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瞌蛇灵角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墨余生作品紫龙佩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麟儿目光,原可透雾穿云,星眸凝注,见飞来的竟是那数月不见,凶猛绝伦的大苍鹰,这东西,大约见着麟儿,心中一高兴,竟嘎嘎连声,身在空中,一阵盘旋,还把双翅乱拍,刹时狂风滚滚,不但把石上摆的干粮,吹掉不少,并还把平静的水面。

  卷超无比波涛,只闻哗然数响,惊涛拍岸,巨浪反弹,抛珠溅玉,把龙女的衣服和秀发,弄得湿淋淋的。

  龙女笑骂道:“这扁毛畜牲,大约快活得昏了头,不下来参见主人,却在空中翱翔作怪,把我一身衣服,弄得全无半根干纱,真气人?”

  又笑把麟儿一推道:“你这主人,也疏于管教,还不唤它下来,是否让巨浪把我们淹死?”

  麟儿笑道。

  “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东西原是雌雄一对,进来的是只公的,母的未来,它决不肯下,就是招呼,也必不听指挥,别看它凶,对待它随身爱侣,还真惧伯得可笑呢?”

  朱志明朗声笑道。

  “这么说来,它是惧内的了!”口中说着,却拿眼望着龙女,神秘地笑了一笑。

  麟儿在至友前面,毫无机心,竟慢声应道:“谁说不是呢?”

  龙女脸红红地看了他一眼,娇喝道:“东西不吃,偏有这么多的闲言冷语。”

  麟儿回过味来,也觉脸红,只好微笑不语。那雌鹰,正于此时,展翼而入,水灵宫空间虽广,却无法容纳翼展文余,长达七八尺的两只大鹰,任其翱翔其内,故雌鹰只一闪入,即敛翼而降,紧跟着那雄鹰也从空降落。一左一右,都靠着麟儿,用铁嘴在麟儿身旁,擦了几擦,歪着头,圆睁一对怪眼,把麟儿觑个不止。

  白鹤神君,一见这对鹰儿,竟有如此灵慧,不觉失声笑道:“贤侄福缘真高,别的不说,单是这双灵禽,就有数百年的气候,纵遇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有此二鹰防卫,要想图害贤契,恐也难逃它们一对铁爪。”

  说着,叹了一口气,似觉满怀怅然,良久,才继续说道:“我座下原也有白鹤一对,雄名秋月,雌名倩儿,行道江湖时,每出必随,惟在十三年前,路过天台,座下骑的,正是秋月,倩儿则紧随身后,忽闻一阵啸声,起自天台绝顶,那声音,有如龙吟凤哕,清雅入耳,但听来却又浑身无力,奇异非常,秋月正待敛翼而下,被贫道用道家元阳内煞,勉强喝止,倩儿却不听指挥,翩然直落,天台古木撑云,从高空伏视,只觉一片黑绿,笼罩全山,秋月失伴,不肯前行,盘旋久之,迄未见倩儿自山中飞出,贫道暗里吃惊,不得已,只好随秋月一同降落!”

  龙女最喜洁白灵禽,一闻倩儿降落,久无动静,不由芳心大急道:“常闻师伯座下,只有一只白鹤,难道倩儿竟于此次走失,不知下落么?”

  神君凄然微笑道:“下落倒有,只是所遭遇的情况,比下落不明,还要难解!”

  随即说出当时情况:“原来神君自空际穿枝而下,恰好落在天台山顶,当地静悄悄的,寂无一人,山顶之上,有一块径逾三四丈,略作球形的大石,石上,除了一具破蒲团之外,却是一无所有,蒲团旁边,却留了几行大字,字极苍劲,写来如龙飞凤舞,连认识也极感困难。

  当时神君暗里吃惊不小,知道所遭遇的人,定是武林中至难惹的人物,因为单指刻石的功力,武林中固然不乏其人,但是用指刻石,能深入一两寸的人,却是少而又少,自知已是江湖成名露脸的人物,数十年来,武林中,已无天台这一派,也未闻有任何厉害人物,潜修于此!思前想后,竟猜不出所以然来,石上的字,却是寥寥数语,云:久绝红尘,不问世事,灵禽过境,偶动尘心,岩下有物事数件,举以赠尔,宜珍视之。字旁,还划了一只破蒲团。

  神君在岩顶察看了半日,不但树上树下,连鸟巢穴洞,也看了一番,却不见有半点影儿,只好飘身从石上降落,圆石之下,确有一又矮又小的石洞,最多,可容一人,还得盘坐其间,石洞中,却赫然摆着三物,竟是一鹤,一剑和一只长颈玉瓶。

  细看那白鹤,竟是自己座下的倩儿,此时却扑在洞中石上,然一身还是温暖,但鹤目已闭,似已死去,细一察看,浑身却无半点伤痕。

  摹闻呼然一响,秋月已从石上飞落,瞥见自己爱侣倩儿死去,不觉引颈哀鸣,将身伏在尸体旁边,竟不肯离开。

  神君只好拿着玉瓶宝剑,等了半晌,一见秋月竟了无去意,只好笑慰道:“此处有高人隐息,那容你在此间久留,情儿非死非伤,可能前辈让它暂留此处,虽然小别,对它却大是有益,悲伤做什?”

  秋月闻主人之言,才勉强立起身,又复哀啸一阵,始背负主人,冲天而上,刚一离开山顶,忽又闻有人清笑道:“你们一人一鹤,都生就一付失却老婆的命运,我来管这闲事,总算是缘份还好,否则,还真不堪设想呢!”

  神君闻言,心中异常困惑,知道再驱鹤而下,也探不出什么眉目来,只好怅然离开,时逾数载,情儿杳无音信,重游旧地,字迹宛然,连那破蒲团也不知所之。

  迫赴南海普陀岩,本系骑着秋月一同来此,申若兰将神君囚居水灵宫后,连秋月也就不知被她弄往何处了!

  这段经过,不但神君言之黯然,即麟儿,龙女等人,也为之唏嘘不已!

  麟儿大眼睛眨了一眨,天真稚气的一笑道:“天台山那位前辈,可能熟谙什么隐身术儿;否则,何至于闻声不见人,赠宝不露面?”

  龙女把小嘴一撇,故作挪榆道:“山中洞灾,以及空心古树,随处可以藏人,何必处处想那些怪诞不经的法术之类?”

  麟儿笑道:“隐身符术,自古有之,据闻,唐代某君,却礼敬一位术士,即世传八仙飘海的张果老人这位糟老头,却善隐身术,大廷之内,来去自如,乍隐乍现,有如九天神龙,难见首尾,那位风流自赏的皇帝,深觉这法术很好玩,当廷竟敕命张果老予以传授,糟老头却笑对道:“做皇帝的人,所注意的,在如何治理天下,统率万民,使四海清平,民心归附,才是正理。汉文帝信佛老之言,致使贾谊有伤之恸,法术之类,岂是陛下所宜?”竟吝而不传,最后那位风流皇帝,竟一再以此相强,糟老头无可奈何,只好传他,却把其中法诀,省略数处,所以张果老如果不在身旁的,他施行这种法术,不是露出手脚,就是现出袍带,总无法完全隐形。后来,糟老头怕皇帝再事纠缠,竟飘然远走,皇帝因为没法学全,也能懒得再练,隐身术传到而今,并未绝迹,怎能说是荒诞不经呢?”

  龙女抿嘴娇笑道:“小别数日,不想你对于稗经野史,却愈学愈多,再过数月,恐怕连家父所传,都得忘之脑后,满肚子,都是这些不经调儿。”

  麟儿俊脸微红,痴笑道:“连这些,也是恩师教我的呢?”

  龙女故作娇笑道:“师伯,你看,他胆子愈来愈大了,竟连自己嫡传师父,也诽谤起来,面晤家父时,我得在他跟前,告你一状?”

  神君一见这对小儿女,一个赛似桂宫娇娥,清丽无匹,一个却似金童滴世,秀逸夺人,而且彼此都有三分稚气,言语举动,更似带磁性吸力,惹人怜爱万分,不由展颜笑道:“你们两人,真是天生一对,谁也不用打趣谁,麟侄的话。

  想来不假,真人满腹玑珠,胸罗万向,对自己的明珠佳婿,自然将一身所学,倾囊传授,贵派承道家正统,若干法力,更为各派所不及,不过前辈真人,注重武学,致使武功鼎盛,而法力失传,隐身符术,原不足异,若兰今日手上所持之物,即有遁形作用,如认为荒诞不经,贤侄却是亲眼所见!”

  麟儿笑道:“阿弥陀佛,我这人,一生就不会说谎,否则焉能逃过师伯耳目,霞妹妹总该相信了吧!”

  龙女脉脉含情地把夫婿看了一眼,继而幽雅地一笑道:“别稍得便宜,即想买乖,恩师老人家所炼丹药,正在炉火旺盛之时,我原无法走开,因为徐师兄和白师姊,骑着苍鹰,在五指山峰上空,盘旋不去,我和师傅,一见苍鹰嘎嘎,即知有人要进入此山,正待出口动问,恩师似已前知,竟朝我莞尔笑道:“来人与你互有关连,说不定有急事相求,不能不理,你那未来夫婿,功力虽高,却到处惹祸,看来江湖浩劫,已有提早发动之势,不过这孩子来头极大,到时自有人为他挡横,不须过虑。来的人,是你师兄师姊,却非你那夫婿本人,快将他们引来一见便了!”

  我一闻此言,不觉心中一怔,赶忙离开丹房,走出一看,师兄徐瑶,骑着这只大鹰,飞得很低,但因我们的洞府,却在五指峰山腰之上,洞口又被虬松老桧遮住,不走近前面,简直无从察出,人在空中,如何看得出来,只好飞跃树梢,撮口一啸,不但把徐师兄引来头上,连自师姊飞行山后,听到啸声,也立即赶来。

  师兄师姊,久别重逢,我们快活得无以复加,正待携手话旧,大肆寒喧,不料师兄性急,劈口就道:“师妹,季师弟陷身普陀岩,对手功力过高,我和白师妹无法入洞,特来求援?’我当时尚摸不清头脑,只好叫师兄师姊,概说经过,及听完他们报告的大意,也不觉暗中吃惊,南海普陀岩,水灵宫的华觉师太,中原武林道上,知她底蕴的人却不太多,但海外名家,及恩师雪山神尼,却知道此人是一位极难惹的空门人物,不但性情孤癖,而且最为护短,稍不如意,不把对方弄得一败涂地,绝不罢手,恩师以她是位邪正参半的人,彼此虽然相隔不远,却尽量避免相见,以免闹出极不愉快的过节,谁知天意安排,实非人力所能避免,我这一关虽然避过,惹事的却仍与我互有关连,还有何话可说?立将师兄师姊,引见恩师!一入丹房,他两人拜伏在地。

  还未等人开口,恩师即含笑点头道:“你两人无须行此大礼,来意我已全知,贫尼炉火正旺,亟须人守炉护法,霞儿有事离开,就烦你两人代理便了。,话完,即又垂廉内视,默参半晌,用手略向七宝金钟一招,这件锦门至宝,原是挂在壁上,离神尼少说也有六七丈远,竟随一招之势,飞入手内,这原是佛门的大擒掌法‘巧收莲台’,但功力能达两丈开外的人,已是江湖上乘好手,恩师却能于七丈以内,施来得心应手,实不多见!

  当时把恩师看了一眼。老人家更是神目如电,慈爱非常,不等我自己开口,欲笑谓道:

  ‘道消魔长,武以卫道,你一身功力,原是家学渊源,但火候不到,一俟丹成,即可增进不少,为师两件随身至宝,骊龙剑业已赠尔,连这七宝金幢,也一起给你吧!

  女孩子行道江湖,比起男孩子来,更加危险,有此护身,百无一失,速赴普陀岩,救尔夫婿便了,半觉师太,睚眦必报,未来势必到此滋事,但也无法顾及了,即此去罢!’”

  龙女讲完这段经过,把麟儿听得感激异常,遂笑说道:“这位老前辈,竟能前知,而今普陀岩之事,虽暂告结束,但真正的大问题,却并未解决,正好请教这位前辈神尼!”

  白鹤神君,望着麟儿笑了笑,道:“这位前辈神尼,辈份之高,武功之强,在武林侠义道中,确是有数人物,听她叮嘱的口气,挽救这次武林劫运,她不但愿为插手,而且行动非常积极,贤侄如有所求,定能如愿以尝!”

