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扑朔迷离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东方玉作品彩虹剑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是!”冷梅萼应了一声,站起身,朝连三省裣衽道:“事情是这样,那天下午小女子姐妹二人,途经莫愁湖,在湖上遇到范少侠和万姑娘一同游湖……”

  万飞琼听到她提起游湖,不禁想起那天她们和范子云眉来眼去的情形,当着这许多人她不好发作,心中还是酸酸的,披了披樱唇,别过头去。

  只听冷梅萼续道:“后来万姑娘一个人走了,愚姐妹却发现有一个人,远远的跟在范少侠身后,行动十分鬼祟,引起愚姐妹的疑心……”

  连三省问道:“那是什么人?”

  冷梅萼道:“这人身上穿着一套灰色衣衫,约莫三十出头,是一个尖瘦脸汉子,他先前跟着范少侠,等范少侠回身之际,又故意迎了上去,几乎和范少侠撞了个满怀,接着就和范少侠低低的说了几句,范少侠就跟着他走了。”

  连三省问道:“他们说些什么,姑娘可曾听到么?”

  冷梅萼道:“愚姐妹和他们站得较远,没听到他们说的内容,但看那灰衣汉子说话时的手势,好像是要范少侠跟他去。”

  连三省想起那晚范子云曾说,有人用自己名义,把他引去一处大宅之言,口中“唔”了一声,道:“二位姑娘可是跟下去了么?”

  冷梅萼说道:“是啊,范少侠跟着那人走后,愚姐妹总觉那灰农汉子行动鬼祟,只怕没安着什么好心,经愚姐妹商量之后,决定暗中跟下去瞧瞧……”

  万飞琼心中本来对冷梅萼、艾红桃她们二人,成见极深,但这时听了她的话,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冷梅萼道:“愚姐妹就这样一路远远跟在他们二人身后,走了好一阵工夫,转过几条大街,他们就折入一条僻静的巷子,进入一座高大的黑漆大门。”

  连三省道:“那是什么地方,姑娘还记得么?”

  冷梅萼道:“那条叫什么街,愚姐妹也叫不出来,但如何走法,却还记得。”

  “如此就好。”连三省点头道:“姑娘请说下去。”

  冷梅萼续道:“愚姐妹看情形,必有蹊跷,但因那时天色未黑,不便进去觑探,直到黄昏时分,愚姐妹藉着昏暗天色,悄悄进入那座宅院……”

  在座之人,都知道百花帮有花木潜形之术,只要有花木的地方,都可以隐蔽身形,不为人所觉,故而能在天色尚未全黑的黄昏时分,就敢掩入宅院去了。

  冷梅萼接着道:“那所宅院,屋宇甚多,但似乎是一座空宅,已经久无人住,愚姐妹搜索了两进屋宇,都不见有人,直到最后一进,范少侠好像中了蒙汗药,被迷昏在一间小屋之中,艾师妹当时就要进去救人,但小女子认为他们把范少侠骗来,必有阴谋,不如看他们究竟有何目的……”

  连三省听得不住的点头。

  冷梅萼道:“愚姐妹搜到屋后,发现整座宅院中,只有两个人,一个是看门的黑衣汉子,另一个则是看守范少侠的黑衣童子,连方才把范少侠引来的灰衣汉子,都已不知去向?”

  万飞琼道:“他们是什么人呢?”

  “不知道,但他们决不是丐帮的人。”

  冷梅萼接着道:“过没多久,只见看门的黑衣汉子领着三个人走了进来,这三人走在前面的一个就是引着范少侠来的灰衣汉子,另外两人,则是化子装束……““慢点!”连三省不待她说下去,急着问道:“二位姑娘可曾看清这二人的面貌?”

  艾红桃站在她师傅身旁,抢着道:“看清楚了,那两个人很好认,一个五十出头,秃顶,冬爪脸,个子又胖又矮,一个年纪不大,身胚很壮健,右耳下有一颗很大的黑痣,长着一撮毛……”

  连三省听得脸色微变,口中哼了一声,敢情他已想到这两人是谁了。

  冷梅萼又道:“那灰衣汉子指着黑衣童子,向两个化子道:”这位就是令主手下的传令童子章兄弟。‘接着又指指矮胖老化子和那壮健化子二人说道:“这二位是丐帮的罗老哥和项老哥,都是令主的亲信,奉命把这姓范的小子送上山神庙去的。’那黑衣童子抱抱拳道:

  ‘既是令主命二位老哥前来提人的,二位老哥把他带走好了,只是……’那姓罗的矮胖化子没待他说完,伸手从怀中摸出一块铁牌,朝黑衣童子面前送去,含笑道:‘小兄弟可是要验看令牌么?’黑衣童子朝他手上看了一眼,才点点头道:‘老哥请把令牌收起来!’接着那姓罗的矮胖化子从肩头取下麻袋,三个人把范子云装了从大宅后门出去。愚姐妹暗中跟在他们后面,到了山神庙。这一路上,就遇上过几处丐帮的岗哨,都由那姓罗的矮胖化子跟他们打了个手势,就顺利通过了。“

  这本是丐帮的事,因此商翰飞、盛锦掌等人都没有插口,但冷梅萼说完这一段话,盛锦堂忽然朝商翰飞低低的道:“看来那所宅院,可能是金章令主这批人的巢穴了!”

  商翰飞微微点了点头,并未开口。

  冷梅萼续道:“那姓罗的矮胖化子等三人,到了山神庙,就在庙后把范少侠从麻袋中倾出,每人都用黑布蒙上了脸,接着就听到里面有人大声喊道:‘有奸细。’姓罗的三人就在此时一齐跃上了墙头,接着里面有人追了出来,姓罗的跟同伴打了个手势,就一下跳出墙去,却把范少侠从墙头推了下去,以后的事,连长老都亲眼看到了。”

  连三省缓缓吐了口气,拱拱手道:“多谢二位姑娘。”

  艾红桃看了连三省一眼,偏头问道:“连长老好像不相信冷师姐的话呢?”

  花真真喝道:“红桃不得无礼。”

  连三省含笑道:“不要紧,二位姑娘把宝贵的经过情形见告,老化子感激不尽,只是老化子调查此案,总得多方搜集证据,才能无枉无纵,使歹徒口服心服。”

  花真真道:“好了,咱们现在可以走了。”

  商翰飞拱拱手道:“咱们也该走了。”

  一行人出了扫花山庄大门,依然不见花双双的影子,只有扫花一人跟着大家出来,算是送客。

  花真真微微叹息一声道:“但愿姐姐不可任性妄为才好!”

