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三 章 江畔奇人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墨余生作品续紫龙佩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徐芳、吴文纵身闪避,口中还故作挪榆道:“这算是巫山云雨,我兄弟两人,只好同沾雨露了!”徐芳长剑一领,恶浪千重,青光匝地,剑如横匹练,疾从琼娘头上落来,那吴文更是贼滑,百炼钢刀一卷,由下直搠而上,“直捣黄龙”,攻人下腹,招式轻薄,两人几是同时攻到,闪避困难。

  惠元龙女,担心琼妹妹报仇心切,抱病出战,真力难于久持,于是均蓄势以待,只要一遇险,立下杀手,迫使敌人措手不及,引领伏诛。

  三百六十周天神剑之术,系麟儿根据天音乐理及师门招数,独创而成,这在武林中系一种新奇之术,别人忖摸不来。只闻琼娘冷哼一声,金牛剑啸声四起,紫光触天,剑气纵横,人转六合。徐芳、吴文两式奇招,虽然配合得天衣无缝,但仍觉一股无形之力把两人刀剑,反弹回来。同时凌厉剑光,朝着徐芳一闪,那正是心坎穴要之处,迫使徐芳往后猛退。

  吴文立把刀招一变,只一点脚,立纵起两丈余高,半空里,折腰翻身,单刀疾旋,幻成一片银光,如流星泻地,朝着琼娘当头洒落。毒龙老怪,静立一旁,似在默察琼娘剑术路数,但他一颗毛头,谁也难察出他喜怒哀乐,而且双手笼在袖里,表面上显得一片安闲。

  蓦地他那冰绢袍袖,似是无风自动。俏琼娘适于此时,突觉一无形劲风,往胸腹之间一撞,那金牛剑竟似有干钧之重,举不起来,而徐芳、吴文,一从空中,一向背后,形成上下夹攻。眼看琼娘就得丧命,也是这妮子福命颇长,竟从铙钹僧传授麟儿牟尼身法时,也学会了一招半式,匆忙里,她把剑式一撤,娇躯滴溜溜一转,紧接着,身法如流水行云,只几闪,立脱出那无形劲道之外,倒是徐芳、吴文淬然失敌,招式过猛,刀剑几乎相触,忙里撤招,倒纵而退。两人不由脸红耳赤,而且暗里吃惊不已。

  毒龙叟也哼了一声。忽闻空中有人冷笑道:“暗里计算一个女孩,也亏你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真是无耻之尤!”那声音若断若续,但能字字入耳,而且显得异常清晰。稍停又闻笑声道:“这妮子,也有点鬼聪明,整日缠着那没出息的小子,也学会了不少新奇招数。”

  龙女悄声低问道:“这是谁?”

  惠元已是笑容满面,随口插嘴道:“他是我们的再传恩师,神山……”“谁收你这专门闯祸,竟和岳家作对的弟子?毒龙老怪,也是惹得么?”最后两句,说得最响,毒龙老怪无疑听得一清二楚。他把那颗毛头,四周转了一转,显系察看敌踪。金牛谷林木千株,岩石无数,纵有人藏身其间,又岂是一时可以看得出来?老怪目视极高,却也漫不为意。

  场上琼娘和巫山二匪,战斗非常剧烈,以一搏二,双方都将护身家当,全部抖露出来。

  徐芳的迥澜剑法和吴文的飞絮刀,在武林里极负盛名,只一使出,周围四五丈,只觉一片刀光剑影,而且他们手辣心黑,什么下流指数,都可使得出来。琼娘虽然是扶病而战,招式却疾如闪电,金牛剑疾绕旋空,变幻莫测,每一剑似乎都对空画着大弧,但都崩劈锁刺,而且紫光夺目。神剑断铁如泥,迫使徐吴两匪,处处都得顾忌!不由手忙脚乱!猛可里,徐匪竟出语招呼。“合子紧!漫天飞蝗,风吹浓雾!”这显然是匪徒暗语,琼娘自然无法理解得来。数语甫罢,徐、吴两匪,不约而同的往后一撤,探手豹皮囊,手扬处,漫天黄光乱闪。

  打出之物,长约两寸,大如手指,身有两翅,其快如矢。不须臾,竟有四十八只之多,而且嘶嘶作啸!这是洞庭帮绝毒暗器飞蝗阵,第二度卷土重来。琼娘一惊,纵身往斜刺里一跳,忙卸下肩上鱼篮,正拟发出篮内金鲤。那怪声又出现耳前,先是清笑一声,而后阴阳怪气的说道:“这几只铜制蝗儿,倒不过是几块破铜烂铁,无啥希罕,但它口内之物,那是玄风贼道,亲手制炼之物,七绝玄雾粉,金鲤万不能破!倒是那篮儿可以派点用途,捉它几只玩玩,也未尝不可!”毒龙老怪,颜色一变,袍袖无风自飘。

  那飞蝗阵,分成三队,前面一十二只,一窝蜂,挟着呼呼异啸,没头没脑的朝着琼娘撞来。突从半空卷来一阵怪风,迎着飞蝗一挡。蝗阵来势立煞,而且聚在一团。惠元拍手大笑道:“琼姊姊,快使一招驱鱼入网,保不落空!”但见俏影纵横,香风阵起,琼娘捧着鱼篮,挥舞之间,头批飞蝗,竟尽行落入篮内。

  那怪声又笑道:“准备接第二批!”这东西,本是满天旋舞,忽又一窝蜂,立成直线进行,一簇十二只,朝着琼娘缓缓飞来。

  琼娘身子一停,宛如天宫仙女,手捧鱼篮,朝着来物轻轻一招,又毫不费力地把蝗阵收去。毒龙叟哼一声,口中叱骂道:“龟缩不出,算什么英雄?”立将右掌一扬,狂风已脱手而出,空中剩下的二十四只飞蝗,竞被震为粉碎,立时洒落漫天黄雾。只因范围过大,几无逃避可能。麟儿勃然震怒,星眸精光电闪,一纵身,落在琼娘身畔,力发丹田,功凝右臂,太清神罡出掌一吐,竞把空中落下的黄雾,震得如大海翻波,蓦将右掌一翻,面对毒龙老怪,掌力疾吐,煞风如潮,猛往老怪迎面疾驰而至。这一式,原脱胎于铙钹异僧的旋乾转坤,为神山三老的独门艺业,方今江湖道上,敢说绝没仅有,饶你老淫功力再高,也不由吓了一跳,赶忙展卷袍袖,打出一阵寒风,将飞来黄雾,驱向谷中那溪流之处。雾落水中,立时消失,可是流水染有毒质,自然又可为害人寰,但是山间居民极少,而且清泉随处可得,倒也不足为虑。

  瞥见两道乌光,从琼娘下掌,脱手飞出。紧跟着便是两声惨号,使人毛发直竖。徐芳、吴文,胸口流血,倒地横尸。

  红影一晃,立把乌光收去。琼娘手挥金牛剑,立即割断了徐、吴两匪的六阳魁首,哭唤一声:“爹娘,从凶伏诛,保佑女儿将元凶翦灭!”不待毒龙叟出敌,武成林早巳怒吼一声,纵驶而来,描金铁骨扇竟奔琼娘头顶百汇。麟儿也不示弱,骈指对空一划。武成林前驶之躯,被股潜力弹回,略一怔神,不由恼羞成怒,破口大骂,污言秽语,自然不必细表!

  惠元忍耐不住,点足之间,翩若惊鸿,掉转头,笑对琼娘道:“姊姊,你大病未复,留下元凶,让小弟为姊代劳如何?”琼娘眼圈一红,正待婉谢。麟儿正色道:“元弟与我们胜如手足之情,伯父母身仇大恨,我们彼此有份,就让他代为出手。琼妹妹理宜稍息!”赤阳剑秦珂、桃花女徐壁姬,还都留在巫山群匪之内,惠元一出,众头目不免目视两人窃窃私语,迫使两人不能同战!于是不约而同的一领双剑,越众而前,还未发话,琼娘脸色-变,冷笑道:“薛家之仇,绝不能干扰,你们如不识趣,迫使玉石俱焚,那时悔之已晚!”

  麟儿恐惠元不乐,正待出语阻止,琼娘已纵身而出,挥动金牛剑,和两人斗在一起。惠元苦笑一声,一口怨气,都落在武成林的头上,徒手出阵,豪气干云,指着武成林喝道:

  “你恶贯满盈,死期已到,陈某凭一双空手,即此打发你上路吧!”

