却不知那静尘斋又在何处?”

“这……老夫委实不知。静尘斋弟子极少行走江湖,偶有现身,亦对其来历讳莫如深,传言那静尘斋就在这北岳恒山之中,却无人知道确切方位。”

“哈哈,原来老爷子自诩博闻,却也有不知道的亊啊。不过这也无妨,我们只需找个道长成是僧人一问可知,不过说來奇怪,那些香客不敢入山也就罢了,但为何我们走了近半个时辰,莫说道长与僧人,就连山中的农户樵夫们也都不见个影子?”

斗千金笑道:“小丫头莫要疑神疑鬼,寒冬腊月,新年将至,那些农家们也落得清闲,此刻多半都在家中生火取暖呢。”他江湖经验何等丰富,口中说笑,心中却早生怀疑,只不过不愿说出实情以免引起水柔清的疑虑罢了,借着东拉西扯之际暗察四周,心知今日情景大非寻常。

水柔清依是不解:“按说这两派在武林中都大大有名,当是弟子众多,就算大部分人都去了朝会,总当留下几个巡山守卫的弟子,怎么我们长驱直入,连个盘问的人也没有?”

斗千金趁机扯开话题:”嘿嘿,小丫头此言差矣。有道是兵贵精不在多,江湖上大有声势的门派可未必广收弟子,譬如天下皆知的昊空门不也就明将军一个传人,至于老夫的兵甲派,哪个不敬重三分,却也一门两徒分铸兵、甲,决不滥收。”

水柔清嘻嘻一笑:“老爷子莫要胡吹大气,兵甲派很有名么?我怎么以前就从来不知道。”

“小丫头孤陋寡闻,待老夫有空讲述一番兵甲派的来历,也好让你长长见识……”

水柔清撇嘴,故作不屑:“老爷子你每次说不过我时便用此句结尾,偏偏却从不肯讲,我看分明就是压箱底的老本,一技拿出示人,便再无倚仗。我才不要听……”说若说着忍俊不禁,两人一起大笑起来。

原來斗千金孤身在江湖漂泊多年,性格怪异,又倚老卖老,每每爱与人争论抬杠,偏偏遇上水柔淸这个古灵精怪、决不服软的小姑娘,由梅影峰一路行来,一个称之为“小丫头”,一个唤做“老爷子”,起初各不相让,处处针锋相对地斗气拌嘴,浑若当初水柔清与黑二般。过不儿日,渐渐发觉老人皓首雄心,博闻广记,小姑娘却是聪明伶俐,心地善良,竟成知交莫逆,谈得十分投机,虽然仍是不时地争论,却早无敌意,反倒觉得这般互相调侃打趣,似也不失打发旅途寂寞的良方。

听着水、斗二人的对答,许惊弦有会于心。或许正因恒山身兼僧道两派之长,天峰岭的恒山剑派与翠屏峰的悬空寺遥遥相对,互为策应,无人敢来惹事,所以静尘斋才选了此清静的处所。

许惊弦回想他所遇见的静尘斋三名弟子:法号“红袖裁纱”的连红袖本是尼姑,因与迫捕王梁辰相恋还俗归隐于恶灵沼泽;小指挑千仇却似修逍之人,以出世之心行入世之谋算;而鹤发乃是静尘斋中的俗家弟子,虽身归草莽,却是守正恶邪,诲人良多,更像一个避世鸿儒。三人性情各异,却都有一个儿同的特点:那就是心志髙远,宁和冲淡,并且心绪灵动,不拘常规,所以才可见常人所不能见,思常人所不能思。

再来靜尘斋名义上是佛门法庵,却兼佛、道、儒三派之长,所收弟了亦足不拘一格,择贤而士。

来到金龙峡深处,只见眼前分为两条岔路。路口边坐着一位老人,衣着陈旧褴褛,对四人的到来浑无所觉。

许惊弦上前抱拳:”请问这位老丈,我等要去静尘斋,却不知应该走哪一条路才是?”