  扫花已经掩上大门。

  花真真朝大家行了一礼道:“贱妾不送诸位了。”

  说罢,跨上了软轿,那红衣女童小玫跟着钻进轿去,两名壮汉立即抬起软轿,花香、冷梅萼、艾红桃,随着轿后,奔行而去。

  商翰飞望着她们软轿远去,徐徐说道:“这位百花帮主,为人倒是正派得很!”

  盛锦堂拂髯笑道:“百花帮在江湖上,传说了已有七十年之久,但从无人见识百花帮的武功,今日一见,果然自成一家,有其独特之处,足以与九大门派分庭抗礼呢?”

  商翰飞只是微笑不言,一行人随着离开了扫花山庄。

  万飞琼心头念着范子云,忍不住道:“盛老伯,范大哥他被那人抱去了,该怎么办呢?”

  盛锦堂还没开口,商翰飞回头笑道:“万姑娘只管放心,范贤侄另有奇遇,过些时候,也许就会回来的。”

  伏虎丐连三省突然用手敲了一下脑袋,说道:“该死,老化子怎么连他老人家都全想不起来了?”

  口口口范子云迷迷糊糊的只觉得身上有两块烧红的铁板,在到处按着,他口中发出梦靥般的呻吟,全身大汗淋漓,闷得透不过气来,不觉大叫一声,蓦地睁开眼来。

  只见自己仰躺在石阶上,身边蹲着一个脸形尖瘦的古怪老头,掳起大袖,用一双手掌在替自己推宫过穴,看到自己醒来,立即双手一收,咧嘴笑道:“好了,你小子总算醒过来了。”

  范子云想起自己中了花双双的“百花催情散‘,药性发作,冲出地室和一个黄衣老僧连对了八掌,昏倒地上,大概是这位老丈救了自己……这就望着尖瘦脸老头,说道:”在下是老丈相救的了……“

  尖瘦老头拦着道:“快别说这些了,你先坐起来,运气试范子云依言坐起,调息运气,觉得体内真气充沛,”百花催情散“的毒性,已然全消,心中一喜,赶忙拜了下去,说道:”

  在下多蒙老丈相救,体内毒性,已经全解了。“尖瘦老头咧嘴笑道:“年青人,快快起来,不用谢我,你要谢,就谢那番僧去好了。”

  他一张脸虽然狭长尖瘦,但咧开了嘴笑起来,嘴巴就显得又阔又大!

  范子云听得奇道:“在下身中‘百花催情散’,毒性甚烈,难道不是老丈救的么?”

  尖瘦老头大笑道:“你中了姓花的婆娘的淫药,那是没错。”他一双小眼,盯着范子云,问道:“老夫问你,你方才和那番僧连对八掌,那可是‘旋风掌’?”

  “旋风掌?不是。”范子云摇摇头道:“在下使的是‘迥身八掌’。”

  尖瘦脸老头不悦道:“年轻人,你使的明明是‘旋风掌’,老夫面前,还有什么好隐瞒的,难道老夫还看不出来么?”

  范子云怔怔的道:“在下怎敢对老丈隐瞒,在下使的乃是家师所授‘迥身八掌’,绝不会错。”

  尖瘦脸老头道:“你师傅叫什么名字?”

  范子云道:“家师姓屈,名一怪。”

  “屈一怪?老夫活了一大把年纪,从没听说过江湖上还有什么屈一怪,屈二怪的。”

  尖瘦脸老头摸着他嘴上两撇鼠髭,笑嘻嘻的道:“天底下,除了风雷门的‘旋风掌’,再没有别的掌力,能接得下密宗的‘大手印’神功了,你使的不是‘旋风掌’,还是什么?”

  不待范子云开口,接着道:“你身中百花淫毒,天底下也只有‘旋风掌’和‘大手印’,才能把它逼得出来……”

  范子云不解的道:“老丈,‘旋风掌’和‘大手印’,还能解毒么?”

  尖瘦脸老头道:“这两种神功,解别的毒不行,解百花淫毒,却是灵得很。”

  ‘范子云道:“在下愚鲁,还是不懂,老丈可否说得明白一些,以开茅塞?”

  “很简单。”尖瘦脸老头笑笑道:“年轻人,来,咱们坐下来再说,老夫上了年纪,多站站,脚筋就会酸。”

  他在石阶上坐下,伸手拍了拍身旁的石阶。

  范子云直到此时,才看清这里是一座没人的破庙,阶下杂草丛生,似已久无人迹,他依言在阶石上坐下,估计时光,应该是下午未牌时辰了,望望尖瘦脸老头,说道:“在下还没请教老丈的尊姓大名呢?”

  尖瘦脸老头咧开大嘴,一笑道:“我姓游,人家看我整日的没事忙,到处走动,就干脆叫我游龙,我觉得这名字挺别致,比我原来的又好叫、又好听,从此就叫游龙了,这一叫,就叫了七十多年了。”

  范子云道:“原来游老丈已经七十多了,看起来,只不过五六十岁呢?”

  “哈!七十多!”游龙咧嘴笑出声来,说道:“老夫嘛,七十年前就已经二十七,你说我今年多大了?”

  “九十七?”范子云吃惊的道:“老丈有九十七岁了?”

  游龙笑了笑道:“你不相信?前年我碰到江湖上很有名的一个浑小子,他已经六十二了,居然对我倚老卖老,说我年纪至少比他要小上两三岁,他说:老弟身体硬朗得很,活到百岁,应该没有问题。前年老夫九十五,活到一百岁,岂非只有五年好活了,老夫一气之下,就给了他两个巴掌,回身就跑,他到现在还不知道老夫为什么打他巴掌的呢?”

  范子云看他甚是健谈,把自己如何逼出“百花催情散”,忘了说了,这就问道:“老丈,你还没说出在下身中之毒,是如何解的呢?”