  蓝影闪动,掌挟千钧,“骊龙抢珠”,巧点双目,武成林狂笑一声,描金铁骨扇划空疾迎,左手骈指如戟,虚空一点,五尺风生,双方出手都快,而且用的都是险招。惠元指点连连,仗着身后护卫的人,功力出神入化,已无丝毫牵制出手之诡,招力之沉,迥异往日。武成林却是另有想法,阴山老五,技压武林,毒龙叟亲自在场,而自己又是玄风掌教嫡传弟子,相信总不至漠视,故也专心克制对手。十招一过,攻无御功,闪身之间,铁扇扬合,手法竟为之一变。

  这招式奇快之极,扇扬风动,习习全寒,指点之间,似有无数扇影,巧奔三十六大穴道。武成林还不时作出狰狞笑意,但步履似觉凌乱无章。可是只一欺近身前,扇如风狂浪涌,套环数式,不断逼攻,手脚忙乱,难于自保。

  惠元不由一怔神,只好用崆峒镇山掌法,翻天十八掌,杂以牟尼身法,才把敌人来势封住。山风飘来,怪声忽起,开人便是几句笑骂:“没用的东西,被人一柄纸扇,弄得招架不来,还配称是我狗肉和尚的徒弟,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惠元分神细听,武成林却乘机逼攻,疾出三招,“风卷残云”、‘平波卷絮”、“扇锦翻桃”。只觉扇风人影,竟把自己困住。

  那人笑道:“乘虚击实,硬攻硬接,侧后为他死角,抢上两招,他这迷真之法,就可自食其果!”惠元知是铙钹僧出语点破,自然奉若神明,眼前扇光微闪,他却毫不躲避,反将双掌一翻,太乙五灵掌左右出手,把扇风挡向两侧飘去,人也乘隙往前一扑,探指朝着武成林的铁扇抓来。武成林大吃一惊,抽招不及,只好朝后倒踪,但手中扇犹被惠元五指所触,震得右臂一麻,不由心中暗忖:“迷真扇招,系掌门嫡授,并还经过师叔的特殊指点,自称武林无人可敌,何以会被这小子识破?”不料惠元趁他分神之际施展牟尼身法,身形微闪,骈指往他志堂穴上就点。

  这是人身死穴。一经点中,伤及肾经,几乎无药可治。武成林立将描金铁骨扇反手横敲,扇风飒然,巧含阴劲。只闻惠元一声冷笑,已把罡气布注全身,右腕一抬,“金丝缠腕”,左掌平胸推出。

  描金铁骨扇,竟被惠元捞个正着,而且他这一掌,更挟排山威势,眼看武成林就此送命。忽闻一声狞笑,毒龙老怪飘空掠来,大袖一扬,寒风如箭,还带着点点黄光。这正是阴山独门魔功,蚩尤宝录中的秘传绝艺--太阳冰魄神光。

  麟儿和龙女,肝胆俱裂,不约而同的往前一纵。首由麟儿发动铙钹僧秘传绝学太清神罡,含而未吐,迎着冰魄光往上一撑。

  龙女却不顾一切,手挥七宝金幢,猛往毒龙叟头上便砸。佛门降魔之物,出手便是漫天金花,但见幢影翻飞。这种庄严恬静,使老魔为之心折不已,惠元被太阴风冰魄神光笼罩,本有性命之危,这孩子刚烈天成,视死如归,危急之中掌力不撤,“啪”然一声,掌落命门。武成林稳身不牢,震退七八尺,只觉喉头发甜,两眼昏花,耳鸣心悸,气血翻涌,身子摇摇欲倒之际,袁非和高天鹞,正飞身扑落。忽然凭空一道乌光飞来,薛琼娘三发天狼钉,这魔家异物,出手无殊催命符令,只闻惨叫一声,钉穿前额,脑袋开花,蛇蝎书生扑然倒地,眼见不活。琼娘暗袭成功,更加抖擞精神,金牛剑如一条怒龙,红影纵横,着着进逼,把秦珂和徐壁姬,迫得手忙脚乱,险象环生。太阴冰魄神光,因一撑之势,往上反弹,麟儿趁势往前一送,虽觉压力奇重,但仍把这种绝毒掌力,一举撞回。

  老怪吃惊不小,暴喝声中,竟用通臂功往前一探,只觉他右臂骤长,左臂暴缩,一把即将那七宝金幢捞住。龙女待收招撤回,金幢上力如大山,两手竟支持不住,眼看金幢就要失手。

  麟儿剑眉掀动,杀气横生,凌空一举,猛袭心胸,毒龙叟狞笑道:“凭你这点微末道行,老夫倒要硬接两招!”身躯屹立如山,不闪不避,金幢上压力暴长,龙女两手掌心,其势如炙,正待忍痛放手,任其取去金幢。人影一晃,一人自左边峭壁岩间,如飞驶来。人未到,突飞来一段狗骨,还闻佛号之声震耳。

  以毒龙叟那么高的功力,竟不敢硬接这段骨头,怒吼一声,忙松手往斜刺里直跃。略一定神,眼前却立着秃顶,细眼,满脸油泥,滑稽突梯的怪和尚。他也不睬麟儿,侧脸嘻皮笑脸的望着龙女,咧牙一笑道:“这小媳妇真美!”麟儿怕她恼怒,忙挽着龙女笑着:“霞妹快见恩师!”红光闪烁间,琼娘也逼退秦珂和桃花女两人,一纵而出,随着龙女等人,依依拜倒。

  那和尚细眼圆睁,拍胸跳足道:“男孩子这么没出息,原来是你这批小媳妇们教的如此,你看魔崽子多神气,难道你们还不及他?”又朝毒龙老怪发话道:“我狗肉和尚收了这么多不争气的弟子,经常惹厌,至为气人,大约我和你的命,因此都差不许多,他们都要闹窝里翻了可不是么?”只说得白衣龙女等人,不由心里在大乐,磕了一个头,赶快爬起,同时也渴望一场热闹好戏,就此开场。

  地上尸骸,已由寨中头目,立即搬运出谷,备棺成殓。群盗首领已失,自觉胆寒,渴老魔成功,巫山义勇寨,由阴山立派人接管!

  毒龙叟取出一付金钩,把散发往两旁一分,钩子却持在自己耳上。这时才能露出他的额目,但觉脸若雏婴,两眼神光逼人,白眉阔嘴,大耳垂肩,貌相奇异之极。铙钹僧歪着一颗怪头,咧嘴大笑道:“看你这相貌,和我和尚的孙子,不差什么,却偏生有一位娇美如仙的孙女。据我看,恐怕你膝下儿孙,是请人越俎代庖吧!”龙女琼娘等,一脸羞红,低声悄语道:“师尊为老不尊,岂不被佛祖责怪?”

  毒龙叟脸色一变,厉声喝道:“贼秃,老夫一向不惯与人争口舌之利,你的来历,别以为老夫摸不清楚,数十年关,天惠贼道,曾出现阴山,可惜他夹着尾巴潜逃。本门上下,均欲得而甘心,你和他自是狐群狗党,联成一气,今日幸会,正好和你一决存亡。来来来,闲话不言,从速发招吧!”

  铙钹僧懒洋洋地打了一个哈欠道:“我和尚只会饮酒食肉,打架可是外行,就叫我那大姑娘似的小弟子,和你玩玩吧!”

  麟儿撤赖道:“弟子功力不济,师傅,你为何懒着不爱动手?”

  铙钹僧笑骂一声:“放屁!”朝着麟儿背上,狠狠一掌,把麟儿打得往前一栽,一头撞在毒龙叟的胸坎上。老怪猝不及防,又觉力道奇猛,竞稳身不牢,疾退数步。麟儿一惊之下,忙用金鲤倒穿波,向后一跃,略定心神,瞥见对手苦眉皱脸,不由暗暗称奇,同时也觉胆气一壮,一敛心神,双卷一合道:“请老前辈赐招!”毒龙老怪,寿眉一掀,眉宇间杀机隐现,暴喝一声:“小子找死!”掌随声出,探爪便抓。

  麟儿一开始,便立展牟尼身法,左旋有转,奇快绝伦,蓦地立式发招,骈指直划。天罡指阴劲袭人,指风所及,奔心坎,袭奇门。无如毒龙老怪,内家罡煞,已布满全身,竟视指风如无物,大袖一扬,冰绡如练,白光刺眼。麟儿只觉一股无形劲道,迫使呼吸困难,下意识立将双掌朝上一圈,掌风如旋轮般翻出。对手这怪招,竟被轻轻化解。

  铙钹僧却从破袖内,取出一条熟狗腿,吃得非常香甜,瞥见麟儿这招,却大声笑道:

  “这一招,颇为邪门,但是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用的恰到好处!”