  龙女忽向麟儿娇笑道:“我还有很多的活,未曾问你,趁着师伯在旁,对你个人目前情况,就教于长辈尊前,该不算我多事吧?”

  麟儿颔首道。

  “这次的事,关系着师执前辈与好友生死,本来火急万分,但能遇着师妹,心中已安定不少,本身之事,如果师妹要问,不妨提出,就教长者,愚兄自当一一作答。”

  龙女娇波流盼,笑问道:“你身上之物,愈来愈多,但这把剑,却不是那轩辕至宝,而是崆峒镇山之物灵虎剑,元弟和你情同手足,想来他人在难中,你一定和他把宝剑调换,项下龙-,定然给了琼姊防身,这些,你虽不言,我也可以根据常理揣度,但是,你背上背着的那付双钹,以前未有,定是新近所得,而且此次来此,事出突然,左腿并还受有创伤,这些经过,你如不讲,我怎能知道?”

  麟儿即将巫山复仇一段经过,讲了出来。

  龙女听到神僧传钹,不禁神采一扬,代自己夫婿欢喜,但听到玉女多情,惠元义重,琼姊中毒,云姬疗伤,而且这一干人众,均受困金牛绝谷,不觉芳心大急,星眸里,热泪洋博,巾为之湿。

  神君默然久之,才对麟儿龙女笑道:“阴山实力,果然不凡,否则,绝不至于把神山三老,一齐引出,巫山之事,乱子极大,惊险也多,但这位诙谐异僧,既然把你们收作徒弟,而且彰明昭著,叮嘱麟侄,一切有他三人作主,这无异于叫阴山群魔要比斗,尽管冲着他们二位,金牛谷之事,更指明麟侄,速返昆仑求药,湖南雪峰山上,复遇天惠真人,指点有加,这场事,来势虽凶,但结果必善,可以断言!”

  又着麟儿,把饶钹取出,鉴赏一番,钹作金黄,光华夺目,篆文符录,遍布钹身,一见而知是件降魔至宝。

  白鹤神君,喟然太息道:“三位老能辈,江湖上久忘其人,而今竟把这种玄门利器,举以相赠,可见对手来势,绝非寻常,此处无需多留,雪山前辈,也是武林老辈中,有数人物之一,功力之高,如与阴山诸魔较强弱,绝不至销有逊色,此间事了之后,当即赴昆乞,听候掌门差遣,而今力不从心,令师尊前,尚烦代为致意。”叮嘱已完,即阖目入定。

  麟儿和师兄师妹等人,已不再作客套,伏地一拜后,自己和师妹,即同骑一鹰,另一只,则由朱蔡两位师兄骑着,苍鹰嘎然作啸,一出水灵宫,即直飞入云。

  麟儿坐在师妹身后,龙女体发散布幽香,非麝非兰,中人欲醉,不觉怦然心动,两手紧搂玉人纤腰,低语道:“霞妹,小别数日,胜似三秋,如不是劫运将临,直想即日恳求恩师,早点成婚呢?”

  龙女羞霞上颊,禁不住把他啐了一口道:“你真脸厚,不求上进,长日里,只想望脂粉堆里乱钻,这种事,你如老着脸,向爹诉说,准挨一顿好骂!”

  麟儿痴笑道:“夫妇之事,人之大伦,总不能老把它搁着不提,让流年象逝水般一去不返!”

  龙女低声劝慰道:“尔我武功如已练就,父亲系不间有心人,绝不至滞延尔我之事,再说,琼姊长随身畔,近水楼台,还不是随君所欲?”

  麟儿笑道:“琼姊姊比你还古怪刁钻,想和她同睡一会,还得听许多道理,你说多气人!”

  龙女把娇躯微扭,娇笑道:“这些腻人的事,你我有暇再谈,倒是琼姊元弟,困在谷中,虽有至宝防身,但毒龙老魔,手辣心黑,随时可以实施猛攻奇袭,元弟总不能昼夜坐守,稍一不慎,势将遗恨千古,我和你同见恩师后,应即分途行事,你可急奔昆仑,问你父亲,我则弛援金牛谷,和你那至友知交生死一处,此意如何?”

  这一说,把麟儿感动极深,手搂龙女,半晌无语。

  四人两鹰,同朝东南方向进发,苍鹰雄猛无匹,快如飞矢,比阴山派的雪光素云,飞得更高更快。

  飞临五指山的上空,已近午夜,麟儿伏身下望,默察五指山形,但觉峰如五指,相并而列,尤以中峰绝险。

  山之周围,群峦星列,雾漠云腾,但中峰插天,脾睨其间,形势之险,若非武功极高的人,委实无从登临其上。

  龙女回头娇笑道:“师父爱此处险峻清雅,而且四季如春,堪以入画,故特从雪山,卓锡此处,他年道成之后,尔我也来此小住如何?”

  麟儿含笑应允。

  龙女又细语麟儿道:“五指山最高峰的山半腰,有株榕树,形如华盖,这株树论年龄,起码也是隋唐之物,树并不高,但枝浓叶密,笼罩的范围极广,师父和我修炼之处,就在树后石洞中,不论你目光如何锐利,初到此处,想要很容易的就把洞府探得,那不可能,待我着神鹰降落,尽速叩见师父后,立即分途行事!”

  语完,撮口一啸,朱志明和蔡楚翘雄鹰,本离麟儿尚远,闻着呼啸后,立将双翅几拍,便似星飞丸泻,横空飞来。

  苍鹰把人卸落树枝,即嘎嘎数声,随将双翼一敛,疾朝峰下直落,大约找寻食物果腹去了。

  洞在榕树盘根之上,入口之处,高可容人,龙女让过师兄,把人引入前洞,自己则往后洞炼丹房中,请示神尼,是否立印赐见?

  神尼轻笑道:“你可即着他们进来,伺用请示?”

  后洞原是一所大土穴,间有几处,却用石板嵌成,里面收拾得异常整洁,洞当中,却设着炼丹炉灶,炉火正旺,显示正在吃紧关头。

  洞当中,却是一只圆形石墩,高达六尺以上,上面坐着一位慈眉善目,年若八十余岁的比丘老尼,不时用手指向炉中,炉火如果太旺,从他右手食中二指,竟喷出两丝白气,熊熊火舌,只一沾着那白气,立便如响斯应,马上缩小很多。

  麟儿知她用癸水真元,调节炉火,但能练到她这股收发由心,化无形为有形,则确不容易。

  徐瑶和白玉娇两人,则侍立炉旁,形色庄严,言笑不苟。

  麟儿当中,朱志明和蔡楚翘,则一左一右,进谒神尼,一入丹房,雪山神尼,那慈祥的脸上,竟微露笑容,并对麟儿点首。

  师兄弟忙加紧脚步,奔向徽前,参以大礼。

  神尼用手朝下一招道:“贤契免礼,坐着说话!”

  立有一股无形力量,将三人挡住,拜不下去,麟儿知道这位老前辈,善佛门大般若功,已成武林绝学,本想暗中一试,测测它的威力,又恐在长辈面前失礼,遂正心诚意的毫不抗拒,立起身来,微笑禀道:“弟子等得亲慈颜,已属万幸,合以大礼参见,但以老前辈不喜俗礼,只有勉从尊意了!”肃容一揖,玉立墩前。

  神尼微笑道:“贤侄腹蕴玑玉,功臻绝顶,实不愧武林中一株瑶草琪花,未来自能领袖群伦,消强浩劫,神山饶钹前辈,更把他一双从不离身之物,举以赐尔,得此至宝,自是频添不少威力,实可预贺,此次道经南海,大约有事付托霞儿,尔两人一双两好,露儿自当竭力相助。”

  语毕,又忽闭目详参半晌,始继续说道:“青城邓崃诸派,恐向昆仑滋生事端,贤侄此时赶回山去,可能适逢其会,但望心存善念,妥为化解,转戾气为祥和,当是功德一件。朱蔡二侄,可暂充贫尼炉前护法,丹药出炉,当按个人禀赋,略作酬劳!”

  朱志明等想不到神尼这样关怀后进,自觉心中大喜,慌不迭的叩谢恩赐。

  麟儿龙女,把赴金牛谷之事,稍事陈明,神尼颔首示可,两人立即跨上苍鹰,互道珍重而别。

  由琼州岛奔赴昆仑,空中飞行,不下六千余里,昼夜不停尽三日之力,始深入昆仑山境。

  昆仑为我国最大山脉,广亵数千里,绵延无际,西自帕米尔高原之葱岭发脉,沿着新疆西藏之边境而入内地,可分北中南三大支。

  北支由托古兹达板起源,出青海,越甘肃,拆转东北,经绥察热河吉辽诸省,复南延而入冀鲁,尽于运河之东,祈连。贺兰、阴山。兴安。长白。太行。恒山等,均为此支之余脉而已。

  中支起自巴颜喀喇山,斜贯青海,东延甘蜀陕豫,而尽于洪泽湖。氓山。泰岭、伏牛。

  大别。均为此支主干。

  南支起自唐古喇山,南下人西康云南,合雪山高黎贡山,构成横断山脉。

  就整个山系而论,中原主要山脉,可以说大都为昆仑余支而已。

  紫阳真人修真之所,位于主脉中部,山势挺拔,高穿入云,除夏秋盛暑,山无积雪外,其余多为白雪皑皑,笼罩全山。

  此时正是深秋,晴空万里,碧天无际,但峰峦翠谷间,索云如絮,紫芒万道,投射其上,使山光云影,反映得分外鲜朗而山势之雄,愈觉其无与为匹。

  神鹰嘎然作啸,突把双翅一收,竟从高逾千-的上空,如星陨丸泻般,朝下疾落。

  只因下泻之势太猛,几把麟儿从高空甩下,好在他功力深厚,一身轻灵,双挡微用力一夹,即把身势稳住,不由笑骂道:“你这老物,如此粗心,假如把我弄跌,不但拔尽你身上羽毛,还得饿你七天,看你下次还敢?”

  雄鹰把头一偏,鹰眼乱眨,但立将身子飞平,离地还有数十丈,麟儿知道千元洞,一定离此不远,清啸一声,飞扑而下。

  人还未曾落地,山头之上,立有一清秀口音喝道:“何人大胆,敢擅闯昆仑,看剑!”

  暮见一道红光,势如飞虹掣电,刹那间,山谷争鸣,风雷并作,一条俊影,在红光拥簇之下,直向麟儿扑来,人来到,那凌厉劲风,森森剑气,已使人眼不能睁,呼吸迫促,加以对方将手中长剑,盘旋飞绕,猛攻硬逼,迫使麟儿还手不及。

  来人这一莽撞,也激发了麟儿小孩心性,暗道:“这种不问情由,即施毒手,大非武林侠义道所宜,来人想是师傅的关门弟子,练秋师弟,待我也来逗他玩玩!”

  立将身子往下一挫,双掌朝天一翻,这摩神功,随手进发,来人前扑之势受阻,麟儿己反手接出背上的灵虎剑。

  神剑出鞘,银芝如两,光华闪烁中,虎影频现,迅比惊雷,势若怒龙回空,银河泻浪,立把来人剑势封住。

  对手竞技斜朝里一闪,躲开麟儿正面反击,只一缓手,红光聚敛,麟儿已把来人看得一清二楚?

  来人前发齐眉,后发披肩,脸如傅粉,朗目修眉,胆鼻丹唇,蜂腰猿臂,一身青缎在装,白色开胸排扣,手中长剑,闪闪生光,红光中,似又呈现着五彩流霞,剑名太乙五灵,原是前古神珍,道家至宝,手持此剑的人,不用猜,一望而知是昆仑后起之秀中,第二人物董练秋。

  麟儿不由暗中喝彩道:“本门中能有这么一位师弟,无怪师傅对他喜爱非常,他和惠元弟真是瑜亮并生,难分轩轾,待我来试试他的武功,是否能与元弟打成平手?”

  略一缓势,那赛似金童的少年,也把一双星目朝着麟儿一阵打量,俊脸上似乎现出无限困扰,旋嗔目一咤道:“大胆崆峒弟子,敢侵犯本山么?”

  话犹未落,一式“云涌巫山”,红光闪烁之下,长剑竟横空削来。

  麟儿也喝了一声“来得好!”灵虎剑对空一卷,“大江涌日”,只闻震天价铿然一响,火光四迸,山谷争鸣,对方震退两三步,麟儿也震得手臂微酸,内家真力,竟比惠元丝毫不弱,不觉又怜又爱,遂脱口招道:“练秋师弟,快莫再打,我是嘉麟,有事回山,面见恩师;还望师弟代为兄通报!”