老人罝若罔闻,从怀中摸出一只旱烟,碴磕烟管,放入烟丝,动作不紧不慢,状极悠闲。

斗千金亦道:“老人家,我等远道而来,确有要事,还望行个方便,指点一下路途。”

老人身形普通,衣者陈旧,就若寻常穷苦百姓,但偌大的但山之中就只见他一人,应是与恒山道观、悬空寺不无联系,是以虽见他傲慢无礼,言语上亦不敢怠慢。

老人这才抬起了头,只见他皱纹满面,须眉皆白,额间正中一颗赤色大痣十分醒目,看起来怕已有八九十岁的年纪,然而却是面色红润,身腰强健,绝无佝倭之态。他细细打量四人一番,

点起了火,深吸一口烟,口中发出满意的“唔”的一声。这才级缓道:“你们也是为了那个东西来的么?”

众人见他吸烟之际,烟管红光大盛,皆是暗暗戒务。

水柔清奇道:“老人家说的是什么东西?看来在我们之前还有人来过,不知与山下那些番外骑兵可有关系?”

老人不置可否,蓦然口中吐出浓烟,在空中化为四道烟箭,朝着四人分袭而来。

四人皆是一怔,虽都瞧出老人深蔵不露,身负武功,却不辨料到他竞然突施冷招。烟雾虽是无形之物,但在老人内力催动之下,岂可小视?更不知其中是否蕴毒。一时不假思索,各出绝技。

水柔清离得最近,连忙弯腰倒身,烟箭从她面门上空掠过;斗千金则是斜跨半步,右手一记劈空掌击出,将烟箭打散;许惊弦深吸一口气,轻喝一声,口中吐出无形罡气,以气破气;唯有阿义似是不懂危险,笑嘻嘻地道一声:“阿义!”伸指去戳那烟箭。不料烟箭离他手指还有半寸处,突然一顿,随即化散于空中。

老人口中念念有词:“弱柳扶江!铁岭横峰!原来是温柔乡与兵甲派的高人。”

旁人还不觉如何,水柔清与斗千金皆是心头一震。水柔清方才闪避烟箭的那一身法正是缠思索第二十三式“弱柳扶江”,而斗千金劈空一掌亦正是出于兵中派掌法中的一招“铁岭横峰”,想不到老人目光如姖,虽然仅使出半招,竟也被他看破。

老人望向许惊弦:“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内力修为,当世少见。听止水与玄偈说裂空帮新任帮主不日来访,想必这位就是许少侠了。”

许惊弦听他直呼止水真人与玄偈大师之名,口气大得出奇,恭敬答道:“正是晚辈。却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闲俗于山中,不知年月长短,不知红尘浊世,哪还记得什么姓名?唯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而已。”老人转向阿义,“到底想毫无机心?还是算准老朽只是出招相试,绝无危险,所以不露武技?老朽却是看不透你。”

阿义也不知是否听惲了他的话,只答了一声:“阿义。”

斗千金道:“既然老人家提到止水真人与玄偈大师,当知我等此次前来并无恶意,还望指引一下路途。”

老人伸于一指,却是朝着四人来时之路。

水柔清怔然道:“难道我们走过了头?”

老人眼光中似具深息,怅然一叹:“你们路走得没锘,但这一趟来的时机却是大大不对。”

“此言何解?”

老人道:“若你们换个日子来,止水与玄偈必会出迎,老朽亦不会多事。俏足今日么,却须过了老朽这一关才可。”

许惊弦沉思道:“老人义所言可是与那朝会者关?若是平常时期,我等尽可多等一日。但此次入山只因晚辈有个朋友身受重伤,此刻正在静尘斋中养伤,急欲一见,还请老人家应允。”他料知这老人必是恒山前辈宿老,只怕辈分还在止水真人与玄偈大师之上,是以言语谦恭,尽以实悄相告。

老人点点久:“原來你们是为了凌霄公子来的。唔,此事本可通融,却不能坏了规矩。”

许惊弦知道宫涤尘因防消息走漏,引来管平等人的纠缠,带何其狂来恒山养伤之事并未通知止水真人与玄偈大师,想不到竟被这无名老人一口道破,已可确定他与靜尘斋有着莫大的关联。

斗千金本非怕事之人,见老人执意不允,忍不住道:“老人家虽然眼力高明,内力浑厚,但中毕竟年事已高,以一挡四,难有胜算。何不行个方便?”

