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八 章 白衣丧门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云中岳作品醉杖门生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柯姑娘确是对印-有好感,虽则谈不上情意,但情势逼人之际,要她嫁给印-,她并无多少不满,只是在九尾狐不择手段的胁迫下,极感愤懑而已。

  如在平时,她求之不得呢。论艺业、论人才,印-正是那些怀春少女梦寐以求的如意郎君,得夫如此,尚复何求?

  少女的心极为徽妙,一听对方是为了要印-的命而来,她不但未生快意的念头,反而适得其反,对印-反增三分情意。

  她黛眉一轩,冷冷地说:“抱歉,我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你请吧。”说完,离座送客。

  白衣丧门冷冷一笑,说:“我已经来了,丧门入宅,你送我不走的。”

  “你想怎样?”

  “我要搜,那怕拆了你这个茅屋,翻过附近的地皮,我也要将人搜出来。搜不到,你走运;搜到人赃俱获,再和你算帐。”白衣丧门沉下脸说。

  “你休息在此撒野。”柯姑娘声色俱厉地说。

  白衣丧门睥睨着她,冷冷一笑问:“你要阻止我搜?”

  “不错。”

  “试试看?最好不要试。”

  柯姑娘知道势难避免动手,打定主意先下手为强,猛地急进两步,一掌劈出叫:“本姑娘试定了。”

  白衣丧门扭身避掌,出腿反击,以快打快,腿闪电似的扫向下盘,快逾电光石火。

  柯姑娘一掌走空,便知遇上劲敌,一声娇叱,左脚上提,弓鞋尖向扫来的腿迎去,硬接一腿。

  她的弓鞋底尖装有钢锥,外面有布裹掩,外表无法看出,如果踢中白衣丧门的迎面骨,白衣丧门的小腿必断无疑。

  白衣丧门冷哼一声,扫出的腿突然中止,身躯前倾欺进,反掌劈向柯姑娘的右耳门,快极。

  双方的反应都快,但柯姑娘毕竟缺乏搏斗的经验,更没白衣丧门如此高明,凶猛攻出的腿竟能突然收势,而且能迅速反击,这一掌出乎意料之外,几乎无法应变,百忙中向后一跳八尺,指尖擦颊而过,危极险极。劲气掌风直迫脑门,令她大惊失色。

  白衣丧门已占了上风,怎肯让对手脱出喘息?但见白影似电,一闪即至,掌如巨斧开山。

  柯姑娘快速地侧闪,扑向门旁。

  白衣丧门如附骨之蛆般跟到,叫道:“你来不及取剑。”

  柯姑娘如想攫取门后的剑,使得冒不死亦残可怕风险,只好再次闪避,扭身游窜。

  大厅并不大,宽丈四长两丈空间有限,游斗术无法施展,柯姑娘的处境险恶万分。

  内堂的印-心中暗喜,暗赞白衣丧门机警。他更精明,向九尾狐低声说:“快解柯大嫂的气门禁制,让她们母女联手拒敌。”

  他当然知道九尾狐疑心重,因此不叫解他自己的气门禁制。

  九尾狐果然上当,冷笑道:“解了她的禁制,她母女正得其所哉,不与白衣丧门联手对付我们才是怪事呢。”

  柯大嫂冷哼一声,说:“我只要喊一声,白衣丧门便会冲进来了……”

  九尾狐冷笑道:“你敢?我先宰了你。”

  印-苦笑道:“早晚她要进来的,柯姑娘最多只能再支持片刻。丽姑,我要从后门溜走。”

  说走便走,向后开溜。

  九尾狐一把抓住他,低喝道:“你敢溜走?”

  “要我留下等死么?”

  “还有我呢。”

  “你?算了吧,柯姑娘比你高明,但难逃白衣丧门的毒手。白衣丧门一代女煞星,你的迷香对付不了她这个老江湖。”

  “你出去怎样?”九尾狐急问,显然心中已乱。

  “我?免了,我不一定能胜她。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出去凶多吉少,而你却从容溜之大吉。”

  “你非出去不可,不然大家遭殃。”九尾狐急叫,伸手替他解气门禁制。

  他心中狂喜,但不现于词色,苦笑道:“你好自私,明知白衣丧门其志在我……”

  “我与你一同出去,三比一稳操胜券。”

  “不,我们从后门脱身远走高飞。”他欲擒故纵。

  “走不掉的,谁知道外面是否有更可怕的高手?”

