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一个古怪之极的容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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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看一段新闻,刊在一九八九年三月十九日的香港《明报》上。

  (一九八九年三月十九日,对我来说,是一个极重要的日子。许多许多莫名其妙的事加在一起,形成了一桩蠢事,蠢事又像滚雪球一样,愈滚愈大,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大雪球”忽然爆了开来,爆得如此猛烈,身在其中,根本不知发生了甚么事,感觉如同世界末日一样。)

  (上一段括弧中的文字,看得不是很懂?不要紧,那件事我不打算记述出来,也和这个故事以及以前的和以后的故事,完全无关。)

  新闻如下:

  百慕达三角有奇闻

  发现海葬死者复生

  文件证明六十三年前死于癌症

  (本报百慕达航讯)百慕达三角发生过许多神秘和不可思议的事,据说,最近又出现了一宗科学难以解释的事情,一艘巴拿马渔船在百慕达三角附近发现了一名“死而复生”的男子。

  渔船于二月廿六日在百慕达以南七十五哩发现一个白色帆布袋,打开时竟是一个活生生的男子。据船长表示,该男子自称米高-维尔斯-基恩,并说自己六十三年前已死于癌症,但对死后一切已很模糊。后来他被送往百慕达医院,然后又转送苏黎世精神病研究中心,企图找出他“死而复生”的原因。

  百慕达医院的赞臣医生说,死亡证上的名字和指模确实与被救的基恩相同,他说“不要问我为何能复生,这问题有待比我更聪明的人解答。”

  资料显示,基恩在一九一八年移居百慕达、一九二三年患癌,要求死后海葬。一九二六年三月廿四日妻子执行了他的意愿,把他裹在帆布袋中,抛下百慕达南的海里。

  大家刚看完了我记述的题为《错手》的故事,当然一定记得航运业巨子哈山,在百慕达附近的海面上.捞起了一个外形看似冻肉柜一样的大箱子,箱子打开,里面走出了一个人来,竟然是百年之前,中国上海小刀会的一个重要人物!

  若是那一则新闻早发布三个月,自然人人都以为《错手》这个故事,是由那则新闻得来的灵感了,因为两者之间,的确颇多相同之处。

  但当然完全不同,《错手》故事中那个小刀会头目的情形,要复杂得多了。

  百慕达附近的海域,素有“神秘海域”或“魔鬼海域”之称,有许多怪事在那里发生过,每一宗怪事,都可以化为一个故事。

  好了,不说那个复活了的,还是说哈山、白老大、白素、戈壁沙漠和我的事——当我想起那个小刀会的头目刘恨生是一个极重要的人物,不能让他再度消失之际,便追出去,却再也没有了他的踪影。工厂中有人说看到他走出工厂去,我一直追到工厂的大门口,这家工厂的保卫工作做得十分严密,要进进出出,并不容易。

  可是由于来的时候,是我带他来的,所以,门岗在他离去的时候,没有加以阻拦!

  一出了厂,道路四通八达,谁能知道他到甚么地方去了?

  我在工厂大门口,怅然呆了半晌,想到这个神秘之极的人物,可能再也不会出现时,心中更是不自在。多少年来,神秘莫测的事情,不管经历了多么艰苦的过程,总有水落石出、真相大白的一天。而加今,刘根生这家伙,要是从此不再出现,那么,他的遭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就永远是一个迷团了!

  虽然他人走了,还留下了那个古怪之极的容器,可是又给他在我们毫无防备的情形下,取走了动力的来源——一辆最先进的坦克车,如果没有燃料动力,也就只是一堆废铁。

  那容器可能有上万种作用,但是没有了动力,也就只是废物了。

  我一面想着,一面回到了厂房之中,听到哈山和白老大这一对老朋友,又在争吵。用的仍然是上海话。另一边。戈壁沙漠却在那容器的旁边,在研究讨论。他们讨论的事,我十分感兴趣,所以不理会哈山和白老大的争吵,我也来到了那容器的旁边。被刘根生取走的动力来源是什么,无从得知。很可能那小小的装置之中,是地球人还不大懂得使用的新能源。问题是,原装的能源被取走了,是不是可以用别为来替代?