老人哈哈一笑:“你等不必惊慌,老朽一大把年纪,岂会与你们动刀动枪,只是出个无关痛痒的题目,你们四人之中,能过关者就请上山,其余人便留下陪老朽看一日的北岳风光吧。”

他虽说得客气,但言语中却流露出强烈的白信,似乎一旦不能过关,他就有绝对的把拥将四人留下来。

水柔清不由想到前几日齐生劫出题为难许惊弦之事,笑道:“许帮主这一路上遇见诸多考较,来年不如去考状元吧。”

许惊弦突然发问:”是否但凡今日上山之人,老人家都会阻拦?”

“不错。今日朝会乃是静尘斋几年一度的大事,故谢绝外客。虽与恒山道观、悬空寺无关,但三派互为守成,若要硬闯,怕是不能。”

许惊弦语出奇峰:“晚辈见山下有数百塞外骑兵留守,却不知他们的主子是否已上山?莫非亦过了老人家的这一关么?”

老人点点头:“那人来起塞外离昌国,虽是出身异族,却是心思灵动,机敏多变,不亚于我中原饱学之士,老夫所出的题目被他从容化解,只好放他过关。若你们能上山,或可见到他。”

许惊弦若有所思,十年前当年明将军率军平定北越,连破塞外诸国,义父许漠洋的冬归城便毀于此役。但近来听说在塞北新崛起一国,名唤离昌,联同当年国破家亡后流落的各族王公贵胄,势力渐大,对中原汉室已隐隐构成威胁。却不知此人不远千里专程来静尘斋是何用意?不由对那人心生好奇。

千金皱眉道:“既然此次朝会如此郑重,岂容异族上山打扰?”

老人长笑:“佛门广渡,道法自然。既然适逢其会,便是机缘,何必独排异族?”

斗千金一怔,一躬到地:“多谢老人家金玉良言,斗某受教了。”

老人见斗千金对自己本是颇有不服,但此刻受了一言点拨,立刻诚心拜谢,当是性情中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之色。

许惊弦道:“既然连离昌异族之士都能解答老人家的题目,我等岂甘人后。这便请出题吧。”

老人忽伸右足,在地上一画,顷刻间画成一个六尺方园的圆圈。那地上皆是青石板,却并不见他如何运劲发力,似乎轻松至极,显见内力深厚,更何况那圆圈浑然一体,平整光滑无半分棱角,纵借用工具所绘亦不过如此。

众人虽不知他是何用意,但皆是心中暗暗叹服。

老人淡然一笑,袍袖一展,激起一阵劲风,将脚下圆圈内的杂物清扫一空。随即手臂轻扬,旱烟管指处,空中飞舞的三片落叶如被无形的丝线牵引,不偏不倚地悠然落入他脚下那个六尺圆圈之内:“老朽不才,就给四位出个简单的题目吧。这里有三片落片,且问待老朽一掌挥去后,圈中还剩几片树叶?你们可先说出答案,老朽再出掌,准猜对了。便请入山。”

众人齐是一呆。看他毫不经意挥臂间将轻巧的树叶引入圈中,露了一手上乘武功,满以为他会出一道难解之题,却不料竞是如此简单。

水柔清大声道:“老人家功力超卓,应可只激起一两片树叶时不惊动其余,但我们共有三人,每人猜一个数字,总归不会错。”

老人不动声色:“答案只有一个,错的三人便留下吧。”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老人名义上是出题,实际却是故作刁难。即使四人各说一个答案,最多也只能有一人可过关,而凭他掌上的功力,还可喑中选定上山之人。

老人见诸人面有难色,泰然道:“愿赌服输,莫道老朽出题不公,若是再多一片叶子,管教你们都无法过关。”

许惊弦见水柔清与斗千金皆锁眉苦思,唯有阿义依是魂游身外的模样,忽心念一动:”也不必多想稀奇古怪的答案了,我们猜老人家一掌击出后,圈中依然是三片树叶。”

水柔清与斗千金听许惊弦说得如此有把握,猜他或会暗施神功锁住圈内的树叶,借以对抗老人的劈空拿力。此方法虽可行,却须本身功力远高过对方,看老人方才的出手,化繁为简,举重若轻,不露痕迹,已至江湖一流高手之境,纵然与许惊弦平手过招,亦难测胜负,实难相信他有此能力。但无可奈何之际,也只得勉力一试,遂齐齐点头。

