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部 江湖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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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一 章 昨天的迷局

  “出卖”,是天下间最值得歌颂的事情,应受表扬,应受欢呼赞美。

  “出卖朋友”,是因为对方有利用价值、有地位、有影响力,才够资格被人出卖。庸才没有任何出卖的价值,被出卖的人就算不是天才,也应该是奇才。

  所以出卖朋友,是肯定朋友有成就的最佳方法。曾被出卖的人应该感到荣幸,拥有价值。

  骏马急驰声轰然响起,如箭急掠,伍穷孤身来到昔日曾与小白以赌局来分胜负的“狂乐镇”。

  镇上热闹盛况依旧,美食处处,提供醉生梦死的玩意让江湖人沉湎,纸醉金迷,夜夜笙歌,当然有伍穷最热爱的“赌”。

  每次有烦恼愁闷,或遇上无法解开的迷局,伍穷都喜欢以赌来寻求答案,简单直接,不用思考,毋须烦恼,让天意替自己决定。

  连日策马狂奔,自然是想大赌一场,也即是遇上无法解开的迷局,连军师芳心也无法代替伍穷来解迷。

  踏入“狂乐镇”,未遇赌局便先勾起迷局,“昨天的迷局”。

  那是昨天发生在“云海千楼”的事,迷局其实已经解开,只是伍穷还觉得自己身在局中。

  “云海千楼”即昔日“模糊城”,因为“模糊城”被余家用“神风笑”炸毁,但长年被浓雾笼罩的情况依然没变,失去城墙保护,城民便以砖石搭建数丈高的石柱,攀爬至柱顶,可眺望六城间飘雾弥漫的风光,绚丽瑰奇,人如腾云驾雾,奇景吸引外边城民争相仿效,亲临感受如置身云雾中的飘缈境界,并将“模糊城”易名为“云海千楼”。

  小白为了应付“天皇帝国”的侵吞大计,相邀小黑、小丙、笑天算、伍穷、芳心到临“云海千楼”共商合作之事,伍穷最后一个抵达,小白正要开腔,笑天算却忽然扬手阻止。

  笑天算道:“不管怎样,我们任何人只要跟小白合作的话,都是死路一条。”

  本来已经答允愿意跟小白合作,这句话由笑天算说出来尤其震撼,小白顿时讶然失色。

  “这几年来我们一直疲于交战内乱,兵力资源日损,反观小白当日离开时还有二十万‘铁甲兵’跟随在后,退守‘一万险’内休养生息,据闻还成功获得‘五杀野’蛮荒部落的信任,授以‘海、马、泥、树、兽’的奇特作战方法,二十万‘铁甲兵’全都学会野战技能,以一敌十,二十万‘铁甲兵’仿如二百万雄师,挡者披靡。”

  声音来自浓雾中三个人影,他们徐徐在浓雾中步出,竟是余律令、皇玉郎及太子两师徒。

  余律令及皇玉郎的出现,不单是小白讶然,小黑和小丙也都一脸迷惘,笑天算道:“我没有问过夫君便私下作主,连日来已派人跟余律令和皇玉郎联络,相邀他们今天到临齐商大事,连夫君也瞒住了,全因要杀得小白措手不及。”

  显然笑天算在当日与小白会面后,便瞒着小丙及小黑暗中部署围剿小白的事。

  小白早知姝子笑天算野心极大,但断想不到这次竟由她一手策划出卖自己,心中无限感触,脸色一直住下沉。

  小丙说道:“只要是好娘子的精心安排,都必然会是天机妙算,我绝不怀疑,但余律令和皇玉郎是我们的敌人,更曾拉拢我们五位城主投效‘连城诀’,娘子能够信任他们吗?”

  笑天算说道:“天算已跟余律令和皇玉郎商谈好合作条件,利益是他们所不能拒绝的,夫君可以绝对放心。”

  听得笑天算亲口承诺,小丙才释怀,小黑却是倒抽一口凉气,自问也是个奸狡无耻之徒,但比起笑天算为了利益泯灭亲情,计谋算尽,自己真的无法比拟。

  皇玉郎说道:“只要有利益,绝不会有永远的敌人,五位城主既决定放弃投诚也是理所当然。”

  太子说道:“只要我们合力铲除小白,瓜分他所有兵力猛将,过去的事大家可以暂且放下。”

  余律令也说道:“在失败之先便布下退守后着,在‘一万险’内调训二十万兵等候良机再战江湖,我不得不承认小白你的确拥有过人之能,能忍受失败耻辱,委屈在龟洞内当缩头乌龟,我犹有不及,但纵使今日的你再强,应该也绝不能胜过皇玉郎、小丙、小黑和我的合击。”

  小白罕有地面对危机而没有笑容,他沉着脸:“狂傲不可一世的神兵急急--余律令,竟然抛弃尊严,与自己不耻的人合谋,我也犹有不及。”

  被小白反唇相激,余律令说道:“我只要能达到目的,不计较手段。”

  似是为怕阵营动摇,笑天算说道:“以小白今日的强悍兵力,要一举对付我们绝不困难,只因急于要应付名昌世才拉拢咱们联成一线,只是在座各位曾联合起来把他逼入穷巷,难保在解决最难应付的名昌世后,便把我们逐一吞噬,雄霸天下,与小白联手,绝对比不上我们先合作把他除掉,以他的兵来攻打名昌世,我们这一边跟余律令早已经谈妥,伍穷,只等待你的决定。”

  一直在旁观察局势变化、默默无语的伍穷,他才是笑天算最没把握拉拢的关键人物,以国势而言,伍穷拥有“天法国”当然胜过场中所有人,甚至小白,先让余律令及皇玉郎站在自己一边,迫伍穷作出抉择,假如伍穷不允就要面对他们的联手抗争,还有名昌世的不断挑衅,进退维谷,笑天算的妙计更胜天机妙算。

  包重要的是她熟知伍穷与小白的轇轕,有选择的话他绝不会向小白施援手,笑天算是押上了重要的一注。

  围剿小白,大家都等待伍穷如何抉择,只要他也助拳,小白就完全被孤立,五大高手加一个太子决战小白,肯定惊天动地。

  未等伍穷下决定,芳心已忽然站出来说道:“天算智谋,更胜天算。笑天算以智谋高超,运筹帷幄见称,芳心用兵如神,谋略称着,我一直都很想知道谁更为优胜。”

  盘算利害得失,伍穷一向将责任交给芳心来决定,所以并没阻止芳心为他出计谋,但脸上却闪过一丝迷惑神色,似乎他并不知道芳心早为这次会面设下陷阱。

  芳心续道:“伍穷大皇,跟小白合作无疑可加强对抗名昌世的实力,但小白亦可乘势跟大皇争一日之长短,与余律令、笑天算合作也是与虎谋皮。难得‘天法国’的大敌今日聚首一堂,实是一举铲除的大好时机,芳心早已安排五万兵马于‘云海千楼’外集结,大皇一声号令便大有机会铲除异己,与名昌世两分天下。”

  芳心老谋深算,要是伍穷与机智多谋、实力雄厚的小白合作,自己在“天法国”的地位亦岌岌可危,倒不如来个一网成擒,保住自己江山。

  笑天算有天算计,芳心也有过墙梯,为了各自的利益,双方谋略算尽,这一局可算平分春色。

  没料到这次会面,大家的形势竟由两个女人来掌控,最终破局都还要等伍穷如何抉择,但伍穷还是拿不定主意。

  迷局一层叠一层,但更惊人的还在后头。

  面对即将爆发的大战,小白仍从容不迫说道:“战场上波谲云诡,面对利益之争,每人都各出奇谋,实在精彩万分,单靠力量只会被强于用计的人所利用,终生成为附庸,伍穷,我已跟你说过今日会面必然发生这种局面,要雄霸天下,只有我可以信赖,你现在明白,可以放心跟我合作了吧?”

  镑人正自忖度小白话中含意之际,小白已有更惊人举动,自怀中取出一面刻有“穷”字的令牌掷在芳心面前,赫然就是能指挥“天法国”一众“穷兵”的虎符。

  “天法国”的虎符竟在小白手上出现,当场令所有人大吃一惊,最震惊的人是芳心,她脑海闪过一个念头:“伍穷已私下跟小白达成协议,并将用兵虎符交给小白?”

  小白今日表面相邀会面,其实暗中是跟伍穷合作反过来把他们一网成擒么?究竟谁在主宰这一场谋局?

  小白说道:“智者千虑,必有一矢,芳心,你一直以为伍穷在你掌握之中,可没想过也有失算之时吧?伍穷,我们可以动手了。”

  形势急转直下,笑天算以为拉拢伍穷便可瓜分小白兵力,芳心以为伍穷必定对她言听计从,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连伍穷也会用计,所有人都失了预算。

  要是伍穷跟小白站在同一阵线,吃亏的只会是小黑、小丙、笑天算、余律令、皇玉郎及太子。

  五万“穷兵”集结在外,加上小白自己的“铁甲兵”全听候指挥,千算万计,这一着大家都败了,必须杀出困局。

  第一个有反应的是皇玉郎:“一个顽强不败的伍穷,再加上机智聪明的小白,刀剑合璧,当真可以天下无敌。”

  小黑道:“伍穷与小白曾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没料到今日可以再联手。”

  余律令道:“好,真的很好,伍穷与小白,我终于可以一举击杀。”

  太子道:“好精彩的谋略,小白,我必会好好记住这个名字。”

  笑天算道:“伍穷,你拒绝与我们合作,即是与我们为敌,你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杀!余律令、皇玉郎、小黑、小丙同时抢杀伍穷。要等两人联手,倒不如先联手解决最有把握击杀的伍穷,再对付小白。

  一缕动人心旌的曲韵,荡气迥肠的音律,时如狼嗥枭鸣,惊心动魄,时如百鸟争鸣,悦耳悠扬,忽尔扯高,忽尔陡降,韵律抑扬顿挫,飘雾随着高低音韵时散时聚。

  皇玉郎无相之箫,化阴霾浓雾为杀意飘扬的“雾箫”,刺心夺目,震怖心惊,直击伍穷脑悔。

  刀招飞旋,劲如排山倒海,又似波涛裂壑卷涌冲杀,迷雾中闪映倏忽刀光,带来无穷十足杀力。

  余律令急腾挪移,“弯刀”似花飞叶舞,迷人目眩,炸出一连串极炫烈杀性光芒,迸出星火,目标指向伍穷喉头。

  剑劲如狂龙冲飞,斩破长空,又似雷劈电闪,急翻舞飞,乍响春雷,勾起令人心胆俱裂的野兽般吼鸣。

  小丙人飞天,“飞天”也一飞冲天,直至九霄而下,刺杀伍穷天灵。

  衣袍抖动,卷起旋转杀浪,令人血气翻腾,急风中令人无法吸呼,破空的呼啸声带来如鞭腿浪。

  小黑头下脚上,“铁发功”紧锁伍穷双腿,“揭子腿”以旋锁杀势直戳向伍穷双目。

  四个高手分以其独特武学直袭伍穷,刮起沙尘飞扬,杀劲澎湃激射,雾中只有两个不动,就像两尊石像,一个未被滔天杀劲摧毁定如渊岳的心灵,另一个如猎豹般的双目紧盯各人如何起招、出招。

  他们都万分期待伍穷力敌四人,败刀会如何破死局。

  一个微微浅笑,对于四人来击所造成的杀浪毫无惧意,也不十分欣赏,就像余律令、皇玉郎、小黑、小丙四人的杀着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哂。

  他口中喃喃地念动,似乎是说了一些话,这个举动被一旁静止未动的小白看在眼里。

  他也似乎有所感应,向小白看去,他感到小白以一双冷峻如兽目的眼神盯着自己,四目交投,似是互相欣赏,又似互相瞧不起对方。

  小白忽然举步而前,不是出手助伍穷,而是向他走去。

  小白道:“你叫甚么名字。”

  他道:“太子。”

  小白道:“很好,我会把你记住。”

  太子道:“我会很快把你忘掉。”

  一声虎啸龙吟震吼,如猛兽出柙般的疯狂拳浪震溃杀浪,这一头猛兽挟着万马千军的雷拳激荡空气,爆射出天雷巨响。

  雷拳拳劲一爆万丈,直逼散皇玉郎、余律令、小黑、小丙合击所掀起的滔天杀浪,也击散他们诛除伍穷的雄心。

  小白傲然挺立在伍穷身旁,形势已是明显地扭转过来,要杀伍穷,就得一迸将小白斩杀。

  四人合击杀一个伍穷,纵使败刀再顽强也终会倒下来,但要是再加上一个小白,斗个旗鼓相当固然不错,最怕是两败俱伤。

  目下形势绝不适宜恶斗,皇玉郎四人心意合一,还是暂且先避其锋。

  余律令道:“好啊!伍穷与小白,一起再战江湖,我期待我们在沙场上的杀战。”

  笑天算道:“芳心,用兵如神,战略计谋出色过人,我们应该会有机会好好较量。”

  退,退,退,一场共商合作事宜的会面,谁也没料到会风起云涌,余律令认定将要面对伍穷与小白的联手夹击,一向小心深谋远虑的他,必须好好部署才再迎战,与小黑、小丙、皇玉郎、太子、笑天算如鸟兽散。

  “云海千楼”仍然浓雾不散,伍穷、芳心、小白三个当日在“剑京城”内勾扯上千丝万缕关系的人再次聚首,却是鸦雀无声。

  芳心五脏血气翻涌,上次“天带城”被薛无诀攻破城池,她已经开始怀疑自己正走下坡,急于要挽回信心,此役欲出谋献策助伍穷一举败敌,保住自己的皇后地位,万料不到百密一疏,一个伍穷,他竟然已和小白站同一阵线,以后自己应如何自处?

  伍穷,由来到“云海千楼”一刻便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终于开腔,却又是一句令芳心无比震惊的说话。

  伍穷望着小白道:“你究竟是谁?”

  对芳心来讲是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但伍穷却是万二分的肯定,毫不怀疑,眼前的人绝对不是小白。

  不是小白,又会是谁?迷局还未解开——

第 二 章 迷局的揭晓

  青山生嶂,云雾缭绕,形成云海,流动翻滚,如入仙境。雾中两座最高石峰拔地而起,高入云层,其形险峭,巍峨雄伟。

  这两座巍娥石峰俱非天然,乃人手搭建,耸立于“云海千楼”山麓处,傲视群峰,似是一双一对,又似与天此高,攀峰至巅,远望四周是一片翠霭烟霞,白茫茫云海中,只有另一座石峰呈现跟前。

  这两座傲视同侪的石烽有两个独特的名字,一叫“天蜂”,另一唤作“穷楼”。

  皇玉郎、余律令、太子、小黑、小丙及笑天算,面对伍穷与小白刀剑合璧及五万“穷兵”,不敢贸然吃亏,旋即撤离“云海千楼”外,芳心的一网成擒计策不但无功而还,反被小白利用。

  伍穷凭甚么知道眼前人又是小白“盗脸术”易容所假扮?一重又一重的迷局只有待跟前这个“小白”除下面具才能解开。

  “小白”伸手拉开巧夺天工的面具,他拥有猎豹一般的冷竣眼目,面孔透射凶兽般的凌厉气势,一身完美无瑕的身体曲线,肌肉结实,不是笑梦儿又是谁?

  伍穷道:“你爹对你很肓信心,就让你一个来独闯虎穴,刚才还敢以一敌四,你不怕被余律令揭穿身分?”

  笑梦儿态度冷冷,却隐然透射自信雄风,说道:“我来,就是要跟你们较量,身分被揭穿,我就可堂堂正正用笑梦儿的名字把你们杀败。”

  笑梦儿只约十五岁,身高与脸孔却已俨如成年人,昂藏六尺,几与小白并排,以“盗脸术”扮成小白瞒天过海也不易发觉。梦儿要成长,既他选择做一个非凡的人,将来必定遇上更凶险的处境,让他早点面对困难,要是解决不了还有小白从后指点,是以小白要梦儿代替自己参与这个迷局。

  伍穷多次被小白“盗脸术”所骗,对此早有戒心,刚才见梦儿与太子的一席话已猜想小白又使此计,却猜度不出小白意图。

  伍穷讶异昔日还只是稚童的梦儿,如今已长得高大雄壮,那股敢与四大高手挑战的自信气焰,霸气纵横,更胜当日自己初生之犊不怕虎,不知死活便勇闯“剑京城”争名堂。对梦儿的傲慢狂态,伍穷心底甚为欣赏。

  伍穷道:“小白当日来我‘天法国’,明为相邀合作,实则是来盗我兵符帅印,以安排今日的骗局,断不会只是要令余律令相信我伍穷已经跟小白结盟这样简单,他究竟玩甚么把戏?”

  芳心脑海如遭重击,局中再有局,伍穷根本未跟小白私下达成合作协议,她又再度猜不到小白所布下的奇局。

  小白是“盗圣”最出色得意的徒弟,其妙手空空探囊取物之技自是出神入化,在“天法国”偷一个“虎符”易如反掌,只是他为何要这样做?

  迷局一瓣一瓣的被掰开,惟真相依然未明,芳心惊诧小白的计谋迷局,自己竟然没法忖度出所以然来。

  梦儿为伍穷带来答案:“爹要见你。”

  梦儿还未等伍穷答覆便已转身走去,像是掌握了伍穷必定会跟来的信心。伍穷迈步跟随,却没有唤芳心伴随在侧,她如斗败公鸡呆在当场。

  计策一次又一次功败垂成,芳心的“战才”实力,已开始在伍穷心目中站不住脚。一个人要是只自恃一种技能,便以为可保住不败江山,最终一定会被更优胜者所取代。

  花样年华逝去,往日的国色天姿随无情岁月静静溜走,现今连最自豪的智谋在他人眼中亦变得不值一哂,恃才傲物的芳心焉能不感震惊。

  梦儿领伍穷深入至婉蜓曲折的“云海千楼”山麓,直抵那两座特别高耸入云的石烽下,未见小白,却见大群来“云海千楼”一睹雾中风光的外地城民,齐集于石烽底下。

  当中一位白发苍苍的佝偻老翁,与两个不足十岁的稚童仰望石伟,只觉石峰直插入云,不知有多高。

  老翁道:“黄狗、连战,要知道石烽有多高,单站在这里看是不行的,必须沿着石烽攀至峰顶,你们有这种信心吗?”

  黄狗与连战一脸坚毅不屈,透射出无论如何艰巨都必会攀上烽顶一睹上面的明媚风光,是否如传说中的曼妙,更要证直“天烽”与“穷楼”哪一座较高。

  黄狗与连战在地上拾起两块扁平、重约一斤的石块,以布帛包裹后缠在背上,便二话不说各自徒手攀上峻峭巍峨的“天峰”与“穷楼”。由于两座石峰俱是由人日积月累以石块堆高,下阔上窄,稍一不慎便会自峰顶跌下,愈爬得高,跌死机会愈大,看得旁人胆颤心惊。

  两个稚童的举动吸引旁人围观,有的不明所以指手副脚,老翁带着微笑侃侃向众人解说石烽的来历。

  老翁道:“奇峰入云,势奇雄伟,雾中能收二绝,一山却不能藏二虎,这两座名为‘天峰’及‘穷楼’的石峰,俱有其特别来历,你们知道是甚么吗?”

  围在四周的城民都是从外城而来,有些比老翁年轻,有的更只是稚童,关于石峰来历仅靠传闻,亦算略知一二。

  “传闻中‘天峰’是为纪念笑苍天昔年的豊功伟绩而建,而‘穷楼’则是人们对‘天法国’的伍穷心生敬仰而特意搭建,只是不知他们攀上石峰去究竟所为何由?”

  老翁笑道:“哈哈,你们知道今日‘云海千楼’是昔日‘模糊城’,但你们可知道统治七城最出色者又是谁呢?”

  老翁的提问,众皆摇头。

  老翁道:“笑元帅几年间以‘铁甲兵’攻下七城,旋即大兴土木,将七城中的‘苍龙城’、‘玄武城’、‘朱雀城’、‘白虎城’、‘紫微城’赐封给几位将领,在他的领导下,几位城主将五座城治理得繁荣兴盛,各有特色。”

  “最令人津津乐道的是他倡导‘守点不守线、联点以成线’的七城联防战略,革命性地将功劳全归于各城城主,自己居于六城后防‘模糊城’,位处中央监察,策划防守及调配资源,影响深远。”

  “也有传言昔日寂寂无名、被人投闲置散的几位城主,因为小白才有机会一展所长,发挥天赋才能,今日能有自己的城池受城民爱戴,都是昔日笑元帅的安排。”

  老翁道:“对啊,正因有人得知七城主如今的成就,小白居功厥伟,便兴起纪念小白的念头,每人携来一石搭建‘天峰’,后来又有人对出身寒微的伍穷把长年积弱的‘天法国’治理得井井有条,军民向心团结,于是也在‘天峰’旁边搭建“穷楼’,他们两个都可谓是叱吒风云的英雄人物。”

  “但真是这样的吗?也有传言各城主本身就有具实力独当一面,小白是吹嘘自己能力而已。”

  “笑元帅如此出色,当日又为甚么被夹击而毫无还击之力?还弃七城百姓于不顾,逃去不知所终?”