  只要找到了替代的能源,这个古怪容器的许多作用,就一样可以发挥。

  刘根生说过,这容器能起许多作用,匪夷所思,至少已经知道了其中一项作用,是能把人化为亿万分子,然后再复元——哈山由于是在“休息”状态之中起了这项变化的,所以他对于“化身亿万”,一点感觉也没有,但如果人在清醒状态之中,化身亿万,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一定要亲身经历过才知道!

  单是这一点,也足以令人心痒难熬,明知危险之极,也要去试一试,诚如白老大所说:要是没有冒险精神,人类何来进步?

  而能源代替,也不是什么难做得到的事,当汽油缺乏的时候,酒精,甚至木炭,都会被用来替代,一样可以使汽车行驶。

  戈壁的建议十分好.他大声叫:“两位老人家,请听我讲一句话。”

  哈山和白老大瞪了他一眼,居然住了口,这令戈壁也很感意外,所以他立即抓紧机会说话:“我……我们认为,若要继续研究这个容器,世界上不会再有比这个工厂更适当的地方。”

  哈山的脸色很难看:“什么意思?这东西是我的。”

  沙漠忙解释:“没有人想要你的东西,只是放在这里研究。”

  哈山显然不同意,可是他还没有开口,白老大已不客气地道:“算了,研究那怪容器,是他们的专长,我和你另外有事情要做。”

  我才进来的时候,看到白老大和哈山正在争吵,可是并没有留意他们争吵的内容,这时白老大这样说,我才知道了另有行动计划,所以我向他们望了过去,白老大一扬手:“这个刘根生,既然是当年小刀会里面有头有脸的人物,总有点记留下来,我们去查历史文件,查看有关小刀会的一切资料,总可以找出一点线索来。”

  哈山对白老大的计划十分同意:“这叫‘兜笃将军’法,希望可以弄清楚这人的来龙去脉。”

  我听得他们这样说,忍不住要开声,可是白素已轻轻用胳臂肘撞了我一下,当然她知道我要说的是什么。

  我要说的是,小刀会留下来的资料不多,又过去了那么多年,只怕想在文件中找刘根生,会徒劳无功!白素不让我说出来,自然也有她的理由,两位老人家难得意见一致,而且兴高采烈,就让他们去忙一场好了,何必去扫他们的兴。

  所以我立时改口:“刘根生一从容器中出来,就说有要紧的事,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好像到了一次上海,不知他在上海要办什么事。”

  哈山和白老大都感兴趣,哈山道:“小刀会全盛时期,根据地就在上海,他回上海,是去寻根去了。”

  白老大皱着眉:“都过去一百年了,还有什么根可寻?当时的人,现在还在的,怕只有他一人了,那时,你我都不曾出世,现在你我也已经变成老妖了。”

  哈山眯着眼:“难说得很,反正你我都决定到上海去搜集资料,顺便查访一下他在上海的行为,也是好的。”

  戈壁沙漠骇然道:“他……是一个一百多年前的人,哪来的旅行证件,怎么能要来就来,要去就去?”

  白老大瞧了他一眼,大有不屑回答之势,我怕他们发窘,就道:“刘根生一定大有奇遇,不能把他当作普通人看待。”

  戈壁沙漠仍然不住摇头,觉得事情十分不可思议。白老大和哈山,又来到了容器之前,看了一会,白老大道:“我感到睡得很沉,你们看起来怎么样?”

  白素道:“就像熟睡一样。”

  白老大感到可惜:“要是刘很生迟一点来,我可能化身亿万,那不知是什么滋味?”