老人目射异光:“许少侠似乎成竹在胸,老朽也只好尽力而为了……”说话间深吸旱烟,烟管霎时明亮如炬,这一口气好长,足有五息方歇。蓦然间一掌击向圈中,看似出掌轻柔,似拂尘抚裳,但掌风处,地面顿时飞沙走石,如有凤暴掠过,更是隐含风雷之声。

老人被许惊弦笃定的态度激起心头傲气,已暗中将功力提至十成,全力出手,务要将圈中三片树叶劈为齑粉。

水、斗二人见老人出招声势如此惊人,齐是―震。此老一身精纯的玄门内功已臻炉火纯音之境,绝非籍籍无名之辈。单以掌力而论,普天之下,能与之硬碰的怕亦不出十人,看那刚猛无铸的势道,莫说是三片小小的树叶,就算是水桶粗的大树,恐怕也会被一掌打折,且看许惊弦又将如何应对?却不料许惊弦根本不为所动,既未出手阻止,亦不另寻他法,只是静观圈中的三片树叶被掌力震得粉碎,鼓掌而赞:“老人家功力深厚,这一掌实令我等人开眼界。”

水柔清只道他甘心认输,不由暗叹一声,斗千金虽料定必有下文,却也猜不透他将做何辩解?老人见他如此镇定,浑若自己一掌击在空荡处,不由稍稍气馁:“请问许少侠,圈中还有几片树叶?”

许惊弦淡淡道:“三片!”

老人嘿嘿一笑:“事实俱在,许少侠还想抵賴么?”

许惊弦神色不变:“由根枝而生,由雨露而发,既已生于世间,纵损毁亦是无改三片之数。”

“原来如此!”斗千金大笑,“佛经云: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那三片树叶并不在你我眼中,而是存于心里,老人家掌力再强几分,亦不能灭之。”

老人微笑道:“许少侠机智过人,却还是有些美中不足。因为方才那位离昌国的异士亦做如此答,纵能过关,却不免有拾人牙慧之嫌。更何况那三片树叶亦早不在圈中。”

许惊弦反问:“请教老人家,何为圈内,何为圈外?”

老人一怔,垂首静思。

许惊弦洒脱一笑:“所谓空即是色,色即是空。圈内即是圈外,老人家非要分个清楚,岂不是太过着相了么?”

老人叹道:“虽是诡辩,却具深理。唔,且让老朽再想一想,是否可算做过关?”

许惊弦谦然道:“诚如老人家方才所言,‘既然适逢其会,便是机缘’,晚辈妄自猜测出此题目只为相试,而非执意阻挠,所以才敢斗胆如应答。过关与否,亦在老人家一念之间,还望成全。”

老人眉头一挑,哈哈人笑:“不错不错,此题原本考得不是武功应变,而是佛心。缘由天定,既然诸位不早不晚在这七七之劫的日子赶来,恐怕都是应劫之人,老朽就不阻拦了。”

众人突然听到“七七之劫”的名称,心中尽是不解,还想再问时,却见老人已飘然遁入密林深处,门中吟道:“左行归真,右行涅槃,身后才是红尘。何去何从?请诸位自行选择吧。”唯见那旱烟的火光在林中闪烁+定,旋即消失不见。

彼此对望眼,均觉老人高深莫测,难辨共意。虽然侥幸过关,却未觉次喜,反是更增疑惑。

斗千金道:“听这老人的语意,两条岔路中左边应是通往恒山道观,右边则是悬空寺。想那静尘斋与佛门关系更深,我们就往右边走吧。”

四人沿着右路行出不远,便踏上名为“云阁”的栈道,栈道年代久远,古意盎然,在悬崖中腰盘绕,如若穿行于蒙蒙烟雨之屮,一路上更不时可见历代名家所写下的诗句。

走过云阁栈道,便来到了悬空寺。但见四十余座殿楼曲折回环错落相依,依着崖壁凌空而构。抬头只见一线青天,低首俯视深谷密林,迷雾重蔼之中更有峡水长流,如聆仙乐,几疑置身于九天宫阙之中。

此处风景独好,原是恒山第一胜景,众人却是无心浏览。但见寺门虚掩,门前两座铜铸香炉中虽有香火萦绕,却不现人影,亦不闻颂经木鱼之声,如同一座空寺,皆在暗自揣想老人所说“七七之劫”所指为何,那“应劫”之语是否暗藏凶兆?