  “那……”

  “三人联手,这才是生路。”

  他活动筋骨,试行运气,淡淡一笑道:“好吧,咱们出去,但你将后悔无及。”

  “我为何后悔?”

  “因你将难逃公道。”

  “你认为三比一也胜不了白衣……”

  他呵呵一笑,出其不意一把扣住九尾狐的右曲池,猛地一扭,擒住了。九尾狐骤不及防,乖乖转身就擒。

  他左手一勾,便叉住了九尾狐的咽喉,笑问:“你是不是该还我公道?”

  手三紧三松,九尾狐吃尽了苦头,一而再窒息咽气,突眼伸舌死去活来,最后终于停止挣扎反抗,回过一口气,虚脱地说:“杀了我,你难逃白衣丧门的毒手,你……”

  “为你自己担心吧,反正有你垫背,我怕什么?”他轻松地说。

  “何必呢?我可以帮助你。”九尾狐心寒地叫。

  “算了吧,你与追魂浪子同样恶毒,同样靠不住,事急便求人援手,事过便变脸反噬。

  你这种人留在世间,不知要害死多少人……”

  “你……你这没良心的……”

  外面一声惊呼,柯姑娘飞跌而入,挣扎难起。

  白衣丧门跟入,疾冲而上。

  印-一急,叫道:“阴姑娘,放她一马。”

  白衣丧门看清了他,大喜道:“咦!你可无恙?”

  他颔首为礼,笑道:“幸而姑娘及时赶来,不然难以善后,感激不尽。”他将经过说了。

  九尾狐大惊,丧气地说:“老天!原来你们认识。”

  白衣丧门冷笑道:“何止认识而已?你这骚狐狸真该死,要不是我恰好经过此地,印兄岂不栽在你手上,日后他有何颜面见江湖朋友?”

  “咦!你怎知道我需要援手?”印-惑然问。

  白衣丧门便将看到他被暗算的经过说了,最后说:“说起来真是巧合,鬼使神差被我碰上了。首先我便想到被暗算的人可能是你,但不敢冒失动手,假意问路探虚实,再折回相机行事,没料到果然不出所料。如果直接向她们讨人,她们岂肯放你?被我用计一激,省了不少麻烦,异数。”

  柯姑娘已摇摇晃晃站起,脸色苍白地说:“你们都不是好东西,你们要怎样?”

  印-笑道:“柯姑娘,在下无意冒犯你,只是设法脱身,不得不用些手段,没料到弄巧反拙,也没料到贤母女竟然着了道儿,在下深感抱歉。现在,把九尾狐交给你处治,你不反对吧?”

  柯姑娘心中一宽,愁容一扫而空,恨声道:“小女子求之不得,谢谢。”

  九尾狐脸色大变,骇叫道:“印-,你……你不能如此对待我。”

  “你又是怎样对待我的?”他沉声问。

  “我……”

  “在九华谷,你用色欲来胁迫我。”

  “印-,不要怪我,我……”

  “不怪你怪我么?”

  “我对你是一片痴心……”

  “呸!你对我痴心,我就不用活了?”

  “千不念万不念……”

  “念在你一而再胁迫我,因此我将你交给柯姑娘,因为你几乎恩将仇报毁了柯姑娘母女。”

  “不!不要将我交给她们,求求你,我……”

  “我不能答应你。”他愤然说。

  九尾狐长叹一声,垂泪道:“印-,我对你确是一片真心。你落在那些恶贼手中,我不顾一切,冒着与雷家堡结仇的危险……”

  “住口!你本来就与雷家堡结了血海深仇。”

  “你不否认在荆门州道上,我曾经示警救你吧?”

