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有剑难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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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此时,只听蔡广生在门前说道:“启禀师傅,吴师叔来了。”
话声刚落,只见一个中等身材,年约五旬以上的青衫人,大步走入,一面说道:“常大哥飞骑见召,兄弟来得还不算慢吧?”目光一动,哈的笑道:“姜老三已经来了,啊!白老哥也在这里”
他手中也提着一个蓝布长形包袱,不用说也是随身兵器了。
姜凌风抱着拳,叫了声:“吴二哥。”
白组庵也抱拳道:“兄弟和吴二哥也有四五年不曾见面了。”
这青衫人自然是剑环双绝吴天任了。他哈哈一笑道:“白老哥记错了,前年春天,通济镖局陆总镖头娶媳妇,咱们还拼了酒呢,你怎么忘了?”
常公纪道:“老二,你也赶了上百里路,先坐下来歇息。”
青衣使女也沏了一盅茶送上。
白组庵去替侄儿引介,一面说道:“这位你也叫吴大叔就好。”
白云燕恭敬的拱手一揖,叫了声:“吴大叔。
常公纪抢着接口道:“吴老二,这位白少兄是白老哥的令侄,白侠白云生的令弟,一身所学,可说是江湖后起之秀,方才若非这位白少兄解围,老哥哥几乎栽了筋斗!”
这话听得剑环双绝吴天任、云中雁姜凌风二人齐齐一怔!
他们接到常公纪派去门人飞骑相召,说什么有急事相商,虽已意味到常家庄可能有什么事故,但却没想到有这么严重,若非这位白少兄解围,他们老大几乎栽了筋斗!
在皖南,还有什么人敢冒犯常老大的?要常老大栽筋斗,又岂是容易的事?
姜凌风性子较急,说道:“常大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常公纪一手拂须,笑道:“现在老二也赶到了,愚兄只要说上一遍就好了。”
当下就把三天前发生的事,以及今天误把白云燕当作白衣教的人,以及白组庵也因白衣教之事找来,才知是一场误会,后来白衣教门人正好找上门来,白云燕如何夺下他的宝剑,详细说了一遍。
姜凌风双目一瞪,怒哼道:“白衣教真是欺人太甚了,他们是不是还要来呢?”
常公纪道:“老三,别激动,那白衣教门人铩羽而去,虽没说再来;但愚兄和组庵兄推测,他们绝不会就此罢休,所以愚兄要小徒去把你们邀来,大家好好商量。”
吴天任沉吟道:“白衣教?兄弟从未听人说过江湖上还有这么一个教派?不知主持人是谁?”
常公纪苦笑道:“直到目前为止,愚兄只看到今天来的一个白衣教门下,其他都一无所知。”
吴天任道:“他和白少兄动手,剑法路数,老大可曾看出端倪来了?”
常公纪望望白组庵,说道:“据广生说,此人并非三天前的那一个人,三天前他点了广生穴道,右手若废,说来惭愧,老哥哥根本无法能解,还是白少兄来了才替他解开的,听白少兄的口气,此人使的乃是拂脉手法,至于今日来的一个,和白少兄动手,剑法辛辣已极,除了看到他剑尖乱颤,银芒飞洒,根本看不清他的路数,总之,此人使的剑法,不在江湖各大门派之中,也许咱们孤陋寡闻,老哥哥闯荡了几十年江湖,根本从未见过。”
姜凌风目中异芒连闪,说道:“常大哥说从未见过,那么兄弟就更没见过了,他如果再来的话,兄弟倒要好好见识见识。”
吴天任沉吟道:“拂脉截经手法,已是武林久已失传之学,即此一点,他们使的剑法,江湖上从未见过,也就并不稀奇了……也由此可见白衣教的来历,绝非寻常……他们要大哥和白老哥改换‘白’字,也绝不是只冲着二位来的,凡是江湖同道只要带上‘白’字的人,都可能被他们找上了!”
他目光转到白云燕的身上,含笑道:“只怕白少兄,身上穿了一袭白衣,他们也会干涉呢!”
白云燕道:“吴大叔说对了,他说小侄冒充他们使者。”
“使者?”吴天任道:“白衣教门下,穿白衣的是他们使者?
那么除了使者之外,就不是穿白衣的了!”
这句话,他只是自言自语的说着,接着抬目道:“老大,依兄弟看,白衣教门下今天铩羽回去,除非不想在江湖上创字号了,否则纵然今晚不来,明天也非来不可……,’他不待众人接口,抬目望着常公纪,接道:“兄弟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常公纪拂须笑道:“咱们老兄弟,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那就恕兄弟直言。”
吴天任接下去道:“兄弟认为白衣教如果再来,决不会是一个人了,因为他们既然称之为教,人手自然不在少数,既敢明目张胆找上大哥和白老哥提出更改姓名,可见羽毛已丰,否则绝不敢如此狂妄,因此咱们能战则战,不能战就得另想办法,因为这不是意气之争……”
这话听得白组庵暗暗点头。
姜凌风道:“吴二哥,你说不能战,想什么办法?”
吴天任微微一笑道:“我说不能战,是咱们没有制胜把握,咱们可以和他另订日期,广约同道,也许还有许多和‘白’字有关的同道,不就可以联成一气了吗?”
常公纪点点头道:“吴二哥说的对,等他们来了,咱们索性就和他们另订日期,一决胜负。”
这时天色已经渐渐昏暗下来,青衣使女掌上了灯,一面在圆桌上摆好五副杯筷,两名庄丁送来了酒菜。
常公纪道:“组庵兄、白少兄、老二、老三,来,来,咱们坐下来边吃边谈吧!”’大家才行坐下,常公纪刚端起酒杯,只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毫不停留的冲了进来,蔡广生面无血色,双手下垂,气急败坏的道:“师傅,他们又来了。”
常公纪虎的站起,问道:“来了些什么人?”
蔡广生道:“就是三天前来的那个白衣教门下,还有两个穿紫衣的老者,他们要找师傅,那白衣人看到弟子右手经穴已解,冷笑一声,又拂住了弟子双手……”
云中雁姜凌风问道:“人在哪里?”