  哈山一挥手:“什么滋味也没有,根本不知道曾发生过这样的事。”

  白老大点头:“一有眉目,就通知我们。”

  他在这样说的时候,指了指我和白素。戈壁沙漠没有答应。哈山神情虽然不是很愿意,但是想到可以和童年好友旧地重游,也大是兴奋,这东西放在工厂研究,也就变成了一件小事了。

  当下,我们四人告别了工厂,到了哈山的别墅之中。一路之上,两位老人家大谈当年上海的掌故和生活的情形,白老大曾身为七帮八会的大龙头,对于帮会的活动,自然了如指掌。

  他说:“小刀会以前干海盗的勾当,忽然在上海崛起,几乎连过程都没有,势力就大到几乎可以和官兵作对,公然造反。后来,又忽然失败,连渣都没有了,过程十分神秘,我早就想好好去研究一下,这次好了,可以趁机了却这宗心愿。唉,年纪大了,要做的事,也只好随机缘,做得哪件是哪件,要是全想做,哪有这么长的命!

  他忽然伤感起来,我和白素自然不敢搭腔,哈山随着感叹了片刻。

  在哈山别墅住了两天,两位老人家仍然意见不合。哈山要大张旗鼓地去,理由是:在那地方,能不能享受特权,十分重要。他若以世界著名的航运业巨子身分,带着那艘船,驶进吴淞口,把船泊在外滩,那自然风光之至,想做什么都可以了。而白老大却赞成“微服私访”,理由是两个人年纪都那么大了,绝无时间做没意思的事,悄悄进去办事,时间宝贵,不应该浪费。

  他们一直在争论,我对白素说:“不管他们怎么去,这件事,总算告一个段落了。我们——”

  白素伸了一个懒腰:“我们该回去了!”

  我轻轻抱了她一下。第二天,我们就回来了,温宝裕一知道我们回来,就和胡说一起找上门来,他嚷叫着:“究意情形怎样?我听了之后,还得立刻打电话到瑞士给良辰美景,她们等着听答案。”

  我把经过情形一说,温宝裕顿足:“不该放走了那小刀会的头目。”

  我苦笑:“谁不知道?可是他的行动快,当时又混乱之极,一下子就不见了他。”

  温宝裕侧着头:“他若是没有那容器中装置的帮助,也能在时间、空间中自由来去,那就找不到他了。”

  温宝裕的话,令我心中一动,刘根生不靠装置,未必有能力在时间和空间中自由来去,但那又怎样?世界之大,要找一个人,谈何容易。

  温宝裕这时,取出了一页剪报来,报上刊载着一开始就介绍了的那段新闻,他又道:“那容器捞起来的海域有点古怪,可以派人去那里探查一下。”

  别看温宝裕有时胡思乱想,但有时的提议也很好。反正哈山手下有的是船,派几艘出去,日夜在发现那怪容器的海域搜索,说不定会有什么发现。一想到这点,我立时打电话到哈山的别墅,可是管家的回答是:“主人和白老先生在八小时之前就离开了。”

  我吸了一口气,他们已经走了,看来是白老大的意见占了上风,他们“微服私访”,并非大张旗鼓。我对于他们两人的上海之行,一点也不寄什么希望,估量他们不几天就会败兴而返,到时再向哈山提议在海上搜索不迟。

  温宝裕却对小刀会的事大感兴趣,嚷叫着:“上海这个大城市,居然还叫一个帮会占据过,真是稀奇稀奇又稀奇,我怎么不知道会有一个帮会叫小刀会?”

  他这句话说得有点得意忘形了,我冷冷地道: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何只是小刀会!”

  温宝裕倒也识趣,他知道我的这句话,简直无可辩驳,所以就立刻转换了话题:“刘根生一出来之后,立刻回上海去……”

  我一挥手,不想和他讨论下去了,所以我道:“我不能肯定他是不是真到过上海,只是推测大有可能,这家伙十分可恶,什么也不肯说。在他的神情上,我看出他像是并未达到目的——这种事讨论到这里为止,好不好?”