  龙女不由芳心窍笑,暗道:“师傅真是神人,连扶桑姥姥传授的百里飞环的手法,竟也看出,并还暗语讽刺,毒叟碰上他,真是触尽霉头!”

  想念之间,场上形势,却是险恶异常。毒龙叟快打猛攻,竟展出一种奇特步法,只觉左右往来如炽,幻成两团白光,在场中翻腾旋转,捉摸不定,和麟儿的牟尼身法,竟弄成异曲同工。双方谁也不敢出手一搏,一时竟互相僵持。

  龙女关心玉郎,忍不住悄问铙钹僧道:“他被人用一种奇步法困住,你老人家如再不指点,万一给人打败,岂不有辱三老威名?”

  铙钹僧笑道:“什么威名不威名,倒是用来关心夫婿是真,殊不知:‘知幻即离,离幻即觉,心体合一,无起无落?’这种粗浅之理,也领悟不来,难道跟着我狗肉和尚,专学吃酒食肉?”

  麟儿一闻此语,不由心生警觉,忙摒除俗虑,杂念不生,抱元守一,以逸待劳,任对手幻影重重,绝不为他所动。这一着,果然有效,迫使毒龙叟不得不攻,白影冲天,疾同星陨,掌挟排山之力。横空劈来!麟儿受着师傅指点已把握了以静制动,避实击虚的要则,因为掌力太猛,难于硬接,忽尔狂笑一声,蓦地双掌往前一穿,身一弹,身子几平射而出。毒龙叟居高临下,觑机一逞,以为绝不落空。却不料这孩子经人指点,领悟太快,竟从掌风边缘之外,逃出手去。不由一口怨气,全落在麟儿头上,心中竟恶念横生,也将身法一缓。

  那冰绡衣袍飘忽,满头乱发,直竖如柴,双眼觑定麟儿,发出两道碧光,使人增加不少寒意。双方势子都缓,而且布满了内家罡煞,举手投足,即可毁人于俄顷。群匪屏息以待,眼睁睁渴望这一场扳回全局。惠元龙女,想法又是不同,看铙钹僧那付饮酒食肉的馋相,根本不把毒龙叟放在目中。

  双方一声大喝,声动全谷,响着雷鸣,毒龙叟竟施煞手蚩尤掌,一出手,便是腥风扑鼻寒气袭人,如聚雨奔涛,一下将麟儿笼罩在掌风人影之下。麟儿也用昆仑镇山掌法七十二式斩掌、“雾掩云山”、“擎天一柱”、“屈指弹龙”,点、崩、拿、绞、劈、扫、挂,手脚上全是上乘功夫。

  场中一老一少,采取猛攻硬拆,周围十余丈俱见人影翻飞,煞风怒作,二十余招已过,双方兀犹胜负难分!只看得龙女、琼娘,变颜变色。惠元一双星目,更是杀气横生,几番想帮仗,但意神之间,铙钹僧一伸懒腰,立有一股无形劲道,把他挡回。麟儿功力,难望老魔深功,时间一久,不由额角见汗,浊气上浮。七十二式斩龙掌,正用到“大力伏魔”,身子一翻,掌如掣电,怒卷而出。毒龙叟狂笑一声,挫腰吸腹,“横架天梁”,同时左手往前一推,冰魄神光如山崩海啸,正对着麟儿心腹要穴。铙钹僧却是一声怪叫,挥手之间,那啃残的一段狗骨,出手便碎,化为-簇箭雨,朝着毒龙老怪颜面之间,激射而来。双方势子都急,眼见不死便伤。

  空中人影一晃,突落下一中年美妇,从旁边打出一股风力,将那箭雨吹斜,同时双掌直劈,左手把毒龙老怪的掌力封住,右手挥弹之下,更把麟儿震开,口中低喝道:“偌大年纪,怎和孩子家一般见识?”铙钹僧箭雨被吹,毫不为怪,反咧嘴大笑道:“老魔头,而今来了管头了!”那青衣美妇拿眼打量了一下怪和尚,不觉双眉微皱,立转眼望着老魔,见他冰绡袍上,被骨箭碎洞不少,不由暗里奇怪。原来他所着冰绡,系特种蚕丝和经猱毛所制,刀剑难断分毫,骨箭力道虽猛,居然能穿丝洞帛,这种功力,在江湖上即属少见。

  毒龙叟眼望来人,面带喜色,即道:“夫人来得正好,这凶僧和小狗们至为可恶,速行助我一臂将他们一举擒缚,否则无以对掌门!”那妇人,正是毒龙老怪结发妻子扶桑姥姥,也是老怪最畏惧的人物!拾得子冷浮生,一见此姥,不由心里一寒,赶忙伏体拜见。在往日,扶姥姥对他最是仁慈,见则笑脸有加,今日情形,可大不同,寒着脸,把手一摆道:

  “起来起来,不用多礼!”语罢,掉转头却向乃夫道:“后生小辈,我懒得和他们一般见识,掌门人如认为非擒不可,可另遣旁人。”

  稍停,往左右望了一眼,续问道:“云儿那孩子和你一道下山,难道独自回家不成?”

  不问还好,这一问,却触发了老怪余怒,突把老脸一沉,淡淡说道:“夫人,你当她死了的好!朱家可没有这种女儿!”

  “孩子是妾身一手带大,我可不信她一时就迷真逐妄,背了本性!”扶桑姥姥,讲到此处,脸上早泛起一片怒容。在平日,毒龙老怪可吓得不敢回声,这一次,他一反往常,他突把老脸一沉,冷笑道:“你我已是两年夫妻,平日我总是尽情容让,这次的事,可算例外,孙女不肖,背长欺祖,亲敌事仇,这刑罚,在本门是罪大恶极,五马分尸,掌门人责怪下来,你我都得摊派不是。前日我已用重手法击她一掌,就是免使她重在人前丢人现眼,可是事出意外,她还活着不死,仗着夫人传她的琵琶七曲,竟一再助敌,如不把她击毙掌下,朱氏门中已无面目见人!”

  语声末绝,琵琶之音,已袅袅传来,而且朱云英已从木屋内,缓缓而出。惠元惊叫一声,早拔步如飞朝着云英奔去。

  云英伤势末痊,怀抱玄玉琵琶,忍痛而出,星眸中泪光闪闪,人如带雨梨花,举趾漫步,如风摇嫩柳,袅袅婷婷。惠元扑上前,叫了一声:“姊姊!”底下便是默默无言。云英停步不前,缀然无语,一付翦水双眸,却现出柔情万种,滚滚热泪,只管长流,蓦地长叹一声,扭转娇躯直往场中走去。

  麟儿和龙女,也无法阻止,又担心她此后安危,不由心情大乱,也缓缓随之而出。到场中,毒龙老怪,铁青着脸,鼻息咻咻,抢步而出。扶桑姥姥,出紧随老怪身后,两眼注视乃夫,看情形,却在严防老怪,猝下毒手。云英垂首低眉,往场中一跑,低喝一声:“爷爷奶奶,不孝孙女云英,特来领罪受罚!”

  毒龙叟双眸一睁,头上白发,根根直竖,那冰绡白袍,似因老怪身材暴长,而逐渐增大起来。轩辕、骊龙、灵活虎,三剑同时出鞘,琼娘也随着龙女,立三处,四人采包抄之势,团团将玉女围住。

  双方均蓄势以待,剑拔弩张,一触即发。铙钹僧却捧着腰间的酒葫芦,对场中情形,似乎漠不关心,口中还时疯言疯语,恣情嘲笑!扶桑姥姥,此时已在老怪右侧,也未理睬云儿,却拿眼望着惠元,显系关心孙女着恋的人,人品气质,比麟儿上下如何?她喜怒不形于色,麟儿琼娘虽然心细,却也无法默察出来。

  铙钹僧偏拍手大笑道:“祖母默相孙女婿,这一回,大概中意了!”

  桑姥也不加理睬,却面朝毒龙叟低声喝道:“对付自己的孩子,何必生这么大的气?再说,眼前一般少年,虽然顽皮淘气,却决非奸佞之徒,云儿能知错,带回家中告戒便了!”