蔡广生道:“在……大厅前面……”
他这次双手被制经穴,情形似乎比上次严重,说话之时,额头上直冒着黄豆大的汗珠。
白云燕走到他身边,说道:“蔡兄快让小弟看看”。
说话之时,双手已在蔡广生肩上连拍带拿,连拍了几处经穴。
蔡广生口中忍不住“啊”出声来。
白云燕笑道:“好了,他这次不过出手较重而已!”
蔡广生刹那之间,如释重负,双手已能转动,长长吁了口气,感激的道:“白兄,两次承你相助,解开经穴,大恩不言谢,在下终生感激不尽。”
白云燕笑道:“些许微劳,蔡兄也太言重了。”
剑环双绝吴天任道:“大哥,咱们走!”
他们两人迅快褪下蓝布包袱,取出长剑。
常公纪当先跨出书房,一面问道:“广生,他们只来了三个人么?”
蔡广生道:“那时弟子正在后面和师弟一起用膳,听到前面突然响起两声叱喝,急忙出去,那三人已站在大厅前面,两名派在厅前值岗的庄丁,也让他们制住了,弟子不知门外面还有没有人?”
常公纪问道:“今天上午来的那个白衣人没有来么?”
蔡广生道:“好像没有。”
一行人穿过迥廊,很快就从腰门跨出大厅长廊。
厅前正由程广照、陆广文和八名庄丁,一排站在石阶上,守护住大厅。
常公纪目光一注,果见大天井中站着两个紫衣老者和一个白衣少年。
两个紫衣老者年约五旬以上,表情冷漠,白衣少年约二十五六岁,果然也生得皮肤白皙,面目清秀,只是神色之间有着一股冷峻的傲气。
常公纪看得目芒飞闪,怒笑一声道:“三位来得比常某预料还快了一步!”
随着话声,一行人已经行到厅前,跨下石阶。
白衣少年星目一抬,冷冷的望了众人一眼,才道:“你就是白发仙猿常公纪了?”
白组庵和白云燕走在最后,一眼看到阶下站着两名庄丁,形同木偶,自然是被白衣少年拂脉手法所制。
白组庵低声道:“云燕,这两个庄丁,大概就是被他拂脉手法所制,你过去替他们解开了。”
白云燕答应一声,走到他们身边,右手一翻,朝两人拂出。
两名庄丁穴道一解,立即退了下去。
常公纪大笑道:“不错,老朽正是白发仙猿常公纪……”
白衣少年在常公纪说话之时,似乎对他并不重视,两道冷厉的目光,却朝白云燕身上投来。
不,他看到白云燕只反手一拂,便自解了两名庄丁的穴道,另外,随在五人身后的蔡广生,双手穴道也已经解开了,不觉脸色一沉,嘿然微晒道:“常家庄果然有人能解我拂脉手法!”说到这里,一指白云燕喝道:“你就是姓白的小子了?”
白云燕听得心中有气,抬眼问道:“你是姓什么的小子?”
白衣少年怒声道:“这么说,我沈师弟的宝剑,就是你夺下的?”
白云燕还未答话,常公纪怒声道:“常某和你们白衣教井私不犯河水,你们一再上门挑衅,是何道理?”
白衣少年冷峻的一笑,说道:“常公纪,你没看到我正在向姓白的小子问话么?”
这话的口气,丝毫未把常公纪放在眼里。
云中雁姜凌风忍不住大声喝道:“白少兄是常家庄的客人,蹄什么事,冲着咱们皖南三雄来好了。”
白衣少年目光冷峻,只望了他一眼,冷声道:“我今晚虽也要找白发仙猿常公纪;但主要还要把姓白的小于擒回去,所以你们皖南三雄,暂且给我退到一旁去。”
此人说话之时,一派颐指气使,狂傲已极!
剑环双绝吴天任原是较为沉得住气的人,此时看他似乎丝毫不把皖南三雄放在眼里,也不觉动了真怒,冷笑一声道:“咱们不管你找谁来的,方才姜三弟说得很明白了,白少兄是常家庄的客人,白衣教既然找上常家庄,自有皖南三雄接待,阁下要找白少兄,也得把咱们皖南三雄先打发了再说。”
白组庵方才和白云燕一番谈话,已经暗暗替自己侄儿担心,初次出道江湖,就和江湖神秘组织白衣教结下梁子,如今果如其然给自己料到了,听这白衣少年口气,今晚此来,竟然是找白云蒸为主,找白发仙猿反而成了次要,一时不禁只是暗暗皱眉。
白衣少年微哂道:“打发你们皖南三雄,还不简单?”
云中雁姜凌风听得勃然大怒,喝道:“好小子,你过来,让姜三爷伸量伸量你究有多大的火候?竟有如此狂妄!”
白衣少年两道森寒目光一掠云中雁,冷笑道:“最好你们皖南三雄一起上,免得史某多费手脚。”
姜凌风呛的’声掣出长剑,朗喝道:“你亮剑!”
只听站在白衣少年身后左边一个紫衣老者道:“史使者,你退开些,皖南三雄,有老夫一人已足可对付了。”
白衣少年躬身道:“边护法说得是。”果然向左退开一步。
那边护法目光一掠三人,皮笑肉不笑的道:“皖南三雄,你们可以一起上了。”
常公纪眼看白衣少年对那边护法十分恭敬模样,心中暗想,“看来这两个紫衣老者的护法身份,一定高过使者了,只是自己在江湖上闯荡多年,何以连这两个紫衣老者都从未听人说过,这些人不知究竟是何来历?”
剑环双绝吴天任心里也自和常公纪有着同样的纳罕,一面也掣出了长剑说道:“常大哥,人家既然向咱们皖南三雄叫阵,尤其今日之事,不同于一般江湖过节,咱们恭敬不如从命,就向这位边护法先讨教几手再说。”
常公纪眼看老三、老二都已掣出了长剑,更何况他见识过白衣教门下白衣使者的武功,这人既是护法身份,武功可能比白衣少年要高,老二、老三只怕非其敌手,只有自己出手,三剑联合,差可还有制胜的希望!
再说白衣教如此狂妄,自己还和他们讲什么江湖道义?一念及此,也就呛然龙吟,掣剑在手,点头道:“好吧,咱们就先会会这位白衣教的护法也好!”