  “我也救过你。”

  “我……”

  印-吁出一口长气,松手道:“罢了,今后,不许你纠缠我,不然休怪我心狠手辣。解了柯大嫂的气门禁制,你走吧,给我走得远远的。”

  柯姑娘咬牙切齿地说:“你这恶毒的女人,我不会放过你的。”

  九尾狐打一冷战,向印-说:“我解了柯姨的气门禁制,你得保证我的安全。”

  印-哼了一声说:“我只保证你在屋内的安全。当然,我会给你远出里外的机会,你不能奢求太多,那对柯大嫂母女不公平。”

  九尾狐不敢不答应,解了柯大嫂的气门禁制,提了小包裹,垂头丧气地匆匆溜之大吉。

  印-把住了出路,向柯大嫂歉然地说:“在九尾狐远出里外之前,恕在下留住贤母女,休怪休怪。”

  柯大嫂脸色铁青,恨声道:“老身不屑与你这种淫贼说话。”

  “你……”

  “房中的景象,委实令人恶心。”

  印-脸一沉,冷笑道:“柯大嫂,本来在下不需向你分辩,但淫贼两字,在下恕难接受。哼!你以为在下是什么人?告诉你……”

  他将在九华谷的事一一说了,又道:“在下如果是淫贼,便不会离开九华谷温柔乡了。

  不错,在下的行为,确也足以引起非议,但在下仍感到心安,因为错不在我,在下不在乎你的想法如何,问题是这件事贤母女难辞其咎。如果你母女受了委屈,也是自作自受。”

  “你反而怪我?”柯大嫂厉声问。

  “不怪你怪谁?”

  “你得说清楚。”

  “好,说个一清二楚。我问你,在下与你有仇?”

  “无仇。”

  “有恨?”

  “无恨。”

  “好。那么,我再问你,你母女为何帮助九尾狐计算我?说呀!”

  “这……”

  “说呀!”他迫近大叫。

  柯大嫂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期期艾艾地说:“九尾狐是……是老身故……故友的门人……”

  “故友的门人,你就可以助纣为虐?你就可以不问青红皂白计算我、陷害我?”

  “这……”

  “你不怪你自己引狼入室,还怪我?哼!”

  白衣丧门冷笑道:“印兄,有恩不报非君子,有仇不报枉为人,让我收拾她。”

  他摇摇头,苦笑道:“算了,何必和这种不可理喻的无知恶妇计较?九尾狐该已去远,咱们走吧!”

  两人出门扬长而去,径奔嘉鱼。

  印-一面走,一面问道:“阴姑娘,你气色不太好,伤势怎样了,为何不好好调养一些时日?”

  白衣丧门喟然长叹,说:“伤势已无大碍,我不能静养等仇敌上门。印兄,那次要不是你……”

  “算了,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哦!你不是要到蒲圻么?不必送我了,你……”

  “本来我要到黄盖湖东岸访友的,去不去无所谓。哦!你怎么在此地与神鹰母女冲突的?”

  他将受伤被擒的经过说了,叹息道:“看来,雷少堡主今后不会放过我的,可能今后在江湖将寸步难行,凶多吉少。”

  白衣丧门恨声道:“我要找朋友相助,与那小畜生结算。”

  他摇头表示不赞同,说:“其实,你与我的过节何足挂齿?彼此无仇无恨,只不过恰好赶上这场热闹而已。胜负等闲,不值计较,希望你看开些。”

  “可是,他不会放过我的。他父亲霹雳雷振声,便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但他没有不放过你的理由,你已伤在他的剑下。除非你不肯罢手,存有争强斗胜的念头。”

  白衣丧门默然良久,苦笑道:“不瞒你说,闯荡江湖的人,谁又没有争强斗胜的念头?”