  毒龙叟狞笑道:“姑息养奸,授人笑柄,牝鸡司晨,贵非一之家福!”

  桑姥脸色一沉,轻叱道:“你这话语,用意何指?”毒龙叟避不作答,却对孙女暴起发难,身子一晃,控爪朝云英头上便抓。清啸起处,麟儿等四柄利剑,已冲天而起,但紫光电闪,龙虎翻腾,势如天河倒泻,浪海扬波,挟轰轰发发之声,朝着毒龙老怪身前直逼,凌厉之势,实武林中昔所未有。

  毒龙叟扶桑姥姥疾退数步。突闻云英惨叫一声,本是跪在当场、此时却抽身而起。变生肘腋,莫知所白,不但麟儿四人,收招疾退,连铙钹僧也不觉为之骇然。琼娘和龙女将云英由地上抱起.仔细一看,不由心如刀割,痛哭失声。

  从玉女口边到前脸,尽是鲜血,而且还汩汩直流,下额双颊部份,已逐呈浮肿,全身犹不断抖颤。那翦水双目,已失去往日光辉,悲惨之极。龙女不言不笑,脸上一片茫然,两手抱着云英,席地而坐。在平常,她素有洁癖,缟衣素裙上,绝无半点泥尘,此时却一反往常,什么都不管了。琼娘则眼泪模糊,轻将玉女牙关叩开,才看出她那致命之一,却是嚼舌而起。舌从中间咬断,肌肉收缩外翻,仅剩的点筋肉沾连,使人一见,只觉血肉模糊,惨不忍见。惠元半蹲半跪,血泪交流,手抚云英哭诉道:“云姊姊,你义比天高,命同纸薄,惠元恩德未酬,恕我此时不能追随地下,待返师门交接一切后,思酬怨了,也是我向姊姊报命之时!”他大约伤心已极竟朝玉女一拜,人即跃然而起,仰天一啸,响遏行云,那啸声,也不知有多少悲痛?使人一听,不由自主的落下泪来。

  他缓缓朝着毒龙叟走近,星目里发出一种异样光辉,那是充满怨毒。饶他毒龙叟功臻绝顶,阴残狠惊,也不由心头一凛,不自觉的后退两步。惠元手挽灵虎剑,眼见一场凶杀狠斗,即将起于俄顷。

  扶桑姥姥,关心孙女安危,一反往日镇静,人如浮光捉影,早飘向孙女身前,伏身察看伤势,脸上似乎带着一片绝望情景,惊叫一声:“苦命娇儿!”

  随又喃喃自语:“事情如此,我还存什么奢望?”

  可怕之事,纷至沓来。一声“阿弥陀佛”人影晃动间,青莲师太,如秋叶堕地,无息无声,怀中正抱着一具女尸。那是袁玉英死后遗体,青丝半断,颜面如生,只是双目未合,嘴角间还挂着几丝鲜血,因为死的都是少女,而且她们都是兰心蕙质,艳绝人寰的月下娇娥,她们本身绝无过恶,可是都陈尸眼前,作为魔爪之下的牺牲品,这那能不使人痛心万分?

  此一攻心战术,足使正义之士豪气干云,而使那些存心邪恶,手带血腥的人,自然怵目惊心,魂惊魄落。刹那间,匪中头目,竟有不少的人,掩面而逃,袁非和毒手鬼王,虽然力加阻止,挥拳挥杖,杀鸡骇猴,但后面的人,却怒吼一声,手按匣弩,引势待发。所谓三人同心,其利断金,大敌之前,士心瓦解,甚至倒戈相向。只要来一个内外夹击,天大的本事,也得伏诛于正义之前。袁非和毒手鬼王,相顾一惊,赶忙见机缩手,静立老怪身后,群匪虽然一哄而散,但毒龙叟却视同未观,脸上阴晴不定,口角间还冷笑连连。惠元正待伏剑出斗,老怪已把煞气布满全身,准备一出手,立将元儿毙之掌下。

  扶桑姥姥,见了袁玉英的尸骸,脸上更增悲戚,又不断打量了毒龙老怪两眼,正待朝青莲师太发话。铙钹僧已挂上酒葫芦,赤着一双腿,疯疯癫癫的跑了出来,口中叫着道:“阿弥陀佛,虎毒不食儿,老魔你把自己的孙女也害死了,足见比毒蛇猛兽还恶,如今发妻也来劝你,仗着肉角已除,了无所惧,你真认为人世间没有人可把你制服么?”老怪怒吼一声,大袖一扬,平空拔起丈许,双掌挥动间,连环三式,交替攻来!

  铙钹僧跣着一双足,所及之处,石头上都留下一种很清晰的足痕,出招更是神奇妙绝,举手投足,都使人莫测所由。

  两人愈打愈快,最后几难分辨他们的身影,只觉有两团黄白光华,在空中滚来滚去,剧战总在六十余合以上。蓦地白光遽降,毒龙老怪现身,他不但脸上浮肿,口角间也渗出鲜血,显然落败受伤。铙钹僧也随之落地,这时却一本正经道:“你如再用一身所学,毒害武林,下次相遇,莫怪我和尚更下毒手!”

  老怪铁青着脸,戟指扶桑姥姥喝道:“你还不把她尸骸负之返山,一同向掌门谢罪,如果责怪下来,那时悔之已晚!”

  桑姥也无好气,立即报以恶声。老怪狞笑不语,携着群匪,冲出绝谷而去。

  铙钹僧指着惠元和麟儿,也厉色告戒道:“劫运已起,从兹更甚,他这一去,玄风老道绝不会就此甘心,说不定因为元儿,崆峒教主将首蒙其害,我化身无术,老大和老二,又不愿插手多管闲事,事情愈弄愈僵,凭你两人,持剑追击,就可一了百了么?”

  又伸手打了一个呵欠,徐道:“未来之事,佛祖或自有安排,而今救人要紧!”

  这句话,对惠元无殊醍醐贯顶,甘露淋心,不禁喜极而泣道:“师傅,她还活得了么?”

  “活倒不成问题,但此后恐将变成一位哑女!”麟儿和惠元,竞一同跪了下来,异口同声道:“她于我们危难之中,冒险相就,这份义气,绝非常人所能及万一,别说是哑巴,再厉害的残废,也绝不会有人嫌她,只请恩师从速解救!”铙钹僧把两人都踢了一脚,喝令起来立着。师太告诉惠元,玉英断气已久,本事天大,也挽救不来,从速力求成殓,运回祖籍。

  麟儿和惠元,自然又引一阵伤心。金牛谷这一仗,虽说凶徒伏诛,大仇已报,然而弄得两败俱伤,琼娘和麟儿,比别人自然更觉难受。铙钹僧看了看云儿伤势,不由叹道:“在往常,这种伤势,倒不足奇,只是她已中了蚩尤掌,余毒未断,舌头受创,毒侵肌理,创口永远无法恢复,把一位活生生的女娃儿,弄得有口难言,这责任,应由她祖父担任!”

  桑姥从不向人服输,这一次,算是例外,她勉强微笑道:“长者玩世风尘,心存仁惠,举手投足,分明已得神髓,云儿如能获救,老身自是感激非浅!”说完,竟也朝着铙钹神僧,深深一福。

  铙钹僧微笑道:“承奖承奖,我狗肉和尚自是受宠若惊,只是玄门功力再深,她这创口,实难来复,而今,先把她救活再说吧!”

  他向琼娘要过针线,手朝玉女虚空几指,即把穴道封住,专就这几手,扶桑姥姥即怔在当场,暗道:“对空点穴,出手无风,此人武功,真已达化境,看来阴山派,迟早要毁在人家手里,我何不早自为谋?”铙钹僧把玉女牙关,轻轻一叩,下额即自动脱开,两手夹着玉女舌头,朝外一拔,那受伤的部分,立时脱出口外!别看他滑稽突梯,性好诙谐,此时却是一丝不苟。从那又脏又破的僧袍里,竟拿出一瓶红色药粉,用手指挑了一点,朝着舌上一弹,说也奇怪,舌上肌肉,因失血过多,本朝上卷,显得血肉模糊,此时却缓缓往下伸。

  铙钹僧手法俐落,沿着断裂之处,把肌肉理好,一时运针如飞,把创口缝接后,合了下额,塞了一颗丹丸。却笑对扶桑姥姥道:“她性命已无大碍了、但舌头却无法复元,我和尚管闲事,只能到此为止,俟有机缘再说吧!”又朝龙女笑道:“你这妮子,还不把人交出,让她祖母带走么?谁愿自己的儿女,在外飘泊?”惠元不由吓了一跳,正想出言阻止。

  怪和尚早翻眼喝道:“你算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操之过急,贻自误人,难道你们专为儿女之情,不顾一切么?”