  董练秋剑眉一挑,竟冷笑道:“麟哥哥身上背着的兵刃,是一把武林极品轩辕神剑,只一发动剑幕,据恩师言及,十彩祥光中,应现出一条紫龙,而且他项下还悬着掌教真人恩赐之物,紫龙佩玉,你手中所持,虽然也是一件前古神兵,但银光花雨中,现出的却是一只猛虎,分明是崆峒门弟,可能惹翻了麟哥,被他打败,左腿并还受伤,无法出气,遂与青城邛崃,联合出手,本门神鹰,原是朱师兄们骑出采药,不知如何被你截得。骑上山来,意图偷袭,殊不知本门师长,凡事前知,全山各重要之处,均已派人把守,不料你被鬼神巧使,偏从此处下降,撞上了我,那诡计如何得逞?不过,我看你人品不恶,武功也高,而且腿上又被麟哥哥刺了一剑,也够可怜,如果悄悄离去,我拼着受点责罚,也可使得,否则,只师叔们一出,你就没命。”

  麟儿听他先还机警,最后却带着三分稚气,不由暗笑道:“这倒好,如你所言,岂不是有意纵敌?待我来逗他耍子!”

  遂把手中剑,扬了一扬,淡幽幽的一笑道:“此剑果是崆峒镇山之宝,剑名灵虎,你那麟哥哥和我交手,不到百合,即使落败,而且他项下神-,也被我夺取得来,不信,你看!”

  果然从项下掏出一物,只一出手,碧霞迸射处,紫龙影盘旋娇天,绚丽绝伦。

  董练秋信以为真,怒咤一声。

  “小贼!敢夺我昆仑镇山之物,我和你拼了!”

  剑芒打闪,霞映碧空,正待和麟儿作殊死斗。

  正前方,那千年古松之上,忽然发出一声清笑,黄影如矢,疾驰而束,眨眼间便至练秋跟前,来人正是一位五十上下的矮胖老者。

  此人穿着一袭黄色葛衣,满脸红润,修眉细眼,鬓到胸际,芒履白袜,潇洒非常,练秋正待挥剑出手,他却随手一扭将他扣住,笑骂道:“你天天念着的人,一旦会面,原应欢喜!而今你却没头没脑的和人家大打出手,别说你不是麟侄对手,就是能打过他,无端伤人,掌门师兄,岂肯放过?”

  又笑向麟儿道:“你这做哥哥的也有不是,初次回山,不但带来天大的麻烦,又和师弟比斗,即便掌门不稍斥责,云涛兄岂肯不管?”

  麟儿知道来人定是本门的四师叔,餐霞客彭玉真,长辈之前,那敢失礼?忙伏地跪拜道:“弟子嘉麟,叩见师叔,适才实是故试秋弟武功,无状之处,伏乞海涵!”

  餐霞客一手挽起麟儿,旋眯着一双细眼,把这位赛似金童的师侄,从头至脚,看了一阵,竟仰天打了几个哈哈,即赞不绝口道:“霞丫头兰心蕙质,貌胜天仙,我常愁无人可以为匹,掌门人偏比我沉着得多,不意他竟能于芸芸众生中,把尔选拔,穷三年之力,使你变成允文允武,在武林后辈中,一技独秀,煞是可喜!”

  忽闻钟声入耳,其声短促,竟连续鼓了也响。

  麟儿初次上山,不谙本门规定,想问,又恐失礼,只好和练秋并肩而立,静候师叔吩咐。

  餐霞容一听钟声,长眉双锁,微叹道:“今日之事,只恐无法善了!”

  立即带着麟儿练秋,直往前面林中走去,穿过深林,却是一块常绿树木,及花草滋生之地,干元洞口,依山就石,景物清雅非常。

  还未人洞,即有一虬髯老者,如飞似箭般,从洞中奔出。

  麟儿一见,早已一幌身,飞扑上前,依依拜倒,并惊呼了一声“文伯伯”。

  出来的,正是季府中,云涛跟前,名虽主仆,情属弟兄,也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一文虬。

  这位风尘豪客,不期而遇的得会少主,不由一怔,慌不迭的一手将他挽住,如悲似喜,但又似有急事在身,再说话也来不及,只讲了两句:“你回山最好,强敌压境,正待需人退敌。”

  餐霞客却笑问道:“洞中业已出现几人?掌门师兄是否启关而出?”

  文虬忙答道:“青城派恶丐洪五,业已出现中洞,接待的,只有徐道友和上官女侠。但花园中,似已进来不少高手,虽经贵派弟子拦截,只因来人武功太强,竟无法阻止,未正式露面,据估计却不下五六人之众,紫阳掌教,尚未见出,方贤侄业已鸣钟发警,我因恐徐道友人少势单,故特来奉告!”

  餐霞客一听,竟丝毫不敢大意,立携着麟儿练秋,直往洞中奔来!

  麟儿初次回山,不敢随便动问,以免失礼,但一听到来的正是青城派人物,起因如何,自己肚里有数?

  前洞非常宽广,半由天然,半由人力,开凿而成,这原是昆仑门人早晚习武之所,走完前洞,即进入一狭长通道,两旁互有出口,直通花园。

  麟儿也无心领略洞中景致,随着师叔,一路前奔,还未到达,争执之声,已由中洞传出。

  发话的人,一口地道川腔,但中气充沛,震得耳膜嗡嗡作响,同时,从他语调中,即知来意不善,只闻他冷笑连声道:“姓徐的,你倒说得好轻松。武林中任一门派的信物,与其本身共存亡,古所谓惟器与名,不可以摄人,就是这道理,本门的符令,岂甘任人摧毁?”

  只闻有人笑答道:“我那师侄,尚未成年,即便有错,孩提之童,也还罪不到哪里,且待他回山之后,由本门答复道友如何?”

  麟儿暗中-惊,知道掌碎紫铜令之事,已干青城大忌,而今问罪兴师,说不定使恩师作难,无法处理,正犹豫间,董练秋却天真稚气悄声问道:“麟哥哥,是不是你在江湖上惹了祸,让人家找上门来,这样,恩师定要严加责罚,初次回山,就挨上一顿,真划不来,我能不能设法帮你?”

  麟儿笑道:“是非曲直武林中自有公论,事如真的作错,就是恩师责怪,也惟有伏首领罚,否则,怕他何来?且和师叔人内,看情形再说便了!”

  餐霞客回转头,望着麟儿练秋,笑了一笑,却带着他们,左方,直趋后洞。

  与其说后方是洞,无如说是一排石室为佳,这是昆仑长辈修身养性之所,闭关重地,就与石室前后毗连。

  室内设有云床五张,入口不远,却是一具白玉香炉,炉内香烟袅袅,随风四散,正待入门,不料室后突有人朗声大笑道:“这孩子到处惹祸,而今人家倾巢来犯,一个应付不当,总不定又是天大乱子?”

  笑才入耳,紫阳真人和着一道一僧,却从石壁圆形石门中缓步而出。

  麟儿知道左边那道装老者,是大师伯却尘子,右边一位却是二师伯苦行禅师,见着恩师长辈,直如幼儿见着慈母,扑上前,立即拜倒在地。

  紫阳真人忙用手挡横,笑道:“痴儿且起,赶忙见过两位师伯!”

  麟儿忙以大礼向两位师伯相见。

  却尘子目光如电,把麟儿看了几眼,却笑向真人道:“这孩子杀孽虽重,偏生有人代他挡横,你看,他背上背的,竟是江湖上久不曾见之物。”

  紫阳真人,正待回答,空中却传来一阵笑声,笑声不强,但阴森森的使人寒意透顶。

  真人气定神闲的把眼朝外望了一望,左面却是一叠翠峦,大可合抱的虹松上,忽然克嚓一响,碗大松枝,无故断落,这还不算,跟着却从枝叶中,突然飞出一条人影,那人飞落之势非常奇特,却是仰着身子,横掠而来。

  餐霞客怒咤一声,竟从真人身后,凌空跃出,略一伸手,即拦腰把人抱住。

  董练秋尖叫道:“七师兄无故被人打伤,说不定伤势很重呢?”

  话还未落,又闻一声微哼,紧跟着有人道了一声:“再来一个。”

  空中又落一个浅红淡装的女子,秀发蓬松,头下脚上,分明又是被人打伤甩出,正是三弟子方玉霞。

  却尘子一脸严肃,苦行禅师佛号连声,真人把两道秀眉皱了一皱,微将伤者看了一眼,各就口中纳了一颗丹丸,才着师弟与文虬,将伤者暂时放诸云床,事完再治。

  董练秋反手拔出大乙五灵剑,正待耸身往峦上直纵。

  真人沉声喝道:“秋儿不得莽撞?”立朝峦上发话,着来人往中洞一论是非曲直,留下餐霞客和文虬,镇守后洞,自己则同两位师兄和弟子,直奔中洞。

  守门弟子,一见真人和师伯,亲出应变,忙见过礼后,左右闪开,并向身后麟儿,含笑致意。

  麟儿知道本山门弟,将近百人,大半数都是孤儿难女,无依无靠,被师叔师兄,救上昆仑后,无形中就成了本门的人,连忙含笑答礼。

  一入中洞,左旁黎木椅上,却大拉拉的坐着一位年约六十的叫化子,生得骨瘦如柴,头上偏留着又长又黑的发,他却将发结成一条长辫,盘在头上,远看去,好象头上有头,非常可笑。

  一张驴脸,特别瘦长,左目已眇,右眼却是又圆又大,开阖有光。

  身上穿着一套灰蓝直掇,那补钉,却是非常奇特,原来他前后破烂的地方,特用蛇皮补上,补的又多,好似一身长着麟甲。

  背上背着的讨米袋,却是一件软蛟皮囊,那皮质乌亮发光,非常柔软,袋子有时一鼓一鼓的乱动,却不知里面所储何物?

  他手持之物,却是一根百节蛇骨练,那东西分明铁制,却体散蓝光。

  白云生坐在台边主位相陪,爱侣上官琪,依着他右手并坐,白云生和着怪丐,愈谈愈觉话不投机,那怪丐还不时拿眼瞪他,更把他激发满腔怒火。

  两人一见三位师兄驾到,忙起身相迎。

  麟儿赶忙上前行礼,并招呼了一声师叔,又道过自己的名姓,两人一见这位掌门爱婿,武林奇资,昆仑盛传已久,却恨未见面,骤逢之下,哪得不喜?不约而同的拉着麟儿两手,四只妙目,把麟儿从头到脚,看了个够,不但上官琪赞不绝口,连白云生也朗笑道:“真和倩霞两人,确是天造地设!”讲到此处,星眸流转,却把爱侣看了一眼。

  上官琪拿手掠了掠秀发,当着玉郎师兄晚辈,动作不能过份碍眼,芙蓉脸微露笑容,却拿眼故视别处。

  怪叫化见了真人,连身子也不抬,却把右脚绕了一绕道:“足下大约是昆仑掌门人,司马紫阳了!”

  真人也不计较这些,和两位师兄,稍事谦逊后,立即落座。

  麟儿和董练秋,却随侍在师父身后。

  一俟坐定,紫阳真人,才通了自己名姓,并间怪丐来意为何?

  怪丐冷笑一声,单眼一翻,精光如电,怪声怪气道:“此来废话已多,再事重复,迹近无聊,你如假装不知,也得由你师弟向你细说,问我洪某,恕难作答。”

  他背上皮囊,忽于此时无故大动,同时,咬吱之声,也由那囊中不断传来。

  老叫化打了一个呵欠,突把驴脸上仰,双手擎天,只一翻,洞顶之上,立便碎石如雨,疾钥下落,同时,他故作朗笑道:“小东西,囊中闷慌,此处来之不易,就便瞻仰一番,我想,所谓名门正派的侠义人物,定必雅量,既然叫着要出,就让你们出来一趟便了,但是,必须安份一点,否则让人笑话,我这单眼化子可不答应!”