  “是啊!听说当时笑元帅是夹着尾巴逃走,现在已不知人在何方,说不定是接受不了失败不敢出来面对百姓!”

  “还有啊!那个伍穷本来是跟随小白打江山,后来出卖小白,以鄙劣手段夺来‘天法国’,这样下流贱格,怎能算是英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小白与伍穷的功业漠不关心,反而对小白当日被六大势力夹击退守“一万险”,以及发掘伍穷的憾事甚有兴趣。

  “唉,关于笑元帅被六大势力围剿的原因,实在不好说……”

  “没有甚么好说不好说的,小白笑苍天及伍穷根本就是不知所为,卑鄙无耻的大混蛋!”只见一身白袍、手上拿着摺扇、长得一脸正气的公子哥儿排众而出,他有一个令人听后印象深刻的名字--腾云龙。

  腾云龙道:“笑苍天被赞誉为机敏过人,天赋奇才,在我看来是大言不惭,妖言惑众,没有身边能人辅助,笑苍天只是街头小混混一名,攻下七城只属侥幸,他野心勃勃挑毋邻国,惹来六大势力合攻围剿便夹着尾巴逃跑,可知他实力不过尔尔,五城城主宁投效小丙也不愿追随,便可知他为人比小丙更鄙劣,听说他回来中土要再战江湖,看来又想出下流策略,要为宁静的地方带来腥风血雨。”

  腾云龙说话抑扬顿挫,说得甚为动听,加上揭人疮疤、骂人的话最易明白,围观者纷纷靠拢,要他再多说一点。

  “对啊,曾听闻‘武国’名太宗是小白好友,后来名太宗登基为帝,小白觊觎皇位弑君,才导致他要流亡在外,真卑鄙!”

  “唉,跟在他身边的耶律梦香及大将军,一定是中了甚么邪术,要为此鄙劣小人受流亡之苦,真是太可怜了,希望他们早日清醒。”

  跟随梦儿同来的伍穷一直听着众人对话,虽然已与小白敌对,但小白真实为人如何他最清楚,在“剑京城”一段日子若非小白指点,伍穷很可能已败死,如今听见小白被谣言中伤,一股莫名怒火从心内烧起。

  但旋即又想到民众不耻小白,很可能对伍穷的“天法国”有利,怒火与利益交缠,伍穷还未作出决定。

  说得满口慷慨激昂、公正无私言辞的腾云龙把话接下来:“也不只是小白无耻,那个伍穷出身寒微,没有学问满口粗言秽语,只靠一股愚勇蛮干,更从心爱女人十两手上骗来‘天法国’,为拓展势力,明为给予贫困“穷奴’成功机会助他打江山,其实是利用弱点骗取效忠,小白与伍穷,都是十恶不赦之徒!”

  老翁道:“我却认为小白与伍穷是平分秋色,旗鼓相当,跟随他们的人都是甘愿臣服,想学习成功之道,他朝一飞冲天。”

  腾云龙摇头叹息:“唉,我也不想多说,中了小白妖术和屈服在伍穷淫威下的人是如何模样,大家看看这位老伯便知道。”

  腾云龙说话铿锵有力,极具诱导性,立时一呼百应围拢老翁身前。

  “老伯,名昌世爱了十年委屈,今日振兴‘武国’平乱天下,连‘皇国’及‘农族”都能降服,他才是雄霸天下的天之骄子,伍穷早晚会倒下,小白回来只是搞乱局势,陷百姓于水深火热中,你还是赶快清醒过来吧!”

  “对啊!你还未解释为何两个稚童要携带石块攀上石峰!”

  “还不是要看看峰顶上的风光吗?传言中上面的胜景无限,风光如画,是真的吗?”

  老翁道:“你想看,不自己爬上去看一看?”

  “你到过了吗?那为甚么不来告诉我们?说不定只是骗人的把戏,那里甚么也没有!”

  老翁道:“纵使我多费唇舌,有多流利的措辞,多动听的声音,也不能实在的将石峰上的风光放在你面前,要知道,还是靠你自己去看。”

  “妖言惑众,你已经被小白与伍穷的妖术冲昏了头!”

  围观城民欲知峰顶上光景,却无法从老翁口中得知一二,心生不忿下纷纷靠拢过去,把老翁团团围住,质问的声音几乎震破耳膜,老翁有口难言,透不过气来,在场的伍穷也看不过眼,正要出手阻止,一袭身影却比他更快掠过,把老翁从人群中拉出。

  此人相貌堂堂,神采飞扬,已届三十有三之龄,气宇轩昴,眉宇间带点抑郁沧桑,正是小白,他道:“老伯,别来无恙吧?”当年小白建立七城后,经常乔装平民混在人堆中听取百姓意见,曾遇上过一位老头儿,今日重遇,老头儿银发更稀,只叹无复往日的光景。

  老翁道:“唉,现在的人智慧都高了。”

  小白微笑道:“哈哈,老伯何出此言?”

  老翁道:“智慧高了,也肯去思考,只是不用在正途,却互相制造谗言,以指摘批评为乐,昔日笑元帅的一切建树已被谣言抹黑,但更可怕的,是每当有人怀念笑元帅的丰功伟绩时,便被反对的人讥笑无知,群起攻之,没有多少人可以挨得住被排挤,一片戾气歪风,相信元帅的人已一天比一天少了,这两座石峰本就由敬仰天帅的人,怀着无比崇敬的心一块一块地以石块堆高,现在也不敢来了,石峰的高度也只能到此为止。”

  小白闻言仰天一笑,尽抒老伯的欷歔无奈:“依我来看,他们都没有错。人行人路,天定天数,小白当年能在短短时间建立七城,单凭个人天赋真的绝不可能,只有团结一起互补长短方能有此成就,他们既然离开自然也要像小白一样面对困难。而小白离弃城民退守‘一万险’亦为事实,老伯毋须为眷恋昔日风光,为小白说好话,城民今日选甚么路去走,选择去相信甚么,小白纵是才智过人也不能左右,也不该左右,过去的,算了吧!”

  老翁重遇小白,没料到他已变得豁达开朗,对于曾背叛出卖的人也并不耿耿于怀,心中欣然:“笑元帅这次回来中土,必然想要再次翻起风云显颜色吧?”

  小白道:“别对我寄望太高,可能名昌世真的比小白更适合当你们的领袖啊!”

  老翁道:“你说过要统一天下,我等待着你的领导。”

  对于老翁的期望,小白心下欣然,感觉过去的努力没有白费。

  忽尔半空传来呼叫声,抬头仰望只见已攀爬得数十丈高的黄狗,一时不慎抓着一片浮石,重心不稳便从半空跌下。

  “穷楼”上的连战眼见急忙飞扑而前,把黄狗一把抱住,另一手想要抓住石峰却无法止住冲势,双双直坠而下。

  自数十丈高的高空跌下,两个椎童必然粉身碎骨,在下面的人只能张口大喊,却无计施出援手。

  除了两个人,小白和伍穷。

  重逢后第一次的合作,竟是同时出手抢救两个面对死亡的稚童,施然落地。

  老翁乍见小白和伍穷竟然同时出现,大为诧异,两个已经决裂的昔日战友,虽已贵为统领万军的将领,沙场杀战,只要令旗一挥便有千万人前仆后继,但赤子之心依然未变,对于不怕死的人,还是勇于相助。

  黄狗与连战得知救自己的竟然就是小白和伍穷,惊喜莫明。

  小白对黄狗道:“明知危险,为甚么还要爬上石峰?”

  黄狗道:“人人都说爬上去的路是错的,却又人人都不敢去爬,我就要上去试一试,我还会再试,亲手将这块石放上去。”

  连战却道:“别勉强吧,大不了就让我将两块石头一起放上‘天峰’与‘穷楼’好了,我不想因为救你,而又要从头再来。”

  这两个好朋友,俱透射出坚毅不屈的眼神,看来他们是不上高峰誓不还了。

  “你要我来,就是要让我看这荒谬的事情?”伍穷要小白解开他心中疑团。

  但小白只是微微一笑道:“要解开你疑团的人不是我,她在你后面。”

  她?她是谁?——

第 三 章 赌局破迷局

  她刁蛮任性,机灵爱出风头,更拥有一脑子计谋,能不费吹灰之方便可借他人之手达到目的,可惜只是个女人,虽然野心勃勃,终归还须倚傍男人。

  她只欣赏雄才伟略的男人,而且还要是应成功却未成功,经她悉心调训后才达至成功的男人。

  她一生精于布局,擅于掌握心理,千计万算,不如天算。她是笑天算。

  笑天算赫然出现在“云海千楼”,顿把伍穷陷入极度迷惑中,他凭过去经验破笑梦儿以“盗脸术”假扮小白,却万料不到笑天算也是小白的一颗棋子,在棋盘上,伍穷完全被摆弄无力反抗。

  笑天算全不理会瞠目结舌的伍穷,反而步往小白处:“我能够替你办的,已到此为止,今日我出卖夫君,全因为我们都姓笑,从今以后各不相欠,我会跟随夫君小丙改姓道。”

  小白有点黯然无奈,她这个妹子视爱情比亲情更重要:“道天算……今日的分别,我俩就要在战场上再遇。”

  笑天算道:“假如我让夫君小丙跟小白合作,他一生便只能成为小白的附庸,我的男人纵使不能号令天下呼风唤雨,也必定要是独当一面的霸主。”

  小白道:“所以你才答应我出卖小丙和小黑,骗余律令和皇玉郎前来‘云海千楼’看你演这一场戏,让大家都以为伍穷已跟小白复合结盟,孤立伍穷势力,他要力敌名昌世、小丙、小黑、余律令、皇王郎,除了真正跟小白合作就别无选择。”

  伍穷直到此时方才明白,这个迷局原来是由小白与笑天算两兄妹合作策划,把所有人都蒙在鼓里。他俩以智谋见称,虽是兄妹却是敌对,谁又料到会合作?

  小白道:“我的妹子好出色,珍重。”

  笑天算道:“沙场再遇,绝不留情,珍重。”

  昔日笑天算刁蛮好胜,为了证明自己比哥哥小白更优胜,跟随小白的敌人余律令,今日是小丙,却被他的爱情所融化,他不但欣赏和爱护自己,更对非自己所出的小血海无微不至,到此才明白哪怕一个最聪明的女人,最终也只是要找一个疼自己、爱惜自己的男人。

  谁说为情牺牲不对?爱情万岁万岁万万岁。

  为伍穷解开了迷局,笑天算扬长而去,消失于浓雾中,小白想到自己的计划最终要与小丙等人对敌,心下有点凄然感慨。

  伍穷还是不明白:“你没有信心跟名昌世对抗,我也没必要跟你合作。”

  小白像是智珠在握,满怀信心:“你会跟我合作。伍穷纵使对不起小白,但却爱民如子,‘天法国’在你的管治下才得以振兴国势,能够多一分力量助你退敌,总胜过冒险将‘天法国’拱手让人,芳心在连场大战后已失去信心,你正缺乏人才之时,已被孤立的你,舍我其谁?”

  小白说话中多次提到这次是协助伍穷,有点卑躬屈膝意味,伍穷听在耳里感到很受用,连小白也终于要投靠自己,大乐狂笑。

  伍穷仰天笑道:“小白,你终于也要倚傍我,早知如此,当初何必退守‘一万险’?”

  小白淡淡道:“隐瞒你爹杀了刘天尊,容许你爹杀我无辜五百‘铁甲兵’,杀我刚生下的笑梦白,仇深似海,只能以血来偿。今日我们只是互相利用,他朝还是要两雄争霸,决一死战。”

  小白坚决地盯着伍穷,透射杀意,伍穷再也笑不出来,已决裂的友情,就像破碎的王璧,任你如何修补也会留有痕迹。

  对,当天不是说过“既不同心,岂能同行”吗?小白为何一定要找伍穷合作?

  小白道:“当日被迫离弃支持我的城民,退守‘一万险’,造成今日对小白的不信任,将重重恶评加诸我身,既已认定是错,纵使小白再努力、再用心,他们也只会视为将功抵过。名昌世掌握一半天下已成事实,惟‘天皇帝国’很快便要反击中土,大家却还在四分五裂,小白要短时间挽回百姓信心绝不可能,单凭二十万‘铁甲兵’迎战‘武国’大军应是必败无疑,唯一办法只有你我合作,暂将纷乱平定,团结抵抗‘天皇帝国’。”

  一直在旁的老翁听罢小白一席话,无限欷歔,摇头叹道:“唉,为皇者最需要的是百姓的声音,最怕的也是百姓的声音。世态炎凉,往日他们沉醉享受于笑元帅所带来的安定繁荣,如今歌颂的声音却是少得可怜,真是一子错,满盘皆输,批评指摘声音却震天雷响,更可怕的是,所有人都不容许再有赞美声音,连伍穷大皇所付出的努力也要抹煞,支持他的都变成恶魔罪人,其实小白也好,伍穷也好,名昌世也好,都曾努力为自己的生命添上光辉。”

  小白道:“年轻的小白何尝不是也大言不惭指出几位前辈的错处么?连名剑师兄也曾被小白教训,也许这是小白过去轻浮所造成的罪孽。”

  老翁道:“没有赞美的声音,谁也不会愿意奋发向上,走你们曾走过的道路,挑战失败,一生做井底蛙,不相信石峰上有明媚风光。”

  小白道:“只因批评声音太容易,赞美声音太难说出口。你有黄狗和连战,从今开始可以好好教导。”

  老翁道:“小白与伍穷都应该是出色的领袖,却终会被谣言拖下来。常说谣言止于智者,世间智者又有几人,我老了,应该没有机会看到下一代更凶险更诡谲的江湖,应该庆幸还是可惜?”

  小白道:“小白庆幸终于能够明白,就算努力开拓人生,走前人不敢走的路,也不一定获得赞美,只获得内心满足;可惜的是,在过程中我失去伍穷这个朋友。”

  谜一样的迷局终于全被解开,小白要让伍穷明白合作的利弊,也只有他们两个曾出生入死的手足,在战场上还可以有一点依赖信任,余律令、皇王郎、小丙、小黑、名昌世全都不是他的合作对象。

  布一个局,让伍穷明白小白的智慧用心,是他所不能及。布一个局,迫伍穷走入孤立死局。

  伍穷解开小白的迷局,却走进自己的迷局,今日与小白合作,他朝再要决一死战,一切是否无可避免?

  五光十色,奢侈淫靡俱在“狂乐镇”。

  解开了“昨天的迷局”,伍穷策马来到“狂乐镇”,找寻他此刻最需要的赌坊,已贵为“天法国”皇帝,几年来专心国事,伍穷已许久没有踏进赌坊,今天一定要痛快赌一场。

  “啊!大爷,来到‘狂乐镇’,必定是想赌一手,赌博我八两金最在行,我精通大小、骨牌、番摊、骰宝,赌技出神入化,你也无非想要嬴个满载而归,只要你信我,借我一点点银子作赌子,我八两金肯定在一天之内便替你把整个‘狂乐镇’嬴回来。”

  “大爷,赌技只是次要,赌博最重要的是运气和风水,必须要算好天时、地利、人和,只要大爷你借我一点银子,我八两银可以替你算出时辰八字,计算出你今日最适直到哪个赌坊、在哪个财位下注,担保你大杀三方,嬴个盘满钵满,当然我替你嬴得的银子要均分一半。”

  在“狂乐镇”前,两个样貌几乎一样丑陋贱格,生有一副下流相,俱是鹑衣百结的八两金及八两银,见伍穷一身绵衣华服打扮便趋前把他拦住,胡言乱语也不过是想向伍穷讨点银子,似乎又是乞丐无疑。

  伍穷出身寒微,曾因此而饱受委屈,就算贵为“天法国”国君仍不忘前麈往事,是以对贫贱的人总是特别照顾,虽然被小白迷局所惑心情烦躁,依然未对这烦厌的两兄弟抗拒。

  伍穷道:“我只想到最大的赌坊,别烦我。”

  伍穷手一扬甩开八两金及八两银纠缠,迳自往眼前排场最金碧辉煌的“太平天国”赌坊走去,惟两兄弟却不放过追前拉扯。

  八两金道:“大爷,前面‘太平天国’庄家气万丈会千术,你贸然前住对赌只会令你倾家荡产,你一定要信我,我有信心替你睹嬴。”

  八两银把八两金推开:“你滚开吧!上次你还不是这样说,结果把整座‘万金庄’都输掉。”八两银指摘完八两金,又换过一副嘴脸向伍穷献媚:“大爷,看你今日脸色青中带红,虽有疑虑却有明灯化解,今日赌运平常,要是让我替你摆一个‘渔翁得利’风水局,你必可坐享具成,实在不用亲自下场对赌。”

  伍穷已不甚耐烦,被两人再三阻挠恼羞成怒,大声叱喝两人:“滚开!否则杀了你两人!”

  伍穷把败刀横于两人面前,八两金与八两银被吓得退至一旁。

  上次与小白以赌决定皇上皇生死时,“狂乐镇”最豪华的大赌坊是神相风不惑的恶妻李厉琤暗中主持的“万金庄”,时移世易,今日的“太平天国”其奢华门面,更胜“万金庄”。

  自李厉琤被神相风不惑所感动后,便置“万金庄”于不顾,几年间曾辗转落到八两金手上主持,一直与之不和的亲弟八两银,妒忌兄长拥有豪华赌坊,便又开设“万银庄”在对面与“万金庄”打对台。

  为了吸引赌徒来献金,两兄弟各自出了不少妙着招揽客人。

  八两金以名妓陪赌作招徕,八两银又以赔率高为竞争:“万金庄”以赊帐广招生意,“万银庄”又以赌输收一半,赌嬴赔一倍拉拢顾客。

  一时间把“狂乐镇”搞得好不兴旺,四方八面赌徒全为“万金庄”及“万银庄”而来,两所赌坊成为“狂乐镇”的着名享乐场所,其他赌坊根本无法与之竞争。

  除了“太平天国”。

  伍穷甫入“太平天国”,一张张疯狂扭曲不似人形的脸映入眼帘,喧哗吵闹声中每一个赌徒将全副精神投入到赌局中,就算轮掉身家生命财产,仍甘愿投身进去一搏。

  赌大小的赌桌上,荷官刚好把骰宝揭盅,已下注赌徒急不及待张囗嘶叫:“大!大!

  人!一定要大!”

  开了,是小,输了,又再来,赌本或骗或抢,这里从不过问,认金不认人,只要我快活,哪管他人死活。

  痛快,真痛快,这里是沉沦快乐窝,不快乐的人在这里获得快乐,赌坊是属于他们的,没有赌坊便没有明天,放弃努力的人只有在这里找到希望,外面的江湖太辛苦,不如轻轻松松赌一局。

  重踏赌坊,伍穷又再感受到昔日“风尘三侠”初闯“剑京城”的快意,来,痛快的赌一场。

  “五十万两!大!”疯狂的下注,伍穷一来便在大小赌桌上下注五十万两,人群惊动如潮散开,把伍穷视作三头六臂般看待。

  跟在后面的八两金掴了自己一巴掌:“他妈的!我早知你这个人不简单,竟然随手便下注五十万两,好,够疯狂,但已开了九把小,赌最忌跟白顶红,大爷这一把输定。”

  八两银道:“身站横梁直柱下,犯正削角缺陷,‘财位’化空门,十赌十输,五十万两都进贡给‘太平天国’。”

  八两金及八两银一唱一和,伍穷并未理会,反而如此大手下注,却吸引“太平天国”赌坊金牌庄家气万丈亲自出手。

  只见气万丈踏至赌桌前,一脸沉着的他轻抚长长须髯,一手按紧骰宝盅,双目盯视伍穷,似是盘算这一局该怎么设计。

  伍穷依然气定神闲,已下的注从来举手不回,反而八两金及八两银却暗自在他身后笑开怀。

  八两金道:“呵呵,气万丈亲自出手,局势又有变化,这一局可能会胜也说不定。”

  八两银低声道:“甚么说不定,这局一定胜,五、五、六,十六点大。”

  气万丈揭开骰宝,赫然就是五、五、六,十六点,开大,正如八两银所说的一模一样,伍穷嬴了,对八两金两兄弟顿时另眼相看。

  伍穷一下子嬴得五十万两,状甚疯狂,大叫道:“他奶奶的甚么臭狗‘太平天国’不败金庄气万丈,我今日杀你个片甲不留,来,要嬴的便跟我下注,我过三关,买大!”

  伍穷一下子又把嬴回来的五十万两全推到写上“大”字的赌桌上,豪气令旁人也为他提心吊胆,虽然嬴了一把,旁人还是不敢跟他下注。

  气万丈微笑道:“呵呵,看你自信十足,看来今天真的要把‘太平天国’拱手让你。”

  八两金又再在伍穷后边道:“呵呵,老家伙出口术了。”

  八两银也附和;“看来大爷应该有可能连嬴三把。”

  伍穷正陷入疯狂,甚么也不理会,完全忘记自己的国君身分,就像当日的无知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勇闯“剑京城”一般意态张狂。

  “哈哈哈!他奶奶的!看呀!过三关!真的过三关呀!我今天大杀三方,要嬴便跟我下注!”