  “哦!”游龙哦了一声,笑道:“老夫差点忘了,须知‘旋风掌’乃是南海风雷门的绝艺之一,它和‘雷火指’,号称风雷二绝,武林中无人能挡,这倒并不夸张,因为风雷门练的纯阳功夫,这一指一掌,天下确然很少有人能挡得住。

  风雷门的人,入门之初,就分风与雷二门练功,练‘少阳神功’的始能练‘旋风掌’,练‘太阳神功’的始能练‘雷火指’,一个人不能兼炼两种功夫。“范子云道:“在下没有练过‘少阳神功’。”

  游龙笑了笑,并未作答,只是继续说道:“练‘旋风掌’,没炼‘少阳神功’,是练不成的。你不知道自己练的是‘旋风掌’,自然不知道自己已经练了‘少阳神功’,大概你师傅没告诉你,也许另有原因,也许连你师傅也不知道,这且不去说他。因为你不知自己练过‘少阳神功’,本来你中了‘百花淫毒’只要静下心来,多运几回神功,有一天时光,也可以把它炼化,但你却因发现中毒,心里先慌乱了,这是其一……”

  范子云回想当时情形,确然时而清醒,时而迷糊,心中暗暗佩服,觉得这位游老丈真如亲眼看见一般!

  游龙续道:“等到你冲出大厅,和大德和尚连对八掌,那时心头已然并不十分清楚,但‘旋风掌’是你从小熟练的掌式,发现遇上强敌,本身有了危险,就极自然的使了出来。”

  范子云点点头道:“正是如此。”

  游龙笑道:“你内功尚浅,百花淫毒一旦发作,你已无法可以控制,但‘旋风掌’一旦出手,必须全力施为,何况‘大手印’乃是密宗奇技,练的也是纯阳功夫,这两种纯阳内劲一交上手,何等厉害,百花淫毒收的是百花的氤氲之气,如何经得起这两种纯阳功夫内外交逼,自然很快就被化解了,但如没有那番僧助你一臂,仅凭你本身功夫,只怕还很难逼得出来呢?”

  范子云恍然道:“原来如此,依老丈这么说来,在下练的确然是‘旋风掌’了?”

  “这还会错?”游龙笑嘻嘻的道:“要是你练的不是‘旋风掌’,老夫还不会把你抱出来呢?”

  范子云望着他,奇道:“想来老丈必有指教了?”

  游龙摸摸下巴,说道:“老夫方才不是说过么风雷二绝,天下无人能挡,你既会‘旋风掌’,可知有谁练成了‘雷火指’么?”

  范子云道:“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连在下练的‘迥身八掌’就是‘旋风掌’,不是今天听老丈说起来,还不知道呢!”

  游龙道:“风雷二绝,在风雷门,已是失传已久,但这两种神功,只要有人练成其中之一,天下就无人能制,如果一旦落在歹人之手,更是危害无穷,老夫看到你练成了‘旋风掌’,故而想另外传你一种功夫……”

  范子云疑惑的道:“老丈之意是……”

  游龙道:“你既然学会‘旋风掌’,自然也会有人练成‘雷火指’,如果以‘旋风掌’去敌‘雷火指’,那就是两败俱伤之局,老夫看你忠厚正直,意欲传你克制‘雷火指’的功夫。”

  范子云道:“老丈不是说风雷二绝,无人能制,这么说仍有克制它的功夫了。”

  “本来是没有。”游龙道:“这是老夫想了很久才想出来的办法。”

  范子云只是听着,没有作声。

  游龙又道:“这话得从三十年前说起,那年老夫游历昆仑,在峰后一处人迹罕到的峭壁上,发现离地足有十七八丈高处,石藓藤蔓间,依稀似有字迹,记得老夫有一次在忠州白鹤观,峰上高绝处,也有人题了两句诗,,那是:‘仙人未必皆仙去,还在人间人不知’,据观里老道说,那是仙人题的,这下自然引起老夫的兴趣,非上去看看,是不是又是仙人弄的玄虚?“

  范子云听得津津有味,自然并未插嘴。

  游龙又道:“这座峭壁,下临千寻,从峰腰望去,虽然只有十七、八丈,可也十分险峻,老夫只好用壁虎爬墙,先从峭壁横头,慢慢爬过去,清除藤蔓石藓,这件工作,当真辛苦得很,可惜有些字迹,因石质风化,经老夫把石藓清除之后,也已模糊不清,但大致上意思还能贯通,可以揣摩得到,原来那是昔年昆仑姜真人的手迹。”说到这里,偏头问道:“你听过昆仑姜真人么?”

  范子云摇摇头道:“没听说过。”

  游龙点头道:“你年纪还小,自然没听说过了,昆仑姜真人是明末清初的人,距今已有两百年了,武功道学,均卓然成家,生性又嫉恶如仇,武林中尊称他为伏魔真人。”

  范子云道:“他在石壁上写了什么呢?”

  游龙道:“风雷引。”

  范子云问道:“风雷引是什么呢?”

  游龙微微一笑道:“风雷引就是能把风(旋风掌)、雷(雷火指)二绝引开的一种功夫。”

  范子云道:“那就是老丈方才说的克制风、雷二绝的功夫了?”

  游龙摇摇头,又点点头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有些不同。”

  范子云道:“此话怎么说呢?”

  游龙笑了笑道:“你听老夫慢慢的说下去,那姜真人在绝壁上留的字,大意是说:有一年他云游南海,看到风雷门有‘旋风掌’、‘雷火指’二种神功,威力之强,武学中所罕见,他认为用之于正,倒也无事,若有心存叵测的枭雄之辈,学得这种武功,势必将贻祸江湖,不堪设想。”说到这里,口气微顿,续道:“因此他花了三月时光,玄思冥索,创出了这一式‘风雷引’来,左手捏诀,如剑之引,以气引化风雷之厉,说得浅近一些,就是运功把对方的力道引出去。”

  范子云道:“姜真人没把这种功夫传给他的门人吗?”

  “问得好。”游龙含笑道:“姜真人因这一功夫,只是根据风雷门的武功,加以化解,不能算为昆仑派的武学,所以也没有列入昆仑武学之内,只是找到峰后绝壁,勒石为记,以贻后人……”

  范子云接道:“他把武功写在十七八丈高的绝壁上,除了有老丈的这种身手,别人想学也休想学得到。”

  “那是姜真人怕‘风雷引’落入匪人之手,故而镌在人迹罕至的后峰绝壁上。”

  游龙咧嘴一笑,续道:“老夫无意中得了这一神功心法,花了三天时间,就学会了,此后倒也派过不少用场,不论遇上人家什么功夫,老夫只那么轻轻一引,就可以把人家的掌力引开,哪知这一来,却又惹上麻烦。”

  范子云道:“这又有什么麻烦呢?”