  说着,立把皮囊取下,眼朝上官琪咧嘴作笑,那丑像,直令人作呕。

  上官琪玉颊凝霜,眉字之间,杀机隐现,但当着玉郎掌门在座,未得允许,不好发作,只好皱着一双翠眉,把手臂有意无意的撞了撞白云生,徐羽自然知她的心意,点头笑了一笑,但也不便立即行动。

  董练秋站在师父背后,一见老叫化大模大样,直恨得牙齿痒痒,只等掌门恩师吩咐出手,立和敌人一分生死。

  偏生紫阳真人,学业有素,双方不到和平绝望,决不轻言动武,尽管老叫化迹近疯狂,碎洞示威,仍若无其事的笑容满面。

  待皮囊取在叫化手上,此时真人才把神目微睁,略显不耐。

  上官琪鉴言辩色,芳心窃喜,暗道:“凡是化子,多会耍蛇,看他皮囊鼓鼓,囊中物又复吱吱作啸,准有蛇儿,我何不如此这般,耍他一耍!”

  立便转回头,朝练秋招招手。

  练秋最是精灵淘气,赶忙奔上前,悄声道:“师婶,有何吩咐?”

  上官琪见他如此称呼,粉脸一红,白他一眼后,立从囊中取出一有盖的紫金磁盆,又咬耳吩咐一阵,练秋始眉飞色舞地回到真人身后。

  老叫化似已觉察,他平生有我无人,任性已惯,小儿妇女之辈,哪会看在眼里,立把口袋绳子一松,只闻“呻呻”一声,竟从皮囊中涌出一条红鳞锦蟒。

  这东西,身长不过六七已,略作扁平,但头部奇大,只一出袋,即发出一种吱吱呷呷之声,那声音,乍听之下,好似公鸭失群,可是声才入耳,立便头脑昏眩,同时,一股奇腥异味,随风飘来,使人心头作恶。

  红鳞毒蟒,落地后,并不和一般毒蛇一样,对人盘身吐信。

  大肆凶威,它却若无其事的睁着一双蛇眼,把对面的人,大肆张望一番,似欲择肥而噬般,随立即婉蜒转身,头一抬,半身矗立,约有四尺左右,直朝老丐,又发出一阵吱吱呷呷之声。

  董练秋心中大奇道:“这种红鳞毒蟒,最是凶恶,人畜当之,绝无幸免,老怪物竟能把它随心操纵,想是故意训练它来害人,师婶不知给我何物,特一再嘱咐,未曾叫我出手,绝对不准偷看,违则重罚,这种恶物,千万不能容它,待会,让我好好把它收拾!”

  怪叫化也不理那蛇儿,却对紫阳真人森森一笑道:“我这囊中红锦,原是老叫化长年伙伴,也和人世间那班孤男寡女一样,只一搭上,便五马分尸般,也难将它拆开,道友对于自己门人弟子,毁我青城符节一事,如不妥作交待,老伴儿性如烈火,更懂人性,一看化子丢人,怒火头上,惹出事来,可怨我化子不得!”

  真人微笑道:“个中情由,贫道此时尚未全知,落坐未久,自问未曾开罪,道友即把红锦毒蟒放出,咄咄逼人,同时我门中弟子,也被道友同们,用掌力震伤,贵派似乎不免有过激之处……”

  老叫化立把那驴脸一放,本来人瘦脸长,还加上盘辫作譬,已和山精水怪,相差不远,这一生气,越发难看,只闻他暴喝一声道:“司马紫阳,你敢存心护短,藐视本门信物,我今日叫你难逃公道!”

  立朝红鳞毒鳞,吱呀一啸,毒鳞便把蛇头朝后一卷,这东西,灵活已极,只将尾巴一绕,一摆,借力使力,着地的部份,不过一两寸,毫不费力的就把方向调转。

  鳞儿暗里吃惊,悄声警告练秋道:“红鳞锦蟒,毒性和赤炼蛇不差两样,而其灵巧凶恶,尤有过之,并还可以喷气伤人,必要时,可用剑气把它击伤,千万大意不得!”

  紫阳真人和却尘子,竟把头点了一点。

  两位小淘气,一获恩师伯伯的暗示,那胆子立便大了很多。

  刚巧,上官琪见老怪竟施展煞手,再不防御,说不定就得有人中毒,遂也笑顾练秋道:

  “董贤侄,干元洞是供我们修身习武之地,自不容邪道异端,毒蛇猛兽之类,插足其间,你为门中护法弟子,还兼着洒扫应对之事,洞中出了蛇,还不赶紧把它驱出?”

  董练秋昂然应命,一蹦一跳的从师父背后绕道走来,还向真人唱了一个肥喏,麟儿见了他这付顽皮像,差点笑出声来,虽然勉强隐忍,但还被真人察觉,回头微笑地咳了他一眼,吓得麟儿赶紧肃容以立,凝神注视练秋。

  秋儿手里捧着那紫金磁盆,笑向老叫化道:“洪老前辈,你青城派不但武功独树一格,而且道行也高,尤其老前辈更是一枝独秀之士……”

  老叫化听得非常受用,立时插嘴道:“小子,你还聪明,但我劝你少管闲事,立时找个隐秘之处。

  藏了起来。否则眼前便有奇祸!”

  秋儿朗笑道:“阎王注定三更死,不得留人到五更,即便粉身碎骨,也是数中安排,在数难免,在劫难逃,这一点,倒不劳前辈多虑!”

  红鳞毒蟒,自把身子转过后,即面朝鳞儿诸人,张口一吸,那蛇头马上大了一倍,身子似乎也增长很多,缓缓地若无其事,面对昆仑掌教,婉蜒而来!

  练秋立把磁盆,朝地下一放,用右脚踏注盆盖,面朝老叫化笑道:“洪老前辈,晚辈有一件新奇有趣之物,给你猜猜,如果你能一猜就着,我们便佩服不尽,掌碎紫铜令之事,你欲如何,无不允许,否则……”

  洪化子不由一怔,暗道:“这小子真诡,比碗还大的紫金磁盆,谁知他里面盛着什么?

  不过据白师妹(即黑寡妇)返门报称,昆仑派几个娃娃,善用蜈蚣伤人,大约里面盛着之物,自然就是这几个小子淘气的东西。”

  当即冷幽幽的一笑道:“你想使你师门一干人众,拖延向阎老五报到时间,我也只好勉从尔意,我饶你不死便了!”

  麟儿笑道:“插标买首之流,土鸡瓦狗之辈,偏还有这么多废话,不用说,师门长辈,略一伸手,你便须挫骨扬灰,就是我季嘉麟一出手,你也很难幸免,掌教铜令之事,是我季某所为,恩师一再容忍,以礼待你,并未和你多说,讲句不好听的话,这是他认为时机未熟,能代你青城派讲话的人物,还潜伏未出,不屑和你这种蠢物,多费唇舌,盆中之物,你只管猜,猜着与否,与那掌碎铜令之事,毫无关连,不过在交手之前,聊博一笑罢了。”

  洪叫化怒咤道:“原来紫铜令是你这鬼崽子一手所毁,还勾引我门中女弟子,本门掌教,特因此亲自问罪,向你师门要交出此人,你居然还斗敢在此插嘴,待我先将你毁了再说?”

  吼声甫落,又忽“吱呀作啸!”地下的红鳞毒蟒,也发出一阵”呷呷”之声,蛇头蛇身,竟大逾滚木,周身赤霞闪闪,口中红信,伸出便有三四寸,那凶恶丑像,骇人已极。

  麟儿知道这种毒物,有一特点:即不发凶威时,可呼气缩体,年代愈久,缩体的本事愈大,怒发时,也便凶恶到了极点。

  恶丐放出的这条毒蟒,能吸气胀形,大逾三四倍,做到这样,非有四百余年的功力不能为。

  蛇蜒、蛇牙、蛇骨、几乎无一不毒,人与蛇斗,远则力不能达,近恐无意中毒,精神上受到牵制,自难得心应手。

  麟儿关心秋弟弟经验不够,遂笑喝道:“从速放出盆中物,退回此处!”

  练秋还真听话,盆盖一揪,朝里一着,呆在当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光!

  原来紫金盆内,藏着的东西。并非什么奇形异物,不过是一只长约五六寸,宽不过二寸的乌龟而已,对付这种红鳞毒蟒,个把乌龟,无意送它点心一顿,秋儿以为师婶故意逗他,不由朝她皱了皱眉。

  上官琪见他看着乌龟失望发愕,手占罗巾,朝白云生嫣然一笑,悄语娇声道:“他在那儿恨我,还不喊他回来,这种失魂落魄似的,无意之间,很容易被蛇咬上一口,那一来,准把小命送掉,我还担不起这付担子!”

  白云生对这位娇憨天成,貌似玫瑰的爱侣,非常倾倒,故意激她道:“谁叫你天真稚气,存心捉弄这毫无机心的孩子,惹了祸,我才不管呢!”

  上官琪把樱唇一撤,娇声俏语道:“不管拉倒,你不叫,我自己来!”

  女儿家也有她们一股狠劲,尤其对待晚辈,处处流露着母爱十分,竟微抬皓腕,手朝秋儿一招道:“你赶快拾回紫金盆,我有话和你细说?”

  秋儿做梦初觉,捡起紫金盆,一式飞云纵,但觉微风飒然,俊影横空,佯如掠鸿掠影,立便飘落上官淇的势侧,正待找师婶细间,只闻上官琪轻轻嘘了一声,用手往场中一指,俏语道:“快看!”

  场中一蛇一龟,早已剑拔弩张,眼看就有一场龟蛇大战?

  龟与蛇斗,旷古难闻,洪化子以为对方一定拿出蜈蚣,谁知无巧不巧,麟儿因关心金牛谷中,元恙未灭,特将天蜈蚣留交至友惠元,否则早将那制蛇之物,放出多时了!饶他化子一生耍蛇,各式制蛇之物,知道不少,但还不知这龟儿有何制蛇之道?

  连紫阳真人,博古通令,也弄得困惑不解,但他知道这位弟媳,为苗疆有数人物,她那义兄公孙虚,胸罗万向,胞兄上官奇,专一精研克制奇物之道,兄妹双双,人品学问,武功剑术,谁都不弱谁,更喜蕙质兰心,善忖人意,与人比斗,很少失手,灵龟如果不能制此恶物,她决不会作那种轻举妄动之事,故处之泰然,静候场中情势发展,真如不胜,袖中也有制蛇之物。

  本来红鳞毒蟒,将身子增大后,凶威骤发,盘身堂中,昂起一颗怪头,对着紫阳真人,呼的一喷。

  可是盆中倾出的怪乌龟,只一着地,立便伸头出足,这东西,比一般乌龟不同,龟xx龟足,比起来要长得多。

  它见对面红蟒,昂首喷毒,似乎愤怒异常,爬动四足,捷逾猩猫,龟首一昂,劈口就是一蓬白沫,那东西,喷得又高又远,竟朝红蟒头部飞落。

  也不知这种白沫有何作用,可是红鳞毒蟒,却畏惧十分,惟恐趋避不及,竟将蛇头疾朝地下一落,旋把身子一滚,往斜刺里躲开六尺以上。

  地下灵龟昂首作势,尾巴竟从毅内伸了出来,这黑色怪尾更特别出奇,只一伸出,便知它是天生克蛇之物,不能不令人深叹造物之奇。

  原来它那尾巴既扁且长,上下两面,部长了极为锐利的锯齿,尾巴可随意伸屈弹卷,长几近尺。

  麟儿一见,不由笑道:“师婶不知如何得着这种天生奇物磕蛇龟,这东西,湖南山地,间有出现,但多半昼伏夜出,捕捉困难,湘人有句俗话:山中有磕蛇龟,十里无恶蛇。

  有时我们讨厌人家,外表和善,但作起事来,却过分毒辣,也就称他为磕蛇龟,就是此物!”

  上官琪笑向麟儿道:“你这鬼灵精,真还懂得不少,不过,如不生长湖南,那恐又当别论!”

  麟几天真稚气的笑了一笑,也未回言。

  练秋却朝老叫化尖声锐叫道:“洪老前辈,你听清了没有?我劝你要想耍蛇,不妨拿到别处,干元洞里,既有磕蛇龟,你如想仗蛇作恶,也无非送它一顿美食?这又何苦?”

