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回 画像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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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紫衣正在激战。
这是他平生以来最艰苦的一场战斗,他的对手是三个人。
“鬼竹刀”江先生和两个白衣人。
竹刀绝不亚于钢刀,卫紫衣认为,江先生是他平生仅遇的用刀高手。
那两个白衣人武功路子相同,同样地奇招迭出,同样地身如鬼魅。
卫紫衣苦战之余,已看到周围的弟兄纷纷倒下,阴离魂的处境也颇为险恶。
他们并没有冲进“鸣玉坊”,战到此刻,他们竟连“鸣玉坊”大门都没有进入。
江先生的竹刀化为无数青影,两个白衣人更如附骨之蛆,卫紫衣连换了七种身法都不能将他们摆脱。
心中牵挂着秦宝宝的安危,卫紫衣心急如焚,手中银剑幻为万点寒光。
知道不用绝艺是无法摆脱困境了,卫紫衣深吸了一口气,大喝一声,已使出“地狱使者”
──“幽冥大九式”中最具威力的一招。
自出道以来,卫紫衣只要用出这一招,就一定可以挽回劣势,从没失手过。
这一次呢?
这一次没有效果,因为卫紫衣的银剑已被一根铁杖架住,手执铁杖的人,是一个白衣老者。
卫紫衣脱口而出,道:“从没有人接下我这一招,阁下是第一个,那么阁下一定是蝶飘香了。”
白衣老人脸上露出极为自负的笑容,傲然道:“老夫正是蝶飘香!”
他一出现,江先生和两个白衣人立刻退开,他们知道,蝶飘香出手,绝不靠人相助。
卫紫衣森然道:“蝶飘香,我希望你不会卑鄙到伤害一个孩子,否则,你一定会后悔的。”
蝶飘香哈哈大笑道:“对我来说,天底下没有“卑鄙”二字,只要达到目的,何事不可为?”
卫紫衣冷冷地道:“我知道和你说这种问题已无用,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人。”
他是想激怒蝶飘香。
不想蝶飘香却哈哈大笑道:“卫紫衣,你纵然看不起我,我却认为你是一个英雄,一个真正的英雄,我本以为今天你只会一个人前来的。”
卫紫衣淡淡地道:“纵是英雄,也不会作无谓的牺牲,我的生命本就不属于我这个人,我绝不会拿我的生命开玩笑。”
蝶飘香道:“这句话若从别人口中说出,我会认为他是一个胆小鬼,可是你却不同了,你不是胆小鬼,而是以大义为重,看来我并没有看错,你果真是个英雄。”
卫紫衣道:“现在我希望你对我说一句实话,你并没有对秦宝宝和方自如下毒手,对不对?”
蝶飘香笑道:“如果我杀了他们呢?”
卫紫衣淡淡地道:“在下愿以一命换你一命。”
蝶飘香笑道:“如果我没有杀他们呢?”
卫紫衣淡淡地道:“在下也自然不会放过你。”
蝶飘香笑道:“原来杀与不杀,结果都是一样,那我们又何必饶舌呢?”
卫紫衣手一摆,道:“请!”
蝶飘香淡淡地道:“我七岁学艺,十七岁闯荡江湖,身经数百战,今年已七十了。”
卫紫衣静静地听着。
蝶飘香道:“这几十年来,我一直在找一个可堪匹敌的对手,可堪为之奋斗的目标,如今我已找到了。”
卫紫衣道:“既然这样,那你死亦无憾了!”
蝶飘香狂笑道:“不错,不错,老夫死亦无憾,可惜死的绝不是我。”
卫紫衣冷冷地道:“那也未必!”
两个人忽地同时跃起,一道白影,一道紫影,在半空相遇,“叮”的一声,两道人影乍合即分。
蝶飘香落到地上时,胸前的白衣已出现血痕,细细的血痕已沁出了鲜血。
卫紫衣呢?
卫紫衣受的伤更重,蝶飘香铁杖上的劲力,已将他震得气血翻腾,喉头一阵发甜。
那是一口鲜血,如果这口鲜血吐出,那卫紫衣必然精力尽失,气散劲消了。
卫紫衣强自将鲜血逼回腹中,淡淡地道:“原来阁下的武功也不过如此!”
蝶飘香愣愣地望着胸前的血痕和坦然自若的卫紫衣,心中已极度震惊。
他没想到,自己竟会受伤,而对手居然无事。
其实卫紫衣受的伤比他重得多,如果他再出手,卫紫衣不会支持多久的。
可是蝶飘香不敢。
他是一个枭雄,深以保全自己为最高准则,他绝不会和人拼命,没有把握的事情,他绝不会做。
既不能出手,便只好走了,蝶飘香脑子转得极快,长笑声中,人已不见。
蝶飘香一去,他的手下自然全无斗志,“金龙社”儿郎奋起杀敌,已冲进了“鸣玉坊”
大门中。
兵败如山倒!
望着手下人的节节进逼,说明胜利已在望,卫紫衣轻吁了一口气,无力地倒在地上……
当卫紫衣醒来时,发现自己已躺在床上,他睁开眼睛问的第一句话就是:“我们胜了吗?”
席如秀如血人一般站在床前,缓缓地道:“这一战我们胜了,又胜了,但是……”
他下面的话已被哽咽代替。
卫紫衣心脏忽地收缩,好像有人对他的心脏猛击一拳似的,他轻轻地道:“宝宝有没有找到?”
展熹、阴离魂和席如秀都难过地低下了头。
胜利了,但又得到了什么?
卫紫衣缓缓地从床上站起,无言地推开众人,走到窗前。
忽然,一个清脆的声音叫道:“喂,大伙儿在发什么呆呀!”