当先举步走下石阶。
剑环双绝吴天任、云中雁姜凌风退开一步,等常公纪走近,两人就分别站在他左右,三人成了一排。
常公纪以剑贴肘,朝左首紫衣老者抱抱拳道:“皖南三雄向边护法讨教了。”
边护法脸上漠无表情,哼了声道:“你们只管出手好了”
云中雁看得心头极怒,也哼了一声道:“好个狂妄之人!”
说话之时,已和吴天任一同闪出,轻快的落到边护法左右,把他围在中间,三人成了鼎足之势。
剑环双绝吴天任右手持剑,左手取出九枚比玉镯略大的钢环随手一抖,快得如同变戏法一般,九枚钢环已经联成了一串,右剑左环,作势待发!
姜凌风哪还客气,口中喝了声:“看剑。”长剑一抡,挽起一个剑花,直刺过去。
他这一当先发动,常公纪和吴天任也立即相应,各自举剑刺出。
你别小觑了他们三支长剑,因为皖南三雄成名多年,三人剑法虽异,每人对其余两人的剑法都了然于胸,平时又经常互相喂招,久而久之,以他们丰富的对敌经验,便创出互相支援,相辅相成的一套阵法来!
这就是白发仙猿说过:“咱们三人联手,谅那白衣教门下也不足为惧”的豪语。
此时三人鼎足而立,看去极似“三才阵法”,因他们站立的位置,刺出去的一剑,正好是最恰当的角度,虽然只有三支长剑;但所取部位,却是敌人的死角,最多也只能挡得开一剑。
边护法果然武功卓绝,右手往后一挥,就响起“哨”的一声,他手中已多了一支两尺来长的阔剑,挡开了身后姜凌风刺来的一剑,剑势随着又朝前挥出,身随剑转,避开常公纪一剑,又“哨”的一声架开了吴天任攻到身边的剑势。
出剑之快,封解之准,只此一剑,便可看出他剑上造诣极为精湛了。
一剑交击,皖南三雄自然也感到遇上了劲敌,三人身形闪动,立即展开剑法,三支长剑源源出手。
他们这一套联手合击,使出来的依然是各人成名的剑法,只是一经联手,左右两边各有两支长剑作为掩护,因此减少了—对敌时有被对方乘隙攻入的顾虑,可以尽情发挥所长。
尤其他们三人围着敌人游走,始终保持着鼎足阵形,递出的每一剑,也都拣在最好的角度下手,同样一招杀手,你站在最有利的位置上出手,就是对方最不利的死角了。
常公纪外号白发仙猿,从小就是一头白发,但叫他仙猿,是因为他双臂特长之故。这时临敌之际,也有一个好处,手臂长,别人还没够到你的部位,你已可够到他的部位了。同时他左手五指箕张如爪,在剑光飞舞之中,寻暇抵隙,发爪如风,仗着手臂特长,专找敌人关节要害下手,令人防不胜防。
剑环双绝吴天任,右剑左环,攻守相连,剑势迥旋,如灵蛇乱闪,左手那一串纯钢九连环,腕力一振,也像灵蛇一样,上下闪动,攻势不定,专锁敌人兵刃,故而有双绝之誉。
姜凌风外号云中雁,擅长的是轻功,腾跃扑击,剑走轻灵,使敌人大有瞻之在前,忽焉在后的感觉。
这一战,皖南三雄当然出尽了全力,边护法不但功力深厚,剑法诡异,一柄阔剑施展开来,剑风呼呼,浑身上下,青光缭缭,果然威力惊人,皖南三雄联手攻敌,剑影连绵,也休想攻得进去。
就这样双方保持了不胜不败之局。
白衣少年看了一阵,嘴角不禁微微一撇,似是对皖南三雄的联手合击,有着不屑之意,冷峻目光又朝白云燕投来,脚上跟着逼近,冷声道:“你夺下我沈师弟的长剑,剑呢?”
白云燕道:“剑在我身上,你想怎的?”
白衣少年道:“拿来。”
白云燕冷然道:“他自己留下长剑就走,是我给他保存的,要剑,叫他自己来拿。”
白衣少年突然面现郁怒,沉喝一声道:“小子,你真该死!”
右手抬处,青虹一闪而至,一柄长剑已经到了白云燕胸口。
出鞘一剑,当真快速已极!
白云燕双眉陡轩,朗喝道:“你这算什么?”
说话之时,出手也并不慢,右手一抬,同样长剑出鞘,“嗒”的一声,压住了对方剑尖。
白衣少年没想到白云燕出手之快,不在自己之下,不由微微一怔,厉声道:“算什么?
老子要你的命!”
突然手臂朝前一送,他剑尖虽被压住,但这一送,剑尖下沉,刺向白云燕小腹。
白云燕随手一拨,把他长剑撩出,冷笑道:“白衣教门下,原来只会偷袭”。
白组庵手中盘着两颗铁胆,眼看这两个少年人出剑快捷,心中又惊又喜,又替侄儿担心,无端惹上了白衣教这样一个高手如云的邪教。
白衣少年大笑一声道:“你手上不是有剑么?史某哪里偷袭了?”
口中说着,右腕一振,接连攻出了三剑。这三剑但见剑光连闪,记记都指向白云燕要害,刺出来虽然只有三剑,但变化奇诡,至少也刺了十几处穴道,虚实互间,令人目不暇接。
白云燕冷笑一声道:“练武学剑,必先正心,出手总要正大光明,你乘人不备,举剑就刺,难道不算偷袭么?”
他和白衣少年答话之时,手下可毫不含糊,同样以快打快,双剑交击,响起了一阵密如连珠的“锵”“锵”剑鸣,把对方刺来的剑势,悉数封出,但并未还击。
白衣少年傲然道:“那好,咱们就在剑下见见真章。”
他三剑被白云燕封出,剑势突然一紧,浑身上下,卷起几道剑光,精芒冷电,缤纷飞舞,疾攻而上。
白云燕身随剑转,同样展开精奇招数,一口长剑,真是矫如游龙,使出天山七十二手“追风剑”,着着突敌先机,快捷如风!
瞬息之间,两人已打了三五十招,都是一沾即走,两剑从不相交。
白衣少年剑法本以迅捷见长,不料对方剑法更为迅捷,心头大为惊凛,手腕一紧,不住的提吸真气,加速抢攻。
两人都穿了一身白衣,这一互相抢攻,以快打快,但见两圈剑光,裹着两团白影,上下起伏,左右盘走,哪里还分得清谁是谁来?