  沥龙道:“因为少林寺七十二艺中,有一种‘接引神功’和‘风雷引’颇相近似,不过他们是双手一接一引,把敌人力道引出,虽有不同之处,其理则一。”

  范子云道:“莫非少林寺的人找上老丈了?”

  “谁说不是?”游龙道:“少林寺的几个大和尚,和老夫本是旧识,他们听信传言,说老夫潜入他们藏经阁,偷了他们‘接引神功’,竟然派人来找老夫,想探问老夫的‘接引神功’哪里学来的?那天老夫正好不在,老夫那位拙荆,可比老夫难说话得多了,她说:”老头子和你们方丈是朋友,才只到藏经阁去看了看,若不是朋友的话,早就把你们七十二艺的秘籍全带出来了,老头子又没拿你们什么,还来问个屁?“那来查问的和尚,乃是罗汉堂的师傅,在少林寺地位不低、他听拙荆这么一说,心里也着了恼,说道:“贫僧找游老施主,是因为有许多人被‘接引神功’所伤,才来讯问一句……”

  老夫那拙荆道:“这有什么好问的?老婆子那天也在你们藏经阁里,看到了一种功夫,偷偷的学了一招,你倒看看,是否认得出来?一抖手就把那和尚凭空抓起来足有三丈多高,再一放手,把他摔出去五丈多远,说道:‘你如果认不得老婆子这一手,就叫你们方丈来好。’这一下可把事情闹大了,那和尚回去,添油加醋的一说,证实老夫夫妻果然潜入他们藏经阁,偷学了他们的武功,少林寺自然不肯甘休,派出了几个长老,要找我老夫妻算帐,老夫知道拙荆的脾气,决不肯向人低头,结果还是华山派的商掌门人做了和事佬,才算没把事情闹大……”

  范子云道:“是商老伯解的围。”

  游龙咧嘴笑道:“三十年前,商翰飞才只你这么大呢?”

  范子云接问道:“啊,方才老丈说过,‘风雷引’能把人家的掌风引开,加以化解,怎么会伤人的呢?”

  游龙听得极为嘉许,点头道:“年轻人,你果然悟性甚强,但老夫方才不是也说过么?

  风雷二绝,用‘风雷引’,本来只能把它们的力道引化,并无克制它们的功夫,后来老夫想了很久,终于想出一个办法来了。”

  范子云点点头。游龙咧开阔嘴,笑嘻嘻的道:“你倒想想看,老夫想出来的是什么办法?”

  范子云道:“在下想不出来。”

  “哈哈!”游龙大笑一声道:“如果有人用‘雷火指’打你,你可以用‘风雷引’把他指力引开,对不?但你如果左手转上一个圈,把引开的‘雷火指’,原封不动的朝他反击过去,因为中间经你一引力道就比原来还大,岂不可以克制他么?”

  范子云恍然道:“经老丈这一说,在下茅塞顿开。”

  “好了。”游龙抬头看看天色,说道:“太阳快下山了,咱们先弄一顿吃的,等老夫喝足吃饱了,就传你‘风雷引’的心法。”

  范子云想了想,问道:“老丈,你传在下武功,要不要在下拜师?在下已经有一个师傅……”

  “拜师?”游龙截着他话头,咧嘴笑道:“老夫从不收徒,你小子这点年纪,要拜老夫为师,还差得远呢!”

  范子云喜道:“是啊,家师对在下情如父子,在下就是说,如果老丈要收在下为徒,在下只好不学了。”

  “好,好,好小子,你要得,不忘师恩,不贪绝学,老夫算是找对人了!”

  游龙说得高兴,接道:“老夫只传你功夫,并无师徒之名,你叫我老丈,我叫你小……

  友。”

  他想说“小子”,但却把“子”字,改成了“友”字,一拍巴掌,呵呵笑道:“对,对,老夫和你说得投机,咱们就做个忘年之友!哈哈……”

  起身从神龛中取出一包食物,和一壶酒来,回到石阶上,打开纸包,里面有薰鸡、酱牛肉,和六七个大馒头,一面笑道:“这是老夫从扫花山庄厨房里拿来的,味道不错。”他喝了一大口酒,咂咂嘴唇,把酒壶递了过来,说道:“你也喝一口。”

  范子云道:“老丈请自己喝吧,在下不会喝酒。”

  游龙把酒壶收了回去,又喝了一口,才道:“那就吃馒头,年轻人,不喝酒也好,像老夫喝惯了,没有酒喝,就过不了日子。”

  范子云也不客气,伸手取过一个馒头,撕着裹酱牛肉吃,他觉得这位游老丈,不但武功高,人也十分爽直,笑口常开,和蔼可亲,自己和他谈得无拘无束,不像在商翰飞、盛锦堂两位世伯面前,总有些拘谨。

  一会工夫,他吃了两个大馒头,已经吃饱了,游龙也把一壶酒一口气喝完,啃着薰鸡腿,连馒头也不吃了,眯着眼睛问道:“你还吃不吃?”

  范子云道:“在下已经吃饱了。”

  “好,这些明天还可以当早餐。”

  游龙把吃剩的馒头、酱牛肉包起,放到神龛里面,打了个酒嗝,回到阶石上坐下,说道:

  “来,老夫现在传你‘风雷引’口诀,你可得记下了。”

  拍拍石阶,要范子云在他身边坐下,就口沫横飞的把口诀说了一遍,然后又详为讲解如何运气,如何使用“引”字诀,如何消解对方力道等等,说得不厌其详。

  范子云一一牢记在心,一面问道:“老丈不是说,要把对方力道,原封不动的反击回去么?”