许惊弦朗声报上名号:“兵甲派斗千金、温柔乡水柔清、裂空帮许惊弦与阿义,一行四人同来请见玄偈大师。”

山谷回响,话音远远传了出去,但却无人应答。

众人面面相覷,心头不解。依此推算,只怕恒山道观中亦是一般的情景,不禁有些忐忑不安。

水柔清道:“就算都去参加什么朝会,至不济寺中也会留下一两人,只怕是出事了。”

许惊弦沉吟道:“事起仓促,只好入寺察看一番,清儿与阿义在外守候,我与斗师伯进去吧。”与斗丁金一左一右,就要推门入寺。

忽听寺内传来一声钟响,虚掩的大门无声而开,宛若迎客。

只见殿堂前静坐一位老憎,手持佛珠,垂首闭目。

众人原只道寺中无人,却蓦然见到这老僧,着实大出意料。许惊弦与斗千金一人入寺前皆凝神留意,相距老僧也不过开六步的距离,竞是未闻他呼吸之声,这身功力确非等闲。

许惊弦留意到大殿角落边有一口大钟,距离这老僧足有数十步远,心想莫非另还有人,不然何以发出钟响?眼角余光忽见大钟下有一枚佛珠,方知应是他以指弹珠,以振钟鸣。

待望见那老僧的而容后,众人更是齐齐一惊。只见他皱纹满面,须眉皆白,竟与在山道前遇见的无名老人相貌一般无二。只是那老人形如山野隐士,不苟言笑;这老僧却是宝相端严,胸怀慈悲,神态上实有天壤之别。

水柔清惊呼一声:“老人家你何时赶到我们前面了?咦,不对,你那颗痣不是生在额间么,怎么又到左颊了?”

老僧淡淡道:“姑娘好眼力。看来诸位已在山下见过那石中火了。”

众人这才知道那无名老人的姓名,水柔清笑道:“怪不得他吟那隙中驹、石中火的诗句。嘻嘻,大师和他生得如此相像,莫非法号叫梦中身么?”她这一路上与斗千金拌嘴惯了,话语脱口而出方知不妥,连忙梧嘴。

老僧不以为忤,镇定一笑:“那石中火亦只是他的自号,原非本名。老衲幽柏,原与他是孪生兄弟。”

诸人恍然大悟,许惊弦与斗千金知道悬空寺法号依空、幻、幽、玄而列,算起来这幽柏大师还是悬空主持玄偈的长辈,皆肃然起敬,唯有水柔清不知想到些什么,在一旁掩嘴偷笑。

许惊弦见礼道:“因见四下无人,疑有事变,所以才鲁莽入寺,不想扰了幽柏大师的清修,还请见谅。”

幽柏合笑还礼:“无妨。可知你们起初在寺外时,老衲为何并不理会?”

“还请指教。”

“只因今曰恰逢七七之劫,恒山三派齐聚静尘斋召开天机会,空置寺,唯恐有人生事,所以我四人方才出山坐镇,见你们武功不俗,足有硬抗石中火之能耐,虽报上名号,却难辨真假,或存异心,故静观其变。听到你们商议后,老衲这才敲钟发声,现身出来。”

听他如此说,诸人心头更增疑惑。以往从未听过天机会之名,莫非竟要召集恒山道观、悬空寺与静尘斋三派所有人?而这幽柏大师明明是悬空寺的僧人,又怎么并不参与?更何况佛、道有別,何以齐聚?听他说共有四人山山坐镇,除了石中火与幽柏大师之外,还有谁人?

斗千金道:“老夫自诩熟知江湖诸事,却还是头一遭听闻天机会的名头,想必是恒山三派中的头等机密,却不料初次谋面,大师便将此事如实相告,这个是否……嘿嘿,也太过信任了。”

幽柏大师笑道:“施主可是说老衲不通机心么?”