白组庵站在白云燕身后,凝注目力,眼看两人剑光乱闪,愈打愈快,他关心着侄儿的安危,就连两枚铁丸都停在掌心,亦不转动,只要白云燕一遇险招,掌中铁丸立可打出去施救。
站在白衣少年身后右首的那个紫衣老者,眼看大家,都已经动上了手,只有白组庵虎视眈眈的看着场中两人,左手托着两枚铁丸,似有出手之意,不觉身形一闪,抢到白组庵面前,深沉一笑道:“你闲着没事,那就陪老夫玩几招吧!”
话声出口,挥手一掌迎面拍了过去。
白组庵站立之处,和白云燕极近,右首紫衣老者闪身抢出,白云燕自然看到了,口中大声叫道:“大伯父,你老人家还不用出手,把他交给小侄好了。”
喝声中,身形一侧,左手屈指轻弹,一点指风迅捷无俦朝右首紫衣老者掌心射去。
紫衣老者不防白云燕正在和人动手之际,还能发出指风来,等到发觉,一缕强劲如箭的指风,居然一下穿透自己掌风,快要袭上掌心!
要知他练掌数十年,掌风如涛,岂是寻常指风所能穿得透?这一下心下不禁大吃一惊,急忙身形一侧,收掌闪退了一步,目中精芒暴射,凝注着白云燕,沉笑道:“瞧不出你小小年纪,居然练成了‘佛门神通’!好,那你就接老夫一掌试试!”
人随声发,双足一顿,像大鹏凌空,挥手一掌朝白云燕当头击下。
白组庵眼看紫衣老者突然舍了自己,朝侄儿扑去,心头一急,左手抬处掌心两颗铁丸像流星追月,闪电朝他后心打去。
他外号铁指金丸,在这两枚铁丸上,下过几十年的苦功,自然百步取人,发无不中,哪知这两颗金丸,一先一后的打到他身上,只见他后心衣衫突然鼓了起来,轻轻一震,就把两颗铁丸震得斜飞出去!
白衣少年久战不下,心头也自不耐,口中大喝一声,右腕一抬,剑似飞蛇般直吐出去,一道银虹,猛射白云燕面前。
白云燕身子往后斜退半步,左手一探,伸出食、中两指,一下夹住了对方刺来的剑尖,身形疾快左转,带动对方剑光,朝上架去。
这一下当真快到无以复加!
右首紫衣老者身子凌空扑来,使了一记“雷公劈木”,掌先人后劈击而下,白云燕这身子一转,业已避开了对方掌势的正面,两指夹着白衣少年剑尖朝上架去。
这一招式,极似“横架金梁”,正好迎着紫衣老者劈下的手掌。
双方出手何等快速?紫衣老者更想不到白云燕会有此一手,掌势直落,端端正正拍在锋剑之上,口中大叫一声,鲜血飞溅,半只手掌,连同四根手指,一下就被剑锋截断!
他负痛一个筋斗,倒翻出去,落到两丈之外,怵然道:“崆峒:取剑诀’!”白云燕两指一松,放开剑尖,含笑道:“谢谢你,替我解了围。”
白衣少年被他借剑伤人,方自一呆!
那被皖南三雄三才阵困在中间的紫衣老者也在此时,阔剑扫出,把三人逼退一步,口中喝道:“大家住手。”
皖南三雄各展所长,剑气如虹,纵横交织,竟然无法把那紫衣老者制住,内心也感到惊奇莫名,对方这一突然叫停,三人各自收回剑,疾退五步。
白发仙猿常公纪凛然道:“阁下又有何说?”
紫衣老者长剑返匣,回头朝白衣少年道:“史使者,咱们走!”
白衣少年躬身应是。他们来了三个人,已有一人负了伤,自然要退走了。
常公纪怒哼一声道:“站住!”
紫衣老者道:“常公纪,你待怎的?”
云中雁姜凌风道:“常家庄岂是你们要来便来,要走便走的地方?”
紫衣老者目光冷峻逼视着姜凌风道:“你还想把我们留下么?”
常公纪朝他姜三弟摆了摆手,才抬目道:“你是边护法,在白衣教中护法的地位大概不算低了,常某和你们贵教谈不上梁子,但贵教一而再,再而三的向我常家庄寻衅,这总不假吧?三位今晚来了,又匆匆要走,三位今晚走了,明天可能又有几位找来,我姜三弟说得不错,你们要来就来,要走就走,常家庄岂不是天天有人上门寻衅来了?”
他说到这里,目光转到铁指金丸白组庵的身上,继续说道:“三日前,贵教找上常某是因为兄弟这白发仙猿的外号,沾了一个‘白’字,这位白老哥广因为姓‘白’,贵教也找上了铜官山,起因就是为了贵教名称是白衣教,于是不准江湖上人带上‘白’字而引起的争执,据兄弟推想,兄弟和白老哥不肯把‘白’字改掉,贵教是绝不会甘休的……”
白衣少年冷冷一笑道:“你们愿意改了么?”
常公纪狂笑一声道:“白老哥姓的是白,大丈夫行不改姓,岂能轻易改姓?至于常某,白发仙猿虽是江湖朋友奉送的外号,但常某也叫了几十年,常某从不受人威胁,又岂会因贵教而改?”
白衣少年哼道:“不改行么?”
“常某知道你们绝不会就此罢休。”
,常公纪神色严肃的道:“所以常某和白老哥要和贵教约个日期,好请武林同道来评评理……”
白衣少年冷然道:“凭你和白组庵也配和本教订期评理?”
常公纪脸色一沉,说道:“常某有何不配?。江湖道上讲的就是一个理字,就说贵教撇开理字不谈,江湖道上人还有一句话,就是胜者为强,到时大家不妨各凭所学,以定胜负,这又有什么不对?”’边护法沉笑道:“这么说你要和本教约期比武了?”
“不错!”常公纪凝声道:“贵教今天来,明天来,常某无法天天伺候,那只有另约日期,一决胜负了,到时常某和白老哥若是败了,生死可任凭处置,又何在乎取消一个‘白’字?”