  我以为这样一说,温宝裕和胡说两人,必然会同意,谁知道连一向不爱说话的胡说,也和温宝裕一起叫了起来:“当然不可以。”

  我闷哼了一声,瞪着他们,温宝裕扬起手来:“从来也没有一个卫斯理故事,是有头无尾的。”

  我想了一想,事实倒确实如此,可是刘根生一走,找不出他来,事情就不会有进展就算找到了他,他什么也不肯说,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我想不出有什么办法可以令他吐露秘密。

  我不以为哈山和白老大到上海去会有什么收获,也不相信戈壁沙漠可以找到动力的替代品。

  整件事,没有一条路可以走通,使我感到十分厌恶,因此也破天荒有了想放弃的念头。

  我冷笑地道:“就让这件事破一个例如何?”

  胡说和温宝裕互望了一眼,大摇其头,温宝裕甚至还故意气我:“你想放弃,我们找原振侠医生商量去,他一定有兴趣追查下去。”

  白素这时柔声插言:“也不一定每个故事都要有水落石出的结局。”

  温宝裕沉声道:“好故事就一定有。”

  白素笑道:“《雪山飞狐》的故事不好吗?打遍天下无敌手金面佛苗人凤和飞狐胡斐比武,胡斐那一刀终究会不会砍下去,就是千古之谜。”

  小宝翻着眼:“记得有一位金学专家说,这是作者故弄玄虚,这个故事始终不完整。”

  胡说忽发奇想,双手挥动,要大家都注意听他的话:“如果在比武过程中,忽然有一股力量,使得时间就此僵凝,或者就在那一个特定的时间之中,时间失去了作用,一切都变成静止,而这种情形,又恰好发生在胡斐的那一刀将砍之际,那会怎样?”

  温室裕对各种各样古怪的假设,有着天然的适应力,胡说讲得十分复杂,我才会过意来,小宝已拍着手叫:“好设想,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只要这种情形不变胡斐的这一刀,也就永远砍不下去,不是他不想砍,是砍也动不了。”

  我闷哼了一声:“在这样的情形下,人还会有思想吗?”

  温宝裕忽然机伶伶打了一个寒战,神情骇然:“要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人还有思想,那太可怕了,一直僵在那里,八百年,动也不能动,那比死亡可怕多了!”

  小宝说话夸张,表情十足,我斥道:“真有这种情形,当然思想也会静止,什么都不知道。”

  温室裕向我望来,虽然他没有开口,可是神情显然在问:“凭什么说得那么肯定?”

  他的这种神情,十分可恶,我脱口道:“在那容器中,哈山就是处于休息状态之中,被分解成了分子,他却一点不知道。”

  我在说的时候,不过是随便举一个例子,而目,这例子仓促拈来,也有点似是而非。可是话一说出口,我们四个人,不约而同.发出了“啊”的一声低呼声,我们同时想到了十分重要的一点。

  胡说刚才假设了一种情形,在这种情形之下,时间突然消失——时间本来就看不见摸不着,十分抽象,似乎用不上“消失”这样的形容词,但是时间既然是一种存在的现象,自然也可以消失。

  或者说,在这种情形下,时间不再存在,时间停顿了,时间不再运作了,意思都是一样的。

  这里,又有一个十分矛盾的情形出现,由于人根本不知道那种情形是什么样的,在那种情形下,一切都静止了,也只是一种设想。

  但如果在这种情形下,一切都静止,而不处于这个情形下的特定空间之内,时间仍然在进行,那么情形又会怎么样呢?

  哈山、我、白老大,都曾进入那个容器,在那容器之中,处于静止状态,是不是按下了那几个制钮之后.在那个容器之内,时间就消失,因而造成了胡说所假设的那种特殊环境?

  我们四人同时想到的是:就算不是百分之百符合这个假设,至少也是一种相类似的情形。

  那样说来,在那容器之中,不论多久都一样,因为在那容器之中,没有时间,那是一个没有时间的环境!