  “名枷利锁,害人不浅。阴姑娘,看开些吧!”他喟然地说。

  两人不再多说,撒开大步直奔县城。

  在县城分手,白衣丧门送了他一百两银子作盘缠,一声珍重,各奔前程。

  他想乘船往上走,打听左婷的消息。他对左婷颇有好感,对这位曾经共过患难的少女印象甚深,心中有点放不下。

  他曾随乃师九现云龙闯荡了不少时日,九现云龙不幸身死池州山区,然后随酒狂闯荡江湖五年,其中有半年与落魄穷儒相处,传给他不少绝活。

  因此,他不但获得三位名师的绝艺,也获得丰富的江湖经验。

  之后,酒狂要他自行闯荡,要他小心火眼狻猊找他算帐。他独自浪迹江湖经年,尤哉游哉混得不错。

  上次无意中得到一笔勾消的下落,跑了一趟白河月儿湾。可是,他饶了一笔勾销,一笔勾销并未饶他。

  白河一行,他闯出名头,但却惹上了雷少堡主,闹了个天翻地覆,几乎送掉小命。

  他已可算是老江湖了,不难在城内打听消息。

  黄盖湖的风雨,在县城仍然余波荡漾,有几位参与的仁兄尚未离开。

  他找到一位曾目击雷少堡主惨败的人,那是贼老道妙手天君的爪牙,被他一逼,乖乖将所见所闻和盘托出。

  他知道了雷少堡主众叛亲离的好消息,也知道甘姑娘与乃师酒狂见了面。最令他兴奋的是,左婷已在酒狂身旁,今后安全无虑。

  他感到一身轻松,心情无比舒坦。

  他到码头打听,乃师偕左婷已乘船走了。

  他不知同行的人有池大嫂,只知与乃师同行的人除了左婷之外,还有一位中年妇人。

  一无牵挂,凶险已远远地离开了他。仇恨、残杀、报复……他暂且放开。

  白衣丧门说过:闯荡江湖的人,谁又没有争强斗胜的念头?

  他想起了玉芙蓉彭容若,这位曾经令她动情的美丽少女,说他是武林小辈,江湖浪人,令他伤透了心。一度,他曾经为此而激起奋发的英风豪气,曾暗地发誓要出人头地扬名立万。

  可是,目下的他,一身轻松之余,那想要出人头地扬名立万的念头,被他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一个人的转变,并不是短期间所能改变的;他本来就是淡泊名利的人。

  他曾经对玉芙蓉钟情,但玉芙蓉并不足以影响他转变。

  因为他与玉芙蓉的感情,发展得颇为畸形,迄今他还弄不清彼此到底是敌是友,是爱是仇?

  不管怎样,这次月儿湾寻仇,以及黄盖湖山区恶斗,他死过、活过,最重要的是,他曾在情爱中打过滚过。至少,他成熟了。

  他忘了玉芙蓉,但并不能抹去左婷在他心中的鲜明印象。

  哦!那位楚楚可怜的左婷小姑娘。

  从怜悯而产生的爱情,是不健全的。

  他到了码头,已是薄暮时分,希望能找到便宜的下行客船下武昌。乃师酒狂是往下走的,他也要往下走,也许能追上呢。

  下行的客货船陆续靠岸,码头上乱哄哄。恰好有一艘装满客货的船只靠岸,水夫们正在系缆。

  他走近一名水夫,拱手笑问:“老兄,贵船是不是到武昌?”

  “是的。”水夫信口答。

  “明晨启航么?”

  “不错。”

  “还有船位么?”

  “你是……”

  “在下想到武昌。”

  “咱们是天生行的包船,不搭外客。”

  “哦!多一个人……”

  “走开,不搭外客,你聋了不成?”水夫不耐地叫。

  他摇头苦笑,乖乖走开。

  连问三艘船,碰了一鼻子灰,最后他放弃找船的念头,自语道:“走路比乘船近些,我为何不走陆路?”

  回到客栈,带回一肚子闷气,到食堂喝了四壶闷酒,天已黑了。

  他住的是大统铺,小客栈的大统铺便宜,但乱得很,臭赃在所难免。在他来说,这算不了什么。

  天井里有口大井,是客人洗漱的地方。他取过一只木面盆,到了井旁打水。井四周有不少人,闹嚷嚷地在洗嗽,吊桶有三个之多,都有人使用。他站在一位中年水客身侧,对方的吊桶正向上拉。

  “我帮你一把。”他说,伸手相助。

  中年水客和气地咧嘴一笑道:“谢了,并不费力。”

  但他仍然帮上一手。吊桶拉上,中年水客说:“先给你,兄弟。”

  “谢谢你,你先请,我自己来。”他客气地说。

  两人正在推让,斜刺里伸来一只毛茸茸的大手,毫不客气地提过吊桶,水哗哗地冲向一双巨大的毛脚。

  原来是一个奇粗奇壮的大汉、用他们辛苦吊上来的水冲脚,真会捡现成。

  中年水客一怔,不悦地说:“咦!你这人怎么这样不礼貌?”

  大汉怪眼一翻,用打雷似的大嗓门叫:“你不服气?水是你的么?”

  中年人摇头道:“好霸道,岂有此理。”

  印-不想生事,接过已倒空的吊桶,笑道:“算了,咱们再拉一桶上来。”

  大汉却不肯善了,大手一伸,便抓住了中年水客的肩膀,怪叫道:“你说谁岂有此理?”