边护法呵呵一笑道:“边某本来无权代表本教订约;但阁下既然如此说了,边某如若不承担下来,倒似咱们不敢和二位订约了,好吧,二位那就说个日期。”
常公纪道:“三个月之后,十月十五,咱们就在敝庄恭候贵教高人。”
“好!”边护法点头道:“一言为定,咱们走。”
白组庵道:“边护法请留步。”
边护法转脸道:“阁下还有什么事?”
白组庵道:“咱们直到目前,还不知道贵教究在何处,这且不说,阁下一力承担,和咱们订下了日期,但咱们只知阁下是边护法,这位是史使者,二位最好留下万儿,咱们也好在邀约同道之时,有个说明,否则咱们连约了白衣教什么人,和什么人订的约,都说不出来,岂不笑话?”
边护法嘿然道:“老夫边鸿生。”又一指白衣少年道:“史使者名春帆,这样够了吧?”
话声一落,大袖一挥,三道人影凌空飞起,朝外投去。
常公纪一呆道:“冷面判官边鸿生,果然是他!”
白组庵道:“此人已有多年不曾在江湖露面了,没想到会在白衣教当起护法来。”
常公纪道:“即此一点,可见白衣教虽然在江湖初创门户,却已网罗了不少高手。”
剑环双绝吴天任徐徐吸了口气道:“有三个月时间,咱们就可以广约同道,和他们一决胜负了。”
白云燕突然心中一动,忙道:“大伯父,他们匆匆离去,巢穴也许不远,小侄想跟他们去看看。”
白组庵攒攒眉道:“这个……”
白云燕道:“大伯父放心,小侄只是去看看他们落脚何处?
他们是否能遵守约定,去去就来。”
姜凌风道:“白少兄说得不错,在下陪你去走一趟。”
白云燕含笑道:“小侄只是随他们去暗中瞧瞧,人去多了反而不便。”
白组庵已经看出自己这位侄儿武功之高,还在自己几人之上,他既然如此说了,只得点头道:“你去看看也好,只是务必小。”
白云燕笑了笑道:“小侄知道。”
说完,双足一点,一个人“嘶”的一声,化作一缕白影,快如离弦之矢,划空电射而去。
云中雁姜凌风一向自认为轻功在江湖上已足可傲视侪辈,如今看到白云燕去势如电,也不禁有瞠乎其后之感!
常公纪一手摸着白髯,微微一笑道:“组庵兄,令侄轻轻年纪,已有如此造诣,当真可喜可贺,不出十年,定当是名满天下的白衣侠了!”
口口口白云燕追出常家庄,前面三人早已走得不知去向?但方才看他们去势,似是朝南去的,这就展开轻功,一路朝南追了上去。
他从师习艺,练的轻功,与众不同,双脚一顿,头先身后,快如电射,却没有名称。
此刻这一展开轻功,一路飞掠,不过顿饭工夫,便已追出三四十里,四周山林翳翳,暗影朦胧,依然没发现前面三人的踪影,脚下不觉渐渐放慢,心中也不禁有些犹豫:“难道他们不是从这条路来的么?”
这就停下身来,正在抬目打量之际,瞥见远处林间,似有白影一闪而逝!
白云燕目光何等锐利,那点白影少说也在十四五丈以外,又是一闪而逝,但他已可断定那一定是人,一个穿白衣的人。
穿白衣的人并不多,那不是自己追丢的史春帆还会有谁?
“看来他们巢穴就在附近了!”
心念这一动,哪还怠慢,立即长身纵起,朝林中投去。
他虽然没有江湖经验,但平常听师傅说得多了,江湖上人有“遇林莫入”的话。
他艺高胆大;但进入这片树林之后,立即放慢脚步,藉着树身掩蔽,缓缓搜索前进,却也不敢大意。一路穿林深入,差不多已经到了这片树林的中央,也就是方才白影闪没之处,突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从左右掠来,人数至少也有四五个之多。
白云燕心中一动,暗道:“好家伙,原来你们是诱敌之计!”
就在这一瞬间,果然几个穿白衣的人影,从四面围了上来。
白云燕目光一瞥,发现围上来的竟然有九个人,九个身穿月白僧衣的和尚,每人手中都执着一支精光闪闪的青钢长剑,渐渐逼近!
白云燕心中暗暗一怔,忖道:“这些和尚难道也是白衣教的人?”
思忖之间,只听右首一个和尚唱道:“施主已经落入我们包围之中,只要放下兵刃,随贫僧们回去,我们绝不难为施主。”
白云燕道:“你们是白衣教的人?”
为首和尚大笑道:“施主自己是白衣教的人,怎说贫僧是白衣教的人呢?”
白云燕道:“我不是白衣教的人。”
左首一个和尚哼道:“你身上明明穿了白衣,还想抵赖么?”
白云燕道:“我真的不是白衣教的人,这有什么好抵赖的。”
“那好!”为首和尚道:“施主随我们回去就好。”
白云燕道:“随你们到哪里去?”
为首和尚道:“龙兴寺。”
白云燕道:,“我随你们到龙兴寺去做什么?”
为首和尚道:“施主到了龙兴寺自会知道。”
白云燕道:“我不去。”
对面一个和尚道:“施主去不去可由不得你。”
白云燕抬眼朝他望去,说道:“你们想要怎的?”
身后一个和尚冷声:“施主不肯去,咱们只好把施主请去了!”
他把“请”字口气特别说得重了些,表示这“请”字另有深意。
白云燕道:“诸位想用强么?”
另一个和尚道:“施主知道就好。”
白云燕道:“你们以为这样围住我,就能胁迫我去了?在下从不受人胁迫。”
只听身后另一个和尚怒声道:“三师兄,这小子嘴硬得很,还和他噜嗦什么?把他拿下,擒回去就是了。”
白云燕听得俊目含光,朗笑“声道:“在下另外有事来的,给你们纠缠不清,已经误了我的事,我凭什么要跟你们到龙兴寺去?你们这些和尚也太横不讲理了,用强,又能把我怎样?”
“阿弥陀佛!”
为首和尚口中吟了一声佛号,这声佛号,敢情是他门的暗号了,九个人同时往后退下了一步。
退下,并不是退去。他们这退后了一步,各人退的不同,有的是斜退,也有的只退下半步,原来他们是在调整九个人之间的距离,和包围白云燕的角度。
这点,白云燕很快就看出来了。
为首和尚忽然缓缓举起长剑,当胸直竖,凛然道:“施主此时答应随贫僧们回去,还来得及。”
白云燕冷然道:“来不及又如何?”