  游龙裂嘴笑道:“老夫当年在武功基础上,比你强过十倍,光这”引“字诀,就足足练了三天,才算练会,以老夫估计,你要练会,最少也得三天时光,所以老夫把它分为三个晚上,分段传授,今晚先传给你的只是初步功夫,循序练习,等到学会之后,若要练得纯熟自如,大概还要花上三个月的苦功才成。”说完站起身道:“好了,现在你慢慢的练吧,老夫要去睡觉了。”

  自顾自走到供桌前,用手拂了拂,就爬上供桌,四平八稳的躺着睡了。

  范子云不敢怠慢,独自走下石阶,依着游龙方才讲的诀要,左手捏诀,缓缓运气,朝外划出。

  这“风雷引”,并无一定的招式,但必须把全身功力,运集到食中二指之上,缓缓带引,要以自己的真力,用四两拨千斤的巧劲,带动对方力道,向外引出。

  游龙讲解的已经十分详尽,当时听的时候,觉得句句都了然于胸,似乎并不困难;但等到练起来,不是把功力运得太足,随指划出,毫无蕴蓄,就是气运太轻,一股真气刚冲到手臂,又缩了回去。

  他因游老丈说过,已把“风雷引”分为三个段落,分三个晚上循序渐近,今晚教的,自己必须在今晚练会,才不致妨碍了明天的进度,这就孜孜不倦,不肯休息,一遍又一遍的按照口诀,运气划诀。

  初学之时,每次运集真气,和划出剑诀,难免都有不到之处,他用心端摩,这一次哪里不对了,下次就稍稍改正,下次又发现哪里不对,下次再改,这样反覆演练,逐次改正,练了一个时辰之后,已然稍稍能做到口诀中所说的情形。

  心中暗暗高兴,不觉又练了一个多时辰,总算稍有心得,看着时间不早,而且这两个时辰下来,也练得他精疲力尽,回头看游老丈早已睡得鼾声大作,当下就在殿角坐下,缓缓的做起吐纳功夫来。

  他虽然练得十分疲累,但这一运功,就感觉到和平日运气不同,好像又上了一层的佳境,心中不禁暗暗惊奇,忖道:“莫非是刚才练功,有了进步不成?”

  内心十分欢喜,静心澄虑,缓缓的做去,一会工夫,就进入了浑然忘我之境。

  第二天一早,睁开眼来,晨曦已经照上石阶,但觉头脑清新,站起身,往神案一瞧,游老丈不知何时,早巳起来了,料想他不会走得太远,找到后进,依然不见游老丈的影子。

  这后进殿宇,差不多大半均已荒圯倒坍,天井中一口石井,虽然有水,苦于没有水桶可以打水,只好返身回来,在庙外,小溪中掬水洗了把脸,再回入庙中,依然没见游老丈的人,心想:“他也许下山去了。”趁着早晨,又把昨晚学会的功夫,独自在大天井中演练起来。

  他经过昨晚半夜苦练,如今温习起来,就觉得极为顺手,昨晚还不能完全做到的地方,如今已经逐渐可以领悟了,心中不禁大为高兴。

  一直练到午牌时光,才见游龙一手提着一大坛酒,一手捧着一包食物,兴匆匆的走了进来,看到范子云练得正勤,不觉咧嘴笑道:“很好,你进步得比老夫预期还快了半天时间,现在该休息了,不用再练了,来,老夫从山下买来的包子,还热的呢。”

  吃过午餐,游龙就把内劲外引,蓄气于指的心法,和如何吸引对方力道,使之外泄,作了详尽的讲解,才抱着酒坛,往后进而去。

  范子云已可体会得出游老丈昨晚教的口诀,是以运行真气为主,是练习“风雷引”的内功心法,今天所授的口诀,却是如何引导消解对方力道的法门,应是属于外功心法了。(外功,谓与外界接触之功也)

  游龙走后,他一个人就依照口诀,用心勤练,好在他昨晚对内功心法,已经练会了七成左右,此时再练外功心法,自然是很快的就能适应,而且从外功心法上,也可举一反三,领悟到内功心法上难解之处。

  这一天,他整整的练了一天,先前内、外参照,还可以领悟到不少口诀中没有说明的地方,但练到后来,除了运功使气,较为纯熟,也不觉得有何进展之处?

  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游龙已把一坛酒喝完,抱着空坛子侧卧在石井旁边,已经烂醉如泥!

  范子云不敢惊动,好在游老丈中午买来的肉包子,还剩下甚多,他吃了一顿,又去溪边捧着水喝了几口,回到庙中,就在天井中继续练起功来,直到深夜,才行休息,趺坐运功。

  这一天,他内、外参修,在练功之时,也感觉不出自己功力有多少进展但这一运功,感觉就不同了,但觉体内一股真气,随意流注,极为畅旺,和昨晚又是不同,这自然是显著的进步了。

  “小子,你快醒醒,该起来练功了!”

  那是游龙的声音!范子云迷迷糊糊的醒来,但见月色还是朦朦胧胧的,并没全亮,最多也不过五更天,心中暗道:“你自己昨天整整睡了一天一夜,所以天没亮就醒了,这么早就把自己也叫起来练功。”一面说道:“老丈天还没亮呢!”

  “没错!”游龙道:“就是要这时练才好,快跟我来。”

  说完,转身往后进走去。

  范子云只好跟着他跨进后进。

  游龙伸手朝范子云指指石井,道:“你站在这里来,双脚脚心吸地,稳立如山峙,双手骈指如戟,依引字诀,气运手臂,功蓄两指,朝井中俯身上仰,仰时扬诀上引,左右二手,轮流练习,要把井水引上来,超过井栏三尺高了,才算及格。”

  范子云惊异的道:“要把井水引上来,这有多难?”

  “不难,不难,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游龙接下去道:“以你的资质,大概有一个月时光,也差不多丁。”

  范子云听得深感意外,说道:“只要一个月?”

  游龙裂开大嘴,笑道:“你如果是没练过武功的人,那就要十年才能练得成,你已有十年的内功基础,何况练过‘旋风掌’。再练‘风雷引’,自可事半功倍,只要懂得诀要,有一个月时光也就差不多了。”

  范子云应了声“是”,就依着他所说,双足凝立,双手捏决,运气行功,上身俯下,左手剑诀就朝井中一引,向上扬游龙站在一旁,看着他姿势,随时加以纠正,解释引字诀的使法,直到他认为完全正确,才悄悄离去。

  范子云从小跟师傅修习内功,本来已有七八成火候,这“风雷引”,虽是手法,但使的全是内功,他先前一、两天,对着井水修习引字诀,但古井无波,连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样练了七、八天,井水已可因他一引之力,起了波澜,等到半个月之后,井水果然随着他剑诀的吸引,已能随着升起来一道水柱。

  越谚有一句话,叫做:“砻糠(彀觳)搓绳,起头难”,意思是做一件事情,起头最难,有了起头,后来就会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范子云练到已能引起水柱,运用引字诀,自然已可把握住重点了,因此练到第三天上,水柱果然“哗”的一声,升起井栏二尺来高!

  这一下,颇出范子云的意外,溅得一身是水,心头又惊又喜,兴奋得跳了起来,大声道:

  “我成功了。”

  只听身后响起游龙的声音笑道:“还差得远呢!瞧你被水溅得像落汤鸡一般,如何能说成功了?”