  这无异对在场的少年男女,当场棒喝。扶桑姥姥从龙女手上,接过云儿,龙女得过她的传授,对她自然更具好感,把人束好后,两手抱着玄玉琵琶,恭谨奉上。琼娘自也随在龙女身后,帮助料理,这种儿女温情,自是感人已极。桑姥不由手挽两女,淡淡一笑道:“长年蛰伏深山古洞,如不下山走走,真要变成老怪物了,往昔性情,至今回思,不觉哑然失笑,云儿举动,无怪其然,只要她能保得一命,我决定设法让她和你们聚在一起。”语声稍歇,又见惠元痴若木鸡,不觉为其怜恤,竟探手怀中,取出一本薄书,授与元儿道:“云英少小娇弱,一切全由老身抚育成人,她娘倒落得轻松,幼年从老身习武,即纯依此本,略加琢磨,所习却颇为不俗,今以此相赠,以此把玩,于本身不无小补,尤以勾魂七曲,如能将道理演通,江湖行道之日,自可免除若干苦恼!”

  惠元自然再拜受教。

  这位武林奇妇人,似舍不得离开这些天真烂漫的少年男女,临走,还轻微叹息着。他们都列队送别,眼角间都涕泪涟涟,挥手之间,人影一晃,立即冲出绝谷而出。想到玉女情义,男女四人,不觉大为苦恼!铙钹僧手朝龙女一招,龙女走近,他暗里指示机宜,并着立即动身。麟儿和惠元正想动问,龙女却先笑向麟儿道:“小妹有事,从不对你隐瞒,这一次,师傅特一再叮嘱,绝不准露出半点口风,恕我不能违命,只等玉姊成殓后,我又得和你分别了!”麟儿心中本怀着隐痛,有了龙女在侧,心中似乎获得安慰不少,他对袁玉英本无妻室之求,而且事先也力求避免,却不料对方情深一往,千排万解,总无法打开这个死结,留发示爱,至死缠绵,这对麟儿,不能不认为是一种憾事!龙女和琼娘,自然了如指掌,正待入室着手成殓,入口处,突颤落数条人影。

  那是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云姬却走在最后,还带着义勇寨几个头目,抬着一口棺材,匆匆入谷。麟儿见过苍鹰老人,云姬早不待招呼,自动走近,朝着麟儿惠元,凄然一笑后,却神色庄严地静立一旁。她以前本爱着红装,形容娇柔之极,此刻却一反往常,红装换了青装,蛾眉不扫,脂粉不施,却变得异常淡雅清丽。

  麟儿手挽龙女琼娘,让她们互相见面,二女也敬爱这种改邪归正的人物,互相竟异常亲热。此刻,连公孙虚和铁蓑翁,也到了场中,连同苍鹰老人等,由神丐一一向铙钹僧引见,因为异僧辈份太高,这一干武林长辈,此刻不免向人家执弟子礼,把这位滑稽玩世的怪和尚,气得疯言百出,苦眉皱嘴,状至可笑。

  铁蓑翁常因衡山派的金刚掌法失传,自己费了几近一甲子的功夫,好不容才采出了数式,但深奥的招术,却均付阙如。巧遇这种前辈异人,自然不免有所请益。谁知这位僧竟哈哈大笑道:“你这糟老头,算是找错了对象,谁个不好问?却问到我狗肉和尚的跟前!什么金刚达摩,我和尚却是一概不懂!”

  又忽哦了一声,自言自语道:“放着要事不办,却在此处瞎谈,旷时费日,岂不被神祖责怪么?”他可不管别人,说走就走,但走路的姿形,却是异常奇特,而且还手足舞蹈,只有麟儿龙女,惠元和琼娘,心中一动,四双妙目,望着他的一举一动,都默记下来,等到铁蓑翁发觉有异时,他已如一缕轻烟,飞出绝谷而去。铁蓑翁不觉扼腕长叹道:“这位老前辈,真是陆地神仙一流,本门金刚掌法,适才竟已连环演出,不过特以散手方式,乱以他招,故使人难以发觉,只怪老朽一时粗心大意,竟未注意及此,此错此良机,殊为可惜!”

  公孙虚却目视麟儿等人,微微含笑道:“老前辈不必着急,那旷世奇招,此处自有入学全,何必舍近求远?”铁蓑翁立即会意,立着鳞几当众演出。公孙虚正待避开,铁老却一手挽住道:“道友和本门,深具过命交情,何分彼此?”

  麟儿将适才所见,略加整理,因为心中有事,却未凝运真力,仅将动作形式,从头到尾,一一施展,只看得铁蓑翁不住点头,因为拳招中还藏着内家决窍,他索性将一已所得,全部公开,于是衡山派这久已失传的秘招,遽尔恢复。玉英成殓,全由青莲师太一手主持,几位男女小侠,均失声痛哭,麟儿似觉内心有疚,并向青莲师太一再谢罪。师太以玉英生前,麟儿对他有恩,婚事不谐,正是他情深重义之处,那能怪他?

  赶忙慰勉一阵,并立即封棺。铁蓑翁和公孙虚,性如野鹤游云,玉英祖籍,遥程千里,运枢之事,由青莲师太洽商两人担任,自然一说即允。复伊之事,暂作了断,群侠即飞出绝谷,公孙虚和铁蓑翁,携玉英灵枢,飘然而去。

  龙女神色黯然,也向玉郎和惠元等人,依依辞别,并还笑劝道:“月元常圆,席终人散,人间事,苦乐参半而已,勉强求陬不得。小妹此次,任务艰难,峨嵋赴约,恕我不能同往。据师傅言及,我们所习所能,虽属武林秘技,但真正遇到最厉害的人物,如阴山五老之流,若非敌手。为着此事,连神山三老的首脑人物,元妙恩师似乎也在最近必须出手,这一来,小妹不能不有所担心了,抑郁伤神,善愁丧志,凡事必须看开一点!”

  又摘取项下神佩,授与琼娘,珍重说道:“峨嵋之行多险,稍一不慎,遗憾千古,袁师姊之事,足为前车之鉴。小妹有幢剑相护,比你安全得多!师兄一身安危,关系武林劫运,身上之物,不宜动它,你就把此饰佩在身上吧!”琼娘正色婉辞。

  龙女嫣然一笑,咬耳数语,只说得琼娘粉脸通红,娇羞万分,玉佩也被那小妮子顺势套在她的颈上,撮口长啸之下,神鹰凌空降落,龙女别过众人,笑脸上带着三分愁意,香风起处,袂举襟扬,两只神鹰,早已展翅直上,人在云端里犹不时回首反顾玉郎,不但把麟儿弄得失魂落魄,连其他的人也不觉为之陶醉倾倒。

  “霞妹妹走了,峨嵋事了,也应拟作谋计。鳞哥哥,我们也动身走吧!”惠元一脸茫然之色,心灵上感到万分空虚,原有的天真活泼,此时早已不留痕迹,人更显得清瘦可怜。麟儿自然暗中着急,原拟着他早日返山,了除师门疑虑,但因他人重义气,言出必行,怎样劝也不答允。

  两人都是难兄弟,而且同病相怜,他的话,麟儿自是言听计从,禀过师太,立决定朔江而上,赶赴峨嵋,搭救毕瑶出险。

  天山神丐和苍鹰老人,同朝青莲师太笑道:“我们这些老不死,夹在年青人的中间,显得极不谐和,云梦道友,驻颜有术,江湖经验老到,孩子们就由她率领奔赴峨嵋如何?”

  老乞丐言不由衷,无非已深知云姬确改邪归正,让她去接近这班少年男女,稍获慰藉而已。老辈三人,由神丐领先,清啸一声,千仞高峰,但见三条人影,如星陨丸,往下宣降。

  麟儿叹道:“我们也就此走吧!”语毕,手挽惠元,回顾琼娘云姬一眼,双眸中含着一片凄凉,略一挫腰,即轻飘飘的直掠而出,脚踏松枝,“游蜂戏蕊”一弹便是十余丈远,急往峰下奔去!

  云姬似也心神不属,笑问琼娘道:“此次巫山之事,他们两人,心灵上已受绝大创伤,你还得花费心血,相机化解,否则,江湖上险恶重重,难保不生事故!”

