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孟元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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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不生人,万古如长夜。

  关于“孟元帅”,原来在民间的流传中,真有其人。

  不独真有其人,而且这位盂元帅的事迹,还颇为感人,只是民间的流传向来爱穿插附会,事迹经演变后往往会变为令人难以相信的神话……

  相传,孟元帅原名“孟山”,本是一位管理牢狱的民间武官。

  有一年冬残岁暮,天气奇寒狱中那八百多名死因,因惦挂在堂爹娘妻儿会否冷病,一时间思亲痛哭。

  盂山天性仁慈,瞧见如此情形,只觉他们异常可怜,心中不忍,于是便斗胆与这八百名囚犯协定,他愿意由十二月二十五日起,暂时释放他们十日,让他们回家照顾亲人,一家转聚,但必须于正月初五自行返回狱中。

  众囚犯当然毕大欢喜,回家与亲人渡岁后,众人因感盂山恩德,果然全部遵守诺言而回,无一爽约。

  如是这样,盂山便每年破例把他们暂释回乡,渐渐变为惯例。

  若干年后,孟在见囚犯们始终守信,私下不期然这样的想:

  他们尚会思亲、可见心中有“孝”有“情”。

  他们年年守诺回返狱中,可见有“信”有“义”。

  于是孟山经过深思熟虑后,终于又向众死囚建议:

  “若我把你们全部从此释放,你们可还会继续犯案?”

  众囚犯道:

  “我们曾经一失足成千古恨,倘能重新做人,怎会再行作恶?只是,你若真的把我们释放,你怎向上司交代?他必定会把你处死!”

  孟山不假思索地答:

  “只要你们真的能弃恶向善,以我孟山一条贱命换你们八百多条命,虽死何憾!”

  说着便毫不考虑地把八百名重犯全数放了。

  纸始终包不住火,此事终给上司“府君滕公”知晓,于是便怒斥盂山:

  蠢材!这班囚犯十恶不赦,怎会改过自新?你快把他们给我一一抓回来,否则若少了一个你也别要活着回来见我!”

  孟山在严令之下,无奈起行,可是若要他把立心改过的八百名重犯抓回来,他又不想,他真的很想给他们一个机会,既然无法向上司交代,为了这些囚犯,他决意牺牲自己!

  盂山遂步至一破庙前,把自己的武器长枪插在地上,跟着便向枪尖冲去,企图以自敝把此事解决。

  岂料与此同时,庙内忽扑出一双白兔把长枪撞倒,孟山只感到非常泄气,心想:自己一生连自弑也有这等波折,但因求死志坚,遂复把长枪立在地上,再死一次。

  殊不知这次情形依旧一样,这支白兔又扑出来拦他的长枪,他没好气地再接再励,如是者终于试了三次,三次皆为白兔所阻。

  可能白兔有知,也为盂山对死囚们的恩义而感动吧?

  就在孟山不知如何是好之际,蓦地突又有一个和尚出现,并宣布“神”的敕命。

  原来孟山的高义感动了神,神遂封他为:“十殿阎罗”.外号!“盂元帅”,并掌管丰都冥府中的第十殿地狱。

  而孟元帅对囚犯的大恩大德,更为后世人所歌颂,中国历代狱吏亦大多奉这位孟元帅为——

  祖师。

  盂元师既然是一个这样重情重义的人,那何以雪缘甫闻他的名字便花容失色?神以乎亦对他有凡分顾忌?

  难道,真正的十殿阎罗孟元师,并不是民间流传中的“孟山”?

  抑或。

  另有其人?

  “阎罗”,本为梵语,意思是“此神大公无私,众生的灵魂在其面前全都平等,一一都须以地狱的法理秉公审判。”

  “十殿阎罗”当然长居于地狱中的“第十殿”,而“第十殿”所在这地,正是地狱最西之处,也是众生归西之处。

  然而地狱的真正位置,到底在哪?

  没有人会到过地狱而可以活着回来,故没有人知道!

  也没有人敢肯定!