  范子云回头看去,游龙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身后,不觉脸上一红,说道:“在下至少已把井水引出来了。”

  游龙微微摇头,笑嘻嘻的道:“今天是第二十天,你能把井水引出来,已可说进步相当神速,但距离成功,可还早得很!第一,你引字诀,只做到引,没有做到束,要把井水束成一条水练,不能有一点水,珠溅出来,第二、唔,第二,目前还早,且等五天之后,再说吧!”

  于是他又给范子云讲解如何练习束水成练的诀要。

  范子云依着他的话,又日以继夜的勤练,到了第五天,果如游龙所说,做到引起来的水柱,能够束水成练,不再有四溅的水花。

  游龙欣然道:“好了,你果然不负老夫的期望,现在咱们又得换一种手法了。”

  范子云问道:“老丈,在下还没练成么?”

  游龙接道:“快了,老夫在一个月前,不是说过,你最少得要一个月时光,才能练成么?

  现在距离一个月,还有五天,你练的也是最后一道手法了,也就是老夫从前告诉过你的原封不动,借力打力之法。”

  他咽了一口口水,续道:“你已能束水成练,再练这原封不动,借力打力,就容易得多,你把水引到井栏上三尺高处,就得竖起剑诀,带动水练,向天空划一个圈,然后仍把水练送回井中,必须做到一滴水都不得溅出,才算成功。”

  接着又把如何功凝剑诀,如何圈动手臂,才能带动水练,详细解说了一遍。

  范子云依照他说的方法,练习了一遍,他方才以为自己已能束水成练,再在空中打一个圈,并非难事!

  哪知他本来练的,只是把水吸引起来,水柱虽然超过井栏三尺以上,但只是直上直下,并未转弯打圈。

  这时初次练习,把水柱引上之后,再向空画圈,中间难免拿捏不准,动作稍为一滞,引上来的水柱,岂会等你?是以等到你划圈之时,水柱已“哗”的一声,悉数泻落井中。如果你动作快了,真气未能配合,水柱突然在空中散了开来,就淋得你一头一身。

  范子云这才知道古人一句老话,行百里者半九十,练到最后一段,也是最难练的一段了。

  他顾不得衣履全湿,一遍又一遍的勤练不辍,直到第四天晚上,才算做到了。

  那时已是深夜,游龙早巳睡在供桌上,又咬牙,又打鼾,睡得很熟。

  范子云心中暗道:“明天正好是一个月了,自己总算如期完成,没叫老丈失望,明天早上,他看到了一定会夸奖自己,预定早了一天呢!”

  当下也就在殿角地上盘膝坐下,调气行功。他这一个月来,晚上一直以行功代替睡觉,故而内功精进极为神速。

  翌日一早,天色黎明,范子云醒来之时,睁眼一看,游龙已经不在,他先前还并不在意。

  起身之后,忽然发现案前拜垫上,多了一张白纸,取起一看,只见上面用木炭写着一行潦草字迹:“小友功行圆满,可可喜可慰,端午黄山之会,已迫眉捷,速去黄山为要。”

  下面并没具名,但一望而知是游龙写给自己的字条了!

  范子云手中拿着字条,不禁怔怔出神,自言自语的道:“游老丈已经走了!

  这位老人家,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口口口离开破庙,循着一条羊肠小径,奔行了二三十里路程,停身四顾,只见群峰起伏,不见人迹,可见依然没有走出山区,心中不禁暗自犹豫,莫要自己走迷了路?也不知道是什么山区?

  这时感到腹中有些饥饿,看看离午牌时间还早,打算先猎一只野兔充饥,正待向树林中去找。

  忽听近处林梢间,一阵扑扑轻响,飞起一只灰鸽,心中暗道:“这倒正好试试自己的功力。”心念方动,左手已经扬起,使出“吸”字诀,朝那灰鸽招了招手。

  他这一月来,勤练“风雷引”,功力精进神速,那头灰鸽正待振翅飞起之际,突然一个翻身,朝范子云手中跌坠下来。

  范子云接到手中,才发现灰鸽脚上还缚着一个铜管,可见这是人家养的信鸽,正待把它放了。但目光一注之际,看到铜管上刻着“老子山”三个细字。

  老子山,不是夏伯伯的别墅,由邢夫人所掌管?这么说,这头信鸽,是从老子山飞来的了!

  夏伯伯觊觎武林盟主宝座,正当黄山大会即将召开之际,信鸽从老子山飞来,莫非是有什么机密不成?

  他想到游老丈要自己赶去黄山,其中必有事故,只是没有和自己明说而已,自己何不看看这飞鸽传信,究有何事?

  这就把灰鸽脚上铜管取下,打开盖子,抽出一卷纸条,只见上面写着:“初一晚初更金神墩向土地爷求签”。这段话很怪,下面也没有具名之人。

  范子云突然想起自己在盛记镖局之时,接到金章令主的密令,词句也是如此古怪!

  初一,今天不知几时了?

  哦,对了,自己山中迷途,何不把这头信鸽放了,自己跟着这信鸽飞去的方向奔行,岂不省得再找路了?

  一念及此,依然把字卷放进铜管,随手放开灰鸽,那灰鸽立即振翅往西飞去,范子云哪还怠慢,跟着纵身掠起,跟了下去。

  要知他从小在山间奔行,练成轻身功夫,如今内功精进,轻功自然也跟着精进,这一展开脚程,当真疾逾飞鸟。

  翻越过两重山脊,举目望去,前面竹林茅舍,已有人家,稍远之处,屋宇栉比,似是一处镇甸,那飞鸽越过竹林,飞入竹林,便自不见。

  范子云暗暗叫了声:“可惜!”

  前面已经有人家,就不能再施展轻功了,脚下一缓,走近竹林,只见一个老翁手携竹杖,缓步走来。

  范子云急忙迎了上去,抱抱拳道:“老丈请了。”

  那老翁脚下一停,打量了范子云一眼,点头还礼道:“客官有什么事?”

  范子云道:“在下山中迷路,走了一晚,今天才找到此地,想请问老丈,这里是什么地方了?”

  那老翁道:“这里地名三十里铺。”

  “三十里铺”,这地名范子云很熟,记得老管家陪同自己去夏家堡,就曾从三十里铺经过。

  范子云轻哦一声道:“这么说,这里是北峡山了?”