左首和尚道广‘三师兄不用和他多说了。”
为首和尚点头道:“小施主不听劝,看来是非动手不可了。”
说到这里,目注白云燕道:“施主请亮剑。”
白云燕微晒道:“等在下想拔剑的时候,自会拔剑,诸位要动手,只管施为好了。”
背后有人哼道:“好狂妄的小子!”
为首和尚道:“施主小心了!’’说到这里、口中突然高声唱道:“峨嵋山月照九州。”
随着他的唱声,手腕一振,长剑向空划起一圈银光。
八个和尚髓着高声合唱道:“—片清光遍地流。”
九人同时跨进,九支长剑分作九个方向突然刺出。
白云燕自然看得出他们这九支长剑刺来的方向,并非自己身上某一部位,而是刺向身体的四周。
譬如有三支长剑,是从三个不同角度刺向头颈,这三支长剑刺到之时,也正好交叉锁住你咽喉,另四支锁住你双手,两支点到你前后心,真要给他们长剑递到,岂非一下就给他们制住了。
白云燕岂会给他们制住?口中朗笑一声,身子突然朝上拔起。在九支长剑的锁拿之下,你唯一的办法就是朝上拔起!
但这九个和尚既能列下这个九剑拿人的阵式,又岂会没有防到这一着上?只见剑光连闪,九个和尚竟然丝毫不慢(不慢,是他们久经训练,演练纯熟之故),同时拔身而起,在空中依然把白云燕包围在中间。
这当然是极短暂的时间;他们就在这极短暂的时间中,挥手发出一剑。
这一剑宛如一片网罟,在白云燕的头顶上撒开,寒锋流动,使你无法冲破这层剑网,自然又得回身落地。
白云燕已经回到了地上,心中不禁暗暗震惊,忖道:“这九个和尚,身手极高,剑法奇特,这是哪一门派的武功?”
这就是他江湖经验不足之故,只要是老江湖,谁都知道,少林和尚使的是棍和戒刀,一般会武的僧人,就算不是少林派的,大半也都是用戒刀,江湖上使剑的和尚,只有峨嵋派。
更何况方才为首僧人在第一招上,早已唱出:“峨嵋山月照九州”的句子,那是特别提醒动手的对方的,表明了自己一行的门派身份,敌人听了他们唱的句子,如果立即也表明自己身份,如九大门派中的那一派门下,那么双方就可以立即停手,不再以敌人相视了。
这点,白云燕就不知道了,他这一及时发现对方九个和尚剑法极高,也就右手一抬,掣出了长剑,口中朗声喝道:“在下已经一再声明不是白衣教的人,诸位要如何才能相信?”
他说话之时,九支剑尖业已闪电般刺到,一时无暇多说,身子像陀螺般一个急旋,长剑绕身一匝,但听一连响起九声连珠般的金铁交鸣。
九个和尚从不同角度刺出的长剑,悉被荡开,口中同时惊啊一声,迅疾往后跃退。
九个人有的左手握住了执剑右腕,有的用手掩住了肩窝,也有人大声喝骂着:“好小子,你敢暗器伤人!”
白云燕听得一怔,他们说自己暗器伤人,这简直是无中生有,大声道:“在下从不使用暗器。”
为首和尚冷笑一声道:“你赖也没用,有种就等着瞧。”
话声一落,挥挥手,迅快转身退了出去。其他八个和尚也立即跟着就走。
白云燕缓缓返剑入鞘,看着他们离去,不禁摇摇头,口中自言自语的道:“这真是无谓的麻烦。”
他想起大伯父曾经说过,白衣教要江湖上和‘白’字有关的人,取消白字,天下武林姓白的人不在少数,和‘白’’字有关的人更不计其数,他们本来和你无关,但因你穿了白衣,误认你是白衣教的人,你岂非给白衣教背了黑锅!
这九个和尚明明是找白衣教的人而来,却找上了自己,看来自己真的背上了黑锅!
不,自己这身白衣,是师傅要我穿着行走江湖的,就算背黑锅,也不能换下来。白衣教是白衣教,我是我,泾渭不同流,岂能因我身穿白衣,就被认为是白衣教门下了?
他们叫白衣教,自己也得叫个白衣什么,才能表示和他们不同!
对了,我大哥叫“白侠”,我就叫“白衣侠’’好了。心念一动,不觉大笑起来,说着:“对,他们叫白衣教,我叫白衣侠。”
他话声方出,忽听右首不远之处,传来一阵极轻的细碎声声,这就转脸喝道:“什么人躲躲闪闪的,还不给我出来?”
喝声甫出,只听有人惊“啊’了一声。
那啊声很嫩、很娇,是一个女子的声音。接着从有首树林间怯生生走出一个十七八岁的绿衣姑娘,长发披肩,睁大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望白云燕,问道:“是你在叫我出来的么?”
白云燕眼看林中走出来的是一位姑娘家,不觉俊脸一红,连忙歉然抱拳道:“对不起,在下不知树中是什么人,才喝了一声,惊动姑娘了。”
绿衣少女朝他看了一眼,忽然抿抿嘴笑道:“你这人很奇怪,怎么前倨而后恭呢?”
白云燕只觉这位姑娘好像在哪里见过,有些面善,只是一时想不起来,但自己跟师傅学艺,一直到踏上江湖,今天还是第一次遇上这位姑娘,怎会在哪里见过呢?”
他腼腆一笑,说道:“这是误会,方才有几个和尚,硬指在下是坏人,不容分说,就把在下围了起来……”
绿衣少女一双秋波盯着他,含笑问道:“那你是不是坏人呢?”
白云燕被她盯着直瞧,像大姑娘似的俊脸不觉一红,说道:“在下自然不是坏人了。”
“你方才那一句喝得好凶,我也只当遇上了坏人呢!”
绿衣少女眨眨眼,口中轻啊一声,又道:“几个和尚围着你,那是要打架了?后来呢?”
白云燕道:“他们一共有九个人,岂止打架?他们围着我拿剑就刺。”
“啊”绿衣少女脸上流露出惊容,急急问道:“你怎么办呢?”
