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大马猴耍火灵圣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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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渐黎明,山林间笼着轻纱般的薄雾,大路上还铺了一层薄薄的轻霜!
一辆双辔马车,从官道东首飞驰而来,车轮辗在轻霜上,划下了两道明显的轨迹。
前面就是黄冈寺了,两个更次,就赶了快二百里路,这已经是赶车最大的速率了。
就在此时,但听“嘶”的一声,一道人影由左首一片林梢间飞起,从横里落到大路中间。
这是一个瘦高黄衫老人,这时他和马车还有七八丈距离、就高声叫道:“来车请停一停。”
车行快速,七八丈距离,眨眼就到,但七八丈距离,也足够来车刹住奔行之势。
这辆车中,乘坐的正是仲飞琼和胡大娘,如今由胡大娘抱着伤重垂危,昏迷不醒的岳少俊,赶上雪山去。驾车的则是青煞手涂金标,他正在挥鞭攒程之际,突见有人飞落车前。
那人叫自己停车,当下只好一收缰绳,勒住了马匹奔行之势,同时也急忙刹住了滚转极速的车轮。
两匹正在奔行中的马匹,同时响起了一声希聿聿长鸣,车、马总算停了下来,但已驰到离黄衫老人不过数尺来近。
涂金标冷厉的喝道:“你要找死?”
黄衫老人含笑一拱手道:“兄台勿误会,老朽崆峒靳半丁,求见仲姑娘来的。”
马车一停,仲飞琼本在闭目养神,忽然睁目问道:“车子怎么停了?”
胡大娘还未开口,车前涂金标已经回过身来,恭声道:“回二小姐,有一位自称崆峒靳半丁的,拦路求见。”
仲飞琼道:“问他有什么事?”
涂金标全在车头,冷冷的道:“二小姐问你有什么事?”
靳半丁连忙趋前几步,躬躬身道:“在下靳半丁,见过仲姑娘。”
他是要跟仲姑娘直接说话。
仲飞琼端坐车中,隔着车帘,说道:“不敢当,右护法阻我去路,有何见教?”
靳半丁躬身道:“在下是奉圣母之命,追来见仲姑娘的。”
仲飞琼道:“圣母要你追来见我,究竟有什么事?”靳半丁道:“圣母之意,咳,咳,她交代在下,要在下向仲姑娘面禀……”
他似有为难之处,说不下去。
仲飞琼已经明白他的本意,淡淡一笑道:“崆峒、雪山,等于是一家人,靳护法不必客气,有什么话,但请直说。”
“是、是!”靳半丁躬着身道:“在下遵命,圣母听说岳少俊为仲姑娘所救,希望仲姑娘把他留下。”
这话听得仲飞琼火了,冷哼一声道:“这是火灵圣母的意思?”
“是、是。”
靳半丁躬着身,连声应是,陪笑道:“不是圣母交代,在下斗胆也不敢自作主张,来向仲姑娘报告了。”
仲飞琼又是一声冷哼,说道:“靳老是崆峒派的右护法?”
靳半丁连称“不敢”,仰着脸道:“在下滥竿充数,还望仲姑娘多多指教。”
仲飞琼一手掀起车帘,目注靳半丁,冷峻的道:“靳老既是崆峒派的右护法,我倒想请教一件事。”
“请教二字,在下如何敢当?”
靳半丁和她这一对面,只觉她目光冷峻如刀,心中暗暗忖道:“此女好冷的目光!”一面连连拱手道:“不知仲姑娘有何见教,在下洗耳恭听。仲飞琼道:“我要问的,咱们雪山派可是要听命于崆峒派吗?”
“仲姑娘言重了。”
靳半丁恭声道:“雪山,崆峒,携手合作,怎么能说听命二字?”
仲飞琼道,“你知道就好,火灵圣母伤了岳少俊,而且也已经放他走了,我是从淮扬派手中把他救出来的,这事该和崆峒派无关。火灵圣母凭什么要我把人留下?靳大护法又凭什么要我把人留下。”
靳半丁被他问得哑口无言,连忙躬身道:“仲姑娘这是误会……”
仲飞琼冷冷的道:“靳老不用说了,留人之事,免谈。”一手放下车帘,冷声道:“涂金标,咱们走。”
靳半丁眼看自己已是无话可说,只得拱拱手道:“在下那就告退了。”
转过身,双脚一顿,飞身急掠而去。
就在他堪堪离去,左首林间人影闪动,飘然走出一行人来。只听走在前面一人朗声道:
“仲姑娘驾车且请稍留。”
这人话声清朗,直传入车中,仲飞琼轻轻攒了下眉,问道:“涂金标,来的又是何人?”
涂金标成名多年,自然识得来人是谁?这就回头道:“回二小姐的话,来的是淮杨三杰。”
不错,来人正是淮扬三杰,淮扬派掌门人淮扬大侠恽钦尧,老大淮南子胥哲夫,老二易华佗易青澜,还有恽夫人,恽慧君和小翠。恽慧君和小翠,还是男人装束。
就在涂金标回话之时,由恽钦尧为首的一行六人,已经行近车前。
恽钦尧略一抱拳,朗声道:“淮扬恽钦尧,请仲姑娘答话。”
人家指名要自己答话,仲飞琼自然不好不理,车帘掀处,冷冷的道:“来的原来是淮扬派的掌门人,仲飞琼失敬了。”
恽钦尧道:“仲姑娘好说。”
仲飞琼目光一扫,依然冷峻的道:“淮扬三杰,盛名久著,今日联袂而来,阻我去路,不知有何见教?”