  他老家金牛村,就在北峡山脉的南麓,北峡山横亘皖省中部,锦连一二百里,他自小生长金牛村,足迹所至,不出十里,自然认不个得。

  那老翁笑道:“咱们这里正是北峡山脉的西麓,客官要赶路,镇上可以雇到车了。”

  范子云拱拱手道:“多谢老丈。”

  “不用谢。”那老翁口中说着,策杖自去。

  范子云循着山间小径,又走了一里来路,才赶到镇上。

  三十里铺北通舒城,南通桐城,它正好在两个大县的中间,南北交通的要道,因此镇甸虽然不大,但过往的人,街上茶肆酒馆,倒也十分热闹。

  范子云上次随同老管家,曾在镇上打过尖,故而十分熟悉,但旧地重来,前后不过数月,老管家已经人天永隔,心中不禁升起一丝哀思,连眼眶也有些湿润了。

  这时已经快近午牌时光,范子云走进一家叫做和兴楼的酒馆,找了个临窗的座位坐下。

  堂倌沏了一壶茶送上,问要吃些什么?

  范子云随口道:“你叫厨下随便配几个下酒菜来就好,再来半斤绍酒。”

  堂倌唯唯应是,退了下去。因为时近晌午,上楼来的食客,也渐渐多了,人声也渐渐嘈杂起来。

  此时从楼梯上走上来两个身穿青布长衫,背负长形包裹的汉子。这两人虽然穿着长衫,但一望而知是武林中人,但决非什么高手,很可能是哪一家镖局的镖头而已!

  堂倌正好把二人领到左首一张空桌上落坐,其中一人屁股落到板凳上,随即就一叠声的只催快拿酒菜。

  堂倌连声应是,问了要些什么酒菜,便自退去,过不一会,范子云的酒菜和两人叫的,同时送上。

  范子云因对方两人既是江湖上人,自然留上了意,一面慢慢的斟酒,就倾听着两人的谈话。

  只听左边一个开口道:“合肥报国寺,和少林有什么渊源?”

  他一开口,就提及少林,范子云不由得回头瞧去,只见说话的是个扁脸汉子,年约三旬左右。

  坐在他对面的大概已有四十出头,是个粗眉大眼,较为壮硕的汉子,闻盲笑道:“亏你在万家庄待了这么多年,连报国寺方丈,是少林出身,都没弄清楚。”

  扁脸汉子低哦一声,笑道:“兄弟又不是和你祁老哥一样,平日职司,专跑各大门派的,如何弄得清楚每门每派来龙去脉,要不是这趟奉老夫人之命,随你老哥去报国寺迎接慧善大师,我连合肥有个报国寺也不知道呢!”

  范子云心中暗道:“原来这两人是黄山万家庄的人,奉命去迎接少林慧善大师的。”

  扁脸汉子一面说话,一面拿起酒壶替紫脸汉子面前斟满了酒,接着道:“祁老哥,这次推举盟主,听说夏大侠呼声很高,你看如何?”

  紫脸汉子道:“今年的事,还很难说,因为听说有几个门派,推举了三湘大侠于化龙,这就看与会的各大门派公决了。”

  扁脸汉子又道:“这两位都是当代大侠,谁当选都是一样。”

  紫脸汉子微微摇头道:“只怕今年的推举盟主,可能会有麻烦。”

  “这会有什么麻烦?”

  扁脸汉子奇道:“各大门派推举的人,有时会有二位和三位,最后以附议的人数多寡作决定,一经决定,大家就同心协力,一致拥护,不得再有异议,从未发生过争执,这次怎会有麻烦的呢?”

  紫脸汉子说道:“兄弟也不清楚,这话是听少庄主说的,这几天要庄上的人特别警觉,以防发生意外!”

  扁脸汉子道:“那一定是少庄主得到了什么消息,黑道中人企图在黄山大会上捣乱了,哼,九大门派集会黄山,谁吃了熊心豹胆,敢在万家堡来捣乱……”

  范子云正在用心倾听之际,忽听较远的一个座位上,有人间道:“堂倌,金神墩如何走法?”

  他如今内功精湛,可以耳听八方,何等敏锐,这“金神墩”三个字钻进耳朵,心中不禁一动,急忙回头看去。

  只见说话的是个二十来岁的瘦小个子,生成一张皮包骨的黄蜡脸,看去一脸病容,身上穿一件已经洗得发白的蓝布长衫,一看就知是个穷困落魄的人,堂倌和他说了路径,就匆匆下楼而去。

  范子云跟着站起,会帐下楼,那人已走出十来丈远,行动显然有些鬼祟!

  范子云如今迭次遇上事故,江湖经验也老到了许多,料想那人可能会回过头来,查看有无跟踪他的人,因此跨出店门,就立即闪到对街走廊之下,装出一副行路人的模样。果然那人走没多远,脚下忽然一停,很快的回头朝身后望来。

  范子云看得暗暗冷笑,愈觉此人可疑,料想必和那只传书的飞鸽有关。

  那人查看身后无人,一个转身,很快举步走入店去。

  范子云因相距尚远,急忙跟了过去,才发现那是一家小客店,只在门口悬着一块长方木板招牌,写着“如家老店”四个大字。

  范子云在大街上走了一转,发现这个镇甸,茶楼酒肆,共有三四家之多,但客店却只此一家。

  想来这三十里铺,北离舒城只有三十里,南离桐城也只有三十里,两处都是通商大邑,故而中途打尖的人多,落店投宿的人少,除非在附近有事,才会在镇上落脚了。心中想着,也就走了回来,朝客店门口行去。

  这时方是晌午时光,并非投宿的时候,范子云跨进店门,店伙感到有些意外,连忙迎了上来,陪笑问道:“客官是找人?

  还是要住店?“

  范子云道:“我是在北峡山走迷了方向,昨晚一夜未睡,方才找到这里,要一间清静的房间,你们可有上房?”

  店伙一听要住店,脸上笑意更浓,连声应道:“有,有,小店有三间清静上房,专备过路官眷休息之用,不但清静,一切家具,俱是最上等的,就是通都大邑的上房,也未比得上小店呢,客官看了,一定满意,你老请随小的来。”说罢,立即前面领路。

  范子云跟着他到后进,登上楼梯,长廊上一排三间,面临小天井,果然十分幽静。

  店伙伸手推开房门,让范子云走在前面,房间相当宽敞,陈设也还不俗,这就点点头道:

  “好,就是这一间好了。”

  店伙匆匆退出,一会工夫,沏了一壶茶送来,陪笑道:“客官请用茶,这是上选的香片,专为达官贵客准备的,你老一喝就知。”

  范子云道:“你们这三间客房,平日很少人住吧?”