  中年水客一惊,歪着身子急叫:“放手,放手……”

  大汉不但不放手,更加了一分劲向下压,怒声问:“说!你说谁岂有此理?”

  中年水客吃足了苦头,肩膀欲裂,双脚支撑不住身躯,不住向下挫,脸色苍白地说:

  “是我!是我岂有此理。”

  “哼!好小子,你找死。”大汉悻悻地大骂。

  印-赶忙伸手相拦,陪笑道:“老兄,算了,有话好说嘛,大家都在作客,出门人……”

  “呸!你想插上一手?”大汉转向他吼叫。

  “在下只是好言相劝……”

  “你给我滚开!”大汉怪叫,放了中年水客,顺手给了他一耳光。

  他被打得退了两步,摇头道:“老兄,你太过份了。”

  “你还敢说?”大汉咄咄逼人地叫。

  他忍下一口恶气,不再做声回到井旁。

  大汉咒骂了几句,方用裤脚抹掉脚上的水,得意洋洋地走了。

  所有的客人,皆敢怒而不敢言,直等到大汉走了,方愤愤不平地大骂大汉凶横霸道不讲理。

  他却不在意地洗漱,若无其事。

  大统铺可睡十余人,房两侧是两张长榻,又低又矮,行李往下一塞,一只竹枕,一床又薄又硬的破被,客人和衣往床上一躺,马马虎虎过一宵。

  不是冤家不聚头,妙极了,邻床的客人,就是那位狞恶凶猛的大汉。

  他刚踏入房内,灯光下,五六名旅客坐在床缘聊天,而那位大汉则坐在床中,惬意地解开上衣,露出一身长满卷毛的胸膛,东抓西抓似乎十分舒服。定神一看,原来这位仁兄浑身长满了令人恶心的疥疮。

  “原来是大有来头的癞龙李大胜,难怪如此狂妄凶暴。”他心中冒火地自语。

  这位癞龙李大胜,是江湖道上颇有名气的流氓恶棍。到处敲诈勒索,有时也做些没本钱的买卖,酒色财气无一不沾,身上经常一文不名,穷急了便无所不为,是各地衙门监牢内的常客,犯了案挨上一两百刑条,毫不在乎。

  论艺业平常得很,全凭力大无穷皮粗肉厚蛮干,再加上能赖能挨揍,好汉怕赖汉,因此真正的好汉真也无奈他何,各地六扇门的公人朋友,也对他大感头痛,只要他不杀人放火,不在闹市抢劫,犯案时揍他一顿也就算了。就这样,癞龙的名头居然在下九流中占了一席地。

  印-听说过这号人物,看了对方浑身疥疮,这才想起是以耍赖出名的仁兄,心中有点冒火。

  被普通人打了,他不在乎;被这种恶棍抽耳光,委实不是滋味。

  他走近床位,癞龙咧嘴一笑,说:“好啊!又是你这小子。”

  他坐下,床底抽出新买的酒葫芦,拔出塞喝了几口,怪笑道:“哈哈!这叫做不是冤家不聚头。”

  酒香扑鼻,癞龙眼都直了,死盯着他的酒葫芦猛咽口水,傻笑着问:“你有酒?有菜么?”

  “没有。”他说,又喝了几口。

  “去买些花生,龙牙豆,怎样?”

  “没兴趣。”

  “卤鸡,牛肉?”

  “湖广人不吃牛肉。”

  “来些野味?”

  “你去买。”

  癞龙猛咽口水,涎着脸说:“太爷身无分文,这几天钱囊闹饥荒。”

  “哈哈!那你就束紧腰带好了,没有肉,当然也没有酒。”印-将酒葫芦藏在身后说。

  “给我喝两口,怎样?”

  “不行,我这一葫芦酒有三斤,要一百五十文才能装满。喝一口五十文,怎样?”

  癞龙怪眼一翻,大声叫:“你给不给?”

  “不给又怎样?”