  旁人见到伍穷真可一连嬴得四百万两银,似乎真的鸿运当头,有明灯指引,纷纷跟随伍穷下注,几乎有五百万两银全堆到“大”字上。

  八两金摇头:“唉,一、三、四点小,这局要输了。”

  八两银道:“嬴不了五把,要收回刚才说的话。”

  气万丈冷冷一笑,把骰宝揭盅,三粒骰子朝天一面果然就如八两金所猜的点数一、三、四点,开小。

  五百万两银全都进贡给气万丈,他得意洋洋:“呵呵,看来老兄今天运气还差一点点,你还有赌本吗?可以再来试试运气啊!”

  跟随伍穷下注的赌徒都把全副身家投进赌局,却被他连累输光,众人不断咒骂伍穷。

  伍穷深心不忿,转过头来一把抓住八两金及八两银颈项,喝道:“说,你们为甚么洞悉每局的结果?是跟庄家合谋骗财?是不是?”

  八两金不知伍穷身分,不惧不怕,笑道:“哈哈,你现在相信我的赌技精湛了吗?服了吧!”

  八两银却臭骂道:“你闭嘴吧!你不过是侥幸才猜得对罢了,要是亲自下场赌你一样会冲昏头脑。”

  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争拗不停,言辞愈骂愈激烈。

  伍穷突然大声喝骂,把两人吓得收了声。

  伍穷忽然从怀中取出“天法国”的玉玺放在赌桌前,对着两人喝道:“我伍穷今日就将整个‘天法国’交给你们,你两个一起来替我赌这一局!”

  “伍穷?”

  “天法国?”

  眼前的狂人竟然就是鼎鼎大名的“天法国”大皇伍穷,他竟然拿整个“天法国”来下注,八两金及八两银两兄弟焉能不感震惊?——

第 四 章 坑杀十万军

  “昨天的迷局”把伍穷陷入迷惘中,欲以疯狂投入赌局获得一刻麻醉,偏遇上两个麻烦透顶的八两金及八两银在旁边唠唠叨叨,刚嬴回来的四百万两银子通通输个精光,竟把皇帝王玺及整个“天法国”全押在赌桌上,是否已陷入疯痴?

  八两金听到伍穷的大名,又见皇帝玉玺,似乎眼前人身分不假,吓得浑身抖震:“你把整个‘天法国’都交给我两兄弟下注?”

  伍穷道:“你不敢?”

  八两银道:“不是不敢,是太疯狂了!”

  伍穷叱喝道:“我要你两个一起合作来赌这一局,记住,只赌十把,更要连胜十把,输一把的话我便割下你俩头颅!”

  伍穷撇下两兄弟不理,转头向着气万丈,他也震慑于眼前狂人竟是“天法国”国君。伍穷道:“你嬴的话,我整个‘天法国’就属于你,绝不食言,你输的话便要将‘太平天国’交出来,你不敢受注我就带十万军铲平‘狂乐镇’!”

  伍穷态度坚定不移,众人都不觉他是开玩笑,只要八两金两兄弟输一把,自己便是“天法国”的皇帝,操扼生杀大权,岂不更胜当个赌坊的大庄家?气万丈愈想愈笑得狂,相反的八两金两兄弟愈想愈惊心。

  这两兄弟自幼不和,莫说是合作,甚至多次想尽办法置对方于死地,第一次合作就要面对生死难关,不敢再怠慢,把“太平天国”内赌徒唤开,在里面团团转忙个不停,伍穷大模施样坐着欣赏。

  八两银一直打量“太平天国”内的建构,又不时走出外面观察门面建筑,左指指,右点点,口中喃喃盘算,终于走到大门的对角处嚷道:“过来过来,你们全部过来替我把赌桌移到这里,只有这里属于‘不动方’,你们所有人替我由赌桌开始分左右排成两行,造成通道直通大门处,那样就会畅通无阻,财源广进,正是“财来自有力’格局,必定大杀三方,慢着慢着,还差了一点,替我去镇长处端一盘万年青来,不可太高不可太矮,加一点翠绿植物自然财源滚滚。”

  八两银在找出配合他们兄弟八字的风水吉位,八两金也忙着检视各种赌具,把骰子放在掌上一会儿衡量轻重,摇摇头便又放下,最后挑了分文武两门的“骨牌”来分胜负。

  八两金道:“所有赌具都被下了手脚,惟有这副簇新‘骨牌’没有。”

  “骨牌”的赌法五花八门,分有“打五关”、“相十副”、“拆搭”、“掘藏”、“喜相逢”、“拾圆宝”俱为一人自娱时的游戏,此外尚有“游和牌”、“打天九”、“打四虎”、“混同天牌”等打法,所有打法八两金均了然于胸。

  八两金选了打天九一种打法,向气万丈得意洋洋道:“天地人和为‘大牌’,十二巫山即长三,生胜环即长五,八珠环为长二,双蝶戏梅即么五,天圆地方即么六,锦屏风为四六,楚汉争锋即五六,么二、二、双扇为‘至尊’。来!今天我八两金就杀你一个片甲不留,把你吞了我两兄弟的‘万金庄’及‘万银庄’嬴回来!”

  八两金四平八稳端坐赌桌前,威风凛凛气势慑人,直盖过气万丈,似乎真有绝对信心连赢十把。

  所谓天、地、人、和,即四门牌,“骨牌”艺术有古诗相应。

  天牌者:坐列金钗十二行,十二街中春色偏。

  地牌者:双悬日月照乾坤,金环有喜轻轻点。

  人牌者:并蒂芙蓉本自双,东风小饮人皆醉。

  和牌者:月临秋水雁横空,曾经庚亮三秋月。

  伍穷自爱上赌博以来,每入赌坊皆亲自下场,如今坐着欣赏八两金及八两银在生死关头各自施出浑身解数,与不败金庄气万丈对赌,惊觉两人对赌有一番认真研究,不知不觉中互补长短,合作无间,又是另一种乐趣。

  两人过去因为固执己见而从不合作,因为不和而没有好好认识清楚对方的专长,原来两人配合起来,单是气势已足以慑人,再加上过去互相争斗下不断提升赌技与勘舆之术,实力已超越常人,一起合作更见霸气纵横。

  伍穷自登基为帝后,便想证明自己的实力更胜小白,过去两人出生入死,对方的性格、武学、才智、理想大家都一清二楚,知己知彼,未能将小白压下去,可能是旗鼓相当,多年的分离,重遇小白后,他所作的一切完全猜不透,自己反而还是在他掌握之内,一股恐惧感油然在心内升起。

  不清楚对方的能力又如何可找出弱点将他击败?就像八两金和八两银一生作对,从没想过了解对方,徙自争个头崩额裂,反造就机会让气万丈把“万金庄”与“万银庄”都嬴去。

  只要合作,就有机会将气万丈打败,只要合作,就可了解对方能力再将之击十把“打天九”过去,八两金及八两银连胜不败,终于嬴得“太平天国”,自己老命得保,乐得仰天狂笑。

  伍穷取回玉玺,以败刀横置于两兄弟颈项上,狂笑声戛然而止,伍穷道:“从今日开始,你两个一起来主持‘太平天国’,再没有‘万金庄’和‘万银庄’,要是不从,‘天法国’十万军会把你们追至天涯海角五马分尸!”

  伍穷已立定主意,策马离开“狂乐镇”,八两金及八两银虽不明所以,还是不断跪下叩首:“谢主隆恩,谢主隆恩,伍穷大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今日相约合作,他朝决一死战,人生,友情,敌人,多荒谬。

  廿五年前,“异族”与中土间的“铁血忠魂林”曾发生过一场闻者胆丧的大战役,曾参与过这次战役的士兵,每次回忆起那些残酷片段,脑际仍是一片血红景象。

  这场腥风血雨战役之后,“武国”声威大振,威望从四国四族中炽热飙升,谁也不敢贸然挑衅。

  这一场风声鹤唳,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战役,也令江湖人认识一个震撼人心的名字——

  “武国”一品天武大将——万骨枯。

  万骨枯乃“万朝”后裔,是万寿圣君千辛万苦在中土留下的一点福缘,意图将来藉他振兴“万朝”,复国再统天下。

  廿五年前,万骨枯年届六十,已担起“武国”一品天武大将的官位,只听从圣上名剑的直接差遣,年少的名剑曾多次出征“异族”,皆未能大胜而回,一直耿耿于怀。

  万骨枯见名剑常为此事烦忧,遂向名剑请缨求派出八万精锐雄师让他带军出征“异族”,解开圣上心结。

  万骨枯领着八万“神武大军”浩浩荡荡出战“异族”,在必经之地“铁血忠魂林”遇上十五万“异族”大军拦截,展开杀战。

  八万战十五万,强弱悬殊下“神武大军”军心动摇,意图退兵,临阵退缩的十名将领,其双腿就在当日被万骨枯亲手带回军营,挂在每一个营帐之前以作警惕。

  当夜,万骨枯孤身一人越过“异族”哨岗的布防线,直抵“异族”大军的军营,挺着龙头大刀疯狂斩杀,斩下三百颗头颅,斩得倦了,才拖着三百颗滴着鲜血的头颅施然离开。

  “神武大军”看见万骨枯手上拖着一整串头颅而回,个个瞠目结舌,万骨枯对着八万大军叱喝道:“这一战谁也不能再避!我斩下‘异族’大军三百颗头颅,已激起他们复仇杀志,就算你们不杀上去,‘异族’大军也必定会追杀你们!”

  万骨枯以挑衅敌军的方法,迫使“神武大军”必须面对死战,战兵为了保命重返家园,个个抖擞精神,与冲杀过来的十五万“异族”大军展开一场大厮杀。

  激烈厮杀拼个日月无光,八万战十五万,已届花甲之年的万骨枯只凭着一把龙头大刀,一股不败意志,斩下千颗头颅,杀得满天血雾。

  战役维持三昼夜,直至“神武大军”八万战兵剩下六万,“异族”大军剩下十万,直至万骨枯把“异族”将领燕惊天的头颅也斩了下来,才终于停戟,惟大厮杀尚未完结……

  连场暴雨下,把已经凝固的血渎再度冲刷,树叶上血红雨水滴在“异族”十万败军的脸上,湿遍全身引发寒冷抖颤,饥饿、伤疲磨灭意志,依然不敢怠慢,拼命地挖掘壕坑。

  “别停手!快一点掘!谁敢怠懒便把他的手割下来!”在万骨枯的命令下,六万“神武大军”监督着十万“异族”败军不分日夜赶挖壕坑,挖得指头也破开仍要继续,沙石自指头伤口走入,痛得败军杀猪般大叫,只要想稍事休息即被长矛插死,乾脆就埋尸壕坑内。

  虎落平阳,战败的“异族”大军已无力反抗,只怀着怨怼眼神认着每一个“神武大军”

  的脸孔,深信有一天可以卷土重来以十倍的痛楚要他们偿还屈辱。

  “铁血忠魂林”的远处连日来均升起褛褛炊烟,有一个年约十岁的稚童搭起了粗糙的帐篷挡住天雨,迳自在煮酒,万骨枯一直留意他的动静却没有阻挠。

  壕坑已挖掘至三丈深,要埋葬死掉的战兵都已足够了,万骨枯此时却命六万“神武大军”每人手提一桶桐油倒在壕坑内的“异族”败军身上,当大家猜到万骨枯的目的时,一枝夹着火焰的箭已激射入壕坑,立时火光熊熊,十万“异族”大军被烈火燃烧,哭声夹杂痛楚嘶叫,而未被火烧着的败军拼命要爬上壕坑,场面惊心动魄,震人心弦。

  万骨枯高声叱喝:“谁爬上来就把他推下去!违者格杀勿论!”

  军令如山,“神武大军”谁敢不从,尽管爬上来的败军以哀求的眼神求饶,仍必须以长矛把他赶下去。

  烧焦了的臭气弥漫于“铁血忠魂林”,如此凄厉惨不忍睹的场面,连能征惯战的“神武大军”也禁不住呕吐大作。

  “好!”远处在煮酒的小孩,目睹大屠杀场面不但不感恐惧,更拍起掌来叫好,万骨枯一直把他看在眼里。

  大火烧了一昼夜终告熄灭,“神武大军”推下沙土埋掉全被烧焦的“异族”大军,肢体横七竖八地插在泥土中,有的头埋在土下双脚却笔直竖立,有的烧至皮开肉烂五官难分,还维持着痛苦嘶叫的表情,活像在拼尽最后一分力求救。

  “好啊!真好!”小孩又在拍掌叫好,万骨枯终于按捺不住走过去。

  万骨枯道:“小兄弟,你刚才在叫好?”

  “太好啊!真的太壮观,场面太浩大,是我所见的十场战役中最令我感到热血沸腾的战役,你实在太出色!”

  万骨枯道:“那是残杀,你一点恻隐之心都没有?”

  “杀人,就算一天杀一个,十年也只是杀不足四千,你一下子便杀掉十万人,我一辈子也无法像你一样,实在好值得我学习。”

  小孩子的衷心赞赏,令万骨枯开怀微笑:“你在煮酒?”

  “我一直在煮酒,是献给我心目中的英雄!”

  小孩子端起温热的酒递给万骨枯,他接过开怀畅饮,黄汤下肚,烧热了头,万骨枯身心乐透:“哈哈!好酒,难得有知音人欣赏杰作,小兄弟,你也陪我喝一点吧!”

  小孩子谢过,也把剩下的酒一乾而尽,豪气万丈,万骨枯愈看愈欣赏。

  万骨枯道:“小兄弟,我真的很欣赏你的胆识,我愿意破例收你为徒!”

  小孩子仰天一笑,道:“哈哈,我也很欣赏你,不如你就来当我的部下。”

  万骨枯一愕,万料不到小孩子年纪小小语出惊人。

  “为了将来建国立业,我自五岁起便四出观摩每一场战役,除了学习战法,也在物色强人当我的部下,你是我最欣赏的一个。”

  万骨枯哈哈大笑:“小兄弟难得你野心大,志气高,好,只要你能把我万骨枯打败,我便答应做你的部下,替你沙场杀战,打出江山!”

  “一言为定。”

  小孩子自怀中掏出一把外形古怪的兵器,约尺许长,有点像刀,但刀锋的弯度比平常的刀微弯向内,稍钝,且刀尖是平的。

  万骨枯道:“这刀把有名字吗?”

  “‘惊人’。一鸣惊人。”

  小孩挺刀横劈万骨枯,似乎也有一点杀气,万骨枯从容避过,小孩忽然变招,半空旋身倒挂,矫若游龙,万骨枯不料有此一着,战袍被割了一道口子,“惊人”看似平凡无奇,却真的一鸣惊人。

  小孩子表情有点不满:“刚才的那招我已经留力半分,你不该瞧不起我的‘惊人’。”

  万骨枯道:“哈哈哈,好狂傲不羁的小子,好,我来!”

  万骨枯挺着龙头大刀斩劈小孩,“惊人”横架挡住,迸出火星,一卸一拖,小孩旋身而上,如蛇行一般绕着龙头大刀盘旋而上。

  “好!”万骨枯看到小孩有如此赏心悦目的刀招,连声叫好,也不再留情,臂力一挥把龙头大刀破空横舞,小孩因缠着大刀也被带动疾飞。

  将要撞向老树干,“惊人”旋卷劈向老树,立即木屑飞扬,老树应声倒下。

  万骨枯伸手一抄挺起龙头大刀,连人带刀跃上半空,小孩身形悬空顿失重心,眼看就要被龙头大刀劈开两半。

  小孩一摔,“惊人”一分为二,竟是由两柄相同的刀合二为一,手一甩飞刀攻向万骨枯,他抽身退避,无形中化解小孩死厄。

  小孩变招的灵动及“惊人”的构造皆令万骨枯喜出望外,也不敢再小觑他的能耐,也因为这一点尊重,主动抢攻。

  龙头大刀割起地上沙泥,麈土被卷成鞭状抽打向小孩,滚地避开的同时挺“惊人”扑上,突然,停止,再没有动怍。

  龙头大刀已横架在小孩的颈项上,万骨枯要是不让招,年纪轻轻的他根本无法不败下阵来。

  小孩黯然无奈,摇头叹息,万骨枯道:“今日我做不成你的部下,就先交个朋友吧,要是有一天你能够将我打败,我必履行承诺。”

  “一言为定。”

  小孩说罢转身而去,他的狂傲背影在告诉万骨枯,他必会等这一天来临。

  万骨枯道:“你还没留下名字,将来我怎知要为谁打江山呢?”

  小孩头也不回:“我是——余律令。”——

第 五 章 两个大蠢才

  “神武法皇”、“异海狂农”天下四国四族中,名昌世已坐拥“武国”与“皇国”,势力最大。

  要雄霸天下,最大的障碍是伍穷,只要攻陷最顽强的“天法国”,再以强势力压馀下的余律令、小丙、“神国”等人,天下便尽在手中。

  派薛无诀出兵攻打“天带城”一役,得知小白出手助拳,名昌世已知他最忧虑的事情已然发生——小白与伍穷结盟,久攻对自己不利,惟有改变战略,先向馀下的势力出手,集结力量再对付小白及伍穷。

  其他势力中,以余律令及皇玉郎倡议的“连城诀”集结最多馀党,最有能力反但所谓“连城诀”其实只是几十个城互相照应,并无一块完整土地,就如分散各地的流寇,逐个击破只会浪费兵力。

  整个“连城诀”的核心是皇玉郎及余律令,皇玉郎是“皇国”亡国之君,余律令虽将“余家”的权力架构解体,仍掌控着“余家”遗脉,只要余律令被击溃,“连城诀”可说是不足为患。

  余律令已将余家五城收复,自己坐拥“余宫城”,其馀四城分配给皇玉郎、太子、余震、余蠢管辖,经十多年努力,狂傲不群的余律令总算摆脱“元老堂”的指挥,一洗被压在下面的屈辱。

  余律令野心大,志气高,实力非凡,只是摆脱不了保守迂腐的“余家”一众长老,今日吐气扬眉,岂会甘心只当一个城的城主?“连城诀”只是第一步,下一步便要向雄霸天下目标进发。

  他与名昌世迥然不同,名昌世为了等候良机称皇,而甘心雌伏十年当一个完全不起眼的人,成为太上皇后为了雄霸天下绞尽脑汁,完全不要面子以游说方法笼络敌人。

  余律令身分尊贵,狂傲不可一世,没有几个敌人他瞧得上眼,像伍穷这样的人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哂,区区一个“天法国”,里面全是贱人穷寇,要获得光荣胜利,一雷天下响,就要向兵力、国势最强的“武国”挑战。

  “余宫城”自被余律令接收后,已迫不及待大兴土木,虽然只是城主却动用万人把城里内外修葺,一切要最完美,一时间“余宫城”处处雕栏玉砌,红楼画阁,绣户朱门,飞檐碧瓦,表面上繁华璀璨,缤纷绚丽。

  还有一千个余律令钦点的工匠日夜赶工,全为余律令搭建最气派万千、宏伟壮丽的“龙宫”,他自命天子之心,已是昭然若揭。

  今日“余宫城”城池门外来了一个人,命守城将领大为震惊,他绝对不该出现在“余宫城”,最起码这个时候并不适合,也不该一个人孤身前来,守城战兵立即挺着兵器戒备。

  将领于城楼上高声叱喝,要他止步:“大将军,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他已年届八十五,垂垂老矣,其威名却教每一个行军战兵皆心胆俱裂,只要败在他手上,死的绝不是几十,或者几百人,只要一败便会全军覆没,哪管已挥动白旗投降,只会死得更惨烈。

  他甚至不屑抬头与高楼上的将领对话,只扬开背上所携来的一件物体,将领便即命守城战兵快马向余律令请示。

  守城兵道:“启禀城主,‘武国’一品天武大将军万骨枯在外求见。”

  余律令像是早知万骨枯必会到临,态度从容:“他有带东西来吗?”

  守城兵答:“有。”

  余律令道:“是甚么?”

  守城兵答:“是龙座。”

  余律令道:“甚么?”

  守城兵答:“是一座……是一座金漆龙座。”

  万骨枯身为“武国”一品天武大将,理应效忠名昌世,却千里迢迢为余律令送一张龙座,他是准备投诚吗?