卫紫衣循声望去,见一个小孩从门外跑进来,那不是秦宝宝又是谁呢?
极度的悲哀,立刻变成极度的惊喜,宝宝还活着,秦宝宝居然还活着!
这一定是梦吧?
怎么会是梦呢?那握住自己的小手是那么温暖,这一切,怎么可能是梦呢?
真的是秦宝宝,秦宝宝真的回来了。
静默的屋里一下子爆出了一阵欢呼,每个人都用力叫着“宝少爷”,“秦宝宝”,“鬼灵精”……
秦宝宝的心思可全在卫紫衣身上,他摇着卫紫衣的手,柔声道:“大哥,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又生宝宝的气了?”
就算有一百个该生气的理由,但秦宝宝的一句话、一个笑,就足以抵消了。
卫紫衣的脸上禁不住露出了微笑,道:“宝宝,快告诉大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席如秀哈哈笑着,刚才的悲哀和现在身上的伤痛,早就忘得一乾二净了。
席如秀笑呵呵地道:“秦少爷,快说说你的故事,一定很好玩,对不对?”
秦宝宝看看席如秀,笑道:“席领主,你这个样子好威风,今天你一定杀了不少坏人吧?”
席如秀心情愉快极了,大笑道:“那还用说,席某人向来都是很勇敢的。”
忽地捂住了嘴,觉得犯了大错──自己这番自我吹捧的话,岂不被秦宝宝抓住把柄了?
秦宝宝却“呀”地一声,叫道:“席领主,你受了伤啦?让我看一看。”
不由分说,取出药瓶,细心地为席如秀治伤。
席如秀心中不禁一阵激动,辛苦万分为哪般?秦宝宝的举动,不正是最好的报答吗?
治伤毕,众人开始七嘴八舌地问秦宝宝的经历。
秦宝宝得意地道:“很简单啦,我用痒痒药擦在看守的手上,看守就只好放我出来了,加上方大侠熟知路径,很容易地我们就溜出了花园。”
众人愕然,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容易。
事实上,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看上去极难的事其实很简单,反之亦然。
秦宝宝于是绘声绘影地讲起他的故事来,如何接近看守,如何用药,如何逃走,以及如何破坏了花园中的机关。
席如秀惊讶道:“宝少爷,原来那些机关是你破坏的?”
秦宝宝道:“当然了,方大侠知道机关所在,我当然不会再让它们害人了。”
席如秀笑道:“如此说来,宝少爷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否则,那些机关可够头疼的。”
秦宝宝说故事时,是坐在卫紫衣怀中,他现在恨不得贴在大哥身上才好呢!
卫紫衣笑道:“宝宝,方大侠呢?”
秦宝宝道:“方大侠去追江老鬼了,因为江老鬼曾用计捉住了方大侠。”
卫紫衣道:““鬼竹刀”武功不弱,但方自如足可对付,何况吃过一次亏后,方兄绝不会再上第二次当了。”
秦宝宝又道:“大哥,真对不起噢,贾宝这一次又不乖,又惹大哥烦了。”
“唉!”卫紫衣假装叹了一口气,道:“不知何时,宝宝才不会让我烦神?”
“永远会让大哥烦神的。”秦宝宝笑道:“大哥不为我烦神,做人还有什么乐趣?”
众人哄然大笑。
卫紫衣不禁也笑道:“原来大哥做人的乐趣就是天天为你操心烦神呀!”
秦宝宝调皮地一笑道:“当然了,谁叫你是我大哥,我是你小弟呢?”
众人又大笑,卫紫衣不由连连摇头。
子午岭。
庆功宴。
卫紫衣首先站起,春风满面地道:“大伙儿且乾了这杯,以示庆贺。”
秦宝宝像模像样地举杯,道:“大伙儿乾不乾我不管,我可是要喝的。”
袍袖一扬,再放下时,酒杯已是空的。
众人惊讶万分,秦宝宝什么时候学会喝酒啦?
席如秀饶有兴趣,笑呵呵地道:“宝少爷原来也会喝酒呀,真是士别三日,须刮目相看了。”
秦宝宝一撇小嘴,道:“别门缝里看人把人看扁了,宝宝我酒量大着呢!”
马泰笑呵呵地道:“宝少爷,陪我喝一杯好不好?我喝一大碗,你喝一小碗。”
秦宝宝傲气地一昂头,道:“又和席领主一样,小看人,你用大碗,我也用大碗。”
席如秀可是最爱凑热闹,闻言大叫道:“取大碗来,给宝少爷斟一大碗。”
卫紫衣笑呵呵地看着,居然没有制止。
大碗取来,斟满酒,秦宝宝一端碗,道:“马泰,乾!”
一扬头,一挥袖,酒已乾了。
马泰不自禁地放下酒碗,简直惊呆了,那么多酒喝下去,大人也会脸红,秦宝宝居然一点事都没有。
秦宝宝一指马泰道:“不许赖,喝下去!”
马泰一仰脖,喝乾酒,道:“再来!”
秦宝宝嘻嘻笑道:“再来就再来!”
卫紫衣居然煽风点火,笑道:“宝宝人小,他喝一碗,马泰该喝两碗才对。”
席如秀道:“大当家这么说,一方面是太不公平,另一方面是太看不起宝少爷了。”
卫紫衣只好笑笑,不说话了。
不一会儿工夫,马泰和秦宝宝已连乾三碗,马泰早已是脸红脖子粗,秦宝宝居然还面不改色。
众人越看越奇,席如秀更是大惊小怪,道:“怪呀,神童又变成酒童了。”
忽见小棒头走来,急急对马泰道:“马泰,别和宝少爷喝,他把酒都倒在袖中的竹管子里了。”
众人哗然,席如秀闻言哈哈大笑道:“好一个宝少爷,原来在耍赖皮呀!”