  那么,刘根生是一个百年之前的古人,也就十分容易接受,如果他一直在这容器之中,或者经年累月在容器之中,时间也就对他起不了作用了。

  无意之中,有了这样的一个假设,而这个假设又和刘根生的谜团有关,这都令得我们很兴奋。

  温宝裕挥着手:“那个小刀会的头目,可能早在百年之前,就已经得了那容器,靠那容器,他才活了那么久,那容器是长寿之宝。”

  胡说反驳:“一点也不宝,你想想,时间不存在,人就在静止状态之中,那和死了有什么不同?”

  温宝裕道:“当然大大不同,死了不会醒,他可以随时预校醒来的时间;而且那容器还不知道有多少其他作用,唉!唉!唉!”

  他说到这里,连唉三产,一副心痒难熬的神情,呆了一会,又补充了一句:“那东西,比陈长青的那幢屋子,还要好玩,好玩得多了。”

  我问哼了一声:“做人要知足。”

  小宝踱来踱去:“要是戈壁沙漠可以找出替代的动力来,那就好了。”

  我冷笑几几下,未表态。整件事,有了这样的假设,固然令人振奋,但是,对整件事的进展,一点用处也没有。使人处于静止状态、时间消失(假定),只不过是那容器的作用之一,另一项已知的作用,是可以把人分解为亿万分子,那又是一种什么作用?什么力量?

  单是这两项功能,也无法作出完全的假设,若加上许多作用,更是复杂,地球上再优秀的科学家,在这个容器之前,只怕也如同穴居人在一具大型电脑之前一洋,根本无法理解。

  温宝裕忽然又一拍大腿:“这东西在我们手里,要是研究不出一个名堂来,真是枉然为人也。”

  我瞪了他一眼,“从现在起,你什么也不做,专门去研究,只怕到头发白了,还是什么也研究不出。”

  这句话,温宝裕倒十分接受,或许是他生性懒,根本不想花时间去研究,所以他又道:“能把那个小刀会的头目找出来就好了。”

  他说出这种废话来,我更懒得去理睬他,不过我也想到了一个问题:刘根生得以长命,得以有许多能力,全靠这个容器中的种种装置,若是离开了容器,他也只不过是一个懂得武功的普通人,可是他走得如此之急,只是卸了动力装置,是不是他有什么极重要的事,非要他赶着去处理不可呢?

  事情看来,愈来愈扑朔迷离,才作出了一个可接受的假设,接着而来的问题,却又多了许多。

  温宝裕和胡说又商量了一些什么,发表了一些什么,我都没有注意,只听得他最后大声说:“我猜刘根生一定又到上海去了,他的老巢穴在上海,他主要待办的事,自然也在上海。”

  过了一会,他又道:“要是哈山和白老爷子凑巧能在上海遇到他,那就好了。”

  我冷冷地道:“上海有超过一干万人口。”

  温宝裕道:“他们双方都为同一目的而去,遇到的机会就很大。”

  这小子,这句话倒说得大有道理。哈山和白老大去找小刀会的资料,若是刘根生也想找当年的文件,在图书馆或档案馆中相遇的可能性,自然大大提高。

  上海还有些古旧的建筑物,和小刀会的活动有关,被列为古迹,若是他们都去看了,自然也有机会相见。

  温宝裕见一句话令我暗暗点头,更是得意:“那动力装置,不知重不重?我看他不全带了它到处旅行,说不定就顺手埋藏在工厂的附近……”

  他说到这里,手舞足蹈;大是欢喜:“叫戈壁沙漠派几辆探测车出去,可能会大有收获!”

  我也同意温宝裕的想法,所以心中才暗暗吃惊,刘根生一定是为了怕有人乱按制钮,才拆走了动力装置的,他曾屡次告诫,说会闯祸,要是真找到了动力装置,落在温宝裕他们手中,只怕就要天下大乱!