  “整个‘龙宫’占地千亩,位居‘余宫城’正中央,有十条‘御道’直通城内各处。

  ‘龙宫’建构分‘午门’、‘角楼’、‘余和门’、‘余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余寝宫’、‘御花园’及‘北门’。每殿内均有最优秀工匠手工浮雕,放有陶瓷、彩绘作装饰,梁柱有八爪金龙盘踞,所有家俱都是利用原有结构、部件加以美化修饰,有牙头、券口、档板、腿足、角牙、围子、卡子花、霸王怅,每一处都是匠心独运,奇形雕琢的艺术,但我最欣赏的,还是你送我的这张‘金漆盘龙宝座’。”

  余律令领万骨枯步入“龙宫”参观,未入宫中,宫前大校场上已可眺望富丽堂皇的“角楼”,“御花园”槐柳成荫,宫内迥廊飞檐绘彩绚丽,崇楼高阁,气象万千,每一细节都见巧夺天工的布局,处处尽显余律令那力臻完美的个性。

  余律令安坐在万骨枯所送赠的“金漆盘龙窦座”上,太监从旁服侍,宫娥将酒倾注入酒壶放上炉头,正为两人煮酒。

  万骨枯道:“如此好气派,余律令从前定下的理想莫非已经达到了。”

  余律令道:“我的老朋友,你不是说过我野心大、志气高吗?区区一个‘余宫城’只是一个开始,最终乃是要主宰中土所有土地,废物庸才要一生为仆,拙劣的艺术要全被销毁,但藏在我心最深处的,还是有一个遗憾。”

  万骨枯道:“一个完美的人有遗憾,必定很痛苦。”

  余律令道:“是万二分痛苦,我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出色的部下为我征戟沙场,而理想人选偏偏就在眼前,可是,他很快就要率领‘神武大军’来攻打我‘余宫城’。”

  万骨枯道:“分别二十五年,余律令已由当日的狂傲小子跻身为‘神、魔、道、狂、邪’五大高手之列,说不定今天便可把我杀败,迫使我履行当日的承诺。”

  余律令道:“我实在欣赏你对“武国”的忠诚,本有实力自立为皇,但从来没有背叛之心,我更重视我们之间的友情,可以的话实在不想以武力来令你臣服。”

  余律令一生执着重情,每次回想与耶律梦香往日的感情,总如万箭穿心,千种哀愁万般刺痛,未能释怀,今日既自封为王,总希望身边的下属是心悦诚服拜倒他魅力之下,甘心跟随。

  万骨枯道:“我的好朋友,理想是需要付出好大的勇气去完成的啊!”

  万骨枯断然拒绝,余律令心内感慨万千,忽尔命人押上十名被手铐锁上的囚犯至大殿之前。

  十名囚犯已被困了几十日,但一直获得礼待,并朱受到任何折磨,原因他们都是万骨枯所派来的探子,以窥探“余宫城”的战防兵力。

  余律令道:“这几名囚犯混在我军中打探军情被我发现,他们招供是伍穷所派来的奸细,我一直在想要用甚么方法好好惩戒,你来正好令我想起当日坑杀十万军的雄壮场面,一直无以为报,不如就让你欣赏一场火烧活人以作报答,你认为如何?”

  余律令及万骨枯都知道囚犯是“神武大军”的探子,却捏造事实是伍穷的奸细,目的是要给万骨枯一个救自己下属的机会,只要他愿臣服,那万骨枯的下属也就归回自己所有,说得隐晦点万一万骨枯宁愿下属死也不愿臣服,大家也好下台。

  万骨枯道:“我也很想知道你是否办得到。”

  一句话,直把囚犯吓得心胆俱裂,自己一向尽心尽忠万骨枯,怎料到他竟会见死不救。

  余律令道:“好!真好!”

  余律令一句话,官兵便燃着火把投向殿中囚犯,大殿上立时火光通红,十个囚犯发出惨绝人寰的嘶叫声音于宫中来回激荡,稍有恻隐之心者都不敢直视这一场残杀。

  连余律令也别转头去。

  万骨枯却一直牢牢盯着自己属下被折磨至死。

  火烧炙痛,手脚却被锁住不能挣扎,直至烧焦了手臂至肩膀掉下,焦臭味充斥整个宫内,中人欲呕。

  囚犯们因为抵受不了痛楚互相以头撞向对力,企图快一点死去摆脱痛楚,但烈火煎熬的剧痛刺激神经,终于抱在一起被火活活烧死。

  余律令道:“唉,还是及不上你。”

  万骨枯道:“何出此言?”

  余律令道:“至今为止我还是念念不忘当日你坑杀十万军的事迹,最印象深刻的是你脸上从没有表情,你不是在欣赏,也不感到残酷,我却始终无法办到。”

  万骨枯道:“还重视情义,就是你几度失败的原因,战争除了取胜之外,更要把敌人尽数歼灭,铲草除根,一个不留,否则只要有机可乘便会卷土重来,要胜利便要彻底,要胜利,甚至要将所有亲情、爱情、友情泯灭。只不过杀区区十万人,十几年来‘异族’无一敢再侵我‘武国’,那才是最光荣的胜利。”

  战场上敌我分明,能游说臣服当然最好,一出兵对垒,便要以最迅速的方法解决敌人,摆脱纠缠,更可减低自己军队伤亡,愈拖得久,愈损耗资源、人力、物力。

  以最残酷方法对付异己,杀一儆百,对敌人仁慈,即是对自己残忍,谁也知道这个道理,却没有几人真的办得到。

  余律令道:“所以我还是最欣赏你没有恻隐之心。”

  万骨枯道:“玥天的战役你要是败给我,我一样会把你活活烧死,毫不犹豫。”

  余律令道:“所以我还是希望你来当我的大将,领兵攻打‘武国’。”

  万骨枯摇头拒绝:“你败了我,才可使我臣服。”

  万骨枯与余律令这对老少,多年来惺惺相惜,如今名昌世决定攻打“连城诀”一众,此战必不可失,是以差遣一品天武大将万骨枯领兵出战,为了能说服这位老朋友归降,特意亲来游说,但始终也未能令狂傲的余律令屈服,心头感慨万千。

  余律令送走万骨枯,经过大殿上那一堆被烧焦的尸体,臭味依然浓烈,肉黏着肉,已经烧穿了的肚皮还流出内脏,十对被烧破眼珠的深洞仍像盯视着万骨枯,张大了口就像控诉他的冷血残酷。

  两人经过“御道”,通往城门前两边均是排列整齐的军兵,井井有条,余律令竟命人夹道欢送敌人离开,以示他对这个老朋友的尊重。

  万骨枯道:“虽然我是声名显赫的沙场将领,但我最不喜欢的就是战争。”

  余律令道:“为甚么?”

  万骨枯道:“我杀人,只是迫不得已,要成为令人闻风丧胆,人见人怕的将领,这是唯一办法。”

  余律令道:“你很出色。”

  万骨枯道:“你要登基为皇,必须要先忘情,明日杀战是一个考验,假如你不忍杀我,你没有资格当一个好皇帝。”

  余律令道:“我会尽我所能。”

  万骨枯道:“很好,我今天没有带兵器来。”

  余律令道:“我也没有。”

  万骨枯道:“杀我,这是最适当的时机。”

  余律令道:“绝对是最适的时机。”

  万骨枯道:“杀了我吧!”

  余律令道:“我会,只要你能够安全走出城门,明天,我绝不留情。”

  万骨枯挺起胸膛,一步一步走在“御道”上,向城门走去。

  旁边已列好阵的军兵只等待一声号令,便会毫不犹豫冲杀上去把这个老将军斩杀,他赤手空拳而来,就算再顽强也绝不能抵挡千百个军兵夹击。

  距离城已只有十丈,决杀的气氛愈起浓烈。

  五丈,军兵已摩拳擦掌,只要杀了这个老头,明天杀战或可避免,就算开战,胜利的机会也大增。

  三丈,每个军兵都朝余律令望过去,似是用哀求的眼神希望他下一道命令,把眼前最恐怖的敌人斩杀。

  一丈,万骨枯转过身去,余律令还是呆呆站着,没有任何指示要军兵提刀冲万骨枯失望摇头,忽尔破口大骂:“蠢——才!”

  余律令明知万骨枯求死而来,不但没有出手,还让他拥有最高的光荣。

  明天杀战便是你死我活,双方皆不舍这个多年老朋友,余律令空空的眼眶竟涌出泪水来。

  看到万骨枯拖着孤单的身影离开城池,余律令振臂一呼,尽抒心中的感慨。

  “你也是个蠢才啊!蠢——才!”

  战鼓擂响,旗帜飘扬,闻击鼓,思良将。

  杀战展开——

第 六 章 攻城万骨枯

  山雨欲来风满楼。

  时值初秋,晚来天欲雨,寒风刮起落叶,墓陵冷清整列,千多座墓碑全刻写上“神武大军”彪炳战绩,“武国”以武扬威,凡沙场杀战死伤军兵均封以最高荣誉,能葬于此,是军人一生最高成就。

  细雨,气氛萧瑟,六万黄、红、黑旗兵全肃立于募陵前,额上全扎起白布条,寒雨沾湿衣襟,黑鸦枝头吹奏丧曲,风在和应。

  虽冷,仍神情肃穆。

  噤声,怒火却在心内燃烧。

  宁静,但杀气冲天。

  为首三名都尉直接隶属一品天武大将万骨枯,曾二十次伴随万骨枯出征,均有独特绝杀技,杀败敌军纪录为数过千,全是万骨枯心腹爱将。

  黄连苦--年届四十,长发飘逸,身高七尺,铜皮铁骨,一脸愁苦,喜怒不形于色,擅于密林杀战,统领“黄旗兵”二万。

  江湖险--年三十五,庞眉广目,膀阔腰圆,声若洪钟,不怒而威,两把“掩月刀”长挂于背项,永不离身,擅于大漠拒搏,统领“黑旗兵”二万。

  毛大志--年三十二,相貌威武有神,双臂粗如牛腿,兵器“抓枪”,枪刃长一尺五寸,刃后有四逆须,杆长六尺,前二尺上布有铁刺,于攻城、破城,统领“红旗兵”二万。

  忽尔擂鼓一声震响,一骑踏上两排军兵所开出的泥路。

  再一声擂鼓震响,两排军兵齐心齐声高举兵器,“喝!”

  披甲骏马嘶叫一声,昂首阔步,铁蹄冲上陵墓,马背上身穿铁甲的万骨枯一挥龙头大刀破碎“一品天武大将--万骨枯”墓碑,三旗战兵立时欢呼呐喊,擂鼓手激动敲打擂鼓,大旗手摇旗挥舞,为主帅安全而归军心大振。

  黄连苦上前把领军出战的“虎符”交还万骨枯,原来往“余宫城”送“龙座”给余律令前,万骨枯早定死志,还为自己打造石碑,可是一生重情的余律令未能把握机会,令万骨枯失望之馀也尽将一切交代了结。

  万骨枯手一扬,三旗兵立即肃静伫立,喝道:“红、黄、黑三旗兵大都尉听令!今日出战‘余宫城’,凡得一首级赏赐黄金百两,杀十敌,赐爵一级,杀一百,授田一顷。”

  阵前奖肋军功,三旗兵杀意更昂扬,羊角吹响,浩浩荡荡迈步前进,摧毁“余宫城”,斩杀余律令,杀!杀!杀!

  黄沙万里,征战几人回……

  万骨枯及三位大都尉率领下,三旗兵合六万人直捣“余宫城”,奇怪的是余律令并没派出军队于中途拦截,大军施然集结在“余宫城”外偌大黄土坡前。

  整个“余宫城”城楼水静鹅飞,不见有守城兵作出戒备,三旗兵曾出战不下十次,每一次在中途都遇到敌军顽强反抗,像这一次轻易抵达城池实在太过不寻常。

  万骨枯环伺城池外,只见大片黄土地上星罗横布高逾十多丈,有三十幢俨如烽火台模样的建筑,俱以木材简陋搭建而成,只用大木柱在支撑,看来并不稳固。

  昨日万骨枯前来时仍未见这些奇怪建筑,显然是在他离开后余律令遣人仓卒建造,即表示烽火台必然有诈。

  余律令一向心思缜密,尤其对军事战术、攻防兵器甚为重视,每一战皆全力以赴务求必胜,为何会有如此明显的“诡计”?惟只让大军盘踞于他们防守线始终不能攻入城内。

  为要一探虚实,黄连苦指挥一百个穿着普通铠甲的步兵,分以十队,每十人一队,各持盾牌步入烽火台阵。

  十队先锋步兵亦步亦趋,各自接近烽火台约十丈依然不见有动静,忽闻号角长鸣,每幢烽火台上均闪出几名“余兵”,各自持着强弩搭射缚有桐油布条的弩箭射向各步兵,步兵身穿的普通铠甲是由很多块小铁片层叠造成,火舌自缝隙中窜入,炙热火烧。

  布防线外的三旗兵见状立即拉弓搭射烽火台的“余兵”,但“余兵”一击得手便又躲入机关内匿藏。

  如此简单的设计就是余律令阻挡万骨枯大军攻城的计策?只不过是不让三旗兵接近城池,没有想过直接迎战?烽火台虽高逾十丈,近距离接触便遭火箭插射,但要迎挡能征惯战的万骨枯未免太幼稚。

  万骨枯对余律令如此轻视自己满不是味儿,喝道:“毛大志大都尉,把烽火台全部给我打来!”

  毛大志跃下坐骑,近身携带兵器的军兵即时递上三十支“抓枪”,只见他运劲挥动一双特别强壮的手臂,关节发出的霹雳啪喇声,连身穿的铠甲衣袖部分亦见爆裂飞散。

  他执起第一支“抓枪”沉桥扎马,大喝之后“抓枪”呼啸飞射,直射向百丈外其中一座烽火台顶,臂力之强竟把整个烽火台顶上的平台与连接的参天木柱打得断开,烽火台上的“余兵”自十多丈高处跌下,不死则伤。

  如是者毛大志尽发三十枝“抓枪”,百发百中,把三十个烽火台全数轰下,万骨枯却面无悦色,实在太简单了,余律令是否已江郎才尽,全无新战术对阵?

  鼓声又再响起,三都尉挥动军旗,红、黑、黄三旗兵排列有序冲向“余宫城”城池,正走了一半路,忽见城门开启,里面走出为数五百的“余兵”,俱手无寸铁,但个个似不怕死的直住六万大军蜂拥而来。

  距离愈来愈近,江湖险、黄连苦及毛大志首先发现走出来的“余兵”个个被锁上手镣,难怪不能手持兵器,但为甚么要锁上手镣,怎样反抗?

  五百“余兵”愈来愈接近,终于听到他们高叫的声音:“救我!救我啊!我不要死啊!”

  事有蹊跷,万骨枯命号角立即吹奏停止前进,惟正冲锋陷阵的六万大军不能说退便可退,加上那五百“余兵”拼命地死追着三旗兵,不断高呼救命之际,突然响起轰天巨响,几十个三旗兵被炸得支离破碎。

  接二连三的爆炸把三旗兵炸得溃不成形,霎时间损失了几千个三旗兵,爆炸声不断,全来自那五百个“余兵”身上的炸药。

  原来余律令为迎战万骨枯,特意将“神风笑”内的火药拆除,自己稍为改良后加长火药引,再从军中选出他认为的劣兵,加上一些锁在牢内的囚犯,将炸药缠在他们身上,到适当时候便开启城门让他们冲出去杀敌。

  被绑双手的“余兵”明知不能回头,只能冲前高声呼救,为了求生更会激发疯狂意志,死缠烂打,不虞有此一诈的三旗兵只有被炸死的份儿。

  余律令凡事力臻完美,绝不容许他的所有一切存有瑕疵,为军中汰弱留强,剩下的全是精锐,便可增强杀力,更可四两博千斤杀败对方数千兵马,一石二鸟。

  “好!实在是好卑鄙无耻的战术,余律令,你终于向成皇之路迈进了,没有令我失望!”见属下死伤,不怒反笑。

  余律令有“炸药兵”,每个足可以一敌百,更是生人勿近,万骨枯此战如何取胜?

  万骨枯道:“江湖险、黄连苦,再带一千兵马走近城门,引对方的‘炸药兵’出来,我要看看你到底可以支持多久!”

  明知对方的“炸药兵”挡者披靡,不接近城门他们又不会走出来,一千士兵的作用只在引蛇出洞,岂不是送死无疑?

  “不!我不想这样死去!我不去!”其中一步兵临阵退缩,前进至半途掉头而返,万骨枯龙头大刀手起刀落,把逃兵的头颅割下留在龙头大刀的刀锋上,儆示步兵如有退避皆此下场。

  一千个三旗兵胆颤心惊地跟在黄连苦及江湖险身后,只见江湖险手执两把“掩月刀”一脸勇者无惧神熊,黄连苦则永远一脸愁苦,不喜不悲,他用的是甚么兵器?

  城门再开,又是几百同样的“炸药兵”冲过来,同样高呼求救,一千个三旗兵怕炸药的范围太广波及自己,可退则退,放慢了脚步,形成黄连苦及江湖险两人面对几百“炸药兵”

  的形势。

  江湖险面部肌肉抽搐,现出愤怒青筋,左右手各抄起“掩月刀”,步履如风,掀起沙麈飞扬,像飞马踏铁蹄,咯咯咯地直扑入“炸药兵”群,一个矮身,身形横地悬空,使出浑身解数由左至右狂挥疾劈,左手刀落右手刀起,右手刀落左手刀起。

  就像持双刀斩瓜切菜般掠杀,每刀斩落均有收获,每刀抽起均有一条腿要飞江湖险两把“掩月刀”只斩双腿,用在大漠杀战,最适宜在麈土飞扬中让敌人于不知不觉间失去双腿,因为刀太快,人也太快,刀光过后抽身而去。

  如电闪般的快刀过后,百多个“炸药兵”奔至半途才惊觉身形悬空没了双腿,一整排地颓然倒下,身上炸药连环爆出巨响,景况有点凄美。

  黄连苦在刚才江湖险冲入敌阵时也错步而前,如鬼影般的长发夹着破空声在“炸药兵”

  间穿来插往。

  被他铁发一缠,首先是一阵恐怖袭上心头,继而闻到一阵血腥自发间溢出,然后很快地双目被剜去,再有一阵痛楚自头顶传至全身。

  每一次黄连苦挥出铁发,便以一双长长的手指挖出对方双目,铁发一甩,纠缠着的头发连同头皮一起扯出。

  鬼魅一般身法挪移,“炸药兵”只见黑发飞扬当中一张愁苦脸,如传说中的“鬼头”。

  失去双目便失去方向,“炸药兵”乱冲乱撞,纠缠一起,第一个炸药引爆后连锁性的引动其他“炸药兵”,终于全军尽殁。

  “攻城!”万骨枯一声号令,几百个持巨形木杉锋将直捣女墙,势要破出大洞缺囗,城楼上守兵不断以箭击退三旗兵,惜阻力有限,女墙已开始裂出缺囗。

  连破“余兵”两道守城计策,三旗兵战意高昴,“云梯”架搭上城楼杀敌,弓箭手从后施援,隆然一声巨响,女墙终于破出一个大洞。

  六万大军就要自破洞冲入城内再展开厮杀,为自己的一方再增添一份光荣,却全都被一个人的气势所震慑,余律令一夫当关站在破洞前,谁也不敢再踏前半分。

  余律令道:“老朋友,我今天很高兴啊!”

  万骨枯道:“你不尊重这场战役,敷衍了事,令我好失望,好心痛!”

  余律令道:“错,正因为我尊重,昨天才不把握机会杀你,而要堂堂正正的在今天把你打败。”

  万骨枯道:“你早就知道自己的城无法守得住。”

  余律令道:“因为你是万骨枯,从不退避,百战百胜!”

  万骨枯道:“你今天终于有兵器了,我也有龙头大刀。”

  余律令道:“对,所以我今天很高兴,你快要成为我手上最威名显赫、闻者丧胆的大将军,在我的手上,出色的人会迸发最灿烂的光芒。”

  万骨枯道:“不出色的人也可以利用,正如你那些绑着炸药的窝囊废。”

  余律令纵身腾空,注劲双腿重击破城木杉,连同一百多个托着木杉的军兵如火炮般直轰向万骨枯,换气再上,衣袂飘扬,人已站木杉上,犹似天神乘龙而降。

  “掩月刀”如狂风扫落叶般卷起沙尘,双刀齐下把“龙”劈开三截,余律令感觉到有两道劲风扑面,他不屑对招,双腿一蹬弹离避开杀招。

  挡路的江湖险、黄连苦及毛大志虽然也是出色人物,与天下五大高手之一余律余相比还是差太远。

  余律令道:“你三个也算不错,封你们为一品大将,协助万骨枯替我征战‘武国’如何?”狂傲的家伙,洗脱颓风之后,说话语气都回复往日的大言不惭。

  忽闻号角声长鸣,远处竟有另一队大军正冲杀而来,为首飘扬的旗帜是一个“皇”字。

  余律令道:“所谓‘连城诀’,便是以各城联成一线,脣亡齿寒,互相依赖,任何一城被攻,其他城主都必须派兵相助,我没猜错的话,前面来的应该是皇玉郎吧?”

  号角声接二连三吹奏,东面又见另一队大军正浩浩荡荡冲杀过来。

  余律令道:“连太子所管辖的城也派兵协助,很快余蠢及余震亦会到临,合共二十多万大军,你的三位都尉看来也必须领兵突破围困,到时我们就可以堂堂正正地较量。”

  余律令说得不假,因为从后方两边又可见到两队旗帜鲜明的军队正呐喊助威,四力八面均有大军杀到。

  六万对二十多万,纵使能以一敌百,但他已垂垂老矣,沙场是他的皇者地,带兵出战每回皆入胜而回,此役难道真要输给余律令的“连城诀”?

  余律令道:“认输吧,你始终是我最欣赏的将军。”

  号角手正等待万骨枯发号施令。

  就算自己能全身而退,但六万三旗兵是他心血结晶,不打便认输更不可能,万骨枯脑中不断盘算利害。

  江湖险道:“元帅,要是再迟一点……”

  万骨枯忽然道:“退兵!”