秦宝宝毫不害羞,理直气壮地道:“喝酒哪有不赖皮的,赖皮到看不出来,也算真本事啊!”
伸手一掏,一根竹管从袖中取出,解外衣,吓!原来腰上绑着个大酒壶呢!
经秦宝宝这一闹,大家的情绪更加活跃,秦宝宝爬到卫紫衣的腿上,道:“大哥,我完成了你交给我的任务了。”
回头一看小棒头,两个手指在脸上一刮,道:“羞羞羞,帮马泰不帮我。”
小棒头红云满颊,早就羞得跑开了。
卫紫衣笑道:“宝宝,过来吃一点菜。”
秦宝宝笑道:“大哥不要逼人家嘛,被逼着吃东西对身体没有好处的。”
卫紫衣一刮秦宝宝的小鼻子,道:“真是歪理一大堆,吃了东西才会长壮,哪有吃东西反而对身体有害的。”
“当然啦”!秦宝宝道:“吃多了东西会涨肚子,对身体怎么可能好呢?”
卫紫衣笑道:“吃多了自然不好,但你根本就没吃一点东西,根本谈不上涨肚子了。”
秦宝宝道:“谁说我没吃,刚才在席夫人那里吃了好多点心、蜜饯呢!”
卫紫衣无可奈何地道:“又把零食当饭吃,这个坏毛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这可不肯怪我呀!”秦宝宝一拉席如秀,道:“要怪只能怪席领主。”
席如秀一听大奇,道:“你爱吃零食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宝少爷,你好好说说这个道理。”
卫紫衣也奇怪道:“对呀,你爱吃零食是你自己的事,怎怪得了席领主呢?”
秦宝宝道:“如果席夫人不会做蜜饯,我怎么会吃呢?如果席夫人不是席领主的夫人,又怎会住在子午岭呢?所以呀,有了席领主,才有席夫人,有了席夫人,才会有爱吃零食的秦宝宝,这样说来,不怪席领主又怪谁呢?”
哇,原来是这么一个歪理啊!
席如秀好像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兴奋地道:“宝少爷说得好,我马上把这番话告诉太座,哼哼,以后零食就别想吃了。”
秦宝宝不慌不忙地道:“席领主要想说就去呀,不知席夫人是认为你造谣呢?还是会怪我?”
想都不用想,席夫人最疼秦宝宝,一定是相信秦宝宝的话了,席如秀若去打小报告,一定挨训。
唉,席如秀泄气了,反正他拿秦宝宝就是没办法。
秦宝宝笑嘻嘻地对卫紫衣道:“大哥,我说的对不对?”
卫紫衣笑道:“你吃零食的毛病早已有了,没有席夫人你还是照吃不误,好了,少耍滑头,不管你说得天花乱坠,反正今天一定要吃点菜。”
秦宝宝叫道:“大哥太霸道,为什么不去征求一下大家的意见,大家都叫我吃我就吃,如果大家不赞同大哥虐待儿童,那大哥可不能犯众怒噢!”
不待卫紫衣说话,第一个他就问席如秀,道:“席领主,你说该不该吃?”
他用一双恶狠狠的眼睛盯着席如秀,席如秀只好道:“这个嘛,吃过了点心就不用吃菜了。”
秦宝宝大感得意,一个个问去,大家自然是“明哲保身,但求无过”谁愿得罪可怕的琴宝宝呢?
见大家都倾向自己,秦宝宝乐坏了,喜不自禁地道:“大哥,这下可没说的了吧!”
卫紫衣笑道:“这一顿就饶了你啦!”
秦宝宝大喜,道:“大哥真好。”
不想卫紫衣很快就加上一句,道:
“从现在起,必须寸步不离地跟着我,这样你就吃不到点心了,到了晚上,你就给我乖乖地吃上两大碗饭,不许耍赖。”
秦宝宝大急,道:“大哥坏,大哥阴险狡诈,大哥欺负人嘛!”
见秦宝宝气急败坏的样子,众人皆哈哈大笑。
天不怕地不怕的秦宝宝,一遇到卫紫衣,可就像席如秀遇到秦宝宝一样了。
席如秀最爱看到秦宝宝受窘,得意之余连喝了几杯酒。
不想秦宝宝看了冷冷地道:“席领主,你幸灾乐祸是不是?”
席如秀慌道:“没有,没有,我很同情宝少爷的,只是,我也无能为力啊!”
秦宝宝道:“哼,猫哭耗子假慈悲,不出三天,我一定让你──撑肚皮的滋味。
席如秀大惊,哀求道:“宝少爷,饶了我吧,我的肚皮可是一撑就破的。”
众人见席如秀的样子好玩,不由又大笑起来,秦宝宝不禁也“扑哧”一声笑了。
这个庆功宴好不热闹,大家尽兴而散。
庆功宴后,子午岭上又恢复了平静。
经过蝶飘香的事情,卫紫衣对秦宝宝看得更严了因为蝶飘香并没有死,他的实力尚存,“金龙社”的胜利只是暂时的。
秦宝宝也明白大哥的苦心,再说这一趟也玩够了就在子午岭上待几天吧,至于什么时候静极思动,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快过端午节了,子午岭上的弟兄一个个喜气洋洋准备了不少粽叶、糯米、红枣之类的东西,以备包粽子之用。
秦宝宝包粽子的手艺不行,吃粽子的水准更不行他的特长就是玩。玩什么呢?
放风筝!
这一天,秦宝宝见小棒头红晕满面地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大风筝,风筝上画着金龙彩凤,好不漂亮。
秦宝宝见状心喜,道:“小棒头,从哪儿弄来的风筝,真是好漂亮啊!”
小棒头红着脸道:“是马泰送的!”