斗千金本有此意,心想这幽柏大师怕是久驻山中,少与人打交道,所以才这般动辄以诚相待。却不料被对方公然揭破,不由老脸一红,连声道:“不敢不敢,佛门高僧见识非常,我等凡夫俗子岂能噫度?”

幽柏悠然道:“施主多虑了。只因老衲见到你四人的形貌后,这才放心将机密托付。”

水柔清忍不住道:“难道大师有读心术,又或是有通天之眼,可一眼识破对方内心?”

幽柏神情自若:“形诸其外,慧秀其内,但有心目,可辨忠奸。”

“心目?与一般的眼晴有何区别?莫非还有其他事物可当眼睛来使?”

“同样一双眼睛,感知却是大异。以眼为目,可见河山;以神为目,可见真假;以书为目,可见好坏;以史为目,可见兴衰……但唯有以心为目,方见通彻天地。”

“我不信!”水柔清听他说得神乎其神,不由连连摇头,“大家望着同样的东西,莫非就能看出不同的感觉?”

幽柏大师一笑:“你们既已过了山下石中火一关,应是有些真才实学。老衲亦想一试。”

许惊弦想到幽柏大师既说有四人坐镇,大概必须过了这四关方才能去静尘斋,左右逃不过,索性爽快应战:“还请大师指点。”

幽柏大师冥神屏息,似陷入沉思,忽双目开阖如电,扫向殿堂之中。

众人沿他目光望去,却是五步外的一座香炉,高有五尺,宽有三尺,铜光湛然,怕有数百斤的分量。炉中尚插若十余支线香,却仅有-支在燃,腾出一线袅袅青烟6

忽听耳边“嗖嗖”风响,却是幽柏大师一连十余指,尽朝着那香炉射去。

但见幽柏大师头上热气蒸腾,显是尽施全力,指风劲昂,传出刀剑破空之声。但那香炉毕竞分量太重,幽柏大师纵然指力再强,亦难动其分毫。指法虽然变化繁复,却也并不出奇。

众人正在暗中猜测幽柏大师徒耗功力是为何意?陡然间烟雾弥漫,竞是数香齐燃。

诸人齐齐色变。即便幽柏大师指力强劲,能将这数百斤的香炉击倒,亦不会令他们如此惊讶。能用隔空指力将线香引燃,实是耸人听闻,只凭这深不可测的内家功力,便足以笑傲江湖。

幽柏大师道:“方才这位姑娘不信老衲的‘心目’之说,那就试试诸位施主的眼力吧。”霎时又变指为掌,将香炉中的香火尽数击灭,随即手腕一抖,五指虚握,仿佛掌心里托着一件看不见的珍贵玉器。

香火虽灭,烟尘尚存。一团烟雾被幽柏大师的掌力所催,若有形之物般轻巧地移至诸人身前三尺处。掌法精妙,力道收放自如,本也不足为奇,但那闭烟尘却似被罩在一件透明的器皿之中,尽数凝聚在空中十尺之内,虽然不停变化着,却连一丝烟气亦不外泄消散。这等神I功奇技,实令人叹为观止。

斗千金叹道:“佛门玄功,望尘莫及。若是大师意在考较武功,我们就不必献丑了。”

幽柏大师神秘一笑:“老衲的题目是:请诸位静下心来仔细观察,在这团烟尘之中,你们将会看到什么?”

听他如此说,诸人既觉新鲜,又足好奇,就连阿义亦凝神观看起来。

然而那团烟尘变化太快,无有定形,才捕捉到某一形状,随即又幻化为其他。

水柔清道:“不成不成,这烟尘变化太快,根本无从捉摸,又如何能看出形状来?”

幽柏大师道:心有所想,故眼有所见。”

“如果大师心中已有一个固定答案,我们无论如何也无法答对。又岂能过关?”

幽柏大师一笑:“石中火让你们上山,必有其道理,老衲又岂会阻拦?诸位尽可放开胸怀,耐心观察,无论你们给出的答案是什么,老衲都将指点去静尘斋的路途,决不食言。”

众人大出意料之外,听幽柏大师言辞确凿,当无虚言,一旦再无后顾之忧,滤除了杂念,将一颗心静了下来,眼中所见果有不同。

恍惚间那团烟尘已不再幻化无定,渐有形状,各坠入不同的幻象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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