  店伙堆满笑脸道:“客官说得是,咱们这里,前后都有大城市,平日除了过路的富贵人家内眷,打尖休息,很少有人住店,但今天连你老,却有二位,都要了上房住店哩。”

  范子云心中一动,忖道:“莫非就是那黄蜡脸的汉子不成?”

  这就试探着道:“这么说,你们店里,今天还住了过路的贵宾了。”

  店伙陪着笑,伸头望望门外,压低声音道:“不是过路的贵宾,那位客官衣衫朴素,但出手可大方得很。”

  衣衫朴素,就是说那人身上穿得并不好了。

  店伙说完之后,伺候着道:“客官还有什么吩咐么?”

  范子云道:“没有了,你去忙吧!”

  店伙躬着身,退了出去。

  范子云倒了一盅茶,在窗前一张椅子坐了下来,心中暗自忖道:“不对呀!

  这人刚来落店,显然不是本地人了,但那只飞鸽,从老远的老子山飞来,传递书信,自然该是住在本地的人才对,莫非和这黄腊脸汉于,并无什么关连?今天就是五月初一,初更,金神墩,向土地爷求签,这中间一定隐藏着某一件秘密,今晚初更,自己就去金神墩看看!”

  他慢慢的喝着茶,坐了一会,觉得无聊,索性到床上盘膝坐定,练起功来。

  直到傍晚时候,才运功完毕,他因心中惦记着金神墩之事,吩咐店伙把晚餐送到房中来吃。晚餐之时,推说自己须要早睡,就关上房门,熄去了灯火。

  这时不过天色才黑了一会,他悄悄启开后窗,正待穿窗出去,忽听右首房间,也有人轻轻推启后窗之声。

  他如今内功精湛,十丈之内,就算是飞花落叶,也可清晰听到,心头一动,急忙侧身隐入暗处,凝目看去。果然听到“唰”的一声,一条瘦小人影,从右窗穿出,轻如鸽子一下飞掠上对面屋顶,略一住足,就长身而起,朝街后飞去。看他身法相当轻灵,那不是黄蜡脸汉子,还有谁来?

  范子云心中不由犹豫起来,自己主要目的,是为了查探金神墩土地庙求签的人,如果是他,那当然最好不过,但如果求签的另有其人,他又去干什么呢?

  再说他中午虽然向酒楼堂倌问过去金神墩的路,万一他此时不是到金神墩去的,自己要不要跟踪他下去呢?跟踪了他,岂不耽误查探求签那人的事了么?

  好在此刻离初更还有半个多时辰,不如先跟他下去瞧瞧再说,心念迅速一转,立即跟着穿窗而出,回身掩好窗户,再查看黄蜡脸汉子,但见一道人影,已经飞掠出去十数丈外。

  范子云自己估量轻功应该远在此人之上,不虑把他追丢了,因此只是远远尾随下去。他听酒楼堂倌说过,金神墩在桐城东南,前面黄蜡脸汉子出了镇集,回头看看身后无人,立即施展轻功,一路放腿向南飞掠。

  范子云跟在他身后,暗想:“看来他果然是赶往金神墩去的了!”

  只是心中觉得奇怪,金神墩离桐城不过一、二十里路程,他何以不到桐城去落店,却要落脚在比桐城远了三十里的小镇甸上来?难道其中还另有什么缘故?

  黄蜡脸汉子轻功着实不含糊,一路起落如飞,不过顿饭工夫,已经赶到吕亭驿,舍了大路,由一条石板小路,笔直向南飞奔。这样又奔行了一盏热茶时光,范子云计算路程,已经该到金神墩了!

  就在此时,那黄蜡脸汉子突然间脚下一停,刹住奔行之势,迅快的转过身来。

  这一下倒是大出范子云意外,但他如今已非昔比,发现黄蜡脸汉子刹庄身形的一刹那间,已然身如飘风,一下闪入路旁的一棵树身之后,以他目前的身法,黄蜡脸汉子自然不会发现有人跟踪的了。

  黄蜡脸汉子四顾无人,立即放快脚步,迅快朝左首一座小山脚下的一条小径上行去。

  范子云不敢过于逼近,跟在他身后,走了不过十数丈远近,原来山麓间果有一座庙宇,远望过去,黑越越的不见灯光,但已约略看清那只是一座小庙,占地不大,只有一进殿宇,敢情就是土地庙了。由此看来,这黄蜡脸汉子果然是接到飞鸽指示,来“求签”的了。

  范子云悄悄掩到庙前右首,相距庙门还有七八丈远的一片松林之中,隐住了身形。

  这时黄蜡脸汉子已经走近庙门,再次回过身来,向身后查看了一眼,才举步往庙中行人。

  门额上写着“后土神庙”,那是没错了。

  范子云凝目看去,大门里面,就是神龛,地方并不太大。

  只见黄蜡脸汉子走到殿上,就停住身形,从他一路行来的行动看来,他是个极为细心的人,入庙之后,自然要查看清楚,是否有人藏在暗处?等他目光在庙中缓缓瞥过,搜索的结果,当然并无可疑!

  他行动极为俐落,一下走到神案前,伸手取过签简,因为有他身子挡住了范子云的视线,不知他在做些什么?接着只见他俯下身去,不知把什么东西,放入神案之下,然后又把签筒放回神案。

  范子云看得奇怪,忖道:“难道他不是求签来的?”——

  kknd扫校旧雨楼独家连载

  如果觉得彩虹剑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东方玉小说全集北山惊龙东风传奇翠莲曲彩虹剑白衣紫电白衣侠珍珠令紫玉香纵鹤擒龙玉辟邪引剑珠一剑小天下一剑破天骄武林玺新月美人刀一剑荡魔旋风花雾中剑影降龙珠武林状元无名岛同心剑三折剑神剑金钗扇公子石鼓歌双凤传起舞莲花剑泉会侠踪七步惊龙玫瑰剑龙孙兰陵七剑九转箫剑气腾空金缕甲-秋水寒剑公子金凤钩金笛玉芙蓉花影残剑红线侠侣湖海游龙护花剑飞龙引风尘三尺剑翡翠宫东来剑气满江湖刀开明月环夺金印毒剑劫东风第一剑,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