  琼娘也黯然笑道:“情之一字,误尽天下多少灵秀,他们什么都好,唯独这一事,却难得看开。谈化解,一时还真不易!姊姊也深悉他们的性情,此去能朝夕相处,正好就此讨教!”两人武功自也不弱,莲足一蹦,风送幽香,也一同飞下神女峰。走了半晌,却不见麟儿惠元的踪迹,琼娘恐失连络,不免微觉心慌,云姬笑说无妨,竟领先沿右而进,巫山一脉,地形奇险,石堆列障,豹隐群峦,仰望穹苍,只觉山与天齐,云涌足下,伏看江流蜿蜒如带,一泻千里,景物之奇,足使人涤尽俗尘,而产生一种清雅出尘之念。琼娘感喟原多,美景当前,无心欣赏,云姬却代为解说。每遇名胜,必须简述一番,琼娘自不免心存感激。

  神女峰一石一木,云姬莫不如数家珍,而武林中各大门派的深情逸事,言来也觉头头是道,这一来,自不免使琼娘问及峨嵋情景。

  云姬略一皱眉,微笑道:“峨嵋派系川中主脉,除了四僧二道外,据老辈传言,还隐藏着两个至为厉害的人物。其中一位,辈份原不大尊,好象传言是位女的,但谁也没有见过,也从未出现江湖。掌教和尚,系觉明大师,为人至为坐大,也不知鳞弟怎样把这派惹翻,如果他们存心对付,把最厉害的人物,也请了出来,那危险之大,恐怕比金牛谷还要厉害十分!”此语一出,只听的琼娘心头一凛。

  下了神女峰,便是一处山峦,山靠江边,颇多幽岩怪石。

  麟儿和惠元,正坐在一处石墩之下,两人注目前视,她两人临近身侧,也恍如未觉,这情形,可以说昔所未有。

  琼娘不觉揪然暗思道:“这可好了,绕下峰来,便是这等失魂落魄,峨嵋之约,只要人家略施小计,包管片甲难回!”正待出言埋怨。眼前白光一闪,麟儿惠元,现出一阵错愕之容。随眼望去,才发觉一椿异事。原来离此三十余步,是一处由河中直升而上的绝崖,少说也有十余丈高下。江流湍急,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花,这本是一种奇事,可供人观玩。崖头险峻,下丰上削,虽然离地不过丈余,平的人也可勉强攀登,但因前缘太险,只一跌落,立便葬身鱼腹,谁不惜命?愿拿性命打赌?

  但此刻绝崖之上,却坐着一驼背老头,看那老态龙钟的样子,起码也在八十岁之上。他头上挽着一只发髻,身披灰布衣袍,虽然补缀重重,但显得异常干净。手上的黑竹钓竿,细而又长,论情理,急流之中,鱼儿存身不住,择此为钓,无殊白费心机。

  可是,他偏得了一尾鱼,而且还是一尾份量颇重的鲜鲤。这条白鳞红尾,又长又嫩的鲤鱼,长几寸,少说也有五六斤重。沿江虽然水资丰富,但激流垂钓,能获取这么大的鲤鱼,却非易事了。琼娘见他兄弟两人,全然不理,不由轻轻咳了一声,两人惊觉,赶忙招呼一同落坐。云姬笑道:“兄弟大约看出那驼背老人,钓鱼有趣!”

  “他钓鱼不用饵,单凭一丝数钩,分明依恃自力精纯,内功深厚,大鱼来往,巧展内力。鲤钩一刺,鱼即成擒。不过崖高浪大,功力不高的人,难如运用罢了!”

  惠元虽曾遭云姬擒缚,而且几至丧失真元,此日相逢,却是毫无芥蒂,而且相得极欢。

  云姬低语道:“你可知道此入门户?”元儿摇摇头。

  “此人绝非川中土著,但停居此处,起码也在十年以上了。他出身来历,从无人知晓,也绝少与人互打交道。远在十年以前,武成林即注意此老,几回暗中派人跟踪,却发觉他在江滨之上,结庐而居,那时,他身边还带着一位七八岁的女孩,孩子除了全身臃肿外,别无异状。驼背老头,对她算是爱护有加,饮食衣着,必亲自料理,孩子称呼他为爷爷,祖孙两人,相依为命。暗探头目,扮作附近百姓,想藉机和他混熟后,暗中盘底。无如老人讳如深,进入庐中,也绝无怒意,每日除了早晚必须钓鱼两次外,有暇则种蔬植果,恬然自乐。

  武成林明知其为江湖隐者一流,见他并无窥寨之心,也就放过不管。最近半年,祖孙不知何往,盗首伏诛,在此间发现,宁非异事?”

  云姬这一说,更引发了麟儿惠元等人的好奇之心。

  琼娘依着麟儿,附耳言道:“要察看人家的底蕴,不如以诚相见,故示大方,果真是江湖侠隐一流,说不定被我们诚心相感,乐于见面,若是邪恶之辈,说不定他反要暗中探听我们了!”

  惠元果然点首附和。距离老者垂钓之处,两丈开外,便是一处秃松,横枝逾丈,高与岩齐。四人将脚一点,跃落枝上、驼背老人,注目江中,心无二用,对麟儿等人的行止,连看都不曾看上一眼。元儿虽然有事哽在心头,但平日那莽撞啤气,却是随时可以引发,双方半响不作一语,他早已忍耐不住,暗道:“待我借点事儿,找他晦气!”浪花一卷,金鲤翻飞,驼背老人,把手中钓竿,微微一抖,水里立冲起一股极细微的水箭,朝着那鲤鱼。惠元手上早折了一段松枝,随手一扬,隐含内家真力,但闻劲风呼啸,枝同疾矢,朝着水中刺钩,直奔而至。

  元儿出手虽快,无如人家也并非弱者。驼背老人,仍若无其事,仅把手中钓,往底下一扬,无巧不巧,一竿竟打在那段松枝之上。

  枝折落水,刺钩仍然射中鱼身,老人把钓竿往上一扬,白光微闪,呼然作啸,丝上那条又长又大的鲤鱼,却拍然作响,把惠元一张赛似苹果的玉颊,撞个正着。以牙还牙,以爪还爪,驼背老人竟出手惩治,这可苦了俏哪吒。横技之上,存身不牢,脸上一阵火热,还夹着一股鱼腥异味。枝头到崖脚,少说也有十来丈高,功少稍差的人,怕不跌得筋断骨折,肉绽皮开。俏哪吒临危不乱,人到空中,立把真气一提,双掌朝下折,“灵鹰鼓翼”,借空气上扬之力,把下降之势一缓,旋用一式“落叶霞飘”,人如风吹败叶,竟随风鼓舞起来。

  他也许想用轻功,把老人怔住,双手连挥之下,俏哪吒又复冲天而起,人如浮光掠影,惊鸿疾电,轻灵美妙,莫之与伦。麟儿恐他与人立起纠葛,笑呼一声:“元弟,快速来此!”

  陈惠元复纵落枝头,玉颊微浮,剑眉掀动,显然又羞又恼!突闻一声娇呼:“爷爷!”

  那声音如雏莺出谷,百啭黄鹂,清脆悦耳之极。

  云姬忙低语道:“她来了,屈指十年,她自己由孩子变为少女!”言下似大有凄凉感喟之意。崖头已纵落一位少女,满头秀发,眸同秋水,身材倒不高不矮,只是额面和全身,显得臃肿不堪,那显然是一种病态。根据眼前显示,驼背老人,既已身怀绝技,却无法医治好自己的孙女,这种病,自然不轻!自麟儿惠元直至琼娘等,六双妙目,齐集中在少女身上,不由自主,那妮子一阵扭怩,好似自惭形秽般,不敢正目相觑。

  她提着鱼篓,篓中却有鲜鱼数条,忽又娇唤一声:“爷爷!鱼已够多,提回家,让孙儿调羹作膳,美酒鲜鱼,又够忙半天活计受了!”