  退兵?——

第 七 章 风起云涌时

  “呜呜……呜呜……”

  号角手举起羊角,吹奏退兵长鸣,三旗兵闻声军心大乱,无心恋战,从城墙上四处流散,节节后退。

  余律令万般诧异悲痛,振臂狂嚎:“你宁愿退兵也不接受失败?万骨枯,你竟然这样对我?”

  大势已去,万骨枯沉默不语,他一个人败尚可以,但六万三旗兵是“武国”精锐,战俘的下场他绝对清楚明白,退兵是十分无可奈何的抉择。“余宫城”内混乱一片,三旗兵进军时次序井然,而今兵败如山倒,兵荒马乱随主帅所策骑的方向不断败走。

  皇玉郎、余蠢、余震、太子所带来的兵马已然杀到,齐集于“余宫城”前,只见余律令愤怒难平,他断想不到自己最欣赏最尊敬的大将竟然为保三旗兵而选择退兵。

  余律令扬臂怒号:“全部给我杀!我要一个不留!杀!”

  皇玉郎、余律令、太子、余震、余蠢,集二十万大军于黄沙逐鹿,扬起的沙尘覆天盖地,万马奔腾地震天摇,雄壮浩瀚。三旗兵一边没命奔逃,“连城诀”大军穷追猛打,只要把万骨枯打倒,“连城诀”自然声威大振,一鸣天下响。

  一追一逐,由日明至星稀,走不及的三旗兵被从后而上的“连城诀”大军斩杀,没有人敢回头施援手。从前的三旗兵是战无不胜的沙场雄师挡者披靡,六万人齐心杀敌气势震怖心惊,过往军队长捷不败令每个士兵都以为自己单打独挑同样可使敌人心胆俱丧,原来信心皆来自万骨枯,原来信心皆来自团结,兵败如山倒惶惶如丧家犬的感受今天终于尝到。

  别人败,原来可使自己变得气势如虹冲昏头脑,“连城诀”追兵杀得兴起连嘴脸都变得威风凛凛,忘记了敌人来自“武国”,一个以武立国军力最强的大国,除了三旗兵,还有“神武大军”。

  直追至一楼高百丈的高塔前,“连城诀”大军突见前面漆黑中忽然火光熊熊,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头至四方八面涌现时,他们才想起“穷寇莫追”这四个老生常谈的字,但一切为时已晚。

  “连城诀”大军被围困了。“神武大军”集合比自己一倍有多的兵力久候多时,为首“农王”刀锋冷及“狂意族”族主药口福,不难猜想“武国”空群而出早设下陷阱,把“连城诀”一众势力引蛇出洞才一网成擒。

  优势瞬间逆转,“连城诀”大军迫于形势不敢轻举妄动,余律令、皇玉郎、余蠢、余震、太子要从四十万大军中突围而出还不算太难,但二十万“连城诀”大军又怎样?失去二十万兵,整个“连城诀”也要垮台,余律令愤恨莫名,万骨枯竟用如此卑劣手段对付自己。

  万骨枯脸如霜雪扬声道:“皇上,我已如言带余律令等人来交你发落。”

  连名昌世也御驾亲征,他人在高逾百丈的“观星台”上,昂首而立,龙袍飘飞,摆出一副商高在上不可侵犯之姿要压倒余律令等人。

  众人举首仰望,只见星空忽尔风起云涌,打了一个旱天雷,电光划空窜射,彩云流动芟幻,绚丽瑰奇莫可名状。

  云海聚了又分,当深邃穹苍再现,只见繁星点点,当中一点特别亮丽闪耀的光芒璀璨夺目。此星芒位处几点小星中央,恰似群星拱照,如此奇幻天象,“观星台”下众士兵瞧得目眩神迷,如痴如呆。

  名昌世伸手向天,如要摘星而下,扬声道:“大地福祸、人间灾乐,尽透现于天上日月星辰,一朝起便有一朝灭,一代完便有一代生,自‘万朝’之后,中土历经列国相争,分裂争战无日无之,也该完结。余律令,天上星宿已显示历世以来最强君王即将诞生,归顺于朕吧,我不但免你们一死,更赐你们福禄荣华。”

  余律令桀骜不驯,心高气傲的他哪会甘心俯伏他人卵翼之下,道:“‘星相术’早已透现玄机,统一山河必定是朕,就算你肯归顺,我亦会挥军将你打下,要天下人都知道,跟我余律令对沆的人只有死路一条,绝无幸免。”

  余律命自瓦解“元老堂”后便回复往昔的狷狂,名昌世能忍受十年屈辱,现正值用人之时,区区的讽刺绝不能使他动气。

  未待名昌世开口,皇玉郎已从容自若道:“昔日家园被毁,皇玉郎也可忍辱偷生奉小丙为大王,伺机夺城,现在不过是区区城主掌管数万兵,就算被你所夺也没有甚么可惜,但要我再臣服于人下可免则免,我还可以再下一城继续我的‘连城诀’。”

  被喻为“神魔道狂邪”武功最高的一人,他要安全离开谁人敢阻?

  名昌世微笑仰天道:“帛度两星屠肆前,侯星还在帝座边,帝座一星常光明,四个微茫官者星。”

  名昌世仰望穹苍意态若狂,“观星台”下众人未明所以,名昌世又道:“很好,你们形势比朕弱仍不甘就范,朕就以武力来令你们甘心臣服,朕这边派出三个人,你那一边也各挑三个人,第一仗先是朕这边随意挑战你们其中一个,第二仗是你们出一个人随意洮战朕这边任何一个,第三仗则是双方随意挑一个来对战,只要你们胜出两局,不但命可保,朕的江山也双手奉上,相反你们败两局,朕不但不杀任何一人,更赏赐城池一座,如何?”

  胜出不但可全身而退,更可夺取“武国”帝位,也许名昌世真的已掌握天象奥秘,自诩必胜,否则怎会面对天下五大高手的其二依然开出如此狂妄的条件?

  余律令觊觎帝位已久,不假思索答道:“明知自己非帝皇之才,托辞只想双手奉上帝位予人,好不知所为,但也算有自知之明,快来吧,我已急不及待把‘武国’振兴,再打下伍穷和小白,天下惟我独尊!”

  名昌世对状若疯疝的余律令不屑一顾:“朕对于你渴望失败的情切深表同情,可是第一仗朕的对手不是你,是太子。”

  关乎江山胜负的决戟,名昌世第一仗便先由自己出战,还要从余律令、余蠢、余震、皇玉郎、太子五人中挑戟最弱的太子,无疑应可稳操必胜,但他也太不自重身分吧?

  余律令等人均是一脸惊讶,心中盘算的都是同一回事,年轻的太子对深不可测的名昌世,必败无疑。

  名昌世悠然道:“曾气走伍穷,改拜皇玉郎为帅,又提出‘连城诀’概念让余律令、皇玉郎等人言听计从,倨傲自信的太子,已是新一代出色的人物,朕十分欣赏人才,想要先把你臣服,你愿意接受吧?”

  “观星台”下的太子低头沉思,甚么天象、名昌世他全没瞧过一眼,当旁人都期待他如何反应时,太子只是从容不迫地向旁人伸出右手来慢慢说道:“有谁可以借我一把剑,只要随便一把便可以。”

  太子借剑,眼目还是盯着地上,旁人都无法从他的眼神猜测此刻的他脑中盘算些甚么,一位将军便递来一把剑交到太子手上。

  太子轻抚着剑身,慢条斯理道:“谢谢,这是一把好平凡的剑,甚至是一把劣剑,你知道让一把劣剑变成好剑的方法吗?”

  将军对提问摸不着头脑,太子续道:“只要用在我的手上便成了。”

  太子实在狂妄自大,话中其实已暗示任何人在他眼中根本不值一哂,包括余律令及皇玉郎,要在他的帮助下才得以重生。

  太子迈出一步说道:“待我将它变成好剑之后便会还你。”

  虽然浑身没有散出丝毫霸气,但太子的意态平静所营造出的气氛,已紧扣着在场每一个军兵的心。

  尤其是他自己的军队,这个时候他们最需要一个镇定如恒的强人给予他们战胜的信心。

  太子动作不徐不疾,握着借来的剑一步一步踏上“观星台”的长梯,每登一级,凝聚的杀气便添上一分。

  他道:“难得‘武国’的皇帝欣赏,实在令太子受宠若惊,但要太子臣服恐怕是阁下最错误的决定。”

  名昌世道:“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人,都喜欢谈合作,不愿说臣服,就这样吧,朕想跟你好好合作,只是想试试你是否如传闻中的厉害。”

  太子道:“当然,只要可以利用的人,太子都会好好运用,我也想试试你的利用价值。”

  名昌世道:“这一点跟朕十分相像,我愈来愈欣赏太子了。”

  太子道:“的确很像,太子一直等待最佳的时机一鸣惊人,如今下面整整六十万大军看着这一战,只要比皇玉郎及余律令先一步将名昌世杀败,我太子的名字,明天会由这里传颂开去。”

  太子首战名昌世,虽然战局不难猜出一二,但如此一来,只要太子先胜,那就比余律令及皇玉郎胜出这局更为震撼人心。

  名昌世道:“就算你败,名字一样是一雷天下响。”

  “观星台”顶的平台上,太子仍然把头低下来不瞧名昌世一眼,剑锋正随意地划着地面,一派悠闲模样。

  太子道:“你已准备好了?要我借剑给你用吗?”

  名昌世对太子满意地笑:“朕就这样接你的剑。”

  “好。”刚说罢,太子便举剑朝天,杀气闪现,穹苍忽然有几道光芒掠过,却久久未闻雷响。

  太子道:“我只出一剑。”

  名昌世道:“一剑便要把我杀败,未免过于托大。”

  太子道:“我知道暂时还不可能将你杀死,所以才只出一剑。”

  名昌世道:“那必定会是很惊人的一剑。”

  太子道:“不但惊人,甚至可一剑杀万人。”

  名昌世道:“朕很期待。”

  太子忽尔仰天清啸,张口怒吼,剑招未起已经风云变幻,在轰天雷响把大地人心皆震摇的同时,他已一飞冲天,跃上九霄。

  半空换气再上,太子人比百丈高的“观星台”还要高上数十丈,挥剑破空一划,九天惊电如听从指挥聚合于剑刃之上,太子人被惊电注入,肌肉霹呖啪喇的作响,外衣化作飞灰飘扬。

  的确是惊人的一剑,地面上六十多万士兵无一不咋舌,皆因眼下的太子就如天神化人,降临大地。

  “天--外--飞--仙!”杀!

  谁也没料到一直跟皇玉郎学武的太子,竟然暗中藏着惊世绝学,连早年名动天下的大侠叶孤城惊世剑招“天外飞仙”也暗自学会,太子所收藏的秘密的确惊人。

  “天外飞仙”当年由叶孤城所创,凭这一剑,再没有不知叶孤城三个字,由于这剑太过凌厉,后人都无法学会,早已失传,太子从哪里学会这一剑招?

  没有人知道,只知道今晚之后,太子的名字就像叶孤城一样轰动天下。

  藉着九天之气,借助穹苍惊电,太子人剑合一,带着万文光芒直刺而下,远看如疾电破空。

  名昌世如何挡这唯一的一剑?

  只见名昌世不退不闪,反拔足而起,飞跃上空,金线刺绣龙袍割出金芒一道,直射向“天外飞仙”凌厉无俦的一剑。

  名昌世的秘学依据天上星象而创,曾露一招“斗数杀局”便令伍穷穷于招架,对太子,他要布甚么“格局”?

  距离十丈,还未见名昌世起手。

  五丈,剑锋所蓄畴的剑劲已迫得他龙袍飞扬。

  一丈,太子也在犹豫名昌世为何没有丝毫准备迎挡这招。

  一尺,太子看见名昌世在微笑,心下一凉。

  崩的一声清脆巨响,名昌世竟以头颅直截了当硬挡太子惊世一剑“天外飞仙”,众皆哗然不敢置信。

  就像一泓死水四周听不到一点声响,太子的剑还放在名昌世的头颅上,两人已飘然回到“观星台”上。

  细看名昌世头颅不但没被剑劈开,更是丝毫不损,连太子也诧异如此惊世的一剑,剑劲竟不能伤名昌世,更反被他将劲力尽纳于体内。

  名昌世道:“刚才是你十成功力了吗?”

  太子道:“是我现在可以使出的最强一剑。”

  名昌世道:“那你满意了吗?”

  太子沉默不语,毕竟十成功力也不能伤名昌世的话,再斗下去也没意思,他败了。

  太子握着剑步下“观星台”,闻得“神武大军”为太上皇名昌世嬴得漂亮一仗喝采欢呼,此时此刻却像为太子喝倒采,他心中满不是味儿,但他的脸上却没有不悦神色。

  更展露微笑将剑交还给刚才的那位将军,说道:“对不起,我败了。”

  “太子城主,你很出色啊!”将军由衷的敬服太子。

  只不过是区区一个将军的敬佩说话,太子绝不会满足,他要的是像名昌世那样,受四十多万“神武大军”欢呼颂赞。

  不,要比他更多掌声,比历史上任何一人更出色。

  为了一鸣天下响,他才迫不得已使出暗藏的绝学,没料到无功而还,他的底牌就是他的注码,必须要在全被揭开之前达到目的。

  “你令我好失望。”

  “我是个忠心的仆人,皇命难违。”

  “所以你宁愿来‘余宫城’求我把你杀掉,也不想听从名昌世指示退兵,目的就是把我引来这里一网成擒。”

  “你没有把握机曾,要是你狠下心肠杀了我,便没有今天的局面。”

  “名昌世用武力来便你臣服吗?”

  “没有,我一直效忠‘武国’,谁是主,我也是仆。”

  “为甚么我偏偏要用武力来令你臣服效忠?”

  “因为你还不是一个出色的皇者。”

  “又是那句老套说词,一将功成万骨枯,只要达到目的,亲人、朋友皆可杀,亲人,我已毁了整个余家‘元老堂’,还想有一个朋友,一个忠心的仆人。”

  “这是你的最后机会。”

  “我的刀‘绝望’,要斩断我余律令对万骨枯的友情,刀绝望,人也绝望。”

  来吧,杀吧!——

第 八 章 我杀人如芟

  已届八十五高龄的万骨枯,也曾有过童年。

  “只要用薄薄的刀刃在眼睛表面上轻轻划一刀,人不会立即失明,开始时只是觉得眼睛有点儿痒,当眼水自刀痕流出来时便不自觉以手去擦,伤口会扩大,刀痕愈大眼水便会流得愈多,之后眼水由稀变稠,由清变浊,因为流出来的都是血,到他发现一手是血时,眼睛才逐渐看不到东西,到完全失明时便会惊惶失措。儿,你明白吗?”

  “娘,我明白,单是听娘说,我全身的血就在发烫,只是他惊惶失措的话又怎样呢?”

  “儿呵!你将来要做个不怕死、创一番丰功伟绩的男子汉吗?”

  “要。”

  “对了,但人人也是如此想,你将来要面对很多敌人,他们要达到目的便会把有同样目标的人铲除,你也绝不能苟且,绝不可抱着放人一马的态度,只可以通通将他们杀死,那才是最彻底的解决办法。”

  “那岂不是要杀很多人?娘,我的血又在发烫。”

  “对,要杀很多很多的人,所以你现在便要学习面对杀生,有时候你不能够爽快的将敌人一刀解决掉,敌人受伤会痛苦、会挣扎、会嚎叫,目睹这种状况会令人不安,甚至会有慈悲怜悯之心,这时候你便会很危险。”

  “为什么?”

  “一旦有了慈悲之心,以后杀人时便不能狠下心肠,给人一个报复的机会。儿,你要记住,一旦认定了对方是敌人,就要爽快地跟对方划清界线,而你要认定对方跟你有同样的想法,杀人,必须要用最快捷稳健的方法将对方解决掉,拖泥带水,被杀的可能会是你自己。”

  冬天大雪,万骨枯的娘自外边抬来五个昏迷了的人回来,对万骨枯说是娘亲幼时的敌人,今天在外遇上把他们以迷药迷晕,带回来让万骨枯亲自尝试杀人的感觉。

  “去吧!现在下不了手的话,将来就更没勇气去杀人。他们中了娘的迷药快要醒过来了,正好是考验你将来能否面对杀戮也毫无惧意的机会。”

  万骨枯的娘战悲秋,自幼便过着乡村普通农家生活,日子平淡且与世无争。但平凡生活却不能磨蚀她望子成龙的壮志,产下万骨枯后,她时刻想要他的儿子威震八方,而不是当一个普通庄稼汉农夫。

  为了达成目标,战悲秋让万骨枯与农村生活隔离,教他狩猎、捕杀,养成好勇斗狠,不怕血腥的性情。

  杀人,今天却是第一次。

  十岁的万骨枯从娘手中接过匕首,战战兢兢的走过去把躺在地上的妇人眼睛撑开,虽然昏迷,但眼睛还是像盯着自己一样,令人心寒。

  “动手吧!”

  娘亲的催促教万骨枯不敢拂逆,便逐一以匕首把所有昏倒的人眼睛划了一道口子,然后静静地生在一旁等待他们悠悠苏醒。

  刚醒过来的人还处于意识迷茫,看不真眼前景象,便以手擦眼,惟愈擦视野便愈朦胧,最后就如战悲秋所言,发现自己双目失明而惊呼狂叫。

  战悲秋留意的却是万骨枯,他盯着自己一手造成、惨绝人寰的虐杀,眼神中隐约闪现出一丝悔意。

  战悲秋道:“他们今生今世都不能够再如从前一样生活,现在杀了他们的话他们一定会很感激你的。”

  在战悲秋眼中,没有其他事情比儿子的将来更重要。

  万骨枯道;“娘啊,我无法办到。”

  退缩换来一记狠狠的耳光,战悲秋对儿子的表现甚是失望,忽然一把夺过匕首就冲过去把一个还在惊呼大叫的老妇人干掉。

  战悲秋道:“看啊!就是这般爽快简单,杀人有甚么难?”

  虽然目睹娘亲示范杀人的方法,万骨枯还是只呆着不动:“娘,对不起啊,我还是不能办到。”

  万骨枯懦弱的表现,令身为娘亲的战悲秋甚为沮丧失望,摇头道:“那你就只能够像你爹万人敌一样,今生今世都屈在村庄裹当一个平凡的农夫。”

  余律令以“绝望”挥出第一刀“古来征战几人回”,刀光微弱,刀势缓慢,似是任何一人皆能瞧出他如何起手,如何收招。

  全无杀势的一招却带着几块皮肉而回。

  皮肉黏在“绝望”锋刃上,如尸虫依附尸骸上挥之不去。

  刚才这一刀已把一个人斩成碎片,肝肠寸断。

  但这个人却不是万骨枯,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

  万骨枯竟在余律令挥出“古来征战几人回”一招之时,随手拉来一个军兵抵挡这一招。

  万骨枯喝道:“你刚才已经杀了一个人。”

  余律令道:“却不是你万骨枯。”

  万骨枯道:“对啊!我也不过是人,你既可随手斩掉一个平凡人的手脚,却不能以同样的杀招对付万骨枯,到底是为甚么呢?”

  为要刺激余律令的杀性,万骨枯先用一个人来给他试招,证明杀他也像杀一个平凡人一样,不需留情。

  可说是用心良苦。

  余律令对自己的表现也甚是失望。虽已决定以武力来降服万骨枯,始终却未能忘情,被他瞧出此招拖泥带水的破绽。

  余律令答道:“因为你是万骨枯,是我余律令最尊敬的朋友。”

  沮丧失望的战悲秋在杀掉一个老妇人后便放下匕首,童年的万骨枯也不忍留在当场,放他们一条生路。

  翌日,万骨枯懦弱的爹爹万人敌自外城而回,一切就像往常一样,晨曦时分一家三口往农田耕种。

  万人敌细心的教导万骨枯如何翻土、播种,战悲秋坐在树荫下乘凉,洋溢着幸福温馨的气氛。

  直至万人敌在泥土中翻出四具尸首,四具双目还残留乾涸血痕的尸首。

  当时爹万人敌平静沉默的表情,万骨枯至今仍历历在目。

  万人敌自泥泞中抬出四具尸骸,细心的一面拨开他们身上泥土,一面不时盯着树荫下乘凉的战悲秋。

  万人敌问万骨枯:“你知道死了的是甚么人吗?”

  万骨枯答道:“娘说是她的仇人,自小便瞧不起娘,常欺负娘,稍一不如意便对娘拳打脚踢,早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万人敌摇头道:“你娘亲骗了你,他们是爹的娘、爹、妹子及弟弟,与你娘亲一点关系也没有。”

  那一刻的万骨枯能深深感受得出爹的悲痛。

  娘为了要让万骨枯习惯杀人,竟然趁着爹出城外时把爹的亲人骗来,并以药迷晕,还一心要将杀人之罪嫁祸给自己的儿子。

  以为娘会放他们一条生路,始终还是死路一条。

  万人敌问道:“是你杀了他们的吗?”