  只是从古至今,皆有不少人诸多忖测,多难稽考。

  不知到了何时,据说四川帮都县盘友山有个丰都观,深夜总会迭起鬼嚎之声,故而有极多令人毛骨悚然的鬼故事也是从当地流传开来,于是立时引起众说纷纭,大家都猜测“丰都”就是饿鬼之都,就是地狱!

  亦因如此,纵然后来大家皆不能证实:“丰都县”是地狱,也泛称地狱作“丰都”!

  可是,传说中的“丰都”,传说中的“地狱”,可会真的就在四川省内的丰都县?

  也许未必。

  不过,虽不中亦不远。

  极有可能,民间盛传的‘丰都’地狱,即使不在‘丰都县’;相信也会在——

  四川之内。

  四川,在中国的版图上所占的面积并不少,可说地大物博。而四川省内也有许多神秘而又奇妙的地方,也有冰川。

  就像四川内的“海螺沟”,便是一个很奇妙的地方。

  海螺沟四面环着重重冰山,本应寒冷非常,然而因为它自身是一个谷,无论如何寒冷的风也吹不进谷内,再者在阳光照射下,热气在谷中滞留不散,所以纵然四周全是雪不河,海螺沟一年四季皆温暖如春,繁花似锦。

  可是一踏出海螺沟,便是冰天雪地,这实在是神州其它地方难得一见的奇景。

  也许,哪些神奇的海螺沟,便是搜神宫所在的——

  “丰都”。

  可惜,阿铁并不知道。

  依照神母所给的地图指示,阿铁早已来至“海螺沟”西面的一个小镇“磨西镇”,可是他并不知道神母给他的地图是错的。

  地图所示,搜神宫的总坛,应在“海螺沟”以西的一座冰川,故阿铁仅认为海螺沟是往搜神宫的必经之路,并没注意海螺沟可能不是他的目的地。

  不过有一点十分奇怪,当他走在“磨西镇”内的小街时,他发觉,镇民的目光全都不约而同的落在他身上。

  阿铁心想,自己是从外而来的人,镇民对陌生面孔注意亦不足为奇,只是,最奇怪的还是,这些镇民无论男女老幼,都是定定的瞄着他,肯目光中流露的并非好奇之色,而是一种——

  热切的盼望与尊敬。

  阿铁只感到很不自在,惟有加快脚步向神母所示的镇口走去,那里也是“海螺沟”

  西面的沟口,他想,只要踏出沟口便是那个冰川,也即是神母所的搜神宫。

  然而,这里其实并非搜神宫,反而是搜神宫众严禁进入的第十殿范围之始。

  正当阿铁冉冉接近海螺沟口的时候,他远远已开始瞥见,在沟口有一面高约一丈、阔约五丈的石壁,石壁之上,依稀画着一些东西。

  阿铁皱了眉,心想;在此海螺沟口,为何会伶仃的孤立着这堵石壁?壁上画着的又是什么?

  他没有思索太久,因为在其思索之间,他已步近那堵石壁。

  他终于看清楚壁上画着的是什么。

  那是一幅壁画。

  阿铁乍睹这幅壁画,翟地在当场!

  因为这幅壁画,画着四个人。

  其中一人正极且威仪的正襟危坐,双目炯炯生光,耀如垦月,似在眸脱苍生,浑身更散发着一股上天下地,惟我独尊的绝世气概。

  这个人不是别人,赫然正是——

  阿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画像竟会在这个海螺沟中出现。为何这里会有他的画像?

  壁画上所画的看作是他?

  再者,不独壁画上这个人令阿铁吃惊,有伴在他身边的那个女子,竟是雪缘!雪缘,雪缘的面貌本和白素贞异常相似,难道,这壁画上的妇子并非雪缘?而是白素贞?

  那壁画上的“阿铁”,又是谁?