  驼背老人笑了一笑,立即收取鱼具,双眸中神光一闪,蓦地一长身,由少女提着鱼篓,双双由十丈高崖。一掠而下,寒风阵阵,势同倒海排山,猛朝麟儿等所踏横技一碰,只闻克嚓一声,枝断如锯。麟儿等防不及防,朝下疾降。好在四人功力深厚,落地无伤,江涛折岸,水雾弥漫,老人和少女,转眼即消失所在。

  惠元气极,不觉呸了声道:“这真是白日见鬼,找到他们,真得好好把那老小子教训一顿。”云姬回眸一笑,施眼色暗里阻止。麟儿双目,功能透穿云,此时却信停立江畔,凝神四瞩,显然在察看老者行踪,突把剑眉一挑,嘴角间泛起一丝冷笑,突然自言自语道:“这是武林长者对待晚辈之道吗?”琼娘知道他动了真怒,说不定又有一场狠斗,为免有误行程,多树强敌,不由婉劝道:“长辈中,有人专喜滑稽玩世,以恩师之尊犹不能免,麟弟何必为小事见怀?”

  远处,突有人笑道:“到底女人比臭男子好!”语言娇甜,分明又是那臃肿少女所发。

  惠元最气臭男子这付刺耳头衔,不由回了一句:“谁说男儿不好?”“你天生一付姑娘像,算是例外如何?”发话的人补上一句,并还传来那噗哧笑声。

  把元儿气得牙齿痒痒,恨声道:“麟哥哥,我和你找她理论!”两人绕过崖脚,折向右转,数十步开外,江岩内陷,便有依自然之势,结庐而居,证诸云姬所言,一望而知为驼背老者栖息之处。麟儿止步,静候二女。头上微风竣然,有人从石壁上飞掠而降。惠元不甘遭人戏弄,反身折出一掌,这一下,自有六成以上的功力。来人不等落地,突将双掌一翻,竟把元儿打出的掌风,硬行封住。惠元立觉警兆连连,不由当场怔住,眼前所立,正是那臃肿少女。

  少女略现扭怩,避开元儿目光,娇语道:“祖父传言,谓适才所为,不过卿以相戏,如下嫌蜗居简慢,不妨稍作栖止,薄酒鲜鲤,虽然难以言敬,究有别于盗泉!”这一来,无异于前倨后恭,且别瞧人家生得臃肿,但言谈雅丽,何尝不是可儿?

  麟儿正待回答,眼前红光微晃,俏琼娘已随着云姬,姗姗而至,但闻云姬接口笑道:

  “武林后进,得蒙长者垂青,敢不登门造访?就烦妹子引路如何?”少女淡淡一笑,遂也不再作客套,往前领路。

  沿着江岸石壁,走近庐居,那驼背老者,已背手檐前相候,麟儿和惠元,抢先一步,竟以晚辈叙礼。

  老者手挽麟儿,却受了惠元全礼,云琼二女,正待下拜,少女赶忙阻止,只好作罢。进入木屋,虽然异常简朴,但桌椅之属,却是洁净异常,屋分内外两层,木架藤壁,以岩作顶,别具匠心!

  少女俟客落坐,立烹泉作饮,举火为炊,大事张罗。琼娘和云姬,过意不去,略事寒喧后,即朗然入内,帮闲操作去了。老人健谈,江湖阅历也多,所知至博,言无不详,但一涉及自己姓名来历,即忙顾左右而言他。麟儿、惠元,因身在客边,探人底蕴,又为江湖所忌,遂也不再问及。老者对麟儿所背双钹,似乎注意非常,言谈之间,不免涉及。

  麟儿笑道:“这位传恩师,以前辈所知之广,言来自然熟悉,神山三老,为儒道僧结义而成”老者双眸一睁,眼力现出一种异样光芒,缓缓说道:“那是很久以前,听人传说的老辈人物,虽谓仙术名家,驻颜有术,然也不应还在此时传徒,其中的确有位神僧,素以恢谐玩世,铙钹所照,魔影潜踪,是几时,他将此物传你,可否给老朽一开眼界?”麟儿,道及经过,并含笑递过双钹。

  老头很郑重的注视铙上符录篆文,继而长叹一声,自言自语道:“明哲保身,不问世事,实违背武以卫道的本旨,百今连这几位神仙人物,竟也插手,我又何能置身事外?”

  语罢,一双锐利目光,却落在元儿身上,只看的元儿满怀疑惑,暗道:“这老儿来意不明,而且举动奇特,他对麟哥哥,显得异常客气,对我,却另是一付态度,否则,磕头时,也不会专拉麟哥哥了!……”

  老人并向元儿问话:“你背上所负,似是崆峒一脉所传,最为珍贵的神俞灵虎,如果我老眼未花,陈太清应是你的授业师傅!”当着人家的徒儿,直称其师名号,这不但是倚老卖老,更是无礼已极,但有一桩,若是门中长辈,自然可以另当别论了。

  元儿受恩师扶养培育,师徒不啻父子,本门之事,大悲真人几无不言,而玉锁夫人,因已无所出,更爱之有逾子女,从未言及,崆峒派还有长辈存在人间,更没有听到有什么驼背长者或师执。

  经元儿据实相告后,老者又复问道:“他夫妇近况如何?”元儿又是一惊,这人穷根究底,居然一步紧似一步,内心虽然疑虑重重,但还是把师娘病况,告诉了老者。

  老者掀眉微笑道:“五行掌力与太乙五灵,异曲同工,但锻炼时,前者却难得多了,距等而进,水火失调,最易走火伤身,半身僵直,难于转动,正是极阳生热,灼伤筋骨所致,要痊愈,除非太阴玉液、雪藕冰莲之类,松筋活脉,固本培元,绝难为功!”到此感叹一声,徐道:“天地虽大,无奇不有,但灵药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看来她只好坐以待毙了!”

  惠元见他神色似有黯然之意,不由更加困惑,但对老头却已毫无厌恶之心,于是把此行下山经过,一一说了出来!老者见居然获得了灵芝天露及芝兰仙宝,而且还有绛雪九及雪藕之属,事完,可立即返山,藉此机会,正可报答师门。

  寒喧半晌,那肿胖女妮,竟携着云姬琼娘,翩然而出,酒肴既俱,五味杂陈,菜香扑鼻,使人食欲大动。老者不觉捻胡微笑道:“这妮子往常除了弄得一手鱼羹外,什么也不爱作,今天却是特殊,看情形,老夫又得陶然醉卧,抱瓷而眠了,佳肴须趁熟,来!一同落坐吧!”

  酒筵之上,谈笑风生,可是麟儿和惠元,伤痛难平,总觉悒悒寡欢,老者似乎业已发觉,双眉一锁,缓缓说道:“少年之士,该如车龙活虎,两位似乎心有不释,可否就老朽一谈?”这可把麟儿惠元难住了。一抹羞云,斜透玉颊。那胖女妮却把一付亮同秋水的眸子,落在元儿身上,眸中却发出一种异样光辉,那是怜恤和眷恋。

  琼娘心细,似已察觉,和云姬相对一笑,并即代玉郎插语解围。

  巫山之事,娓娓言来,儿女之情,却择要而述。玉英感恩致死,云英重义,嚼舌身,铙钹僧因情施救,各种情节,只听得老人和胖女变颜变色,尤其胖女更落下泪来。麟儿和惠元,竟停着不食。

  老人点头叹息道:“人非太上,孰能忘情?贯怀良友,正是至情至性,饭后老朽尚有一不情之请,只不知季公子能否俯允!”

  麟儿忙强颜显欢道:“承长者见重,有事只管明言,虽斧钺之危,亦不敢有辱所命!”

  老人看着那臃肿少女,正待有所谈论。

  少女神色黯然,竟借故离席。老者遂也隐约道出。原来这少女表字蘅春,为老者嫡孙女,幼年父母遽逝,赖祖父扶养,六岁时,也不知患了一种什么疑难之症,浮肿普及全身,老人为她各处奔驰,访遍名山大泽,草野奇人,竟无人能将病因找出,也看不出所患何病,十余年费尽心机,一病如故,近闻天山派有位神尼,可医怪病,老人遂携孙女,慕名访见,无如对方脾气也怪,奔赴天山后,但见白云如絮,古庙云迷,哪里有什么神尼的影子,于是嗒然若丧,至今晨始返原居,以致错过金牛谷一幕龙争虎斗的惊险场面。麟儿身上所怀灵药,无一不是地宝天材,老儿想出口讨取,为孙女试治。

  麟儿慨然许诺,即说即给,绝无吝啬,把老头喜不自胜!

  饭毕,云姬朝麟儿略施眼色,正待起身告辞。驼背老人大笑道:“本想随同诸位,一游峨嵋,无如老朽年事已高,只好隐伏此处,以终天年,未来有缘,或许自有相逢之日?’”