  万骨枯答道:“娘叫我剜去他们双目,我却无法下手把他们干掉。”

  万人敌道:“你娘没有杀掉爹的大哥,他会回来报复的,明天我们便迁往别处吧。”

  自那一天之后,万骨枯伴随着爹万人敌及娘战悲秋四处迁徙,开始了飘泊流离的生涯。

  但爹却从没在娘面前提起这件事,一家三口都将这件事藏在心底,表面上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

  直至万骨枯十八岁那年,万人敌竟然穿起威武凛凛的胄甲,带着万骨枯上了战场。

  他这时才知道,自己的爹竟然曾经是个杀人如麻、令人闻声胆丧的战场大将。

  第一次眼见万人空巷,旗帜飘扬,鼓声擂动的场面,万骨枯只感到热血沸剩。

  面对天下五大高手之一的神兵急急--余律令,万骨枯竟然将兵器龙头大刀弃下不用。

  万骨枯失望道;“假如同样一招‘古来征战几人回’用在我的手上,一定会比你更为出色。”

  余律令不假思索便将“绝望”交给万骨枯。

  执起弯刀“绝望”的万骨枯,人与刀的外形绝不相配。

  万骨枯虽届古稀之年,但长年沙场征战练就一身威武魁梧的肌肉,与余律令那种温文儒雅、活像公子哥儿的外表完全迥异,弯刀“绝望”是他铸造给自己的神兵,自然跟他一样流露出不凡气质。

  外表不相配,刀招却配合无间。

  “古来征战几人回”挟带风雷震耳之声,万军呐喊呼叫,一刀千影,余律令顿觉如被万军围城,铺天盖地汹涌而至,无处闪躲。

  余律令也没有闪躲。

  气势澎湃无俦的刀招过后,余律令身后的十名士兵全被斩成支离破碎,死得痛快淋漓。

  万骨枯道:“只要能绝情,杀招便会加倍凌厉,假如出刀而杀不了人,就是失败的刀招,所以我万骨枯每次带军出战,都必定要大胜而回。”

  余律令道:“假如出一招只杀一个人,也是失败的刀招,所以你每次沙场杀战皆把对方一兵一卒干掉,不留人头,就连刀招也要一举杀数十人才可收招。”

  万骨枯道:“被列为天下五大高手之一,今天的余律令只与瞧得上眼的人交手,对平常的人不屑一顾,但在万骨枯眼中,则只有敌人或朋友,没有瞧得起或瞧不起之分,你办得到吗?”

  余律令道:“只管试试吧!”

  万骨枯与余律令各自换回了佩刀。

  十八岁的万骨枯,目睹爹万人敌在沙场中指挥若定,那一种震撼力激荡心灵,疑惑也同时袭上心头。

  万骨枯道:“爹原来不是个平凡的农夫。”

  万人敌道:“沙场杀战刀光无情,把对手打败尸横遍野的场面当然悲壮激愤,凯旋归国的热烈欢腾自然震动人心,但走在战场上那种孤寂无助,不知何日还,不知下一个倒下的会不会是自己的感受,旁人绝不会明白,所以爹要退隐归田,只想与你娘过与世无争的平凡生活。”

  万骨枯道:“但娘却不甘平淡,她追求奢华璀璨。”

  万人敌道:“哈哈,那是要用很多血汗才可换取得来,她无法亲上战场面对杀戮,感受那种悲怆之苦,只看到成功后的威风八面,她憧憬,却只能够寄托自己的男人助她达成目的。男儿的血汗原来是为身边的女人而流,她们却还不满足。”

  万骨枯道:“但爹为甚么要瞒着我与娘十八年?”

  万人敌道:“我要等你长大,才让你自己选择该走的路,而且能过了十八年的平静生活,爹很满足。”

  万骨枯道:“爹打算这次出战便要葬身沙场?”

  万人敌道:“每一次出征爹皆大捷而回,更绝对把对方一兵一卒赶尽杀绝,那是爹的使命,假如我不胜便是败,我败的话跟随我的军队便会被屠杀,所以只能胜,这次是爹人生中最后一场战役,更是许胜不许败,然后我就会回来杀你的娘。”

  万骨枯道:“爹要为自己的亲人报仇?”

  万人敌道:“爹杀人无数,作孽太深,报应落在亲人身上,是天理循环,但你娘杀我家人,此仇还是要报,你也要记住,我的大哥万里侯终有一天会回来。”

  万骨枯道:“到时他会找我报那剜目之仇,而爹不会再在孩儿身边,因为爹会在杀了娘之后,再耐不住孤寂而自行了断。”

  万骨枯从爹万人敌的告白中,已经看出他抱着必死决心,不难猜出他解决一切后便会自杀。

  自那一天之后,万骨枯投身军中,等待万里侯的出现。

  直至有一天发现,万里侯在他跟随爹飘泊流离的日子里,已秘密地给爹万人敌杀掉。

  他到最后也骗了自己的儿子,却让他成为“万朝”中最声名显赫的战场大将军,其后万寿圣君算出“万朝”气数已尽,避入“万寿无疆”,留下他在中土等待复国的一天。

  余律令失去耶律梦香后,“梦香神剑”也碎裂寸断,他倾无尽愁苦悲伤来铸成“绝望”,以悲痛融入刀招,是一种完美的配合。

  失去了爱情,和高傲不群的性格更令他树敌无数,皇玉郎、太子、余震、余蠢都是因为利益而合作。

  最值得他尊敬,被他视作朋友的,普天之下就只有万骨枯。

  被小白抢走爱倩,“余家”几近被自己灭绝,连唯一朋友也失去的话,他就只能够孤身作战。

  真的要杀的话,年届古稀的万骨枯,绝对不是余律令的对手。

  所以同样一招“古来征战几人回”,终于带着万骨枯的左臂而回。

  万骨枯道:“很好,你终于可以狠下心肠,却还是没有将我杀死。”

  余律令道:“今日我只要你败,下一次你替我沙场出征,我必定要你在最浩大的战役中葬身沙场!”

  万骨枯道:“君无戏言。”

  余律令道:“对,君无戏言。”

  三仗中双方各胜一仗,要定夺谁可以在群雄中担起领导位置的一仗,被喻为“神魔道狂邪”中武功最高的曲邪皇玉郎已站了出来。

  名昌世一边,刀锋冷、药口福、毛大志、江湖险及黄连苦都已准备要迎接最难胜出的一仗,谁会跟皇玉郎比拼?

  “这一仗,也是由我来对你。”

  说话的,是刚才已胜了太子的名昌世——

第 九 章 大地在脚下

  穹苍本是灰沉死寂,黯黑无华,要不是挂上点点耀目星辉,凡人何尝知道有天?今夜月白风情,星光特别璀璨,在高近百丈的“观星台”下六十万个士兵,抬头除可望见闪烁星辰外,更可看到不可一世的名昌世。

  此间的名昌世固然霸气凌厉,高高在上傲视万物,身披锦衣龙袍,带着不可思议的昂傲贵气,神圣不可畏,众生仰望,他透射的光芒灿烂如烈阳,闪烁星光在他身旁只是点缀,绝不能争辉。

  他,就犹如神,只是一句由他来出战曲邪皇玉郎,就教“神武大军”为他喝采欢呼,四十万人集合起来的声音,众志成城,就如连绵不绝的惊雷乍响,地撼山摇,单是这一份无两气势,余律令那集各城得来的二十万军兵,相比下就如乌合之众,莫说取胜,就连匹敌的机会也说不上。

  名昌世享受着这一份光荣,故意慢慢抬起手来,五指张开,示意众人停止呐喊,聆听他的说话。

  名昌世道:“我们的比试规则,第一仗由朕这边派一人随意挑战你们任何一人,第二仗则是你们随意挑战朕这边任何一人,第三仗则是没有选择的权利,所以我虽然已胜过太子,还可以再出战,皇玉郎你该不会反对吧?”

  皇玉郎意态轻佻道:“规则的确如此,我也找不到理由反对,也不需要反对,反正谁来都是一样。”

  名昌世浅笑:“天下五大高手,神、魔、道、狂、邪,以曲邪皇玉郎武功最高列首位,我想你的嚣张狂妄也是众人之首。”

  皇玉郎道:“过奖,但应该也是事实。”

  名昌世道:“虚名,会令人心智变得愚鲁,一朝被冠上第一的名号,很容易便会误信为真,所以皇玉郎过去隐姓埋名,不愿再去争斗,以保有‘天下第一’这个名号,惟‘皇国’被灭失去栖身之所,其实也为你响起警号,所谓天下第一,已经过去,不要执迷不悟。”

  皇玉郎道:“说得有点道理,所以只要把你打下来,就可以夺回‘天下第一’的名号,也得来你的江山,真想说句敬谢不敏。”

  名昌世道:“朕碍于命相而归隐十多年,旁观众人争个你死我活,机会一临便随手得天下,也等待一个自命‘天下第一’的人出现,只要将他杀败,免除不必要的无谓争斗,今晚两个机会同时出现,实在值得再度欢呼!”

  名昌世一句欢呼,四十万“神武大军”又再齐声呐喊,震怖心灵,常言“号令天下,莫敢不从”,今夜二十多万人都见证了这句话。

  高手对战最怕先轮掉气势,皇玉郎心头一沉,催动内劲自脚底震裂沙石,分以四重不同的劲力,直指向为首摇旗呐喊的四名“神武大军”士兵。

  区区四个军中头目哪堪抵挡皇玉郎无侨劲力,立即弹射而起,四道或强或弱的内劲,令四人弹起的高度不尽相同。

  呼啸一声衣袂飘飞,皇玉郎已挺身拔起,跃上第一个凌空的士兵身上,藉一踏之力再上,半空换气直至翻上“观星台”,刹那间已夺回气势,手上更多了一件兵器。

  一个士兵本身就是一件兵器。

  皇玉郎以曲扬名,他的杀着“玉音箫杀”杀力最强,以罡气运音,音波恍如剑芒可直刺心瑕,无形无质无法可挡。

  但没有箫,如何使出“玉音箫杀”?

  皇玉郎五指张开,分打向士兵背门“中枢穴”、“灵台穴”、“大椎穴”、“颈百劳”,一股真气便自士兵体内翻涌,直迫上“哑门”。

  皇玉郎双指直插向“哑门”,士兵痛楚怪叫,声音刺耳难当,化作无形罡剑狠狠刺向名昌世。

  “玉音箫杀”曾一举爆碎伍穷十九个“穷奴”的心脏,助他剩下十名精锐组成“穷凶极恶十兄弟”,以补伍穷武学天赋的不足。

  十九个“穷奴”加在一起也不及一个名昌世。

  名昌世一声狂吼怒嚎,叱喝声震溃无形剑罡,两股力量自空中爆散,把百丈高的“观星台”震得摇摇欲坠。

  名昌世狰狞狂笑,拔地直射上天,穹苍忽地又打了个旱天雷,雷殛破空重重击在名昌世身上。

  吸纳了电殛能量后,名昌世发丝飞扬俯冲而下,以极速飞快点向士兵胸前“膻中穴”、“中庭穴”、“玉堂穴”及“紫宫穴”。

  只一霎时,“噗、噗、噗”连声,名昌世已在士兵身上留下十八个红点印,点点嫣红,双臂急卷旋飞,一声“破”,士兵连带皇玉郎都被震退。

  名昌世如此强势连出数招,士兵还是安然无恙,皇玉郎正自百思不解时,名昌世双掌已拂动气流,暴喝:“日月反背格”!

  只见士兵突然身体弹动,肌肉似不受控制般一跳又一跳,四肢扭曲摆动,一瞬间又再回复平静。

  皇玉郎未明所以然,又再故技重施,惟这次连点数穴位,士兵皆全无反应,不知名昌世施了甚么邪法,连对天下各种秘学均了然于胸的皇玉郎一时间也全无头绪。

  名昌世冷笑道:“这是朕以天上星曜布位所精研出来的‘斗数格局’,借天力化人力,先刺伤其穴,再以不同星象格局转动穴道,形成吉凶不一的格局,这一套秘学朕向来甚少施展,刚才你见识过‘日月反背格’,他们全身穴道已被我前后倒颠,任你如何点穴也无法再点出正确穴位。”

  皇玉郎曾以“玉音箫杀”一举爆碎十九个“穷奴”,却有十人杀不掉,后来这十个人加上四“穷将”及伍穷,一起围困名昌世,却被他一招“斗转星移格”迫降。

  名昌世更胜当世五大高手之首皇玉邬,其实在当时已经显露端倪。

  莫测高深的名昌世,一心要雄霸天下,在适当机会来临之前,他甘愿雌伏,甘愿屈膝,甚么天下第一,先让别人来当好了,时机成熟就一并将所有东西一次取回。

  风卷云动,一股寒意吹袭皇玉郎心底,他过去何尝不是等待机会夺得“皇国”帝位?结果却将整个“皇国”毁掉。

  曾当过短暂的“皇国”皇帝,却不愿临朝只躲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只因不具天命霸气,无法抵受皇宫内“真龙天子”皇者布局所散发出来的汹涌圣力。

  勉强坐于龙座接受文武百官低首朝拜,三呼万岁,全身便会血气翻涌不停吐血,“皇帝”这个名字于他,可望而不可即。

  也许真是天命依归,名昌世浑身散发的威武气势,举手投足间均凸显其旷古神智,万乘之尊的皇者气概。

  既然名昌世是顺应天命,凡人又怎可逆天行事?过去可以装作清高谋极而后动,今后为何不可再等机会?

  愈思愈想,心中豁然开朗,皇玉郎忽然罢手弃战,说道:“你也许说得对,与其长久争战,倒不如先平息干戈,或许可借助你的力量替我铲除障碍,我就先待机会,待你稍一松懈才夺回帝位。”

  连番的挫败,令高傲的皇玉郎亦变得见风转舵,名昌世不禁满意狂笑:“识时务者为俊杰,难得皇玉郎毋须朕多花工夫来将你降服,朕就封你御前一品侍卫,常伴朕之左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让你多一些机会把握朕松懈的时机。”

  皇玉郎道:“哈哈,谢主隆恩。”

  有一个被喻为天下第一的绝强高手作近身,名昌世正是春风得意,就像是站在云端上受万人颂赞的天神,大地就在脚下,夺取天下的目标又跨前一步,他乐得仰天狂笑。

  在“观星台”下的“神武大军”闻得名昌世笑声,皆知胜负已分,再度高声呐喊,擂鼓震响。

  “名昌世万岁万岁万万岁!”

  “名昌世万岁万岁万万岁!”

  “名昌世万岁万岁万万岁!”

  余律令的二十万大军,眼见大势已去,惟有与强势的“武国”结盟,也纷纷和应高明。

  强者败,更强者胜,不变的定律,不变的人性,跟红顶白,试问谁不愿受强权保护?试问谁愿意与天对抗?

  有两个人。

  狂傲不驯的余律令,他绝不会甘于屈服人下。

  还有等待一鸣惊人、怀着神秘不解身世的太子。

  他们如何平反败局?

  纵使有非凡的才华,惊世的个人智慧,要是欠缺努力,不懂把握机会,没有谦虚的心,不能破旧立新开拓新世界,那只是故步自封墨守成规,这样的人就算能得天下,也必然很快被新势力取代。

  就算不被新势力取代,不提倡新的思想贡献后世,这样的强人也绝不值得歌颂。

  太子出身寒微,当初只是个“穷乡乞巷”的穷小子,但其个人天赋已先后被伍穷、皇玉郎、余律令及名昌世所肯定,每一个都是当世强人。

  每一个他都瞧不起。

  环顾当世,历代君王谁不是依循旧有制度建立自己的领土?

  惟有创新、创新再创新,把上一代的思想击倒,带领后世跟着创新之路前进,再把自己的一套击倒,才算得上是一种“贡献”。

  否则就算雄霸天下都只是自以为是,满足一己私利的自私行为。

  太子的“连城诀”就是一种创新的革命,不去沉迷统一天下,主张各方势力互相扶持照应,以联结取代中央主导,废除帝制,城与城之间不分轩轾高低,由城主来导领城池内的政治、建构及营商特色,百花齐放,任城民挑选适合的城池居住,如此新颖破革的构想,绝对前无古人。

  这种不单是形态上,更是思想上的革新,与帝制互不相容,不但与天下人为敌,更与传统为敌。

  革新,是先破坏而后建立,在旧有制度与思想主导下,必然有一群既得利益耆,破坏制度就是影响他们的利益,遭受压抑是理所当然。

  所有思想上的革新,最初都不会令人接受,往后却很可能被天下人奉为圭臬。

  “观星台”一役,师父皇玉郎投靠名昌世,令名昌世除了掌握两国四族,还有天下五大高手其二为效力,太子的“连城诀”可谓败北而回。

  自取下“余家五城”后,太子分得一座城池,被他易名为“连城”,可见他对自己倡议的“连城诀”寄予莫大的期望。

  在“连城”的城楼上,曾有一面绣上“连”字的旗帜飘扬,今日却要徐徐降落,换上一面绣着“武”字的新旗帜,代表由今日开始,这座城池已属“武国”所有。

  换旗的人正是太子自己,抚摸着“连”字旗帜,心中无限欷歔感慨。

  “城主,也许今日是时不我与,但自从‘观星台’一役后,将军已立志伴随城主左右,等待城主卷土重来。”

  站在旁边立志效忠太子的,是年逾三十,当日在“观星台”下借剑给太子的领兵将军,姓古单名刀,名字虽不凡,但行军领兵的能力不过尔尔。

  太子十八未足,其个人魅力已能令年长者心悦诚服,足见他在下一代江湖中必然是个举足轻重人物。

  被拜服的太子却未见喜悦,相反眉头深锁,甚不自在。

  缘于一股无形的压力制上心头,他感到自己像一头待屠宰的猎物被猎人盯紧不放。

  不,应该说太子是猎人,盯视他的是一头“猎物”,这头“猎物”却不惧太子,相反正等待机会反噬。

  太子感到盯视着他的眼睛就在城池附近,从那种接近兽类所散发出来的凶猛气势,可以知道“猎物”虽是一个人,但也结合了野兽凶猛暴戾的特质,所以才会令人误会他是一头动物。

  假如他是一头猛兽,应该是大地上最强的猎豹,黑夜的豹。

  黑豹嘴角微微掀动,竟然在笑。

  耻笑。

  古刀只见太子神色不定,游目四顾不断搜寻些甚么,全不知发生何事,只因这种独特对危机的感应是非凡的人才会拥有。

  “好熟悉的眼神,在何处曾经感受过?”太子心忖,能给他这种压迫力的人不多,连名昌世也不能,会是谁?

  “云海千楼。”太子终于想起当日在“云海千楼”准备围困小白时曾遇过这种眼神,莫非是小白到来攻打“连城”?

  当日笑梦儿以“盗脸术”扮成小白,单人匹马面对六大高手的事,太子还不知情,只以为当日所见就是真的小白。

  呼啸一声,白芒自城池外远处丛林闪出,疾矢飞射而来。

  太子循破空声看去,漆黑的林中确有一双野豹般的眼睛闪动,太子与他四目交就是这一个照面,太子与梦儿便定下一生的死斗。

  雷霆万钧的箭矢直射向太子眉心,梦儿要一睹太子如何破箭?

  太子扬动手中“连”字旗帜,被风吹打下的斗大“连”字就像对梦儿耀武扬威。

  箭矢逼近眉心十丈,太子手中加劲,软软的旗帜顿时笔直成柱状,充斥的劲力更迫得空气霹啪作响。

  一丈,即十尺,太子以旗帜硬挡电矢,竟发出铿锵巨响。

  噹的一声,箭矢自中央一分为二,断成两截,绑在矢上的一条白布条也自城楼上飞扬。

  “失败!”

  白布条挂着两个耻笑的字,代表了梦儿对太子的评价。

  虽然一式“天外飞仙”确实一鸣惊人,也令太子的名字如一声惊雷天下响,但他确实败了给名昌世,也是人所共知的事。

  梦儿是刻意为取笑太子而来的吗?

  白光倏忽,太子自古刀身上抽剑出鞘再放回剑鞘,只是一瞬即逝,快得连古刀也无法知道剑曾经出鞘。

  写上“失败”两字的布条已被切成丝状——

第 十 章 离乡别井泪

  当日伍穷在“穷乡乞巷”里巧遇的太子,还只是个十三岁的长发少年,凭着自己的个人努力,开创机会,终于贵为一城之主。

  要以“连城诀”新政治构想推翻旧有帝制,必须把自己的城治理得井井有条,城民衣食丰足,生活安稳,营商的财源滚滚,才足以证明“连城诀”的确实可行。

  由皇帝来统治的中央制度在中土已根深柢固,人有贵贱这种概念,每一个人都深信不疑,但太子的“连城诀”却要推翻沿袭千百年的帝制,“连城诀”内的城民起初对如此新颖的管治手法有所保留。

  惟太子却坚信中土地域辽阔,人口稠密,假如最终只有一个皇帝下达圣旨,会因消息传递的不便而有所遗漏,正所谓山高皇帝远,在中央以外的遥远地区根本无法管治,只有将中土划分成多个区域,范围缩小才易于控制,是以担当起“连城”城主后即大事改革,企图将“连城”建立为一个模范之城再推而广之。

  凭着天赋,太子在短短时日间实行的几项改革措施略有成绩,总算获得“连城”城民初步接受,每到闲时太子便会亲到城中闹市,视察有何需要改善之处,务求尽快把“连城”整治得繁华兴盛。

  “连城”的城头自挂上“武国”旗帜后,今日是太子第一日出巡,伴随其身旁的除了已宣告效忠的古刀将军外,还有太子经常背着的小孩。

  小孩已年近七岁,但还是双目紧合,更妙的是不言不语,而且双足从不落地,永远被太子背着,如此形影不离,却从无一人知道两人的关系,究竟小孩是甚么身分?