  阿铁心神稍定,才慢慢把自己的目光,由壁上的自己与雪缘,向其余两人身上,但见其中一人是一个身披袈裟的男子,一脸祥和,明显是个和尚,这男子,竟会就是法海,最后一人,则站在三人之后,是一名身披红色武官服饰的男子,嘴角虽孕含少许温暖笑意,惟中一双眼睛却是优郁的,且满面于思,即使仅是一幅画像,也令人感受到这名被画者,被画时仿佛心事重重。

  这名男子,反而是阿铁不识的,他是谁?

  阿铁在壁画前默默的看了半晌,始终理不出半点头绪,惟有转身,继续赶路。

  谁知甫一转身,眼前赫然又出现一幕比那幅壁画更教阿铁咋舌的奇景!

  只见适才一直在注意他的所有镇民,不论男女老少,居然全都向阿铁俯首下跪!

  靡西镇虽然位处偏僻之地,但少说也有千多名镇民,千多镇民向阿铁同时下跪时间蔚为奇观。

  其中一名似是镇长的男人,抬首对阿铁恭敬的道:

  “是你,你是我们的神,想不到你真的来了。”

  “神?”阿铁面对千多人的俯首下跪,虽有刹那间的不知所措,但骤闻神这个字,却立时回复冷静,问:

  “你说,我是你们的神?”

  镇长答:

  “错不了的!你和壁画上的男人一模一样,你一定是我们的神!”

  眼见这些人深信不疑,阿铁不禁叹道:

  “对不起,你们弄错了,我并不是你们的神……”

  “怎么会呢”跪在前排的其中一名妇人抢道:

  “我们此带一直流传着一个预言,说总会有一天,会有一个和壁画上坐着的神一模一样的男子降临,他,会为这个历朝战乱频频的苦难人间带来一番新景象,以后大家都不用再害怕兵荒马乱,平平安安的在神的照顾下永享太平……”

  妇人还没说完,国外一名男镇民也附和道:

  “是呀!本来我们也不大相信的,一直只视它是讹传罢了,殊不知适才见你出现你为我们人间解除种种若难吧……”

  这名男镇民说着猝地“卜”的一声,向阿铁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其他人也深深感动,群情汹涌,也依样葫芦,纷纷向阿铁磕头,霎时间“卜”声不绝!

  阿铁只感到啼笑皆非,他自知自己并不是他们的神,他根本不应给这样多的人跪拜,此地实在不宜久留,于是不由分说起身一纵,便朝海螺沟外的冰川方向纵去。

  那些镇民因一直在努力磕头,浑没留意眼前的阿铁早已展身纵去,众人连磕三个响头,磕得头也不点痛了,有些人便停止磕头,抬上看阿铁,谁料,阿铁竟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由得哗然道:

  “啊?神呢?神去了哪?”

  众镇民长居幽谷,孤陋寡闻,根本不知道世上有轻功这回事。又见阿铁在他们叩头之际闪电消失,如此神奇,众人更是深信不疑,于是本已停下来没有叩头的人又发奋叩头,叩得益发响了!

  世人大都有这种劣根性一一奴性。

  古往今来,还有为数不少的人信奉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真理,这些人永远都希望能出一个好皇帝,让他们安安定定的生活,却从没想过,为何君要臣死,臣一定要死?

  当皇帝便一定有权叫人民死吗?人民已经要付出重税养活皇帝,供他奢华生活,竟然还没有最基本的生存权利,竟然连生死的自由也遭到剥削?

  最过分的还是,皇帝要人民死,人民还须表示乐意与贞忠,含笑赴黄泉。

  这实在十分不公平!

  可是,是甚少有人会想到自由与公平的问题,大部分人仍是依赖皇帝去决策自己的生死与生活,这些人宁愿深信,皇帝是九五之尊,是龙的化身,他们一生盲目的敬皇敬龙,当然最尊敬的,还有那满天神佛!

  如果世上真的有“佛”,真的有看破一切、大砌大悟的觉者,当然值得世人尊敬、学习;然而——

  这个世上,会不会有一个特殊的人,他具备绝顶智慧,他老早已看通了世人盲目崇拜皇帝、崇拜神佛的奴性,于是,便自尊为神,更以各种途经径把自己是神的事实流人民间,并散括自己会再临世上,把人间变为乐土的预言?