  洪化子咤笑道:“我看你们还不必过早欢喜,它们谁作美食,那只有吃过再说!”果然灵龟毒蛇,双方展开殊死肉搏。

  原来灵龟喷出一口白沫后,即被毒蛇避开,蛇性凶残,只要一击不中,接二连三的煞着,立便相继而来,但闻噬然一声,蛇头笔竖,目闪凶光,蛇尾却绕地疾旋,眨眼之间,即将身势盘好,觑着灵龟,候机一击。

  磕蛇龟却把长颈半缩,龟目似睁还闭,带着锯齿的长尾,力朝上卷,却也在那儿蓄势待敌。

  摹地红蟒不耐,猛把蛇头往前一伸,使人看去,只有一溜红光,猛往灵龟xx部咬来。

  它快,磕蛇龟却把龟xx一缩,待蟒头临近龟尾,那长而带锯的龟尾,呼然一响,朝着自己头部,倒转而来,又猛又快,双方只一接触,蛇头立便退却,并还噬然作啸,好似触电受伤,昆仑高手,莫不暗里称奇,目光齐集中在蛇头之上,果然这凶顽毒物,头当中,现出一道血槽,无疑地,被灵龟锯尾,划了一下,锯齿锐利,无殊锋口,挨着那有不伤之理?

  练秋日常天真惯了,竟牵着上官琪的手,蹦跳叫喊道:“这龟儿,真贼滑,待会把老叫化的蛇,活活杀死后,你就把它送给小侄吧?”

  上官琪见他当着掌门,大声喊叫,惟恐他失礼受责,低声道:“你愈来愈顽皮,留心掌门罚你!”又朝白云生低声悄语道:“你为人师叔,一点不管,真不象话!”

  徐羽微笑道:“每逢我处罚门徒,你却偏有许多解说,这也不是,那也不行,到底听你哪头才算正理?”这一说,把上官琪也弄得忍俊不禁。

  地下毒蟒灵龟,彼此都游身疾走,红蟒却也改变战术,利用长尾,得隙便由灵龟侧向扫攻,但灵龟不是卷尾,就是喷沫,两者都是制蛇之物,缠战半晌红蟒虽未再失利,但也并非得手。暮地里,毒蟒性发,猛把蛇头一伏前面尺许,往地下一贴,蛇尾凌空转擦而来,但闻呼然一响,红光四迸,一如惊雷疾电,长尾下击,“巴”然作响,一下即把龟毁击个正着。

  这种闪电攻势,迫使灵龟不及御防,虽然缩头收尾,用力撑住龟毅,但蟒尾一击之力,至力强大,内部饱经巨震,自然打得昏头胀脑,还未出首,毒蟒乘势再施猛击,仅见它昂首作啸,身子便似长虹一般,蛇口张合影问,便将那磕蛇龟咬住中截。

  老叫化洪五,驴脸上满现得色,嘻着一付阔嘴,竟朝紫阳真人冷笑道:“你们昆仑这种小小龟儿,有何希罕?我这老伴只须两吻一合,连头带毅,立便粉碎,那口再不把那些惹祸小狗,从速缴出,这场比斗,正好作你们自身龟鉴了。”

  紫阳真人,淡淡一笑道:“贫道向不贪口舌之利,眼前之事,还未见分晓,道友不妨等着细瞧!”

  毒解一口含住磕蛇龟首端,那东西藏头缩尾,一动不动,红蟒却也十分狡猾,双颚加力,并把头一伸一屈,猛朝地下砸来,只由“崩崩”之声,不绝于耳,无如龟毅奇硬,自己用力稍大,也震得牙齿作疼,敲砸半晌,即劳而功不见,口中毒氛,有如瓮里蒸气,从蛇吻两旁,直冒而出。

  无如,磕蛇龟被毒气一冲,原本被击昏迷,这一来,反助它醒转。

  它原本具有清除蛇毒的能力,毒气竟成为它最好美餐,一对小鼻孔,生诸头前,虽然头存毅内,竟无碍于呼吸,于是暗中吸取一阵,立觉精神饱满,猛可里,把身后锯尾,腹中毒沫,双管齐下,但闻呼呼之声,龟尾宛如一条软鞭,紧对蛇头,连卷数下,红蟒立即吐口不及,一颗蟒头早已皮开肉绽,口腹之内,也被那磕蛇龟的毒沫,喷染不少,这东西对蛇,极具克制作用,一经沾染,便似火烧,丈来长的红蟒,宛如热锅里面的泥鳅,因为禁不住疼痛,跳得老高。

  恶丐洪五,独眼喷火,竟从黎木椅上,跳起身来,劈空一掌,猛朝那磕蛇灵龟打去,同时口中喝道:“司马紫阳,我洪老五和你拼了!”

  正是:邪正难两立不义愧灵龟忽闻一童子口音喝道:“且慢撒野!”立觉俊影凌空,度掠而来,众人一奋,神童董练秋,正飞纵而出。

  恶丐洪五,打出的劈空掌,少说也有四十余年的功力,而且走的是纯阳路子,就是江湖上一流高手,避不敢硬接硬架,练敌迎着劲风飘来,洪五不觉暗中骂道:“小子你是存心不活,明年今日,准是你的忌辰周年?”

  心意才动,对方已挥手出掌,而且施展的,也是一种劈空掌风,看不出有何奇异之处,可是一经接触,心灵上即警兆连连,不由一怔,赶忙往旁边一闪,冷笑道:“想不到你竟练就了佛门中的阿滩真气,无怪你这批小狗会有那么猖狂,老叫化倒得好好地把你教训一顿,省得你们目无余子,看掌!”

  右掌往前一挥,兜胸扫来,又猛又快。

  董练秋既顽皮,又胆大,为试探对方功力,竟不闪避,一式“金豹探爪”,往前就抓,双方两手还未接近,恶丐洪五,突把头往前一点,头上发鬓,不解自开,一头长达四尺许的发辫,好似地下的红鳞毒蟒,猛朝练秋头上击来,这种意想不到的打法,不但练秋还是初见,就是紫阳真人,也始料不到,好在秋儿贼滑,还随着餐霞客习过滚堂身法,赶忙将身子朝下一仰,两个滚转。

  即往斜刺里奔去。

  洪五哈哈大笑道:“好一式懒驴打滚,这真是名门正派,与众不同。”

  他嘴里说着,手更不闲,青城派的飞化什四式,“风卷残荷”,“缤纷花雨”,“紫盖迎风”,奇招异式,连环迸出。

  练秋虽然武功不弱,但经验可差,一上场即被人制去机先,而洪五的招式,又乘隙进逼,这一来,不免乱了手脚,头两式,还仗着小巧轻灵,侧身闪避,最后洪五的一式“紫盖迎风”却是探掌直取下额,身形奇快,躲避不开。

  摹闻麟儿突然自言自语道:“挥干返日,再来一式巧锁金龙!”

  练秋经师兄一指点,不禁恍然大悟,左手顺势往后一挥,卷起一团劲风,朝着洪五打去,紧跟着右脚往前一点,五指箕张,直朝恶丐兜腹抓来。

  洪五前外之势太猛,一时收招不及,两手相触,拍然作响,如中败革,同时吸腹收胸,躲过秋儿一抓之势,但已被他掌力,震得踉跄后退,秋儿手掌,也被打得掌心发热,但身法未乱,就事论事,恶丐洪五,还稍输一着。

  自己是青城长辈,却输在一小孩手里,这个人,那丢得起?

  于是把满腹怨气,都落在麟儿身上,戟指麟儿,沉声喝道:“要打,就自己出手,单打群斗,我化子无不奉陪。如果舍正路不由,却在一旁鬼祟,这种丢人现眼的事,也只有你们昆仑派,才可做得出来?”

  练秋喝道:“姓洪的,我劝你少作无耻之论,漫道是你这几式毛手毛脚,派不出多大用途,你们青城派长一辈的风雷僧,也败在我恩师和麟儿手下,那又作如何解说?”

  恶丐洪五,狞笑一声,也不做答,竟一伏身,捞起那半死未死的红麟锦蟒,顺手一甩,红蟒在空中挣扎,突把身子往前一弹,本是前进之势,再加上一弹之速,还未等练秋看清,那蟒头便已到了头上,只须咬上一口,六阳魁首,为人身神经主宰之区,中毒即便无救,眼看千钧一发。

  座上白云生和上官琪,业已飘身而出,还未接近秋儿,一阵龙吟凤鸣之声,还夹着那银铃似的清笑,起自紫阳真人身后,刹那间,香风四溢,俊影横空,秋儿已被一股无形力量,打得往斜刺里飞落。

  中途出手的,正是麟儿,他以师弟被恶人暗算,竟用伏魔神功将红蟒挡开。身在空中,略一盘旋,便如神龙矫天,疾落而下,神采突变的和秋儿站在一处,笑指洪五骂道:“还亏你是青城长一辈的人物,与我们武林后进动手,不用真实功夫求胜,处处使用阴谋,乾元洞中,已无法再留你这恶客,如不夹着尾巴赶路,恕我要为师门下那逐客令了?”

  还未等洪五开口,紫阳真人忙喝阻道:“嘉麟不得冒昧,得罪嘉宾,客人陆续已到,我们哪能失礼?

  快到为师身旁,准备迎接!”

  中洞与后洞通道之内,竟有人接口笑道:“紫阳掌教,竟有前知之明,真是一代高人,佩服不尽!”

  语音未落,竟悄无声息地飘落三人。

  前面是位六十余岁,青中道服,长髯飘胸,背负长剑的道装老者。

  后面两位,却是满头银发,但束发作鬓,道譬上却系着两根黄色丝条,飘拂肩际。两人都是一身玄色葛服,右边一个,大耳垂肩,风目修眉,颜面虽然略显皱纹,但脸上依然红光焕发,三柳银胡,垂及胸腹,虽然面对昆仑掌门,但双眼垂合,了无笑意,背上负着的长剑,剑柄上,黄绶缨络,飘垂逾尺。

  右边一位,服装剑饰,与左边那道装老者了无二致,只是眉毛特长,眼皮下合时,连双眼也一齐遮住,颊下却是一付山羊胡子。

  三人一入洞,紫阳掌教竟携师兄师弟,起身迎接,真人微笑道:“姜真人修道丈人山,驾临寒洞,贫道未及远迎,还望恕罪!”

  一气真人姜庶纵声朗笑道:“旁门异派,实不敢有劳真人迎近,贫道还有自知之明,故舍正路不由,择小门而入,即便真人见罪,那也说不得了!”

  旋又将身子退在一旁,面容一整,手指两位老者道。

  “这几位长辈大约不须贫道介绍,以真人见闻之广,想必知道清楚?”

  紫阳掌教,知他存心一试自己眼力,忙向两位道者,打了一个稽首,旋微笑答道。

  “这两位老前辈,想是辈份至尊,贫道在总角垂髫时,即已名震遥远的天府蓉城二老,不知是也不是?”

  一气真人面容一变,正待答话。

  左首那道装老者,本是垂着一双眼,旁若无人,突把双眸一睁,冷芒电闪,寒气袭人,把那天真稚气的董练秋,看得机伶伶的乱打寒噤,他原和麟儿并立,却把身子朝着麟儿靠紧,悄语道:“这双眼,多怕人?”

  旋闻老者冷漠地答道:“山野之民,日夕与猿鹤为伍,武林各派的高人雅士,久已隔绝不通往来,自问可以永离尘喧,从此息影封剑,无知本门逆事,数月之内,纷至沓来,初则门人无端被辱,继而连师弟风雷僧也下山受伤,这些听说都是贵派杰作。”

  话声一顿,鸦雀无声。

  还未容人答语,他又缓缓说道:“已过之事,姑且不论,只是本门紫铜令,那是开派祖师所传,与本门存亡强弱,息息相关,无心失落,犹属有罪,而今居然有人竟把它用掌力摧毁,贫道痴长一百余岁,历代相传,还未闻有人敢如此狂妄,此事却又出在贵派门人身上。”

  说至此处,竟把一双锐目,停在真人身上,话语却似斩金断铁般,冷峻得使人可怕,继而又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声,冷幽幽地说道:“贫道之名,虽未曾为真人忘却,只是真人认为除本身外。

  武林各派,都视作旁门异端,大抵不在你们眼内罢了!”