  走出木屋,面对滚滚江流,似觉豪兴大发,竞伸手向惠元要过宝剑,又拍拍元儿双肩,微笑道:“崆峒昆仑,兄弟之帮,前人一念之差,却弄成世仇大恨,几至弄得不可收拾。你两人能却除私见,和好无寿,玉树琼花,交相掩映,尔后必为武林造福不小,可以预卜!季公子得师门奇艺,获神僧真传,武功之高,在江湖后辈中,已是第一人物。”至此手指元儿,续道:“你功力虽然不弱,但比人家却相差颇远,既然遇着老朽,总算有缘,这套剑术,对你关系颇大,由老朽演完全式,不妨注意领悟便了!”

  飘然一掠,屹立江干,手持灵虎,双目凝注,还未动作,那灵虎剑立发出一阵嗡嗡之声,忽尔银光匝地,匹练横空,灵虎剑卷起百丈银芒,洒下漫天银光,虎影奔腾,疾如电闪,森森剑气,-触肌生凉。老人像是虎跃龙腾,草飞免落,长俞起伏;形成一座浑圆银色光幕,一招一武,怪异非凡。

  麟儿此时,已聚精会神,眼光却随着老人手中招式,周流疾转。惠元自老人一起式,竟自言自语地惊叫一声:“这是本门失传绝学‘一气两仪剑术’!何以会有人习此?”

  少女蘅春,浮肿的脸上,现出一丝神秘笑容,低语道:“招子不明,大惊小怪,真是呆子!”元儿虽然听得清楚,但全神被老者剑术所吸引,故也未与致答。转瞬间,四十九式已过。

  蓦地,剑刃迎风,划空作啸,紧跟着便是嘶嘶之声大作,空中流云,一受剑气震荡便化作团团飞絮,不住的滚转翻飞,大江流水滔滔,似受着一股狂引之力,朝岸奔来。一刹那,波光云影,霞飞电掣,尉为奇观,而且疾风怒号,雷声大作,似觉天摇地动,海啸山崩,使人惊心骇目之极。

  七十二式一过,波光乍敛,声如裂帛,怒涛又复退向中流,一切趋于平静,流岸上依然站着一位驼背老人,却显得老态龙钟,衰弱已极,如不亲眼见过谁又知道他身怀绝技?

  麟儿拱手笑道:“老前辈,功臻绝境,几可出入青冥,辱承赐教,感激无已!”

  元儿早已跪在地下,一脸至诚道:“弟子愚顽,竟不知长者是本门老辈……”驼背老人替元儿纳剑还鞘,并一手把人挽起,笑语道:“老朽不但无门无派,而且也无姓无名,与你师门绝无瓜葛,今日之所以如此,不过见你和季公子,原是难兄难弟,如果功力相差过甚,岂不受人奚落?”

  “干脆,既愿成全,一发成全你到底便了!”随探手怀中,取出七双亮光闪闪之物。琼娘一见不由惊叫:“这是铁燕金钩!”

  老人一怔神,点头不语。琼娘睹物伤人,不由想起死去父亲,星眸中热泪盈眶,便就老者手头之物,请赐一观。果然是一双形似燕子的东西,嘴有金钩,钩长两寸,上有针孔倒刺,大约内含毒汁,中人必死,而且入内倒不易取了出来,掀燕双翼后掠,前缘锋利如刀,色作银白,精光闪闪,耀眼生寒,显然是前古太白金精所炼,武林中倒不知谁有这种奇艺,竟能巧夺天工,匠心独具。

  老者看了琼娘一眼,不免动问何以熟悉此物?琼娘便把父属崆峒,与阴山结仇一段,说了出来。老者笑道:“原来你还有这段历史,不过,你父所用之物,虽然与此相似,但绝不会是这七双。隋唐之交,威震武林的海天一燕,就以这几双铁燕驰名,晚近武林虽有巧匠,制造之物,略具雏形,但和这七双一比,那就不能同日而语了!”

  琼娘不由恍然大悟,始知先父所用,还不是真正最厉害的一种,只好收泪谢教。

  老者将暗器授与元儿,并淳淳告诫,不到身受危险,威胁生命时,铁燕金钩,绝对禁用。元儿自然如命受教,旋即和老者以及他的孙女,泪别起程。少女蘅春,对惠元似觉依依不舍。元儿义气最重,蘅春那份情意,他也不是不知道,不过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罢了!

  沿着江北,直赴峨嵋,长路漫漫,如不使用轻功,自非短时可达。前面神丐三人相距已逾百里,按说联系颇杂,但老叫化江湖经验极丰富,他各种连络暗记,又都传了麟儿。每到歧路迷惘之际,只需麟儿稍事察看,即可获得正确行踪。

  元儿好奇,不由大惑不解。云姬贴身微笑道:“你也不看看有的地方,堆着两三个鹅卵石么?根据石子的数目,即可获得他们的方向了!”元儿不由恍然大悟。

  一行数日无事,默计峨嵋约会之期,仅有四天,渡喜陵,过壁山往前尽是山路。瞥见路旁几株松树上,树干上却嵌着两颗小石,惠元笑道:“此处往西,并无歧路,用不着什么暗记。难道云姊姊又有什么解说么?”

  这一声云姊姊,叫的云姬笑的更甜,秀眸几转,心头思索,却也不得其解。鳞儿脸色一变,惊叫道:“敌踪已现,从速与师执长辈,互相会合,以免变生肘腋,猝不及防!”

  从壁山至永川一带,地形多山,山虽不高,但苍松翠竹,互傲风寒,怪石层峦,绵连不已。人行其间,至难发觉,从午至黑,前面的人,不但没有追及,而且那联络暗记,也从中途逐尔消失了。

  夜幕低垂,天已大黑,朔风呼啸,寒意惊人。四人不觉心头微悚。瞥见正西山峦之上,泛起万点银光,光从云端里,反射而下,映人眼脸,似有无数繁星,在空中盘旋不定。乍见之初,几疑天地有变,星舞云飞。云姬玉容微变,竟顾不得招呼麟儿,微挫柳腰,往枝头之上一纵,即飞身朝前追赶。

  惠元也清啸一声,啸声里充满凄凉,随即卸尾直上,疾如星驰电掣,劲矢惊涛。琼娘手挽玉郎,低声叹息道:“想不到巫山之行,激起许多惊险,而今余波未已,魔劫重重,愚姊只有默祈冥苍。假如天降灾星,一切让琼娘身受!”又复悄语低问道:“袁师妹之事,你还耿耿于怀么?霞妹之言,望你记着才好!”

  麟儿凄然不语,但手挽伊人,施展绝顶轻功,往前奔去。那山峦,树木本多,但千株绿竹,随风飞舞,簌簌之声,扣人心弦。

  麟儿一到,见惠元正蹲在一斜坡之上,为云姬推拿穴道,不由大感吃惊。论武功,以云姬身手,在江湖上,已算是一流人物,竟于转眼之间,不但被人打败,而且还弄得不能动弹,就以麟儿目前的手法论,也没有这样干净俐落。

  细把伤者一看,她眼犹睁着,脸带惊愕之容,脉息和常人一般,了无异状,这种点穴手法,似又高人一等,竞连麟儿也无法分辨出来。

  好在昆仑源太清神罡,系道家至高无上功力,一经施展,功效特殊。云姬睡醒后,不由摇头叹息连声。麟儿惠元,惊问所遇,她皱眉苦笑道:“此话说来近神,但亲身所历,又不能不信从飞行之处,到此山峦,也不过八百余步,在我们看来,几乎一蹴而达。也许由于我性子过急,竟未和麟弟同往,刚到峦边,一落地,即有万丝银光,朝我眼前一照,便什么也看不清楚,鼻中突闻一阵清香,似有人在我身上轻轻一捺,从此什么也不清楚了!”

  惠元接口笑道:“待小弟飞来时,除了姊姊伏在坡上外,余无所见!”

  麟儿秀眉一挑,气道:“我就不信人世间有鬼狐一类的人,可以出神入化,总有一天会遇上,那时手底分强弱,剑下决亡,才看出谁是弱者!”

  大竹一株,就在道左,竹干上,竟刻着几行字迹,那分明是用一种指功所书,书法媚秀,似出自女人之手,写的是:暴虎凭河,愚不可及,再往前进,自速其死!

  寥寥一十六字,把麟儿惠儿,不觉气苦——

  kobboOCR

  如果觉得续紫龙佩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墨余生小说全集紫龙佩续紫龙佩琼海腾蛟明驼千里剑气纵横三万里海天情侣,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