  阿铁一边向前行,一这样的想。

  阿铁心想,著世上真有这个看通人性、企图利用人的奴性来巩固自己势力的人,恐怕此人非是搜宫内的那个“神”莫属!

  他要重回人间!他要千秋万载以神的身份管治人间,更要所有世人崇拜他,所以他老早已散播自己会拯救世人的预言,好待将来复出江湖后更易于行事。

  这个假设并非全无可能,唯阿铁犹有一点不明,若然神真的利用这幅壁画和预言来导人迷信,那为何神要世人崇拜的神却非他自己,反而是阿铁?

  更何况,那幅壁画看来已经历至少百年悠长岁月,莫非壁画真的是神于一百年前秘密置在此镇口之上,岂非神在一百多年前,已可预知阿铁、甚或步惊云的模样”

  绝对没有可能!阿铁愈想愈觉不通。

  再者,画中与雪缘相似的女子和身披袈裟的和尚,阿铁尚可推断为白素贞与法海,但那名站在最后,满脸于思、神情抑郁的男子又是谁?怎么不曾听神母向他提及?

  阿铁愈想愈忐忑不安,他开始感到,神在他身上的计划。极尽匪夷所思。

  正全神思忖之间,阿铁遽然感到一阵刺骨寒风扑面,连忙定神一看,触目所见,眼前又崭现一幕奇观。

  他如今虽仍身在海螺沟的苍翠叶林中,然而在一丈之外,竟是漫大冰雪,大连雪,雪连天,恍如春天夏天秋天全都被逼站在海螺沟这边,而另一边,则是严寒无比的一一冬天!

  这边鸟语花香,那边风雪怒嚎,一片无际的冰川雪海,这一幕,直如天界与地狱同时降临人间,奇诡非常!

  是的!眼前的冰川真的是地狱!只因它并不是搜神宫的所在,而是地狱的“第十殿”

  适才阿铁看见壁画的镇口也仅是第十殿的势力范围,仅是搜神宫众的禁地,如今这个冰川,才是第十殿的正式根据地。

  可是,蒙在鼓里的阿铁犹不知自己已濒临“擅入者死”的禁地边缘,他在此春天与冬天的夹缝间想了一会,终于踏进冰川之中。

  风犹在怒嚎,雪犹在怒吼。

  眨眼间,阿铁高大的身影已消失于无边无际的风雪中……

  也不知走了多少时候,眼前依然是一片白皑皑的雪海,空无任何楼房,何来搜神宫?

  唯阿铁对神母的指示深信不疑,他一直的向前走,那怕这片冰川渺无止境?

  然而那扑面而来的凛凛寒风倒真利害,不仅奇寒刺骨,还把阿铁的脸孔吹得如刀刮般痛,阿铁于是众怀中取出雪缘那条白练,把自己下半张脸重重转绕,才勉强好过少许。

  蓦地,在怒吼着的风雪声中,仿佛传来了一些声音:

  “止步!”

  止步?阿铁又没有聂风的“冰心诀”,霎时间也不敢肯定自己是否听见这两个字,他并没有止步。

  惟就在此时,声音霍地加强了,也同时贯满真气,直破风雪而至:

  “止步!”

  这回阿铁果真止步了,因他真的听见了这声音,是一阵低沉而具威严的男子声音“谁?是谁在说话?”阿铁环顾四周,四周依旧渺无一人。

  “这里绝不应是人到的地方,快给我滚!”那个神秘的声音又传来!

  阿铁见来者不善,随即警觉,反问:

  “不应是人到的地方?那你不是人?”

  声音沉默了一会,突然又再响起:

  “问得好!我应该说,这里绝不应是凡人该到之地。”

  “你不是凡人?”阿铁又问,那个声音又答:

  “不错,我不是凡人,因为我是这里的主人!”

  “十殿阎罗——孟元帅!”——

  风云阁扫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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