  紫阳真人,尽管对方言语,咄咄逼人,仍然是气度雍容的毫无怒意,一俟天府老人语毕,即微笑答道:“是是非非,自有公论,紫铜令之事,晚辈适才始知,好则顽徒已因事回山,将话问明后即可按情节轻重,以门规处理,好歹得还贵派一个公道,堂前有座,且请入座小叙如何?”又把师兄师弟,一一向来人引见。

  两位掌门上坐,来宾与昆仑长辈,均列坐两旁。

  早有昆仑弟子,献过香茗。

  紫阳真人,知道今日之事,比上次眠山派攻打昆仑时,还要危险得多,因为天府蓉城二者,武功剑术,在真人长一辈的人物中,即已盛传,蓉城老人,属邛崃,与天府为结义弟兄,两人只一出山,犹如孟良焦赞般,兄不离弟,弟不离兄,因之,青城邛崃,无分上下,彼此都伉瀣一气。

  蓉城老人,为人倒还耿直,可是天府老人,则固执护短,有时甚至不近人情,但对自己义弟之言,却属例外。

  宾主茶罢,紫阳真人,把当日漕宇庙一段过节,前后细说,并将风雷僧当时寻仇报复,迫使自己出手情况,舍繁就简的一一报道无遗,可是还未毕,恶丐洪五,竟哈哈大笑道:

  “如此说来,人伤令毁,倒还得判我青城门中的不是了!既然你这位名门正派的大掌门,占住了理,说我们此来就得向你陪罪。”

  又向一气真人笑道:“掌门人,你就代表我们谢罪吧?”

  通道上,又有一女人接口冷笑道:“掌门,师兄如果要谢罪,不妨等小妹们一等!”

  从圆形洞口之外,又飘来四女,前面二人,竟是黑寡妇和冷面观音,两人中间、却突着一位蓬首垢面,碧跟绿裙的少女,上半身竟用牛筋背手捆住,而且双肩之下,鲜血津津,浅蓝上装,鲜红片片,双目失神微掩,绛唇红消香褪后,已化作舌敞唇焦。

  麟儿秋儿全是一惊,心惊少女为何双肩冒血?

  原来少女琵琶骨处,竟被人捆刀穿孔,牛筋两端,竟是分头并进,穿过琵琶骨,再往复胸前,绑了几圈,然而把她放手反背,用力紧缚。

  少女经此折磨后,已不成人形,但输廓依稀,落在麟儿眼中,却是似曾相识!

  当着自己恩师及本门长辈,而且惹下的的事,说来不轻,麟儿还未十分看清,忍着不敢惊叫。

  暗中拿眼打量恩师,也发觉他一脸怒容,双目如剪,不住的往少女身上察看,黑寡妇和那冷面观音,板着一付脸,似乎连刀也砍不出血,尤其是那黑寡妇,她把麟儿恨之入骨,有朝一日,如这天真稚气的孩子,落入她的手中,她会不借一刀一刀的把他棚死,而后又连刀剁碎,做成肉圆。事实上,这女人如心地善良,也就不会有那美名了。少女全身,左右全由黑冷两妇,用手提着她身上绑缚的牛筋交住。

  身后,还立着一位年逾三十,绮装少妇,那正是青城派的赤霞女。

  这位武林妇女,虽然性喜护短,但人极正道,通权达变,刚烈处,不减须眉。平常,浑身淡红,飞行时,如霓虹经天,奇迅无匹,性好雅洁,浅妆淡抹,秀丽天成,青城门中,以她的女弟子为最多,三凤尽出其门下,此次随来,不但精神萎靡,而且云鬓不整,翠黛凝愁,女儿家浅笑轻颦,原是常事,但一双星眸红肿,煞似卒遭凶变,连日眼泪不了,伤心太过所致。

  麟儿一见这等情形,心中已明白此事十之七八,再一凝神细察,不由一阵凉意,直透心胸,登时两手微抖,涕泪涟漪。

  董练秋一见麟哥哥无端流泪,不由怔柯柯的问道:“兀那被绑少女,你曾认识?”

  麟儿流泪点头,伤心不已。

  黑寡妇和冷面观音,一到一气真人面前,立把被绑少女朝地一摔。

  麟儿惊叫一声,“仪姊姊?”竟不顾堂前失态,“一鹤冲大”,凌空而出,迅如闪电,飞扑上前,竟把少女拦腰扶住,星眸里,泪落如雨,滴滴部落在少女脸上。

  上官琪和董练秋也同时扑上,别看上官琪素有洁癣,为着救人,她竟一点也不顾脏,轻轻把人提腰抱起,麟儿迫不及待的取出芝露瓶,打开少女牙关,喂过天露后,旋反手拔剑,朝着玉仪身上的牛筋就挥。

  黑寡妇脸色铁青。面朝紫阳真人一声冷笑道:“司马教主,是否武林道的规矩,贵派可以视同无物?”

  上官琪忙止住麟儿,正待反唇相讥。

  前洞钟声,幽然作响,真人知道必是客来,正待招呼练秋出洞察看,守门弟子,已飞奔中堂,跪禀道:“苗疆公孙师伯,储庐山衡山泰山等派首脑人物,进见掌门。”

  一气真人冷笑道:“道友安排会友的时刻真巧!”

  紫阳真人,知他见疑,也不欲多费口舌,作无谓解释,仅淡淡一笑道:“是非曲直,有时故作一时之蒙混或欺骗,然事实真像均有暴露之时,昆仑洞门,昼夜都畅开无阻,贫道对待江湖同仁,更是一向无分厚薄,诡诈之技,小人所为,贫道所疾?”

  话犹未落,淡笑之声,已由前洞传人,眨眼间,语声已近,中洞大堂前,业已飘落四条人影。

  左首一铁蓑老者,白发银胡,葛衣芒履,右肩斜挂一把铁剑,由于这身打扮,一见而使人想及那是衡山派硕果仅存的长辈铁蓑翁。

  挨着铁蓑翁并肩而立的,是一位年逾八十岁的老尼,一脸慈祥,月白僧袍,半尘不染,手中铁拂尘,连柄带尾,不下三尺。

  才人门,即垂眉合目的宣了一声佛号,并合什向堂上诸人为礼,道:“贫尼庐山青云,参见在坐檀樾?”

  在她下首那貌相威严,身着青缎长衫的老者,却朝紫阳真人锊胡大笑道:“泰山千峰老人,特来奉谒,想道友不至把我摒诸门外罢!”

  他对在座青城派的人物,连看都不看一眼。

  末尾一位,却是苗疆最难惹的人物,俗称苗疆二奇,老大公孙虚,他一踏脚入门,且不先作招呼,一对含神凤目,却落在那天府蓉城二老身上,大若深知两位老者的来历,自把修眉皱了一皱。

  紫阳真人,忙向青城教主道过罪,即和师兄师弟离座相迎,宾主互致仰慕,又由真人一一引见,邪正原同水火,略一点首,却尘子和苦行禅师,即推来宾上坐,自己和两位师弟反坐在公孙虚的下首。

  上官琪抱着奄奄一息的熊玉仪,身上已沾了不少血迹,女儿家心性,较男人仁厚得多,脸上已挂满泪痕,见着长兄,不能不作招呼,只好含羞带愧的喊了一声:“大哥,你好!”

  公孙虚一见这位娇憨义妹,天真仁厚处,仍然不减当年,不觉心生怜惜,遂笑颜道:

  “人家把人弄成这样,存心就没有让她再活,纵令你和这几个孩子,设法把人救转,结果不惟不讨好,还恐弄出一场无味麻烦,这又何苦呢?”

  上官琪撇着嘴,气道:“怕麻烦,我就撒手不管了!”

  公孙虚知她个性倔强,只好笑了一笑。

  新到来宾一落坐,麟儿忙带着练秋,分赴长者之前,依次见礼。

  铁蓑翁和青云师大,对麟儿练秋,尚是初见,这种武林异质,千万人中,殊难一见,自是赞不绝口,并多勉励之言。泰山派仟峰老人,眼高于顶,平常人物,很少嘉许,可是鹤峰之上,一遇麟儿龙女,即惊为神仙人物,爱好之心,自不必说,加之龙女为着骊龙剑,曾拜千里追魂邓珏,作为他膝下义女,因此关系自更加深一层,喜爱麟儿有如子女。

  一气真人和天府蓉城二老,那股傲劲,本就使人看不顺眼,再则,对付自己一个女门徒,穿锁琵琶骨,手辣心黑处,与那偏激不仁的武林道,处罚自己敌对,方法无殊,残酷狠毒,即属异端,仟峰老人,那能袖手不管?

  他突把两道寿眉往上一扬,精眸的的,宛如电闪,朝青城教主一扫之后,却将手拱向紫阳真人,笑问道:“司马道友,尝闻贵派,素主张以武卫道,但把门人子弟,如此处管,未免有伤天和,能否看我薄面,从轻发落?不怕别人见笑,这种血淋淋的惨容,入我眼帘,即觉心悸。”

  紫阳真人,那得不明了他系明知故问?借题发挥?正待答话。

  恶丐洪五,一身软硬不吃,有我无人,闻言,竟怒眼相向道:“本门处罪不肖弟子自可权宜,无端绕着真子来惹是非,那是他自讨没趣。”

  公孙虚冷然接口道:“此处不是青城,人在此间,我倒可为紫阳道友作主!”

  话完,立着麟儿,将玉仪身上牛筋除去,并为伤者把双肩医好,这可把恶丐洪五,和那不近人情的黑寡妇气炸了肺,两人同时一飞身,往上官琪身前扑来,黑寡妇坐处较近,先行到达,伸手朝玉仪背上的牛筋就抓。

  公孙虚和仟峰老人,同样是不怕事的主子,哪甘示弱?也从座上飘出,双双把肥大袍袖往前一拂,“铁袖卷云”,劲逾千钧,分朝恶弓洪五,和那黑寡妇胸前打去。

  这一来,说打就打,黑寡妇玉掌平推,硬接仟峰老人卷出的袖风,风力接实,呼然作啸,山洞雷鸣,仟峰老人双肩微晃,黑寡妇却踉跄后退,功力高下已分。

  恶丐洪五,阴险贼猾,公孙虚袖风卷来,他突把身形朝下一挫,风从头上飘去,他也抽空使招,疾把驴头一摆,头上发辫,呼啸而出,竟朝公孙虚拦腰卷去。

  这种奇怪打法,不论公孙虚武功多强,还真不敢硬接,赶忙撤招后退避开。

  洪老五得意非常,哈哈作笑道:“公孙虚,你不过在苗蛮之地,浪得虚名,居然狗仗人多,管起闲事,我也要让你们这班自命不凡的武林人,尝尝我青城派的厉害之处。”

  不料公孙虚乘他得意忘形之际,也以牙还牙,两只袍袖,又长又大,只一缩骨移形,立时变得非常瘦矮,顷刻间,恰似换了一人,右袖一甩,呼的一响,宛如一条毒龙,凌空飞卷,势疾力猛,与恶丐洪五,头上发辫,自有过之而无不及。

  洪五作梦也未想到,自己发辫,已是门外利器,人家却拿衣袖,用束湿成棍的功夫,以牙还牙,暗中嘀一咕,独眼可冒火,驴头一摇,发辫直转,双方来势很凶,一个强打,一个硬接,辫与袖两不相让,只闻啪的一声响,彼此竟纠缠一处。

  公孙虚眼精手快,长袖挥腰之间,已凝真气于丹田,一俟辫袖缠结,即将长袖一挥。

  恶丐洪五,也用千斤坠的功力相抗,但公孙虚早已防此一着,神功贯注,力能摧山,竟把洪五一甩,袍袖招展间,洪五飞离三四丈,但他功力也精,半空里,鲤鱼打挺,总算未曾跌倒。

  苗疆公孙虚,依然气定神宁,面色不改,缓缓朝着上官琪道:“快将人抱入室内,用清泉洗去血淤,施以补血生肌,培元固本之药,或可痊愈,但一身功力是否可以复元,这就难说了!”

  随说随取出一只玉盒,递与上官琪道:“盒内生肌膏,药材极为珍贵,用余之物,还须交还,以备不时之需?”

  上官琪接过玉盒,半笑半嗔道:“谁希罕这点肌膏,还得一再叮嘱,毫不放心小妹似的!”

  暮觉身后微风飒然,上官琪两臂一麻,怀中抱着的人,顿感一空,连身旁站立的公孙虚,也未看清来人的身法手法,待其发觉,熊玉仪已落人手。

  动手夺人的,正是天府老人,只闻他冷森森的一笑道:“青城派的事,轰不容人插手,老夫也不愿和后生晚辈,动手动脚,别以为你们这点武功,足以自炫,若心存惩戒,只恐你们早已没命了。”

  语音低沉,但入耳即使人有一种重压感觉,眼光如电,扫来寒气袭人。

  美麟儿一见仪姊姊,人在生死边缘,自觉伤心万分,心神不属,耳目失灵,虽然站在师姊身旁,人被夺去,发觉已晚,在场的又都是长辈,未得指示,本事再大,也不能动手,不由心中又痛又急,只好把一双朗若明星的大眼睛,望着恩师,紫阳真人,对这位爱徒,非常痛爱,知道这场事,如不诉诸武力,决无其他方法可了,遂把脸容一整着麟儿将掌碎铜令之事,当众细说,以明是非曲直。

  可是,天府老人,不待麟儿开口,竟冷笑道:“本门至高信物,只要有人故意摧毁,理由再足,想解决,也只有两条大路好走。”

  真人也报以冷笑道:“愿闻其详!”