  太子道:“已是日上三竿,怎么大街上有一半的店铺还没开门?‘陆喜茶庄’的许老四呢?为甚么整间铺子都空掉?”

  只见平时熙来攘往的大街上,今日变得死气沉沉,就算还打开门做生意的菜贩、肉摊,也是门可罗雀冷冷清清。

  对于太子的提问,古刀低下头来,似是有口难言。

  素来简单爽快、不多废话的太子,举步就向菜摊的老板走去问个明白,怎知老板见了太子不但没有恭敬迎接,还不瞅不睬的转过脸去,一脸不屑的模样。

  区区菜贩竟如此无礼,随行的古刀瞧不过眼厉声喝骂:“混帐,你这算是甚么态度?”

  菜摊的老板由顶至踵打量了古刀,还是那一副轻视的嘴脸:“我以为是谁,原来是一个将军一个城主,又不是当今皇帝微服出巡,我要奉拜的可是九五之尊名昌世啊,他问的问题我不懂回答也就不答了,难道这样就算是犯了罪吗?”

  菜摊老板如此嚣张,古刀一怒之下就要抽剑把他宰掉,却被太子按住剑锷。

  “连城”本属余家所管辖的“余家五城”之一,太子从“余家”处夺来此城,时日尚短,为取得城民信任方便推广“连城诀”的政治概念,一直用怀柔方法安抚城民,除非万不得已都不想使出高压手段迫使城民服从。

  却料不到未得城民完全信任,也得不到尊重。

  太子对古刀道:“同样的问题,我刚才问过你也得不到答案,他只是效法,要杀的话就该先杀了你。”

  古刀恭敬地低下头来说道:“城主,假如今晚愿意到舍下,你便会知道答案。”

  太子爽快道:“好。”

  处事直接的太子,从刚才已猜出古刀知道人群稀少的原因,第一个问题不回答便索性不追问,反而盘算出要古刀和盘托出的方法,也在城民面前显示出其宽宏大量,公正严明的处事态度,每一着他都考量得十分仔细。

  寒星点点,微风轻轻吹拂,秋虫在静夜中啾鸣,宁静的村落倍觉悲凉。

  村落建有屋舍数百,都是城中居民的住处,如此秋高气爽的天气,本该是在屋外乘凉的好时机,太子却只见村落十室九空,大多数已无人居住。

  “水酒微素蔬,万望城主不要介意。”说话的是个年近三十的少妇,腹大便便,样子清秀,眉宇间透现一点坚毅的感觉。

  这个扬眉女子正是古刀的浑家,名叫白风清。

  古刀虽然贵为城中将军,理应住在将军府第,惟他迷恋的白风清依恋平淡,硬要留在自少长大的村落中,与居民有个照应,古刀拗不过,也只好顺从她意。

  不享荣华而乐于平凡,身为将军之妻竟可令古刀服贴听话,可见白风清不会是泛泛之辈。

  太子身后背着的那个七岁小孩,由日至夜依然沉沉睡着,似乎只要能依着太子就不用再睁开眼来。

  太子微笑回答白风清道:“豆腐、白菜、粉丝,对昔日的太子已是十分丰富的一餐,只是有点奇怪,嫂子除了腹中骨肉外,还有其他小孩吗?”

  白风清道:“这是第一胎。”

  太子道:“但桌上却有四双碗筷,该不是准备给我背上的小孩吧?”

  白风清道:“夫君没有提过你是两个人来,所以只准备了一份饭菜,那一份是给另外一位客人的。”

  一股猛兽猎食般的感觉忽然自屋舍门外透入,对于这份感觉太子已经不陌生,与城楼上所看到的一双眼睛不谋而合。

  只见笑梦儿已推门进来在桌边椅子上坐下。

  如猎豹一般的笑梦儿竟明目张胆地坐在太子身侧,双目毫不客气的盯住太子,嘴角带着似是不屑地耻笑。

  太子把目光移向古刀,要从他的眼神中猜出是否他布下的陷阱,让太子跌进笼中,可是古刀一直低下头来沉默不语。

  笑梦儿道:“不信任自己的部下,真失败。”

  太子道:“笑苍天的‘盗脸术’精妙早有所闻,可是虽能易容,却掩盖不了你身上的独有气质。”

  笑梦儿道:“你要证实当天所见的就是我笑梦儿,却故兜圈子不直接提问,失败。明明精妙得把你骗倒,却不肯承认精妙,太失败。”

  太子道:“那一箭……”

  太子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只摇一摇头便作罢,还提起筷来挟起一箸菜放入口中品尝,似不想再跟笑梦儿对口舌。

  笑梦儿却道:“故弄玄虚,只是想要我问你对该箭有何评价,失败中的失败。完全猜不透我目的,却故作镇定,心里却还是在盘算,完全的失败,我实在高估了你。”

  十分狂傲的笑梦儿,完全是为了挑衅奚落太子而来,向来冷静的太子似乎也耐不住笑梦儿的死缠烂打,脸上微有愠色。

  看到太子眼眸中一闪而过的怒意,笑梦儿有点洋洋自得,他的确就是为要激起太子憎恨而来。

  只要是被公认的高手,笑梦儿也很有兴趣把他打败,不管是前辈还是平但太子处事审慎,一心只想在政治上嬴取成就,对于无谓的武功比拼可免则免,非到必要时也十分吝啬所隐藏的武学。

  不出则已,一出手便要大获全胜。

  太子平静地道:“是的,我失败了。”

  太子的话令笑梦儿微微一愕,他以为太子必定会沉不住气对他出手,那样就可以切实地以武力分胜负,万料不到他真的“能屈能伸”,情愿在敌人面前先承认失败,那样自己就难有出手的机会。

  先承认失败了,以后就可免除跟笑梦儿纠缠,就算真的比拼后失败,也因为预先已承认了便好下台,但好处却是可以一直找机会把他完全击倒,表面是失败,其实是大获全胜。

  太子,绝对是不简单的人物,笑梦儿开始重新估量这个对手。

  太子续道:“我失败了,我斗不过你,你可以解答我的疑问吗?”

  笑梦儿看着太子一脸诚恳的询问,笑梦儿咬得牙根裂响。

  白风清道:“城主的疑问,或者我可以解答。”

  太子道:“你知道我的疑问,愿闻其详。”

  白风清道:“昔日‘余家五城’的守城责任,均由余家直系所负责,我夫君当时还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头目,自城主接收后,夫君能有机会当上将军之位,还得多谢城主提携。”

  白风清说罢替太子斟了酒。

  白风清续道:“男儿天职照顾妻儿,保卫家园,夫君能担此重任,为妻的也觉光荣。当日夫君随城主往‘余宫城’迎战“武国’,是捍卫联盟城池,在城主倡议的‘连城诀’架构下,保护邦交是理所当然的责任,但城民对城主寄予信任,却没想过城主会大败而回。”

  太子犹记起当日的杀招被名昌世一招挡下之耻。

  “现在的‘连城’已属‘武国’名昌世所有,夫君昔日只担当守护之责,但‘武国’却是要吞并邻国,变成是为他人作嫁衣裳,为‘武国’打江山,下一次出战再不是为了保卫家园,而是挑战邻国,如果因为这样而战死沙场的话,也是半点不值得同情的。”

  太子点头道:“责任由守城变攻城,的确很无奈。”

  白风清道:“城主的‘连城诀’倡议各城联系,不分彼此,既是如此,良禽可择木而栖,城民大多都已暗中迁徙,蝉过别枝,情愿找寻更能保护我们的城池作居所。”

  怪不得大街及村落近日人头稀少,只短短数日间便有近半城民离开,他们的反应也未免太快了点吧?

  太子道:“嫂子还未离开,看来该不是对我这个失败城主还寄予信任吧?”

  白风清道:“自夫君当日离开‘连城’往‘余宫城’救援,这位笑英雄便似乎早扼城主战败的先机,对村民力陈‘连城诀’的利害,刚才一番话其实也是他对城民所说的话,所以才做好离开的准备,城主败北消息传回,人人得知以后要效忠‘武国’都纷纷各散东西,我未走,只是要等夫君回来罢了。”

  古刀一方面已表示效忠太子,一方面又要照顾少妻以及腹中块肉,要是连连出外征战,战死沙场便顿成孤儿寡妇,白风清未走,只是古刀还没点头表示同意离开吧。

  白风清道:“城主要明白,我生于斯长于斯,喜欢这里的一切,要离乡别井的话也是万分不愿的。”

  说话中表面委屈,实是请求太子准许古刀让他们离开,古刀一直低下头不说话,也是不敢面对背叛之罪。

  邀笑梦儿同来,是为了万一太子不允而动杀念,也有一个可以克制他的人相助,白风清为了自己的家也费尽了心机,甘愿犯险。

  太子双目半垂,自己的“连城诀”已是功败垂成,假如亲口批准古刀离开的话,也即是准许所有城民无条件离开,他这个城主便是彻底失败,“连城诀”的构想也是再难实行。

  “连城诀”的新理念无疑拓阔了城民眼光,但改革却要他们牺牲作实验品,与保守及只想安逸生活的态度背道而驰,太子心底不免欷歔无奈。

  纵使“连城诀”架构已稍有眉目,但得不到城民支持也是枉然。

  太子道:“太子一人的理想,要由城民来共同达成也实在自私了点,嫂子的抉择我不会阻挠,这顿家常饭也是吃不下了,我想借剑。”

  借剑?太子当日也是向古刀借剑,他要杀人?

  太子对梦儿道:“我为人喜欢爽快,你不过是想彻底地证明自己胜过我,就给你一招的机会,请好好把握。”

  笑梦儿冷冷道:“一招已经太多。”

  太子道:“你要用兵器吗?”

  笑梦儿道:“我本身就是一件无可匹敌的兵器。”

  笑梦儿来破坏太子的“连城诀”,刻意挑衅,太子决心要将他挫败,要他知难而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要大获全胜。

  太子自古刀手上拔出一把平凡的剑,跃身而起,直破出屋顶外。

  梦儿也不弱,身形如风疾掠,一阵沉毽的光逝去,人已在屋外。

  在屋内的白风清与占刀,只感到外面如刮强风,又有雷行电闪,猛兽咆哮声与剑刃破空声交集,整座屋舍都犹如被飓风吹袭般,逐块砖头被扯上半空。

  轰隆之声连串响起,似乎夹杂沉雷巨响,风暴即转归平静。

  屋舍已成颓垣败瓦,既已决定要离开,毁了这个家也殊不足惜。

  古刀还是关心战果,游目四顾,只见太子已盘膝坐于地上,他身上找不到一点伤痕,却全身大汗淋漓。

  地上有血,却不是吐自太子口中,而是他背上的小孩。

  笑梦儿刚才的“豹拳”没有向太子袭去,却处处找机会攻向他身后的小孩,终于得手后即时逃去无终。

  小陔的受伤似乎令太子非常不安,只见他将内力源源不绝送入他体内,要将他的内伤治好。

  古刀走前细看,只见地上的剑也染上血丝,点点血花一直延入漆黑林中,似乎刚才的一招,笑梦儿也受了伤。

  太子边以内力替小孩疗伤,同时,眼睛也向林中瞟去,他隐隐觉得笑梦儿还在林中监视自己,是以他心中警惕一直不敢松懈。

  小孩与太子的关系,愈见扑朔迷离。

  “你就带这少许细软便离开了吗?还是你仍准备回来呵?”

  “当然不会啦,只是我的娘子早几天已把部分行装搬走,今天我回来只是收拾剩下来的东西吧!”

  “那你打算到哪儿去投靠呢?”

  “‘天法国’。”

  “噫?那里很穷啊!有啥好?”

  “你有所不知了,传闻那个笑苍天已跟‘天法国’伍穷结盟,在他的协助下励精图治,已经有了起色,大增商机。”

  “唉,不过‘武国’名昌世已摩拳擦掌要雄霸天下,中土势必陷入一番动荡混乱中,‘天法国’也是难安稳多久的。”

  “那总比留在这个城要好吧,咱们只是‘武国’的附庸,他一声出兵攻战,走在前面牺牲的必然是咱家,永远不能像‘神武大军’般拥有精良装备,真是九死一生,可以走的话,还待何时?”

  自太子昨夜亲自下达口谕让古刀离开后,消息立即传遍全城,连城主也不作出承诺继续保卫城民不会白白牺牲,反而准许守城将军离开,剩下来的城民也不再鬼祟地迁徙,逐一在城前集结准备一起离开。

  太子在城楼上看着这一切,眼目半閤,他的身旁还有已收拾好行装的古刀,作最后请辞而来。

  本有千言万语,但太子一直沉默,令古刀也不敢言语。

  良久,太子才道:“你为甚么要拜服我呢?”

  古刀道:“从来没有一个当城主的,会对其属下的人礼貌周到,他们说话总是呼呼喝喝,你却不同,你会尊重在你下面的人。”

  太子道:“在你眼中是成功的,在他人眼中却是失败。”

  古刀道:“他们眼光浅窄,只相信强权把他们压下,笃信天子是上天派下凡间领导他们,所以对于城主是最高统领这概念并不接受,但我相信总有一天,‘连城诀’会大放异采。”

  太子道:“但要是城民陆续离开的话,‘连城诀’就再不能成为神话,城民都是残忍的,一错便再难回头,他们不会原谅的。”

  古刀道:“城主已有妙法劝服城民不离开吗?”

  太子道:“到了这个地步,不能再劝,要用更直接的方法。”

  古刀道:“城主的意思是……”

  太子道:“没有甚么意思,只想我们一起将‘连城诀’的构想发扬光大,以后有太子,便有古刀,好吗?”

  古刀眼中闪过一丝光采,他似乎已明白太子的意思,转身离去。

  不一会儿在城门外正要准备离开的城民,看见一柄古刀。

  古刀提着一柄已经被太子使用过的剑挡住去路——

第十一章 复国真天人

  北风怒号,奇寒刺骨,风雪笼罩着“神国”西陲。

  当年万寿圣君观天象星宿而得知“万朝”将会兴极而衰,便为隐伏而做好准备,除了改地运,依五行,借天方而设下“蓬莱仙岛”,利用毒风沙作为天然障碍而将宝藏收藏,也将“天兵神将”全数迁居其内,等候天人的出现把“天兵神将”与宝藏全数接收,以图复兴“万朝”的威望。

  等了数十年,垂垂老矣,终于等到小白排除万难,藉天赋才华闯过难关,期望他能领导“天兵神将”歼灭敌国,统一山河,那他平生呕心沥血所建的功业便得以延续。

  虽然领导的不是自己,但也足证万寿圣君所建构的一切,放诸任何一个年代也足以惊世震撼。

  除了“蓬莱仙岛”外,万寿圣君对中土药理医治疾病亦有长足贡献。

  与月缘那念念不忘的鸪蝶情深,她穷尽心思,殚精竭虑,研制“神药”亦只为助万寿圣君长生不死,可惜功败垂成。

  而那些研制“神药”的药草,便来自昔日“神国”未立国前的地域之内。

  此处的茂密丛林保有最原始状态,未受人为破坏污染,是最佳的药物养殖场,万寿圣君惟恐这处弥足珍贵的药物宝库遭受后人破坏,同时依五行八卦借天力以冰墙把“罪林”兴外界相隔。

  上代“神皇”天蚕攻克此地,建立“神国”,下达要把原居民灭绝的神旨,以后原居民便迁往这不毛之地,也守护着“罪林”。

  万寿圣君不时以“天神”姿态出现,替居民治病医患,教“神国”派来侵犯的人也不敢再过分肆虐,怕“天神”出现惩罚,可是虐杀别人的游戏实在太好玩了,不时也有些不知死活的“神国”人遵奉“神皇”天蚕神旨,认为原居民的馀党是人间罪孽,不得不予以诛灭,以替天行道免为祸苍生。

  虽然天恨已成为“神国”之君,但自少便被抛弃在“天皇帝国”,全不知有这种荒谬怪诞的事,况且还在追杀原居民的都只是少数“神皇”天蚕的精神追随者。

  今日这个北风格外强劲的日子,正有十名搜寻昔日原居民踪影的猎人,踏着冰雪覆盖之地前进。

  “他妈的,这里愈向前走便愈寒,风雪凛冽寸草不生,如此荒芜之地如何住得人啊!”

  “对啊!那些传言会不会是假的?”

  “这种地方住得了人的话,真有点不可思议。”

  “不会是假的,我爹说亲眼见过在大风雪的后面有一个小村庄,无风无云,那里就是昔日原居民的集居地。”说话的是个外貌剽悍的少年,约莫只有十七、八岁,名叫熬云,除了他以外,其馀九人也不过十五岁左右,全是少年。

  熬云走在这群人的最前头,看来是个头领。

  熬云续道:“只要能把几个原居民的人头带回去‘神国’,众人一定会对我们刮目相看,所以我绝不会放弃!”

  熬云说罢其馀少年也高呼和应,携手哼着圣诗又迈步前进。又是一班不甘平凡,一心要熬出头来的少年人。

  走不多时终于有所发现,只见冰天雪地里有一身高尺半动物,正疑惑地望着雪地上一尾鱼,这头珍贵可爱的小动物,正是莫问当日来此找“神参”及“冰天蚕”时所遇上的小雪貂。

  熬云发现了小雪貂十分欣喜,旁人猜道他要把雪貂宰掉果腹,还低声争论要如何烹调,熬云却只是在笑。

  “小雪貂能在这种寒冷极地出没,其皮肉一定极具御寒神效。”

  “对啊,但小雪貂只得一头,我们却有十个人,僧多粥少,吃得一两口的话也实在太没趣味。”

  “小雪貂该不会独个出没,只要找到它的巢穴,把小雪貂一家大小来个一网成擒不就行了吗?”

  “你这话说得轻松,小雪貂生性机灵,难道要走过去问路叫它带我们回去它的巢穴吗?

  找人已经够难了,还要找一群熟知地形的小动物,试问要如何去找?”

  “熬少爷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看来已掌握了关键吧?”

  熬云双手抱胸,既是不屑也一派莫测高深的样子,道:“我才没打算要把雪貂宰掉,也没打算要知道它的巢穴,因为它会带我到原居民的村落。”

  “甚么?雪貂是那班原居民所饲养的吗?”

  熬云微笑道:“这个不重要,最重要是我们已接近原居民的居处了,大家不妨用心看清楚小雪貂在做甚么?”

  小雪貂不就是想吃掉地上的鱼儿吗?有啥特别?其他人留神去看,最初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后来有一个人笑了,跟着其馀的人也会心微笑,不得不佩服熬云的观察入微。

  熬云道:“一头雪貂再聪明,也绝不可能憧得以火烤鱼来吃,可是雪貂不吃熟鱼,烤鱼给它的人直在太愚蠢了,从烤鱼热量所溶掉的冰块凹痕来看,那个人应该走得不远,追吧!”

  熬云猜得有一半对,却有一半是错。

  对的是他们的确已接近原居所住的村落,错的是烤这尾鱼给小雪貂的人一点不蠢,他本就是为了引他们先上路作开路先锋,自己则慢慢地在后面跟随入村,假如前面有甚么陷阱,他们已先行送死。

  熬云一干人等急步走后,小雪貂还是对着那尾烤熟了的鱼儿发呆,它是在盘算应否吃这尾鱼儿吗?

  忽然一条强壮手臂破冰而出,一手抓住那尾烤鱼,把小雪貂吓得急奔逃走,走出几丈外又好奇的回头望望,只见那人背着身影循着熬云等人去的方向慢步而前,对可爱趣致的小雪貂不屑一顾。

  只悠闲地啖着那尾烤鱼。

  小雪貂快步跳回破冰洞上探头张望,似是十分好奇这头生物竟可潜藏于冰点的水温中而不僵毙,实在神奇,它用前足抓了抓脑袋,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在冰墙前的村落,莫问曾于这里遇上小芸及一众村民,当时莫问曾被误认为解救苦难从天而降的天神。

  这次再有外人进入,村民却轻易地得知来者不善,个个提着菜刀、斧头、镰刀等粗糙的兵器指向熬云等人。

  年近古稀的村长挺身而出道:“我们已隐居避世多时,从来也不敢想过要夺回‘神国’土地,况且你看我们全是老弱妇孺,谋生也成难题,手无缚鸡之力,怎能跟你们“神国’人对战?为甚么‘神国’却要一而再来把我们迫害?”

  对于村长近似哭啼般的控诉,熬云甚是得意:“村长啊,你一把年纪,应该也听过甚么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吧?”