白云燕道:“在下也只好拔剑了。”
绿衣少女秋波一溜他身边佩着的两柄长剑,说道:“你身边有两支宝剑,那一定会使双剑了,但两支剑也敌不过九支呀!”
白云燕道:“不,在下只有一柄剑,另一柄是我朋友的。”
绿衣少女听他说出另一支剑是他朋友的,一双黑漆似的美眸不觉闪过一丝异彩,问道:
“你们打起来了,是谁胜了呢?”
白云燕道:“他们没有败,在下也没有胜。”
绿衣少女好奇的道:“你这话说得好生奇怪,他们没有败,你也没胜,那是谁胜了呢?”
白云燕道:“事情是这样,在下挡开他们九支长剑,他们齐向后跃退,说在下暗器伤人,就退走了”
绿衣少女道:“是你放了暗器?”
白云燕道:“不,在下从不使用暗器。”
绿衣少女想了想,咭的笑道:“那一定是九个和尚知道打不过你,才故意说你施放暗器,自找台阶走了。”
白云燕微微摇头道:“不,这九个和尚武功很高,尤其他们九人联手的阵式,好像很精密,不是中了暗器,决不会退走了。”
说到这里,才解释着道:“他们退走没有多久,就听到树林间有人走近,在下还以为是他们有人留下来,隐身暗处,所以才喝了一声,不想却是姑娘,在下冒昧之处,姑娘不见怪才好。”
他话都说完了,就想不出再和她说些什么?
绿衣少女盈盈秋波瞟了他一眼,又道:“你说,你这支剑是你朋友的,朋友的剑,怎么会在你身边的呢?”
白云燕道:“他留下剑走了,我只好佩在身边,等找到他的时候,再还给他。”
绿衣少女道:“这么说,你们一定是很知己的朋友了?”
她说话之时,粉靥忽然红了起来。
白云燕微微摇头道:“我们才初次见面。”
绿衣少女微啃朱唇,偏头问道:“你知道他叫什么名字?”
白云燕道:“不知道。”
绿衣少女咭的笑出声来,说道:“你这人好奇怪,又不知道他姓甚名谁,天下这么大,又到哪里去找他?怎么还他的剑呢?”
“这柄剑,我非还他不可”
白云燕道:“今晚在下就是找他来的。”
绿衣少女又问道:“你知道他住在哪里?”
“不知道。”白云燕道:“方才我就是追他同伴来的,哪知没有追上,就遇上了九个和尚。”
绿衣少女斜了他一眼,缓缓说道:“看来你这人还很讲义气,连一个不知姓名,不知地方,只见了一次面,就……就念念不忘,非还他剑不可,要是换了我,早就把这柄剑随手给丢了。”
白云燕道:“因为这柄剑还是我从他手上夺过来的,我看得出来,他放开剑柄的时候,眼中流露出很不愿意,也很焦急,才悻悻离去,何况剑柄上又刻有他的名字,一个江湖人,都会很珍惜自己的宝剑,据说有些门派,授给门人弟子宝剑的时候,还有剑在人在,剑亡人亡的规矩,所以我夺他剑的时候,他突然弃剑而去,我心里觉得很不安。”
绿衣少女幽幽的道:“所以我说你是好人。”
白云燕从没和姑娘家打过交道,觉得这位绿衣少女虽是第一次见面,好像和她很谈得来,这就问道:“姑娘怎么会到树林里来的呢?”
这是一片树林的中心,她一个姑娘家,当然不会无故进来。
绿衣少女粉脸蓦地胀得通红,羞涩的道:“人家……人家……是……”
她说了两句“人家”,下面再也说不出口来。
白云燕看她娇羞满面,突然暗“哦’’了一声,姑娘家要深入树林之中,自然是为了解溲,这话叫人家姑娘如何说得出口?一时脸上也不禁一热,嗫嚅的道:“对不起。”
两人一时之间,就沉默下来。
过了半晌,绿衣少女眼珠一转,抬头,问道:“你还要在这里等人么?”
“没有。”白云燕笑道:“方才是追一条白影进来的,现在早就追不上了。”
绿衣少女道:“那我们该出去了。”
两人踏着细碎的月光,走出树林,但觉明月当头,清光如水,眼前为之一亮!
绿衣少女抬眼望望白云燕,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白云燕道:“在下白云燕,天下白云的白云两字,燕子的燕。”
绿衣少女道:“这名字很好听。”
白云燕也问道:“姑娘呢?我们谈了这许多话,还没请教你的芳名……”
“我……”绿衣少女粉颊微红,低低的道:“我姓沈,名叫……名叫红玉。”
她说到最后两个字,声音就说得很轻。
白云燕道:“原来是沈姑娘。”
沈红玉道:“姑娘不好听,你就叫我沈红玉好了……”
刚说到这里,只见大路上出现了几条人影,一路奔行而来。
白云燕道:“有人来了。”
沈红玉抬目望去,说道:“会是什么人呢?”
白云燕道:“还看不清楚……”
话声甫落,忽然剑眉微攒,说道:“大概又是龙兴寺的和尚了!”
沈红玉气愤的道:“他们还不肯放过你么?”
白云燕道:“沈姑娘,你快走吧,和这些和尚遇上了,就会讲不清理。”
沈红玉关切的问道:“你呢?”
白云燕突然回过身去,喝道:“林中什么人?”
他喝声未已,树林右首一下跳出三个身穿月白僧衣的和尚一字排开,中间一个冷笑道:
“要走已经迟了。”
锵锵锵!三个和尚同时亮出剑来。
沈红玉道:“你们原来躲在树林子里,偷听我们说话。”
这时从大路上奔行而来的几条人影也已奔近,白云燕一下就认出走在最前面的,正是方才九个围攻自己的为首和尚。
稍后是一个身穿月白僧袍的瘦高老僧,年岁当在六十以上,后面还跟着五个穿月白僧袍的和尚,年岁在四十左右,和为首的那个和尚差不多。
拦在树林右首的三人,看到瘦高老僧,一齐躬身叫了声:“大师伯。”
为首和尚脚下一停,就指着白云燕道:“大师伯,就是他。”
瘦高老僧面貌枯瘦,但双目精光炯炯,朝白云燕投来,单手当胸,打了一讯,沉声道:
“方才用‘绝情针’打伤老衲九个师侄的就是小施主吗?”