  “引咎自裁,人死不究,本门仅派人割取双手,谨向祖师牌前交待,此其一。舍此,誓不两立,不将毁者弄得派毁人亡,决不撤手!”天府老人,一字一吐,语句强横,无以复加。

  紫阳真人,纵声朗笑道:“贫道认为天下无不释之仇,不解之冤,问题只在于对方是否怙恶不改,贵派入山,即伤我门人,而今两位受伤弟子,尚还躺在床上,这些我都隐忍,面晤洪道友,自问尚能以礼相待。结果如何?红鳞毒蟒,把本洞闹得乌烟瘴气,贵派既为小徒毁了门中信物,劳师动众,我这为人师表的,也不能不问情由,而递加处分!但是老前辈又不容小徒开口,万事存于一理,是否我们能将理字置诸度外?贵派可将门人穿肌洞骨,本门师徒,无殊父子,这种作法,恕我司马紫阳不敢苟同,熊姑娘蕙质兰心,遭遇如此,本门上下,均代为惋恤不置,还望道友看我薄面,曲事宽容,他年如可效,誓必报命!”话完,竟向一气真人,打了一个稽首,又朝麟儿喝道:“徒儿,快向师伯谢罪!”

  麟儿朝前一跪,正待磕头,一气真人,愤然作色,手上云帚一拂,千丝寒风如剪,麟儿不敢回手,只好把真气贯注全身,云帚刚好落在钹上,踉跄一声,钹作龙吟,其声震耳。

  右边第一位,坐的正是衡山前辈铁蓑翁,已从座上飞起,瞪目怒咤道:“恶道欺人太甚!”

  挥掌发式,旋风疾转,若怒海泛潮,惊雷掣电,猛扑青城教主前胸。

  一气真人,狞笑一声,斜退半步,横右掌往盾一带,又复往前一推,也打出一种无形劲力。

  双方路道都怪,一则回旋转舞,一则由内而外向四周挤压,彼此掌未接实,但觉异常吃力,同时各把双肩一晃,铁蓑翁脚未移开,一气真人似觉站立不住,正待疾朝后退,蓉城老人,却于此时,伸了一个懒腰,那空中挤压之势立便大增,把铁蓑翁打出的旋风,激向四周散去。

  却尘子朝着蓉城老人望了一眼,竟哈哈大笑道:“长者是否因为连日跋涉,困顿风尘,且请移玉云房聊作小憩,待精力恢复后,那时明攻暗打,犹不为晚!”

  这话触发了人家满腔怒火,老人竟从椅上,缓缓立起身来,向着却尘子边走边带冷笑。

  麟儿也在师父身旁,把眼睛朝真人一望。

  真人点点头。

  只要恩师首肯,美麟儿已无所顾忌,缓把身子挨近师伯。

  蓉城老人,略一抬腕,右手中指轻扣拇指,往外一弹,弹指功可以贯石断金,只要触及,立便骨折筋断。

  不待师伯回手,麟儿早清笑道:“好一手弹指功!”人影晃动,招式奇诡,竟躲开人家正面攻势,骈右手食中两指,朝老人左臂一划,这原是昆仑山武学神髓,最难练就的天罡指,名人又哪能不识?

  但因麟儿人少年轻,虽然老人也曾闻报,这孩子功力奇异,可是总不相信,小儿辈他能强到那里?事情就坏在这种想法上?

  老人中途变式,顺着麟儿双指来势,手臂朝下一落,屈指轻弹,但麟儿天罡指也同时攻到,只闻“啪”的一响,双方一合即分,如中蛇蝎,两人颜面同时变色。

  蓉城老人,铁青着脸,竟朝紫阳真人喝道:“司马紫阳,原来你还有这么一位徒弟,无怪会如此轻狂,而今我们什么话也不必白费,手底下分强弱,峰顶上决胜负便了。”

  原来两人手指对击后,都觉骨痛如折,不由暗中一惊,蓉城老人,更是大惊失色,知道想把昆仑,弄得一败涂地,事实上极不可能,但事情已到如此地步,缩手也就不行了。

  蓉城老人向青城掌教道:“此事已无理好讲,不如以武功而正强弱,洞中动手不便,我们同赴玉柱峰领教昆仑绝学,就此便走如何?”

  天府蓉城二老,也不管紫阳真人同不同意,飘身就走,两人武功已臻化境,大袖微扬,疾如电闪,竟从小洞穿身而出。

  麟儿因为仪妹妹已落在她祖师身上,关心好友安危,心中异常焦虑,拿眼看着恩师,发出乞怜之状,真人当机立断,笑对却尘子道:“一切劳师兄作主,小弟先行一步!”并朝麟儿练秋微笑道:“尔二人随我同赴玉柱峰,即此就走!”

  袍袖微拂,人如惊鸿掠影般,携着两位心爱弟子,力朝二老身后追来。

  真人边追边笑问麟儿道:“小别数月,你功力比以前又精进很多,背上饶钹,何人所传?而且为师并未着你回山,是否巫山之行,产生重大变故?裤管已破,似曾受伤。颇令为师迷悯,可将个中原委,略向为师诉说经过。”

  这番话,充满无限关怀与爱惜,麟儿满怀激动,不由得籁籁泪落,遂将身入巫山,所遭情形,十言并作一语,概告恩师,南海所遇,也一一向恩师诉说。

  真人一听神山三老,居然出世,不觉快慰异常,遂笑道:“你这孩子,福缘真厚,居然连这三位老前辈,也感动出手,这一来,武林中多少奇异之士,未来赖以保全,确属功德一件,南海普陀岩半觉师太这桩事,与你师伯关系极深,一俟机缘已到,我即设法处理便了。

  霞儿能得雪山前辈为师,自是她毕生之幸,金牛谷之行,可能有惊无险,只是你放心不下罢了。”

  说着,回顾麟儿,笑了一笑。

  这一笑,含意至深,把麟儿笑了一个晕生双颊,羞个可仰。

  真人又继续道:“你和崆峒高足陈惠元,既能情同手足,而且对方又能敬友尚义,得友如此,尚有何言?昆仑崆峒世仇之事,积习已深,所幸你师伯师叔,赋性温和,对前人一事,必可捐弃成见,惟对方是否同一心意,那就很难预测了,贤徒必须珍惜友情,纵有天大困难,为师必竭力助尔,自可放胆去作,惟恙虫之事,至为可虑,能否获取灵药,连为师也不得而知,一俟此问事了,当与尔两位师伯,计议一番,即作决定,此次所来道友,均系江湖上有数人物,如有困难,必能同心协力,绝无掣肘,惟江湖险恶重重,尔年事又浅,一切务宜谨慎,以免愤事!”

  真人一面训勉徒儿,一面行功运气,人如脱弦之箭,追赶前面两个极厉害的对手。

  那天府蓉城二老,武功之高,令人胆寒,尤以天府老人,手上提着熊玉仪气若游丝的娇躯,行来却若无其载,玉柱峰在乾元洞之后,高逾数广仍形势巍峨,高人云表,峰头白雪皑皑,半腰而下,又忽青葱碧绿,隔远凝望,宛如雾笼仙姬,娇姿绰约,由周峰围峰叠,山势绵延,起伏千里,端的雄伟无匹。

  由乾元洞向西挺进,山形奇险,普通行人,望而却步,由于行人绝迹,遂无山径可循。

  两位者头,竟飞跃枝梢,一纵就是数十丈,葛衣袍襟,随风飘忽,乍看,便如两只大白鹤,贴梢飞行,大约心存较劲,竟愈行愈快。

  董练秋和麟儿齐肩并进,论功力,他自不如师兄,但他也有一已奇遇,苦行禅师一身功力,竟是倾囊相传,却尘子和紫阳真人,也将本身绝技,择要传授,最难得,是他能专心一志,从事研究,半年来,功力大进,轻功提纵术,尤为特长,与师兄同行,竟能赶上,而且不带半点勉强,但内功剑术,便比麟儿,相差很远了。

  对这位人美如玉的师弟,麟儿自是喜爱非常,更兼他功力精进,赋性聪明,一路行来,絮语如珠,颇感相见恨晚!

  前面却是一处绝高屏蟑,只一越过,再前便是玉柱峰,两者竟施展玄门上乘本领,御气飞行术,只闻清啸一声,万壑争鸣,两条人影,冲天直行,奇快绝伦,摹闻真人失惊道:

  “山高寒重,玉仪伤势危殆,创口鲜血,如凝结成冰,只有加速其死,要救,却须趁早拦截。”

  说罢,袍袖一拂,人便腾空长起,如龙戏九空般,矫夭无匹。

  麟儿等不敢怠慢,分从恩师左右,斜冲而起,三面包抄,同时绽舌大喝道:“两位老前辈,速将伤者留下,否则逼人动手,莫怪失礼。”

  真人麟儿,已展出十成功力,含尾直扑天府老人,眨眼间,那老儿便飞落绝峰之上,还顾身后笑道:“要追,加力,迟则无及!”

  真人与麟儿心中异常愤怒,离他落脚之处,还有数十丈,遂突把真气上提,同时左右手劈空下击,施意“大鹏搏风”,借力使力,上冲之势,快得使人眼花,真人才踏上一株虬松,正待往前发招。

  蓉城老人,哈哈大笑道:“看掌!”人竟一翻身,倒穿而来,掌势奇猛,直朝真人罩紫阳真人,一见蓉城阻道,那天府却是连头也不回,逞越过绝嶂,闪电般直朝天柱峰纵去,也就不和对手硬拼,赶忙往斜刺里一飘身,还未纵出掌风边缘,左手袍袖住上一挥,一阵氤氲,便有一股无形劲道,把蓉城掌风,挡了一挡,同时人在一晃之下,竟藉枝梢反弹之力,往上纵起,避过蓉城一击后,立即穿过绝嶂,人如流星赶月,往上直追。

  蓉城老人,飘落枝头,旋即伏身一跃,还未纵起,董练秋恰好飘身而过,背上大乙五灵剑,已拨取在手,面临强敌,发招便是辣手,只闻他清笑一声,神剑挥来,祥光涌现,有如百丈长虹,飞腾闪目,只闻咝咝之声,椎心刺耳,施展的,正是麟儿悟出的三百六十周天神剑之术,招名“疾风暴雷”,直往蓉城老人当头罩落。

  这种神奇剑术,全依自然之势,顺理成招,凌厉疾劲,气势非常。

  摹闻对方一声冷笑,剑光中人影晃动,矫若游龙,董练秋挥剑下击,身前竟奔来一条黄影,只一临近,立便有力道千钧,直袭前胸。

  练秋稍事腾挪,手中剑直朝下卷,招化“惊雷掣电”,冷芒四迸,寒气袭人,五灵剑嗡嗡作响,剑身如碧水扬波,一阵颤动,原对方掌到,剑却朝他手掌劈来,绕你手似百练精钢,但神剑能摧金断玉。

  蓉城老人,低咤道:“小子找死!”

  扬右袖,直卷剑身。

  不料麟儿因担心师弟功夫,恐非老人之敌,竟施展牟尼身法。

  双臂一合,朝下纵落,右脚尖却猛向老人头上一点,口中清咤道:“你也尝尝我这一式,功力如何?”

  老人眼快,跃身避开,董练秋忙朝师兄身旁纵去,麟儿悄声道:“师父已追上峰腰,我们快赶?”