“啊哈!”秦宝宝乐坏了:“原来是马泰送的,马泰这个大老粗居然会做风筝,真是稀奇!”
小棒头见秦宝宝攻击心上人,立刻反驳道:“马泰并不笨啊,他会做许多东西呢!”
秦宝宝笑道:“原来你们女孩子这么好哄,一个风筝就把你们的心骗去了。”
他忘了自己也是女儿身。
小棒头本想说:“你不也是女孩吗?”但一想秦宝宝最忌讳这点,也就隐忍着不说,只是愤愤地看着秦宝宝。
秦宝宝见小棒头没词了,笑道:“别像木头桩子似地站在这儿了,我们放风筝去。”
子午岭上的风很大,本来风筝是很容易放起来的,但秦宝宝和小棒头都不精于此道,放了半天,风筝也飞不上天。
秦宝宝嘟着嘴道:“这风筝做得不好,别人一放就上去了,我们怎么放不上去呢?”
小棒头笑道:“宝少爷,你放过风筝没有?”
秦宝宝以前住在少林寺,少林寺的和尚们什么都会,就是不会玩,放风筝就更别提了。
秦宝宝可不会说自己不会,他道:“风筝谁没放过?只是马泰太笨,所以他做的风筝也是笨笨的。”
小棒头心中笑秦宝宝嘴硬,也不说破,口中道:“宝少爷,我们换一个玩法好了。”
秦宝宝正玩得开心,何况风筝还没有上天,哪里肯甘心,于是道:“这风筝是马泰做的,让他来放放,他如果也放不起来,那就证明他手笨心也笨啦!”
小棒头喜道:“好啊,那就让马泰来试试。”
马泰一来,小棒头立刻喜上眉梢,眸中的笑意一直绽到脸上,秦宝宝不由大悟。
就像女孩子似的,马泰傻笑着走了过来,红着脸道:“宝少爷,我来放吧!”
他促狭地笑着,对小棒头大挤眼睛。
小棒头做贼心虚,连忙垂下了头。
秦宝宝对马泰道:“马泰,你好狡猾呀!”
马泰红着脸不说话,只是嘿嘿笑着,手中不停,龙凤大风筝已飞上了天空。
“放上去了!放上去了!”小棒头拍手欢呼。
秦宝宝可是很识趣的,于是偷偷地溜了,一直溜到卫紫衣那儿。
卫紫衣正在屋里查看案卷,见秦宝宝来,放下手中案卷,笑道:“宝宝来得正好,大哥有些倦了,宝宝陪大哥说话好不好?”
秦宝宝道:“正因为知道大哥倦了宝宝才来的呀,大哥你说宝宝好不好?”说完,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卫紫衣被逗乐了,笑道:“这几天你倒是乖得很,只是乖得让我心中不安。”
秦宝宝叫道:“大哥一定认为宝宝是大坏蛋了,应该天天捣蛋是不是?”
卫紫衣笑道:“宝宝若不捣蛋就不是宝宝了,你不是大坏蛋,是小坏蛋总可以了吧!”
秦宝宝撇嘴道:“小坏蛋就小坏蛋吧,反正只要大哥喜欢我就行了。”
卫紫衣情不自禁地将秦宝宝抱上膝盖道:“这世上大哥一个亲人也没有,宝宝是大哥唯一的亲人,你说,大哥怎能不喜欢你呢?”
秦宝宝依偎在卫紫衣怀中,道:“现在是喜欢的,以后呢,等我长大以后大哥会不会喜欢我呢?”
卫紫衣笑道:“宝宝越大就越漂亮,也一定越乖巧,你说,大哥怎会不喜欢宝宝呢?”
秦宝宝忽道:“大哥,我问一个问题,你一定要准备回答,可不许含糊其词。”
卫紫衣笑道:“好。”
秦宝宝道:“大哥既然答应了就不许耍赖。”
卫紫衣不知秦宝宝搞什么玄虚,笑道:“大哥是“金龙社”的大当家,怎会耍赖呢?”
“那好,我问你……”秦宝宝极其认真地道:“大哥,你是喜欢我男装呢,还是女装?”
这个问题秦宝宝问过许多次了,但每一次卫紫衣都是含糊其词,这一次卫紫衣说过不耍赖的。
卫紫衣认真地想了想,道:“宝宝已经长大,该恢复女儿身了,这就是大哥的回答了。”
秦宝宝问道:“大哥喜欢我恢复女儿身?”
卫紫衣道:“是的。”
秦宝宝道:“那大哥不就不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啦?”
卫紫衣叹了一口气,道:“无论宝宝是什么样子,大哥都喜欢,只是我更喜欢宝宝正常起来。”
秦宝宾气鼓鼓道:“那我现在就不正常啦?”
卫紫衣无言以对,聪明无比的秦宝宝,为什么一遇到这个问题就糊涂了呢?
宝宝快要十五岁了,已到了少女的年纪,卫紫衣一直希望秦宝宝在十五岁前恢复女儿身。
他知道秦宝宝经常在屋里扮作女儿装,只是穿了几百次,一次也不敢走出去。
有什么方法能让秦宝宝接受现实呢?
秦宝宝离开后,卫紫衣信步来到席如秀家,席如秀正在大座的督促下奋笔疾书呢!
一见大当家到来,两口子一起迎了出来,席如秀笑道:“大当家,又遇到难题了,是不是关于宝少爷的?”
卫紫衣笑道:“除了这个小家伙,谁还会惹我烦神。”
席夫人白了席如秀一眼,道:“大当家来了,也不请他到屋里坐,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
席如秀连连称是,连忙把卫紫衣引到屋里。
卫紫衣笑道:“大嫂不用忙了,我正好有问题要向大嫂请教呢!”