  “我揍死你。”癞龙伸出大手叫。

  他故意打哆嗦,将酒葫芦伸出说:“好吧,别发横,给你喝两口。”

  一面说,一面将葫芦嘴向对方口中塞。

  癞龙一千抓住葫芦底,仰面张嘴。

  酒突然喷出,声势惊人,喷入癞龙的巨嘴内。

  “哎……”癞龙怪叫,”砰”一声仰面倒在床上,一手抵在咽喉上,一手猛掐嘴唇,状极痛苦。

  印-夺回葫芦,笑道:“喝急了,呛着啦?你太贪心,想一口喝光我一葫芦酒么?”

  癞龙好半天方恢复元气,蹦起叫:“好小子,你……你的酒有……有鬼。”

  印-大手一伸,说:“拿来。”

  “拿什么来?”

  “钱呀,一口酒五十文,你不能喝了不给钱。”

  “你……”

  “给制钱当然好,古钱也无妨,当然得两文折一文。”

  制钱,是指本朝所铸的钱,俗称国朝钱。目下通行的有洪武钱、永乐钱、宣德钱三种。

  钱有大小,分一文、当三至当十。

  古钱,指历代留下的各朝钱,通常是两文当一文使用。

  癞龙酒没喝到,却吃了大苦头,口中如被火烙,齿舌发麻,恼羞成怒地大叫:“你小子混蛋,我揍死你。”

  声落,扭身就是一拳,居然拳风虎虎。

  印-一手拨开飞来的大拳头,一手探入,扳住了对方的咽喉,将癞龙叉倒在床上,食拇指一紧,说:“好啊!你想嘴上抹石灰白吃?办不到。”

  癞龙拼老命用手臂去扳叉在咽喉上大铁钳似的巨手,同时想翻身用脚反击。可是徒劳无功,印-另一手按住腹股关节要害,大拇指顶死气冲穴。这是足阳明胃经的要穴,也是冲脉的起点,顶死后右下半身整个发麻,失去活动能力。

  “放……放手……”癞龙含糊地叫。

  其他的客人,发出一阵哗笑。

  印-哈哈笑,问:“你给不给?五十文,一文不能少。哈哈!不给也可以,我要你把酒吐出来。”

  “我……我不饶你……”

  “我还不饶你呢。”

  “你……你知道太……太爷是……是谁?”

  “我不管你是谁,喝酒给钱,天公地道,不给,我要好好整治你。”

  手上加了劲,癞龙像条断了头尾的蛇,只能勉强扭动,双目似要突出眶外,舌头外伸挣命。

  劲道一松,癞龙好半天才回过气来。

  “哈哈!你给不给?”印-笑问。

  “我……”

  “我又用劲了。”

  “我……我给。”

  印-放手,笑道:“哈哈!拿来,五十文。”

  癞龙喘息片刻,突然眼冒凶光,再次扭身反扑,右肘凶猛地撞向他的胁肋要害。

  他身形一扭,间不容发地避开一肘,手起掌落,“噗噗噗噗”四掌连发,全劈在对方的左右颈根上,快得令人目眩,一掌比一掌沉重。

  “啊……”癞龙狂叫,再次躺下了。

  “拿不拿来?”他笑问。

  癞龙浑身都软了,抱着脖肩狂叫:“救命哪!我……我跟你打官司……”

  他抓住癞龙一条腿,扭转、加压、迫关节,笑道:“哈哈!废了你再打官司。”

  “哎唷!救命……”

  “没有人会救你。”他说,手上力道渐增。

  “哎我……要死了……”

  “死了丢你下江喂王八。”

  好汉怕赖汉,赖汉怕死汉;癞龙痛得浑身发僵,浑身冒汗,狠不起来了,拍着床板叫:

  “放手!放手我……我给……”

  他松手,笑道:“少一文,我剥掉你一身癞皮。哈哈!别装死,你给我爬起来取钱。”

  癞龙瘫软在床上,好半天方能动弹,喘息着从怀中探出一只钱囊,倒出一个纸包,三十余文制钱,数了好半天,心疼地说:“只……只有三十四文,算……算了吧。”

  他不肯收,呵呵怪笑道:“不行,少半文就剥你的皮。”

  “可……可是,我……我钱不够……”癞龙心惊胆跳地说。

  “不够,再整治你。”

  “不!不!我服了。”

  “服了也不行,你得照付酒钱。”

  癞龙拾起纸包,垂头丧气地说:“这个给你抵帐,该可以吧?”

  “那是什么?”