  蓉城老人,心中暗气,还待跃身拦截,身背后微风飒然,只闻有人缓缓说:“老前辈年高德助,何必与小儿辈互作对手。”

  老人闻语,暗地一惊,知道昆仑五子,除餐霞客与白云生,功力较次外,其余三位,无一庸手。但也偏不服气,倒要试试,这位资格最老的大师兄,功力是否能与自己为敌,遂也不作答言,猛可里,一式“游龙戏水”,立掌反劈,掌风如决千仞之水,泻流而下,雷声隐隐,岳撼山鸣,同时,自己身子凌空飞扑,伸手便朝却尘子期门就点。

  这种连环猛攻,功力稍弱,即无法御防,却尘子,不敢怠慢,右手往斜刺里一伸,左手往后一扬,便如凌虚仙子,侧身穿空而上,避过掌风后将身子一翻,五指箕张,疾如闪电,也向蓉城老人左肋就抓。

  这一来,隼飞鹰扑,鹞落鸯扬,但觉千缕寒风,无边煞气,轰发之声,传之山谷,万山争鸣,两人功力都深,只一搭上手,便是连环迭式,谁也不让。

  蓉城老人,虽被却尘子中途牵制。那天府老怪,却自恃功力奇高,而且还有能人埋伏未出,故毫无顾忌,风驰电掣般,直扑玉柱峰头,手上所提的熊玉仪,因被洞穿琵琶骨,失血原多,人本只有奄奄一息,虽然食过天露与那成形灵芝,但药力还未尽量发挥,最糟的,还是天府老人,存心就不让她再活,提着她身上牛筋,一路上升,愈往高处跑,气候愈寒,两处穿筋创口,筋被带动,附近肌肤,撕裂之处,却是愈来愈多,只闻她惨嚎一声,人却昏厥。

  老人狞笑道:“既行当初,即有今日,欺师背祖,处分还轻得了么?”又见紫阳真人,拼命追来,竟是愈追愈上,不由暗道:“这小辈,御气飞行之术,居然能追上老夫,如非师弟曾和他交手,明了他一身功力,早作预谋,则此次昆仑之行,还真不敢说稳操胜算呢!”

  这时,他身离玉柱峰头,已不过百丈高下,煞风吹来,宛如利刃,熊玉仪的身上,有血迹之处,已凝结成冰,他可不管这些,仅用护身神功,将自己身子护住,又强提一口真气,上升速度,立即加快很多,眨眼间,便到达峰头。

  峰上白云弥漫,玄冰恰似琉璃,冰光云影,映为奇观。天府老人,本从甫面而上,脚一落地,便朝北方飞驰,紫阳真人和麟儿练秋,也于先后到达。

  真人一声不响,落地后,便施展慧目往前注视,云影如絮,还未看清,对手已到北部边缘,只闻他冷森森的一笑道:“小辈,想救人么?往峰底之下前去找罢!”

  话声未落,空中果然出现一条人影,那身子却正似青城女弟子熊玉仪,无疑的,这残酷老者,竟把那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女弟子,抛落峰下。

  真人心中大怒,沉声喝道:“万老前辈,你这种残酷行为,未免罪不容诛,贫道倒要和你领教一二。”

  不待话完,立朝北方纵落。

  对手不等真人扑到,早已凌空一长跃,口中还冷笑道:“老夫不屑和晚辈动手!快往峰下找人吧!”

  真人刚飞落北端,还未立住脚,雪地玄冰之下,却纵出一条人影。只一飞出,便将两掌往前一推,立时煞风如山,雷声大作,事出仓卒,无从预防,风从背后往前一撞,击个正着,紫阳真人,竟被人掌风,震往峰头之下落么!

  来人是一位虬髯环眼,阔口粗眉,跣足光头,身着憎袍的老和尚,真人被击落之后,立朝天拊掌大笑道:“师兄神算,果不寻常,这牛鼻贼道,即便不死,两三年之内,恐也无法代管别人闲事了。”

  麟儿练秋,离真人身后不远,目睹恩师被人暗算,只差点哭出声来。

  那藏身冰洞之中,利用冰雪掩盖,暗中袭击的人,正是青城门中,老一辈的第二人物,年逾百岁的风雷僧。

  原来天府老人和师弟风雷僧在下山之前,早有计谋,以熊玉仪为饵,诱使真人追赶,风雷僧则预伏绝顶,冰雪之内,利用天然雪景掩护,目光多好,也无法察看出来,真人义愤填胸,急于救人,飘身掠过风雷僧藏身之处,猛和尚却从平地冰洞之内一蹦而起,出于便是风雷掌法,真人背上,似乎被掌风撞上,人如断线风筝,竟从千切峰头,被人打落。

  天府老人,嘿嘿一笑,得意非常,风雷僧更是眉飞色舞,两人还未会合,四周突有微风袭来,看似风力不强,但稍触风头,立觉全身功力顿失,知道这是武林中最上乘的一种功力,功能虚实并用,和而不猛,毁刚销柔,伤人不觉,数百年来江湖上未曾一见的太清神罡。

  两人不约而同的向着东西两方一纵,这无异为来人让路,立有两条人影,一掠而过,未曾交发一语,便朝峰下直落。

  只气得风雷僧脸色铁青,正待朝下飞落,找麟儿练秋两人的晦气,天府老人,却将他阻住,冷笑一声道:“今日昆仑派可以说倾巢出动,紫阳贼道一死,该是群龙无首,情势混乱之时,但却尘子和苦行禅师,两人的威望,与紫阳贼道,丝毫不差,如不把这两个小辈,一举消灭,昆仑派的实力,仍可炙手,这不能不加注意!”

  风雷僧恨声道:“不论用何方法,这一门派,总不能让它存诸江湖,师兄和掌门师侄只管作主,小弟无不应命!”

  山峰之下,啸声争鸣,不须臾,人影晃动,青城和昆仑派的一干高手,均已到达峰项。

  昆仑派以却尘子为首,铁蓑翁和他并肩同行,底下则是苦行禅师,公孙虚,仟峰老人和青云师太。

  青城派则以一气真人为首,蓉城老人,恶丐洪五,和身后跟随的赤霞女,黑寡妇和冷面观音等,二男三女,共计六位,一上峰即和天府老人与风雷僧,合在一处。

  青城派的掌门,铁青着脸,心中似乎至感气恼,竟向峰头不住打量,半晌才对却尘子冷笑道:“两派高手,全集此处,适才贵派迫不及待,中途即和本门师执长辈大打出手,而令人到此间,贵派掌门却又不知去向,未免出尔反尔,使人费解!”

  却华子和苦行禅师,峰后不见掌门师弟,也正在大惑不解。

  一气真人所问,两人还真无法对答。

  只闻天府老人,冷森森的狞笑一声,有气无力的说道:“我来代人回答,司马紫阳早已变鬼!”

  此语一出,把昆仑派一干人众,将从脚底至顶,直冒凉气。

  公孙虚越众而出,冷笑道:“此事如果属实,贵派的人也莫想逃出手去。”

  不待公孙虚语毕,老人更是狞笑不绝,嘿嘿连声,云飞雪舞,口中还大声喝道:“好一个狂妄无知的后生晚辈!斗胆藐视老夫!”

  但是出语未完,对方也发出一声冷笑,只觉青蒙蒙的光华一闪,公孙虚竟尔失去踪迹。

  天府老人一怔神,旋即恢复常态,继又出声冷笑道:“原来是一种小小遁身之术,这还难不住老夫!”

  右手往肩上微扬,一阵凄厉啸声起处,碧绿光华一闪,他手上却已多了一把带有骷髅,奇形异式的宝剑。

  此剑一出,却尘子不由皱了皱眉,暗道:“这东西邪气十足,明是白骨真人魔家三剑之一,剑名碧磷。

  原赐予他门中女弟子防身使用,这次老怪却把它带来,而且苦命女子熊玉仪,在他手上也不知如何发落,看情形,大是不妙,偏生嘉麟师侄,不在此处,如有他项下神佩,破此剑自然易如反掌,否则剑上啸声,就使人大法忍受。”当即把手上拂尘微展。

  淡淡一笑道:“白骨碧磷,魔家异宝,但晚辈不自量力,倒要见识一番,就请发招赐教?”

  摹闻一声锐啸,碧光如电,遁映长空,峰头雪光,与天上素云,被这光华一射,即变成温空碧绿,使人深觉鬼气森森,不寒而栗,白云之内,还映出无数骷髅头影,隐现频仍,天府老人。

  更把手中长剑,略一招展,剑身上那白色人头骨,原有许多小孔,划空作啸,啸声奇异,刺耳椎心,这原是利用一种特殊声光,收那震慑心神之效,制造之奇,自是巧夺天工,但非有什神怪。

  啸声起处,天府老人,竟施展青城派无上剑术,“青城八八式。

  长剑划空,剑芒打闪,只觉无数骷髅头影,由四周直向却尘子逼来。

  却尘子位列昆仑五子之首,已练到三花聚顶道家至境,这种摄神荡魄之术,如何能使他惧服。

  魔剑挥来,他却把手中拂尘,往剑身卷去,这原是一种余丝缠腕的普通招术,但经名家高手,稍加变化,使来即便不同。

  尘尾带来千丝寒风,风同利箭,激起无边煞气,气劲如山。

  两方再互不相让,只闻锵当一响,剑作龙吟,剑身一阵震动,千万骷髅头影,宛如漫天花雨,往却尘子头上一罩。

  只闻咝咝数响,却尘子手上拂尘,迎空一挥,“拨云见日”

  尘尾上煞气千重,长尘更如一条怪蟒,把飞来幻影,搅得纷飞四散,尘招未尽,立便腾挪,一式云里翻身,不待对方闪避,长尘即化作“怒龙转尾”,直柱天府老人拦腰就卷。

  却尘子原是昆仑派剑击名家,他的特性,盖于散招,在昆仑五子中,自成一格,人到中年,即便向道,并且弃宝剑而用拂尘(按拂尘又名尘尾),用的仍是散式,平常闭洞不出,静中详参罕见绝招,除与几位师弟,偶尔印证外,武林人物,实不知道他武功深浅,自氓山派袭击昆仑,才与师弟出而卫道,冷残子也被他用无极真气,一举震伤,遂而震撼江湖。

  这次所遇对手,武功比冷残子只高不弱,双方出手,互有戒心,而且彼此还含着不分强弱,誓不罢手。这一来,两旁观战的人,无不惴惴于怀,任一方落败,都关系两派未来名誉与发展。

  只闻有人大声赞道:“毕道友的功力真纯!老魔崽子未便抵挡得住!”

  那声音正是苗疆公孙虚所发,青光微闪,立便隐居絮云之内。

  天府老人,冷笑一声,葛袍大袖一展,手中剑振腕而出,剑划长空,排云荡气,施展的正是青城八八式的绝妙招式,“漫天繁星”,只闻噬声震耳,剑口迎着尘尾,激卷而来。

  双方功力都纯,招式势同拼命,观战的人,不由提心吊胆、睁着眼睛,静侯空中变化。

  两条人影,中合之下,锋的一响后,不约而同的都从空中震落。

  却尘子落得比对手还快,功力上似乎稍输一着,但一落地那身子便如弩箭,直朝对方飞扑。

  手中拂尘,往前一送,说也奇怪,尘尾立向四周一分,恰似千万利刃,迎着天府老人的胸腹,直刺而来。

  昆仑派的人,不由同声赞好。

  老人把寿眉一扬,冷笑道:“喊得太早,难免失望!”

  口中答话,剑也不停,碧磷剑盘旋上绕,竟现出森森剑气,骷髅头上,锐啸刺耳,剑如疾风暴雷,紧对尘尾卷去。还未接触,却尘子立把手腕一抬,避开攻势正面,招式半撤,立又还手,尘尾如千缕游丝,缠向剑身,不料对手天府老人,剑化“长鲸吸水”,招式中竟含有玄门上乘的粘字诀,尘尾缠结剑上,魔剑虽能斩铁如泥,却不能削断尘尾半根。

  天府老人冷笑一声,长剑往后一带,却尘子也不示弱,斜退半步,凝真力把拂尘往往后一施,双方互不撒手,彼此微哼一声,脚下使用千斤坠把身形定住,而后气聚丹田,功凝右臂,谁把对方带动,则强弱自分。

  两人如同钉在地上一般,脚下冰层,竟逐渐破裂,只闻喳喳之声大作,脚便朝地下陷落。

  天府老人,双鬓见汗,却尘子业已喘息可闻,昆仑诸人,心中大急,但谁也不便明里暗助。

  暮地,恶丐洪五,却由囊中取出一物,毫不迟疑地朝着却尘子背后就打。

  物如鸡卵,色作棕黄,飞来略带呼啸,眼看就得打中。

  一气真人,脸色铁青,立朝自己的人大喝道:“速向四周散开,退则不及!”说完立往西边纵去。

  正是:

  神功分强弱

  异物划空来——

  天涯浪子扫校

  如果觉得紫龙佩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墨余生小说全集紫龙佩续紫龙佩琼海腾蛟明驼千里剑气纵横三万里海天情侣,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