席夫人道:“瞧大当家说的,有事就大家一块商量罗,说什么请教不请教的。”
卫紫衣笑道:“大嫂是女人中的女人,应该有方法让宝宝意识到自己是女儿身的。大嫂有没有方法?”
席夫人沉吟道:“宝少爷幼居少林,意识不到性别问题,到了子午岭之后才面对了现实,可是在她的潜意识中,一直是把自己当作一个男孩子的。”
卫紫衣叹道:“是的,她一直认为自己是男孩,所以一直转不过弯来!”
席夫人道:“要想改变她,和风细雨的方法是不行的,必须加大药力才行。”
卫紫衣大喜,道:“计将安出?”
席夫人笑道:“宝少爷对大当家的感情是很深的,他绝不愿失去大当家。”
卫紫衣的脸不禁红了一红。
席夫人笑道:“大当家不要害羞,这是事实。”
顿了顿,她又道:“正因为宝少爷不愿意失去大当家,所以如果遇到一件令宝少爷意识到不变成女孩就将失去大当家时,宝少爷自然就会变成宝小姐了。”
卫紫衣道:“怎么让宝宝意识到呢?”
席夫人微笑道:“很简单,如果大当家爱上一个女人,那么宝少爷一定会着急,一定会改变的。”
席如秀大喜,拍手叫道:
“好计,好计,宝少爷聪明绝顶,也难逃夫人手掌。”
席夫人白了席如秀一眼,道:“少拍马屁!”
席如秀不以为然,仍是笑吟吟的,只是马屁是不敢拍了。
卫紫衣皱了皱眉头,道:“这个方法有点不妥。”
席如秀道:“有何不妥?”
卫紫衣道:“我爱上一个女人之后,宝宝自然会改变,但是那个女人岂不受到了伤害?”
席夫人笑道:“我可没说让你真爱上呀,你只要装出一副心有所属的样子就行,事实上根本就没有什么女人呀!”
席如秀大叫道:“哎呀呀,夫人一定是诸葛孔明再世,席如秀大不如也!”
席夫人又狠狠瞪了席如秀一眼,道:“如果是你,恐怕就会真的找个女人来假戏真做了。”
女人就是女人,总是忘不了吃醋的。
席如秀苦笑不已,道:
“岂敢,岂敢!”
席夫人道:“做都做过了,还有什么不敢的?”
卫紫衣当此时刻,也只好拿话岔开,三个人又聊了片刻,卫紫衣告辞回去。
第二天一早,席如秀就按照太座的吩咐,送了一幅画像给卫紫衣。
卫紫衣展画而视,只见画中一个美人,红衫翠袖,桃面樱唇,眉宇间自有一种风流之态,真是“比花解语,比玉生香”。
卫紫衣笑道:“画得不错,可是席大嫂手笔?”
席如秀笑道:“这是她一年前去京城进香,偶于香堂见此女人,当时惊为天人,遂把她画下了。”
卫紫衣笑道:“原来还真有其人,席大嫂的画一定是夸张了,世上哪有这么美的女人。”
席如秀笑道:“据太座说,这幅画不及原人的十分之一,那女子的风姿画是画不出来的。”
卫紫衣道:“大嫂送我这幅画是什么意思?”
席如秀笑道:“大当家莫非忘了昨日的话了?宝少爷的易弁而钗,可就在这幅画上了。”
他笑着又道:“大当家想想,宝少爷若是看了这幅画,一定明白,自然而然的,她就会改变装束,来和画上的女人竞争了。”
卫紫衣笑道:“是不是还要向她透露,画上的女人真有其人,且有人向我提亲?”
席如秀笑道:“这是当然,必须让宝少爷觉得,这是一个很严重的威胁。”
卫紫衣笑了笑,道:“那就试试看吧!”
两个人正说着,秦宝宝已蹦蹦跳跳地走了进来。
卫紫衣故意装作慌忙的样子将画卷起,放入抽屉。
秦宝宝眼尖,早已一眼看到,立刻叫道:
“大哥,是什么好东西,我全看见了。”
卫紫衣笑道:“没有什么,只是一些公文档案。”
席如秀道:“大当家,我该走了。”
说罢,慌慌忙他地往外走,走时还故意看了秦宝宝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
他们的这番作为,就是要引起秦宝宝的疑心。
秦宝宝果然开始起疑了,大哥和席领主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这可不对劲,那抽屉里放的一定是好东西。
眼光向抽屉一溜,卫紫衣已拉着秦宝宝道:
“宝宝,来陪大哥吃早饭。”
秦宝宝道:“大哥如果不告诉我刚才你们在看什么东西,我就不吃饭。”
“没什么呀!”卫紫衣心中暗笑,道:“我刚才不是说过了吗?只是一些文件。”
“别骗我了!”秦宝宝气鼓鼓地道:“一看见我就慌忙藏起,又怎么可能是文件呢?再说,我刚才明明看见是一张大纸,好像是一幅画像,快拿出来!”
卫紫衣装作无奈的样子,坦白道:“的确是一幅画像。”
秦宝宝警惕心可是非常高的,立刻道:“是什么画像,一定是一个女人的。”
她抢过去,一把拉开抽屉,取出画像一看,不由变色气愤愤地把画像往桌上一掼,怒气冲冲地走了出去。
卫紫衣看他气愤愤的样子,说明第一步计划已实现了。
秦宝宝走在路上,的确气坏了,这时候,“它”又溜了出来打趣道:
“喂,怎么啦?”
“你说气人不气人,大哥居然私藏女人画像,还当作宝贝似的,不给我看。”
“这有什么奇怪,你大哥是个大人了,藏一幅女人画像是很正常的事呀!”