  “宝物。”

  “我看看。”他接过纸包,打开一看,大吃一惊。

  包内,是一只扇坠,是翡翠坠,玉红色流苏。纸上有字,上面写了一行字:“落魄穷儒身陷章华台,迟来将索我于枯鱼之肆。”

  他心向下沉,这扇坠,正是落魄穷懦少数的随身小物件之一;看字迹,也像是落魄穷儒的手笔,可惜不传神。

  六年前,落魄穷儒在池洲山区救了他,将他交给酒狂后,溜之大吉,由酒狂挑起培育他的重担。

  半年后,穷儒与师徒俩在河南不期而遇,盘桓半年又各奔前程。最近三年,落魄穷儒突然失踪!音讯全无,江湖朋友谁也不知这位风尘怪杰消息。

  自与酒狂分手后,一年来,他曾经到处打听落魄穷儒的消息,可是他失望了。

  今天,他无意中发现了落魄穷儒的手书,语气显然是向某人求救,而且处境殆危。

  他这一惊非同小可,脸色一变,厉声问:“你这扇坠从何处得来的?”

  癞龙大惊,气色不对,打一冷战说:“这……这是我自己的东西……”

  印-一把揪住癞龙的耳朵,叱道:“该死!你,不说实话,我要将你分成八块。”

  “哎……我……我……”

  “说!你要命不要?”

  “我说。昨天,你睡的地方,死了一个老家伙,我在他身上掏来的。”

  “可耻!你偷死人的东西?”

  “反……反正他……他死了,何必让他带……带进土里去?”

  “那人长相如何?”

  “七老八十,相貌平凡得很。左眼失明,有乱糟糟的胡子。”

  印-松了一口气,至少,死的不是落魄穷儒。但再一想,又担上了无穷心事,人死了,他向何处问消息?

  “你知道纸上写了些什么?”他追问。

  “我?我只认识四个字。”癞龙龇牙咧嘴地说。

  “哪四个字?”

  “一、二、三、十。这四个字,很好认。”

  “去你的!那人呢?”

  “店伙报了官,说是老死的,当天就埋了。”

  印-将酒葫芦向癞龙手上一塞,将纸包纳入怀中说:“给你,抵债。”

  他找到店东,问老死人的消息。据店东说,老人自称姓罗,早上落店便已奄奄一息,午后不久便咽了气。

  据码头的人说,老人从上江来,乘坐长江船行的客船,是被船伙计赶下船的。随身只带了一个小包裹,里面只有一套旧衣裤,两双换洗的布袜而已。为了这件事,店里不但赔了棺材和店饭钱,还得往衙门里跑了不少趟。

  他向店东讨老人的遗物,但遗物已送入衙门了。

  毫无所获,他感到心焦,便向店东问:“请问店东,这附近可有叫章华台的地方?”

  店东沉思片刻,摇头道:“客官,我们这里没有台,小地方,没听说过。”

  他不死心,请店东询问所有的店伙,依然毫无所得,没有人听说过章华台。

  他立即外出打听,花了五两银子,找来三四个地棍询问。结果,五两银子白花了。

  既然罗老人是被赶下船的,唯一的线索是找到长江船行的客船打听,但船昨日近午时分便离埠了,目下可能已经到了武昌啦!——

  无涯扫校,独家连载

  如果觉得醉杖门生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云中岳小说全集天机大侠刘伯温无情刀客有情天我独行魅影魔踪莽原魔豹莽野神龙女浪子魔剑惊龙护花人幻剑情花幻影情刀风尘怪侠风云五剑锋镝情潮碧血江南草莽芳华草泽潜龙血剑兰心逸凤引凰浊世情鸳醉杖门生小魔神邪道笑魔八荒龙蛇八极游龙霸海风云大刺客大地龙腾断魂血琵琶冷面刀客绝代枭雄九华腥风亡命客亡魂客铁汉妖狐龙虎风云榜凌风飞燕怜花印珮天涯江湖路四海游骑四海鹰扬横剑狂歌红尘碧玉湖汉群英缚虎手古剑强龙故剑情深侠影红颜匣剑凝霜五岳狂客剑啸荒原剑影寒剑在天涯剑海腾龙剑垒情关虎胆雄风杀手春秋情天炼狱霹雳天网金门圣女矫燕雄鹰蛟索缚龙江汉屠龙剑底扬尘剑海情涛邪神传星落九天京华魅影,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