  “对啊,万一你们有一日出了一个贤能,教你们如何积聚实力,过三、五十年,生得一、二百个小孩,到时就算不能夺回‘神国’土地,也有可能来一招同归于尽,杀我们一、二百人那就够烦了。”

  “不对啊!那实在不可能成为事窦,因为今天我们就是为阻止发生这件事而来。”

  熬云及其馀同党也不再多言,各自抽出兵器就要来一场大屠杀。

  村民长久匿居,全是不擅搏斗之残兵老孺,十个孔武有力、杀气腾腾的后生少年假如真要屠村,除了望天神打救也别无他法。

  小芸不禁双手合十,祈求上次曾出现把她从雪地中救回的莫问再次出现,眼眶中璃满泪水。

  当双手合十诚心祈俦的小芸再次睁开双眼,忽然眼睛一亮,远处确有一人影慢步渐近。

  他口中啖着一尾熟鱼,双腿看来雄健有力,皮肤黝黑,全身肌肉完美无瑕,双眼却透射出凶残的兽类目光。

  他就是刚才潜伏在冰下引熬云等人先入村打探环境,也乘机要得知熬云等人入村目的的笑梦儿。

  自小白回到中土,带领“五杀野”及“铁甲军”离开“洞天福地”后,他便马不停蹄四出奔走,先是挑衅太子,此刻又来这冰天雪地,绝对是为了找他的宿敌及兄弟笑莫问而来。

  从前一直仇视莫问的梦儿,多次要与他分出高下,今天来又为了甚么?

  梦儿突然出现,令本来胜券在握的熬云等人一下子沉静,不知道梦儿的底细,各人只好先按兵不动。

  同样地,村民也是第一次看见梦儿,浑不知他是否熬云的同党,心下忐忑不安。

  两边人马皆沉着不动,梦儿却一言不发走至冰墙前细意打量,又不时用手拍墙,似要找出最薄之处进入里面的“罪林”。

  梦儿的举动显然不将所有人放在眼内,他似乎也无意干涉熬云等人的行动,但年幼无知的小芸记起上次莫问曾出现打救,当下也高呼向梦儿求救。

  小芸道:“天神使者啊!你是另一个天神使者吧?求你救救我们!”

  梦儿头也不回,只顾揣摩着如何进入冰墙。

  熬云却怕梦儿真的插手此事,又不知他来龙去脉,一个眼色,其中一个少年便走上前去要把梦儿解决掉再算。

  少年提着大刀戒备,慢步走至梦儿身后,还未开口说话,一股猛兽般的咆哮感觉袭面而来。

  如疾风狂弑,如狮子扑兔,少年只看到一双凶兽厉目把他盯住,便刀碎,咽喉像被猎豹噬了一口。

  一命呜呼。

  梦儿不动则已,一动手便夺人命,散发出的凶狠气质,儆示其他人绝不该来惹他,他是一头人间凶器,招惹不得。

  只要他没兴趣的事,绝对毫不关心,哪管熬云等人要把村民斩个支离破碎,性格显然跟莫问完全迥异。

  梦儿端视冰墙一会儿,忽然一掌抵在冰墙上,催动内力把厚厚冰墙溶掉一个掌印,但刚一抽手冰洞又迅即结集冰封。

  他内力还不如万寿圣君精纯,未能破出人形通道。

  他用力。

  梦儿运起全身的内劲,一拳又一拳的打在冰墙上,以快如急电的拳速,未待冰块结合便又再轰出一洞。

  疯狂的双拳猛轰,梦儿终于破出洞来走入冰中,震耳欲聋的破冰巨响,每一拳都把冰墙击得如要倒塌。

  “豹拳”破冰让梦儿人至“冰墙”一半,忽然遇上阻力。

  一只手竟接下梦儿的“豹拳”,教他不能再寸进,冰墙里面的人除了笑莫问还会有谁?

  在万寿圣君传授的练气法门后,莫问短短时日间内力已突飞猛进,轻易的以热能溶掉冰墙截挡梦儿的破坏。

  自从芳心带走莫问后,两兄弟分开数载各自修练,今日冰墙内再遇,只一招便又要再度分高下。

  只见莫问微笑握着梦儿的手,泰然自若道:“哈哈,握握手,做做好朋友。”

  梦儿引以自豪的豹拳被莫问握着无法抽动,盛怒之下劲走全身,一声暴喝下身后本已结合的冰块犹如突受猛击,隆然爆散。

  整幢冰墙破出大洞,久久不能再冰封。

  细看莫问,头发还是披散一脸,全身污秽不堪,一身破衣烂洞,与梦儿刻意打扮的衣饰完全两样。

  笑莫问,永远是笑梦儿最看不过眼的人。

  莫问笑道:“爹已回来了吧?你来找我是爹的吩咐吧?”

  已届十五的莫问,虽不如笑梦儿般高大魁梧,但其气度、智慧似乎永远在梦儿之上。

  从梦儿能走出“洞天福地”,已猜出爹笑苍天已自“天皇帝国”回来,并吩咐梦儿千里迢迢到来“罪林”找他回去一家团聚。

  从来不想跟梦儿争斗的莫问,把事实说出,是想要梦儿看在爹的份上,暂时不要再拼斗。

  “好,好小子,上天对笑苍天似乎真的太过眷顾,既赐他不凡智慧,又赏他两个出色儿子,都具天人神勇之特质,真令我妒忌不已。”

  笑莫问循声向冰墙后看去,只见师父万寿圣君已在外边端坐,欣赏着他们的龙争虎斗。

  笑梦儿完全不理会身后有些甚么人,只想要把轻佻的笑莫问压下,以证明他比莫问更强。

  梦儿右拳被握住,左拳雷动,擦过冰块猛轰向莫问。

  可惜却落了个空。

  只因莫问实在不愿争斗,运起万寿圣君所教的练气口诀,自身散出热能,横身一闪,便溶开冰墙游移出去。

  目睹莫问比自己更轻易溶开冰墙,梦儿妒意更炽更盛,为何这个小子总比自己好命?有一个绝世高人教他武学?自己却要凭着个人天赋修练,这些年来更躲在“洞天福地”那个鬼地方?

  莫问游出冰墙外便缓慢地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惺忪睡眼,对万寿圣君说道:“我爹已回来了,况且我已找到‘神参’与‘冰天蚕’,要回去救我的好朋友彤梦,你的功夫我就学到这里吧!”

  万寿圣君微微笑道:“呵呵,我的功夫博大精深,你只不过学了点儿皮毛便满足了吗?”

  莫问道:“已经够了,对于别人的东西,要是太贪心的话会有报应的,莫问怕死啊,不敢有报应,你的功夫不如就传授给我的兄弟吧!”

  莫问说得轻松,其实是以其天赋,把万寿圣君所授口诀加以揣摩也可以继续修练,反而梦儿一直没甚么际遇,来一个孔融让梨,希望梦儿也能有所提升,以助爹笑苍天统一天下。

  万寿圣君道:“呵呵,学我功夫是要代价的,你的代价是接收我的‘天兵神将’,助我‘万朝’复兴。”

  莫问不屑一顾,提步便要离开:“真是个老顽固,你想做皇帝便自己去做吧,我莫问只想悠闲度日,你教我功夫,就此说声多谢好了。”

  莫问的过分轻佻已令万寿圣君十分不悦,忽然说道:“既然有两个真天人让我选择,我就如你所言,把‘天兵神将’赠给你兄弟笑梦儿。”

  莫问笑道:“哈哈,老顽固终于开窍了,这样不是最好的选择吗?就这样决定吧,我要走了。”

  万寿圣君徐徐道:“能接收‘天兵神将’,便要负起责任为我‘万朝’复国,你爹的‘铁甲军’便会是敌人,至于你也会是真天人的敌人。”

  莫问对于他的说话感到不安,回头问道:“你说甚么?”

  万寿圣君道:“我是说,现在便先将你铲除以免除后患。”

  万寿圣君说罢竟一掌打在莫问背门,他顿时吐出大口鲜血——

第十二章 芳心的结局

  皇后,一个悦耳动听、万人敬仰的称谓,女人中之凤凰,天下凡女子者谁不憧憬身穿锦衣凰袍,头戴凤冠,身边丫鬟太监穿梭服侍起居寝食?试想一朝飞上枝头,同样是女人,普通人只可当奴役苦差,皇后却可号令文武百宫,享受奢华宫廷生活,愈想愈令入迷痴。

  当皇后要甚么条件?

  芳心以其半生历练,证明了做一个皇后,比做一个平凡女人需要付出更大代价。

  自小在“童养媳府”接受公孙莫敌训练,琴、棋、书、画、诗、词、礼、乐均要精通,悉心保养容颜,学兵法,更要懂得鉴别谁是人中之龙,千方百计投身依附,服侍君王左右,时刻警惕言行,当上皇后还要于沙场杀战,以性命相搏,她的上半生,实在比所有人付出的还要多。

  虽贵为“天法国”皇后,芳心与伍穷却是有名无实,她对伍穷付出的不是床第欢乐,性爱享受,而是战才谋略。自两人达成协议后,芳心便长居于“天都城”内之“慈宁宫”,除了早朝晚课或有大事共商,没必要芳心都不会到“律天殿”与伍穷会面。

  今夜“慈宁宫”内,芳心的贴身丫鬟相思细心为皇后更衣沐浴,偌大的浴池江满茉莉花瓣,一室飘香,雪肌横陈,虽已三十有三,更已是一个十五岁少年的娘亲,但多年的悉心保养,芳心姿色依然美艳动人。

  相思看着比无瑕白玉更晶莹的雪白肌肤,修长的身段,饱满尖挺的酥胸,油光滑亮的香臀,双目不舍地停驻在芳心身上,发出由衷的赞美声。

  相思道:“皇后,你真的貌比天仙,相信皇上今夜一定要花不少精力,才能把温柔尽享。”

  芳心道:“你以为我今晚到‘律天殿’是为了甚么?”

  相思道:“啊?皇后不是要与皇上缠绵,享受鱼水之欢吗?”

  芳心道:“为甚么你有这样的猜想?”

  相思道:“自皇后被皇上册封后便一直专心朝政,不时要辅助皇上东征西讨,从未见皇后会夜访‘律天殿’与皇上共聚,不是为了那回事又是为甚么呢?”

  对于相思的自作聪明,芳心只是莞尔微笑,不作回答。

  她在上次“天带城”被攻破一役输掉威望,其后私下为伍穷出谋献策企图一反败局,却又被小白早悉先机,无敌的智才已然不复当年,难道真要再次出卖色相,把伍穷迷倒保住皇后地位吗?

  相思替芳心梳洗中突然惊叫,把沉思中的芳心唤醒。

  芳心道:“怎么啦?”

  相思手中握着几丝白发道:“皇后,你头顶上长出白发啦!”

  看着相思手中的几丝白发,芳心心底闪过一丝哀愁。的确,凭你如何努力保住容颜不老,岁月始终是一把无情的刀,它一声要来,便再也驱之不去。

  才智衰退,美貌也终有一天会消失,到那一天便再没所恃,半生的注码用光,下半生还可以继续风光地当皇后吗?伍穷会为了自己过去的功勋而容许她继续留在“天法国”一人之侧,万人之上?

  走过通往“律天殿”前的“御道”,当日雪无霜在位时所损毁的龙形雕塑,伍穷已经下令修葺,如今的“御道”已是满目富丽堂皇。

  “律天殿”内,伍穷早已从下人处得知芳心今夜求见,已命所有人等一律退下,自己静坐沉思,等待芳心的到临。

  从来芳心都不会夜间求见,她此番必有特别的事要跟他共商,但伍穷只是个有勇无谋的大王,怎也猜不出芳心的所思所想。

  但当芳心踏入“律天殿”殿堂时,伍穷却猜出一二。

  伍穷道:“芳心有锦绣凤袍不穿,却一身布衣裙钗,是否已做好离开‘天法国’的准备?”

  自小最大愿望想当皇后的芳心,今日竟愿意放弃奢华皇宫生活?还是已找到另一个可投靠的人?

  怛当今天下,还有谁可让芳心依靠?名昌世?还是小白?

  芳心道:“当日芳心落难于‘天外镇’,与伍穷大王在客栈相遇时,记得芳心说过甚么吗?”

  伍穷道:“你要当‘天法国’的皇后,我已如你所愿。”

  芳心道:“芳心还说过,伍穷只是个有勇无谋、又不懂战阵兵法的勇者,所以你需要我。”

  伍穷道:“事实如此。”

  芳心道:“可是今日伍穷已与小白结盟,他的才智,芳心自问难以比拟,再加上他身边的耶律梦香,还有一众出色行军将领,他们已绝对更胜芳心,今天伍穷需要的已不是我。”

  伍穷道:“为了与名昌世对战,我与小白只是暂时合作,将来把一切平定后还是要决一死战,我需要的仍将是芳心。”

  芳心道:“可是芳心已先后让伍穷吃了两次败仗。”

  伍穷道:“偶一失手,可以接受,没有人可以百战百胜,况且那两次都没有造成任何损失。”

  芳心道:“芳心只担心一件事。”

  伍穷道:“只要我能替你解决,你会打消离开的念头吗?”

  芳心道:“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我担心芳心只要一离开‘律天殿’,伍穷便会猜疑芳心要投靠敌人,泄露‘天法国’军中机密,而派人把我头颅斩下。”

  芳心说罢将“天法国”的“虎符”交出,放在几上,一脸等待伍穷的回答。

  伍穷望着能号令“穷兵”的“虎符”道:“你既然去意已决,我也没有任何办法阻止,任何人只要敢动芳心一根毛发,即是与我伍穷过不去,可以答应我一个条件吗?”

  芳心道:“能得到伍穷的保证,只要芳心能办到的一定效劳。”

  伍穷道:“我会命人赏赐银两让你带走,但请你留在‘天法国’之内,我会等待芳心回复信心后再次登上皇后一位。”

  伍穷始终相信芳心不会轻易放弃皇后的宝座,活了三十多年,旁人只要听到芳心便会想起皇后,究竟这算是失败还是成功?

  芳心没有回答伍穷的要求,只微一欠身便转身离开“律天殿”。

  伍穷尽最后努力把芳心留住,说道:“芳心的才智与伍穷的狂勇实在是最佳的搭配,到这一刻我还未找到一个可取代芳心地位的人,期望有一日你会回来。”

  皇后芳心,始终没有回头,头顶再没有凤冠,洗去脸上重重铅华,踏出“律天殿”后,芳心便要忘记过去这十五年来璀璨多姿的皇后生活,回归平淡。

  她很喜欢伍穷最后的一句话:没有人可以取代她的地位。

  “老大,你家的小美人儿长得亭亭玉立,肌肤雪白,应该可以卖得个好价钱啊!”

  “卖?要往何处卖?”

  “哦?你们外边的镇民不知道吗?最近我们‘天外镇’来了个真气妇人,财帛万千,先是筑了座偌大府第,然后又四出向人求让五岁不足的小女孩,她出手极其阔绰,只要被她挑选出来的女孩,都用超过百两黄金买下,先后已有十多户人家的小孩被她收留。”

  “甚么?百两黄金?那足够买数十个小孩啦!她收留这些小孩来作甚么?”

  “也不知道,只知被她买下的小孩都有人悉心服侍,又教授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不但不用奴役干活,更可享奢华生活。听对街客栈的掌柜说,她买小女孩回去栽培,是为了将来他们长大后再献给权贵公子,以婚嫁换来更多财帛,说甚么……”

  “啊!是童养媳!”

  “对啦!就是童养媳!”

  离开了“天都城”后的芳心,听从伍穷的要求留在“天法国”境内,用他所赠予的银两落脚“天外镇”,竟然办起“童养媳府”来。

  芳心还是女婴时便被爹娘卖给了公孙莫敌,经十多年刻苦学习,嬴得兵法大家的称誉,再加上秀外慧中,国色天香,终能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如今铅华尽洗,重新办起“童养媳府”,是否想再找回一个像当年的自己,藉着她来攀附未来的权贵,再享荣华呢?

  晨曦初现,今天“童养媳府”还没开门,人潮已熙攘鼓噪。

  自芳心要收买小女孩的消息广传开去后,镇里镇外家家户户每天都带着小女孩求得芳心青睐。

  没有人知道他们所带来的小女孩是拐是抢,还是真的自己所出,只知道既然可卖得过百黄金,小孩又不是当奴仆受苦,谁都愿意把自己的婴儿交出去,免却自己抚养。

  “天法国”的人民始终还是贫瘠如昔。

  门庭打开,芳心自“童养媳府”内步出,她身后跟着十个经悉心打扮过的小女孩,个个明艳照人,连他们的爹娘也不敢相信,芳心真犹如变戏法一样,送赠黄金之馀,更把他们的孩子妥善照顾。

  看到自己的孩子能享荣华,生活无忧,做爹娘的又有哪个不高兴落泪,芳心在短短的日子中,已被镇民奉若神明,每到哪一处均受欢迎颂赞,其风光似更胜当皇后之时。

  今日在“童养媳府”外的人群中,却来了个芳心非常熟悉的人,她拥有跟常人不同的雍容华贵气质,是以在人群中就彷如一盏明灯般,第一眼就被芳心所瞧见。

  芳心道:“难得公主赏面光临,芳心有失远迎。”

  来造访的,正是公主耶律梦香。她道:“芳心果然是奇女子,就算回归平淡,依然过着绝不平凡的生活,将一生所学传授予人,将来籍她登入龙门,再享风光名利,眼光之远大,佩服佩服。”

  芳心微笑道:“公主误会,芳心经历数次失败,的确已不再眷恋权欲,办起这间‘童养媳府’,只因芳心除了剩下这门技能可依靠外,便再没所恃,把自己所学传予后世,总比闲着无聊要好。”

  耶律梦香道:“秀色数算慧根均一枝独秀的芳心皇后,自小便鹤立鸡群,十多年来均在皇宫中惯受服侍,在战场上更是勇猛无匹,任谁也不相信你会洗尽铅华,甘愿在小镇中当个村姑。”

  人群听得眼前人竟曾是皇后,不由哗然起哄。

  芳心道:“那公主会相信吗?”

  耶律梦香道:“不相信。小白也绝不相信。”

  芳心道:“那芳心真的不知要如何证明,只是我真的享受此刻被人簇拥,与一班小女孩相处的生活。”

  耶律梦香道:“笑莫问。”

  公主忽然吐出的三个字,教芳心浑身一震,随即莞尔微笑,却不答话,似乎真的被公主猜出她的后着。

  耶律梦香续道:“莫问这个孩子,的确有其将领风范,小白将来要是立国登基,他便是理所当然的太子,作为生母的芳心就是皇太后,今日放弃助伍穷,只是方便他日协助莫问左右,与其对垒,梦香猜得半点不差吧?”

  芳心还是沉着不语,在同是以才智扬名的耶律梦香之前,芳心的所有计划已是无所遁形,还有甚么好说?但被猜出来又如何?既然是笑莫问的亲娘,皇太后这个位置是囊中之物,何必要在这个时候再为伍穷犯险,上战场杀战?

  耶律梦香道:“小白已命梦儿把莫问召回,为要试验莫问的才能,小白已准备好只要莫问一回来,便向‘武国’来一次突袭,由莫问带兵出战。”

  芳心道:“莫问绝不会令小白失望。”

  耶律梦香道;“莫问这个孩子的确是个奇才,但他始终年少,又恃才傲物,欠缺实战经验,假如能有芳心辅助,莫问此仗必然胜算更大,一仗功成之后,莫问以后带兵出战才能更得人信服。”

  芳心道:“只怕小白与莫问不会容许我插手这事。”

  耶律梦香不再答话,只交下一块画上地势图形的羊皮便转身而去。

  “小白并不知道我今天会来。”

  “你为何要助我?”

  “不为甚么,只是我所认识的芳心,绝不会轻易言败,只要有新目标必然会再次振作。”

  芳心笑了,已经好久没有笑过,为了将来稳坐皇太后的宝座,这一仗她会如何协助莫问?

  “此地形山势险要,碎石纷陈,两边又有急湍河流,大军如要策马进攻,尤其不利,敌人可以在山丘高处布防,待大军进入再以兵马从后截挡,便如同走进布袋般被死因,更可怕的是以山石排列的形状来看,似非天然所成,而是有人刻意依五行八卦列出阵形,凶险处处,实在不宜进攻,小白竟然让莫问来打这场仗,十输不胜。”

  行军进攻第一件最重要的事,并不是检阅自己的兵马,而是搜集敌情,能实地观察战阵时的地势尤其必要,芳心为了协助莫问,连日来携着耶律梦香所交予的羊皮地图,潜来此处视察。

  芳心在地图上划了几个记号,便要准备离开,回去盘算作战策略,忽然呼啸一声,一枝劲箭贯穿芳心的左腿,使她仆倒地上。

  “既已决定要引退,又何必要再次回头?你知道你已经走入死路了吗?”

  受伤的芳心仰头一望,只见一骑骏马急步而至,马上的人芳心已见过面,他叫太子。

  太子道:“听得芳心皇后要引退,我曾经高兴一时,你知道为甚么吗?”

  “因为芳心已经老了,曾经风光过便应该退位让贤,你懂得在适当时候引退本该值得庆贺,可是人始终是贪心不肯认输的奇怪动物,要是你不被名利引诱复出,大可拥有那些财帛安享晚年,可惜,今日你便要葬身于此。”

  芳心骇然道:“你要杀我?”

  太子道;“我要取代你。伍穷正在需要用人之时,我,是他现在最需要的智囊,本来可以不用杀你的,可是你复出的决定令我改变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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