“还正常呢,这一定是大哥的心上人了,臭大哥,还说这一辈子不结婚呢!”
“他藏着画像,并不表明画像上的人是他心上人呀,再说,就算他不想结婚别人又不知道,自然会给他提亲的。”
“提亲人是谁?是席领主?”
“我看也像。”
“席领主太可恶,居然给大哥提亲。”
“这下你可糟了。”
“我怎么糟了?”
“画像上的女人那么美,大当家未必不会动心,也许他会改变主意结婚的,他一结婚,秦宝宝可就成了秦可怜了。”
“呜……呜……你说我该怎么办?大哥一结婚,会不会不要我了?”
“我看难说。”
“呜……呜…呜……”
“别哭呀!”
“我不哭能干什么?”
“没骨气的丫头片子,一遇到事就没主意了。”
“我不理你了,你坏,大哥也坏,大家都坏透了,我要回少林寺去。”
主意一打定,抹乾了脸上的眼泪,回到自己的房间,一下子扑在了床上,不停地抽泣着。
小棒头好奇,走进来问道:“少爷,怎么啦?”
她最怕宝少爷伤心的样子。
秦宝宝不理她,只是一味地哭着。
她的心中难受极了,觉得好凄凉、好孤独。
大哥爱上了别的女人,再也不要我了,大家对我都是虚情假意,我留在子午岭还有什么意思?
越想越气,越想越悲伤,哭得更厉害了。
小棒头可吓坏了,飞跑出去,想去告诉卫紫衣,不想出门时,差一点撞在一个人的身上。
小棒头看见那人紫色的衣衫,知道是卫紫衣,她对卫紫衣打从心里害怕,一见到他,话也说不出来了。
卫紫衣皱了皱眉头,道:“慌什么?”
小棒头道:“他……他……哭得好伤心。”
卫紫衣道:“我知道了,你去吧!”
小棒头连忙退开了。
卫紫衣走进房间,立在门口,见秦宝宝整个身子趴在床上,肩膀不停地抽动,哭得很伤心。
卫紫衣有一些后悔了,干嘛操之过急呢?他本该想到,宝宝会受不了的。
后悔之余,看秦宝宝伤心的样子,又有一些心痛,宝宝毕竟还是个孩子,绝不会想到男女之情方面去的,她一定是认为大哥不要她了,所以才会这么伤心。
宝宝一生孤苦,父母早丧,好不容易遇到大哥,已作终生之想,宝宝是敏感的,极易受到伤害,凡事都爱走偏激,唉,我怎会想到用这样一个笨方法。
卫紫衣心中深深地叹息,缓缓地走进了房间。
秦宝宝从床上抬起头来,无神的目光望着卫紫衣,眼神好凄凉,好无助。
卫紫衣的心阵阵刺痛,现在后悔已是来不及了,怎么做才能令宝宝受伤的心得到抚慰呢?
秦宝宝漠然地看着卫紫衣。
卫紫衣忽地感到了一阵惊慌,他宁愿面对千军万马,也不愿面对宝宝此刻的眼神。
卫紫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作笑颜,道:“宝宝,你怎么了?”
秦宝宝尚末开口,泪水已夺眶而出,他泣不成声地道:“大哥,你真的不要我啦?你爱上画上那个女人了。”
此时的卫紫衣,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计策的实行,只求把事情说清楚,以得到宝宝的谅解。
于是他说道:“那仅只是一幅画而已,很普通的,宝宝不要想歪了。”
秦宝宝冷冷地道:“又在骗我。”
卫紫衣于是将事情的经过详详细细说了一遍,最后说道:“你看,这只是一个玩笑而已。”
秦宝宝是个聪明人,可是聪明人一旦钻了牛角尖,就不大容易出来了,她冷冷地道:
“大哥真是越来越会编故事了,说得就像真的一样,可是,既然这只是一个玩笑,为什么我进屋时,你和席领主那样地惊慌失措?”
卫紫衣道:“那只是增加事情的可信性。”
秦宝宝叫道:“你不用再说了,反正我都明白了。”
她取了一个包袱,把一些衣服装进去。
卫紫衣道:“这是干什么?”
秦宝宝头也不抬,道:“这里不要我,总有地方要我,我回少林寺去。”
卫紫衣大慌,道:“宝宝不要当真,这真的是一个玩笑,大哥怎会骗你。”
秦宝宝惨然道:“大哥对我的好处,宝宝永远记得,大哥是个大人,有结婚生子的权利,宝宝无权干涉,我以前真是大傻,以为真的有人会一辈子不结婚。”
说着说着,眼泪又掉下来了。
她一边收拾着包袱,一边无声地低泣,卫紫衣心急如焚,几乎要叫出来了。
他万万没想到,宝宝竟真的会走,真的不要他了。
宝宝刚才的那番话,分明就是离别的话了。
看来小家伙真的钻进了牛角尖了,卫紫衣默默无语,静静地看着秦宝宝收拾好一个小包袱。
卫紫衣鼻头酸酸的,柔声道:“真的要走?”
秦宝宝倔强地一昂头,坚定地道:“我说过的话一定算数。”
可是,不争气的泪水总是止不住往下掉。
卫紫衣恨不得将宝宝抱在怀中,柔声地抚慰,可是他知道如果他现在这样做的话,秦宝宝一定认为他是假仁假义。
卫紫衣怜惜地叹了一口气,失去了主意,无论多棘手的事情,他都可以轻易解决,可是一遇上秦宝宝的事情,卫紫衣的心就乱了。
宝宝是个倔强的孩子,想起以前,就因为一个杀手宋嫂而和卫紫衣大闹别扭。
别看她年纪小,可是一旦她认准了一件事,那是十几头牛也拉不回来的。
秦宝宝此时又何尝不是心乱如麻,这个“走”的决心可下得不容易。
只是,内心早把卫紫衣当作自己最亲的人,如今卫紫衣“背叛”了她,叫她又怎不伤心?