“绝情针”,白云燕根本连听都没听说过,一面抱抱拳道:“老师傅是龙兴寺的当家了,方才九位师傅,围住在下,硬说在下是白衣教的人,在下再三声明,在下并非白衣教门下,九位师傅不容分说,就出剑围攻,在下使的是一招‘九龙争杯’,仅仅把九位师傅的长剑封出,并没使什么暗器,在下也从不使用暗器。”
“九龙争杯?”瘦高老僧目光神光一动,问道:“小施主是天池逸叟什么人?”
“九龙争杯”正是天山“追风剑法”中的一招。
白云燕道:“在下不是天山门下。”
瘦高老僧又道:“你说‘绝情针’不是你放的?”
为首和尚抢着道:“大师伯,那时只有他一个人,不是他放的,还会是谁?”
白云燕道:“在下说过从不使用暗器。”
瘦高老僧道:“那么小施主是哪一门派的人?”
白云燕道:“在下没有门派?”
为首和尚道:“在大师伯面前,你还想抵赖?”
白云燕道:“在下何用抵赖?”
为首和尚道:“你身穿白衣,难道还不是白衣教的门下吗?”
白云燕朗笑一声道:“诸位大师不是也穿了月白僧衣么?
难道也是白衣教门下不成?天底下穿白衣的人,未必个个都是白衣教的人,大师傅焉能因在下穿了一袭白衣,就硬指在下是
白衣教的人呢?”
瘦高老僧看他神态从容,侃佩而言,一面抬了抬手,说道:“道兴,由老衲来问他。”
为首和尚应了声“是”,垂手退下。
瘦高老僧缓缓说道:“小施主不肯道出师门来历,又不承认是白衣教门下,围攻你的九人,又都伤在‘绝情针’下,自然难怪别人对你误会,就是小施主也难以自圆其说,龙兴寺峨嵋下院,老衲心一,忝为龙兴寺监寺,并不是不讲理的人,只要小施主能说得出道理来,老衲自不会对小施主有所误会的了。”
沈红玉道:“我白大哥不是说了么,他从不使用暗器,他也绝不是白衣门下,这还不够么?”
心一禅师(瘦高老僧)目光一注,徐徐问道:“女施主是什么人?”
沈红玉粉脸一红,说道:“我是白大哥的义妹,怎么,我说错了什么?”
白云燕听她说出是自己的义妹,心中暗道:“这时候沈!”
娘当然只好这么说了。”
他心里也暗暗高兴,自己真希望有她这么一个义妹!
心一禅师道:“女施主没有说错,只是这位白小施主说的这两句话,并不能澄清不是他使的‘绝情针’,也不能证明他不是白衣教的人?”
沈红玉道:“那要怎么才能澄清不是他放的针,才能证明他不是白衣教的人呢?”
心一禅师道:“白小施主既然不能提出有力证明,只好请二位随老衲到龙兴寺去走一趟了。”
白云燕听得心头有火,剑眉微轩,冷笑道:“在下有随老禅师到龙兴寺去的必要么?老禅师有非教在下跟你去的权力么?就算在下愿意跟老禅师到龙兴寺去,龙兴寺又能把在下怎样呢?天下武林总讲一个理字,在下已经一再声明,就因在下说没有门派,老禅师就不相信了,那要如何才能相信呢?龙兴寺是峨嵋下院,就凭这几个字,就能压得倒人吗?在下说过不去,就是不去,老禅师要怎么办,就看着办吧?”
沈红玉道:“白大哥说得对,方才也是你们先围攻我大哥的咯!”
心一禅师仰天发出一声嘹亮的大笑,双目精光暴射,点头道:“小施主在老衲面前,还想强词夺理么?”
沈红玉披披嘴道:“你才强词夺理。”
为首和尚道:“大师伯,这小于狂得很,把他拿下就是了。”
白云燕怒笑道:“在下如何狂了?难道龙兴寺的和尚,仗势欺人,不嫌狂么?”
“好!好!”心一禅师似也被激怒了,一袭月白僧袍,飘飘然无风自动,哼道:“老衲当真没见过如此狂傲的人,小施主既然不肯说出师承门派,老衲说不得只好把小施主擒回寺去了”。
说到这里,目注白云燕,沉声道:“小施主身佩双剑,大概自恃武功了得,老衲若不教小施主见识见识,你是不肯随老衲走的了,小施主请亮剑吧!”
白云燕傲然一笑道:“老禅师要考量在下武功,在下自当奉陪,只是既然动手,总有个胜负之分,老禅师胜了如何?负了又如何呢??
心一禅师身为龙兴寺监寺,练剑数十年,乃是峨嵋派有数的高手,他听白云燕说出胜了如何?负了又如何之言,不觉沉笑一声道:“小施主问得好,老衲若是胜了,就委屈小施主到龙兴寺一行,老衲若是败了,悉凭小施主处置。”
白云燕道:“在下和老禅师本无过节可言,毋须说处置二字,老禅师若是败了,只须把他们带走,咱们各走各的也就是了。”
那为首和尚道:“小子好狂的口气,大师伯还会败在你手下?”
心一禅师眼看白云燕说话的气度安详,神定气闲,似是大有来历;但说出来的话,又似乎毫无阅历,心中不禁暗暗觉得奇怪,一面朝为首和尚沉声喝道:“道兴,不准多言。”
一面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柄青钢剑来,目光一抬,说道:“小施主既然划下道来,咱们就一言为定,请亮剑了。”
白云燕依言掣出长剑,回头道:“沈……”
他想叫“沈姑娘”,但方才沈红玉在他们面前说她是自己义妹,自己自然不好叫她“沈姑娘”了,口气赂一顿,接着道:“红玉,你退后些。”
沈红玉听他叫她名字,心中一甜,朝他嫣然一笑道:“不要紧。”
白云燕看她甜甜的笑容,突然间心里有着说不出的心旷神怡,脸上也登时有了意气飞扬的神采,潇洒的道:“老禅师请赐招。”
心一禅师看他腰间悬着两柄长剑,但却只抽出一柄来,心中不觉暗暗怒恼,忖道:“这年轻人,真是好生狂妄!”
就因为有了这份怒恼,就有了挫挫这年轻人锐气的念头,右手青钢剑徐徐举起,倚老卖老的道:“老衲那就有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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