  不过我也想不出有什么方法可以制止他去通知戈壁沙漠——温宝裕和白老大有很多相似之处,要做一件事的时候,不怎么去考虑后果、这一老一少两人,十分投契,原因也在于此。

  看温宝裕这时的情形,像是已经找到了被刘根生带走的动力装置一样,我也懒得理他。

  事情讨论到这里,很难有进一步的发展,温宝裕又作了许多天马行空的假设,可是我们三个人,没有一个对他的说法点头,他自己觉得有点泄气,在沉默了片刻之后,他又高兴起来——这正是他性格的可爱之处,永远不会让沮丧占据太多的时间。

  他又指手划脚地道:“至少我们可以假设在那容器之中,可以制造出一个时间停顿的环境来!使得人的生命,可以分段进行!”

  温宝裕在这里,又创造了一个新的名词;“生命的分段进行”。

  他所创的这个名词,倒也十分生动,很能具体说明这种怪异的现象。以刘根生为例,如果一百年前,在他二十岁那年,他有了怪遭遇,进入了那容器之内,时间对他来说,停顿了,而外面已过了二十年,他从容器中出来,仍然是二十岁。

  然后,他在离开容器之后,又在正常的情形之下,生活了两年,那么,他是二十二岁。他又进了那容器,再处在时间顿的状况之下,而外面又过了二十年……

  如此类推,他每隔二十年,离开容器,活动两年,那么,一百年对他的生命来说,只是十年。刘根生看来像三十岁左右,他的生命,就是“生命的分段进行”。

  自然,他的分段生命,不一定是二十年,也可以是三十年、十年,或一百年一个整段。

  总之,当他置身于那个容器中的时候,他的生命,处于暂停的状态之中。这种情形,怪异之极,我们四个人将这种情形想了一想之后,各自的神情,都相当古怪,而且,显然同时想到了一个相当接近的情形,四个人同时开口:“那好比——”

  白素先停口,我和胡说也停了口,温宝裕照例一开口就无法停止,所以接下来的话,就由他说下去:“那好比一盒九十分种的录音带,每播上九分种,就按下暂停制,暂停三十分钟,然后再播九分钟,又暂停三十分钟,那么,等录音带播完,录音带的播出时间,仍然是九十分钟,可是时间已过了三百三十分钟!”

  胡说的脸色十分白,当然是由于他想到这种“生命分段进行法”的极大伸缩性的缘故:“理论上如果成立的话,一个人的生命,岂不是可以延长到——”

  我吸了一口气,补充了他未曾说完的:“可以延长到无限期,一千年。一万年,五万年……”

  胡说不由自主,身子颤动了一下,孤伶伶地打了一个寒战:“从容器中出来的是小刀会头目,那不算稀奇,从容器中出来的也有可能是八十岁才遇文王的姜太公!”

  那么多古人可以说,他何以偏偏捡了这位姜先生,不得而知,当然是由于那时大家的思绪十分紊乱,随便捡了一个古人来说,没有什么特殊意义的。

  可是胡说举出了姜太公来,又引起了温宝裕的联想力来了:“最好是哪吒!”

  温宝裕十分喜欢哪吒这个神话人物,常常羡慕他可以切肉还母,切骨还父,了结了血肉之躯,从此自由自在,再也不必受父母所生肉体的束缚,荷叶化身之后,用温宝裕的话说:“进入了生命的高级形态,以灵魂为主的生命形式,拼弃了百无一是的臭皮囊!”

  (中国传统的神话故事,想像力丰富无比的极多,哪吒故事,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我怕他再列举他喜欢的古人,那么真没完没了,所以我忙道:“当然刘根生就是以这种方式,跨越了一百年时间的。”

  白素直到这时,才得以发表意见;“照情形看来,刘根生在时间停顿的环境中相当久,其间,他离开容器时,可能又有别的奇遇。”

  我们向她望去,白素解释:“那容器有许多功用,他曾对哈山说,哈山太老了,不够时间学,可知他曾花了不少时间,学习使用那容器!”

  白素的假设,又提出了新问题来了:那时,这容器是在什么地方?他从什么人处学会使用这容器的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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