很愿意相信大哥说的只是一个玩笑,可是,刚才席领主和大哥慌张的样子确是她亲眼所见。
一个玩笑值得这么紧张吗?
秦宝宝最不愿做的,就是靠别人施舍可怜生活,她有时很骄傲,但大多时候都是很自卑的,她无法明白大哥对自己的好是真心还是可怜。
童年虽然很幸福,但毕竟丧失了双亲。没有父母的孩子,是不是总是自卑的?
别人认为秦宝宝可爱的地方,秦宝宝自己却不觉得,她一直认为,她没有什么好处让大哥喜欢。
一味地闯祸、惹麻烦,大哥会喜欢这样一个弟弟吗?
一时之间,又想起了许多,大哥不总是希望自己乖些吗?那么不乖的秦宝宝一定是惹大哥讨厌的。
她实在太聪明,聪明的人总是想得很多、很偏激的。
望着秦宝宝坚定的面容,卫紫衣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仔细地想一想,让秦宝宝离开,未必是件坏事,现在她很冲动,等她过一段时间后,自然就会平静下来,那时再对她解释,想必也可以听得下去了。
卫紫衣做如此想法,实在是极不得已,在他心中,自然是希望秦宝宝不要离开的,可是小家伙既已犯了牛劲,又能怎么办呢?
秦宝宝其实是一直在注意卫紫衣,她如果看到卫紫衣脸上有挽留的神情,也许就不会走了。
可是她失望了,卫紫衣很平静,好像他认为秦宝宝的走并不是至关重要的。
泪水又一次涌出,秦宝宝“哇”的一声冲出了房间。
迎面正遇上席如秀,他是听了小棒头的话,赶紧过来,准备解释清楚的。
原来以为,秦宝宝会因此事而改变装束,成为一个真正的女孩。可是没想到……
他已明白,这件事情有一个大漏洞,忘了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女孩子在遇到情敌的时候,是有两种选择的,一种是竞争,另一种是退出。
倔强、聪明,外表很骄傲,内心却很自卑的秦宝宝,自然会选择后者的。
何况,秦宝宝现在还不懂男女之情,卫紫衣身边多一个女人对她来说,是一种地位的剥夺。
她想不到,也做不出竞争的事情来。
席如秀已不止一次骂自己是猪脑袋,所以他一听说宝宝出现异常,就马上跑了过来。
他跑进院子时,正遇上秦宝宝,更遇上秦宝宝那双闪动着绝望、悲愤和怨恨的目光。
席如秀明白,宝宝现在一定是恨透了自己,现在自己的话,只会添乱。
秦宝宝现在连大哥卫紫衣的话都不相信了,还会相信我这个席领主吗?
无言地退在一边,默默地看着秦宝宝离去,席如秀一下子变成了泥雕木塑了。
卫紫衣出现在门口,望着席如秀,他的神情很难过,难过得席如秀看了都恨不得大哭一场。
席如秀深深地叹息着,道:“宝少爷要去哪里?”
“少林寺。”卫紫衣声音很低沉:“无论我怎样解释,她都不听我的了。”
席如秀急得直搓手,道:“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卫紫衣叹息着,道:“她走了也好。”
席如秀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瞪圆了眼睛大声说道:“大当家,你在说什么?”
卫紫衣缓缓地道:“她现在一时转不过弯来,只有等她平静了才能听得进解释的。”
席如秀吁了一口气,道:“这倒也是,我刚才还以为你已不想要宝少爷了呢!”
望着秦宝宝走的方向,卫紫衣轻声道:“没有宝宝,我能开心吗?”
如果秦宝宝听了这句话,也许她马上就会扑进卫紫衣的怀中,可是秦宝宝是听不到的。
秦宝宝正飞奔下山,守由的弟兄见他满脸泪痕,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一时之间都忘了阻拦。
终于有一名头目拦住了秦宝宝,这名头目想起了大当家的命令来了。
秦宝宝见有人拦住了去路,大声道:“你们想干什么?宝宝我是没人要的乞丐,你以为我还是以前的宝少爷吗?”
头目陪笑道:“大当家说过,没有得到命令,是不许宝少爷下山的,属下是“金龙社”
的人,必须恪尽职守。”
秦宝宝叫道:“大当家是你们的,可不是我的,现在我和“金龙社”一点关系也没有,为什么不放我走?”
卫紫衣恰恰赶到,恰恰听到了这句绝情的话,他的心就像被针刺了一样难受。
虽明知这只是秦宝宝气头上的话,可是,谁听了这种话会不难过呢?
秦宝宝和头目大声争吵着,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她是想用这样痛快的方式来抒发心中的悲愤。
她明知卫紫衣就在身后,却一直没有回头去看一眼,深怕看一眼之后,就下不了下山的决心。
其实她的内心中,多希望卫紫衣不让他下山。
可是卫紫衣自有卫紫衣的想法,他无法地摇了摇头,示意头目放秦宝宝下山。
秦宝宝毫不停留地冲了下去,心中的悲愤已到了极点。
好绝情的大哥,真的不要我了,我秦宝宝绝不是受人施舍的可怜虫。
怀着天底下最悲伤的心情,秦宝宝冲下了子午岭。
通往洛阳的官道上,走来了一名小乞儿。
虽然蓬乱的头发、破烂的衣衫并不能掩盖他的风采,可是他的目中已如一潭死水了,好像对任何事情都已看透,好像对这个世界已失去了所有的热情。
身上的灰尘说明他已走了许多路,吃了许多苦,他就像一个看透性情的愤世者,对所有的苦难已不在乎。
是不是因为他的心中充满了巨大的悲愤,所以对肉体的痛苦已感觉不到?
不用说,他就是一气之下冲下了子午岭的秦宝宝了。
一时的冲动和偏激,使他作出了回少林寺的决定。
临行仓促,忘了带银两,他身上的小包袱中的衣服早已换成了碎银,碎银又变成了食物,食物却早已吃完了。
正是五月,阳光火辣辣的,晒得人昏昏欲睡,秦宝宝似乎已忘了身上被阳光晒得烫烫的皮肤,他只是一味地朝前走去。
体质本就虚弱的他,能走到这里已是一个奇迹了。
长路漫漫,不知何时才能到达洛阳城,即使到了洛阳城又有什么用呢?他身上一个铜子也没有,他只能要饭了。
本来做小乞丐是秦宝宝最感兴奋的事情,可是现在他终于尝到了饿肚子而不得不当乞儿的辛酸。
早已不止一次有了回头的想法,并不是他吃不了苦,而是总想起卫紫衣对自己的种种好处,子午岭上的快乐时光。
就算饿得再厉害,秦宝宝也舍不得卖掉脖子上的金链子,那可是大哥送的。
就算大哥再无情,秦宝宝也不会无义,他是一个痴心人,绝不会失去金链子这是美好时光的见证。
前面出现了一个小镇,但并不是洛阳,秦宝宝走到小镇时,已是中午开饭的时候。
家家户户饭菜的香气,令秦宝宝更觉饥饿难忍。
走到一家店铺前,秦宝宝望着刚出笼的新鲜馒头,饿得直往肚子里咽口水。
几次鼓起了勇气想讨一个馒头,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一惯锦衣玉食的秦宝宝,怎开得了这个口?
掌柜的是一个胖胖的中年人,一脸和气的样子,他看到秦宝宝盯着馒头直吞口水的样子,轻轻叹了一口气,拿起一个馒头递到秦宝宝的手中,慈爱地道:“饿坏了吧?吃吧!”
秦宝宝接过馒头,连谢谢也忘了说,就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
以前总是被大哥好说歹说才勉强吃一点东西,今天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食物的香甜。
一辆乌篷马车正从街上过,马车在店门口停下,从车中婷婷走下来一个绝代丽人。
看到她的容貌,每一个人都不禁觉得眼睛一亮,连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那女郎秀眉微皱,匆匆走进了店铺,吩咐道:“掌柜的,给我准备一桌好菜。”
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听起来有说不出的舒服,大热天听到这种声音,真比喝一大碗冰水还惬意。
秦宝宝吃了几口馒头,肚子里好受了一些,于是抬起头来看了女郎一眼。
这一看他立刻惊呆了。
面前的这个女郎,不正是卫紫衣画上的女人吗?
一股无名火起,秦宝宝不禁更加悲苦,大哥呀大哥,口口声声说是开玩笑,现在大哥若来了,看他怎么说?
悲愤、难过,几乎就要把秦宝宝摧毁,他忽地觉得一阵头昏目眩,便倒在了地上。
店铺里的人都站了起来,那女郎也连忙走了过来,不顾秦宝宝身上的航脏,将他抱到桌子上。
掌柜道:“刚才做吃了几口馒头,不会是饿昏过去的,也许是因为天气热的缘故。”
女郎点点头,伸出手贴在秦宝宝的丹田处,将一丝真气透到秦宝宝的体内。
这女郎竟可以用内功疗伤,看来武功不弱。
秦宝宝悠悠醒转,一睁眼,便看到一张充满关切之情的玉容花貌,这张脸蛋虽然漂亮,但对秦宝宝来说,可不外于魔鬼。
他忽地起身,落在地上,对女人怨声道:“你想干什么?干嘛碰我?”
对秦宝宝的不领人情,大家都颇觉诧异,那女郎也不禁皱了皱眉头。
掌柜道:“这位小哥,刚才你昏了过去,多亏这位小姐救了你,你本该感激她才对。”
他以为秦宝宝不知实情。
秦宝宝冷冷地道:“我死了大不了喂狗,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此语一出,众皆哗然,天底下竟有这样不近人情的人,大家都觉得秦宝宝小小年纪,居然脾气这么古怪。
一个胖公子愤愤道:“早知如此,倒不如将他喂狗算了。”
一瘦书生也连声称是。
忽听“啪啪”两声,胖公子、瘦书生的脸上早就各吃了一个耳光,耳光打得很重,两个人的脸上立刻就有指印隆起。
打人者正是秦宝宝,他心中的一股怨气正无处发泄,早就想找碴了,胖公子和瘦书生正好做了牺牲品。
秦宝宝打人的身法、手法极为乾净俐落,女人一见之下,不由“咦”了一声。
被打的人已在那边咆哮起来,两个人双双抢出,一个挥拳,一个踢腿,同时击向秦宝宝。
这两个显然没有练过武功,秦宝宝冷冷看着,一动也不动。
胖公子和瘦书生的拳头已快要攻到……
忽地,两个人拳法一变,“呼”的一声,从秦宝宝身边滑过,两个人的拳法竟从狗屁不通变成了极为高明的拳法。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两个人的拳头,竟是攻向那个女郎。
众人大惊,秦宝宝也大感奇怪,这屋子里唯一不感到奇怪的,就是那个女郎了。
她好像早已料到,回身一退,顺势抽出腰间的宝剑,剑光如电,削向攻过来的双拳、一腿。
胖公子和瘦书生同时收拳、回腿,“呛──”,齐声亮出了自己的兵器。
胖公子手中是一对哦嵋刺,瘦书生手里是一把纯钢打造的铁扇子。
女郎已仗剑冲了上来,三个人“兵兵兵兵”地打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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