恽钦尧道:“仲姑娘车中还有什么人?”
仲飞琼:“我车中还有什么人,恽大侠管得着吗?”恽钦尧被问得一怔,还未答话。
恽夫人已接着说道:“仲姑娘,据咱们调查所得,姑娘从归云庄劫走伤重垂危的岳相公,总是事实吧?”
仲飞琼冷哼一声道:“劫走,我为什么要把他劫走?”恽慧君一下闪身而上,气急的道:“难道不是你劫走的?你还耍赖?”
仲飞琼道:“我赖什么了”人是我救走的,因为我不把他从归云庄救出来,他就会毁在归云庄了?”
恽慧君回身道:“娘,她不是承认了吗?”
恽夫人道:“仲姑娘,归云庄如何会毁了岳相公呢?”仲飞琼冷笑一声道:“他中了火灵圣母‘火焰刀’,不是你们‘八宝紫玉丹’所能治疗,如若任由你们大名鼎鼎的易华佗施以金针过穴之法,他一生岂不毁了,我把他救出来,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易华佗听得老脸一红,伸手摸摸苍髯,不自然的一笑道:“仲姑娘那是有把握治好岳相公了?”
仲飞琼道:“至少我不会用金针过穴,毁了他一生。”恽夫人滇:“听姑娘的口气,好像已经把岳相公治好了?”
仲飞琼看他们拦着去路,心头又怒又急,说道:“至小我已治好了他被‘火焰刀’的伤的内腑,只要你们不在这里耽误我的行程,我会治好他的。”
恽慧君听他一口一声的“他”,姑娘家心头自然怪不舒但,冷笑道:“他,他是你什么人?”
仲飞琼冷峭的道:“他是我什么人,你管得着吗?”恽慧君身躯发颤,哼道:“仲飞琼,你好不要脸!”仲飞琼听他出口伤人,心头十分气恼,暗道:“这真是丑人多作怪,凭你也配爱上俊弟弟?”心思这一转,不觉冷笑一声道:“恽慧君,你是淮扬派掌门人的女儿,居然口出污言,今天要不是恽大侠也在场,我就要出手代恽大侠教训教训你了。”
这话说得很重,恽钦尧身为淮扬派掌门人,被她说得脸上无光,沉喝道:“慧儿,你退下来。”
恽夫人道:“仲姑娘,咱们来意,希望你能把岳相公留下来。”
仲飞琼道:“我为什么要把他留下来?”
恽夫人道:“因为岳相公是你从归云庄劫走的。”
仲飞琼冷冷的道:“我就是留下他,谅你们也无法救得了他,不如听我相劝,快快让开,别耽误了他救治的时间。”
恽夫人听碍一呆,说道:“你不是说己替岳相公治好了‘火焰刀’伤吗,怎么他……”
她也关切着准女婿!
仲飞琼道:“我无暇和你们多说,他火毒已清,如今逆血倒行,危在旦夕,我要尽快赶上雪山找我爷爷去。”
恽慧群叫道:“娘,别听她的,她不会安着什么好心。”
易华佗道:“仲姑娘,老朽还懂得一点脉理;岳相公火毒已消,伤势应该不会太重,你可否让老朽切切他的脉象,真要和姑娘所说,咱们绝不阻拦于你。”
仲飞琼一双凤目之中,射出浓重的杀气,怒声道:“我说他危在旦夕,岂会骗你们?你们再要阻挠我行程,耽误了岳少俊的救治机会,我要你们淮扬派所有的人抵命……”她话声甫落,突听一个又娇又尖的少女声音叫道:“娘,他们就在那里!”
一道红影,像流矢一般,随着喊声,划空飞来,好快的身法,不过眨眼之间,已经掠到车前。
那是一个全身火红的少女,她,正是火魔女祝巧巧!仲飞琼暗暗攒了下眉,忖道:“她口中叫着娘,莫非火灵圣母也来了?”
抬目望去,但见大路上,正有一顶黑色软轿,如飞而来!
走在轿前领路的,是一个黄衫老人,崆峒派右护法靳半丁,护轿的是四个中年青衣女子,轿前则是八名青衣劲装汉子。
果然是火灵圣母亲自赶来了,她明知俊弟弟是自己从归云庄救出来的,硬要自己交人,这是为什么?她手一松,放下了车帘。
软轿来势极快,就在这转眼工夫,已经到了面前。软轿一停,护轿四名中年女子迅速分左右两旁伺立,由靠近轿门的两人撩起轿帘。
火灵圣母目光一转,望望恽钦尧等人一眼,冷笑道:“淮扬派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恽钦尧抱抱拳道:“圣母消息也灵通得很。”
火灵圣母哼了一声,叫道:“靳护法。”
靳半丁立即躬身道:“属下在。”
火灵圣母道:“前面这辆马车,可是仲姑娘的吗?”靳半丁应了一声:“是”。
火灵圣母道:“好,你去告诉仲姑娘,就说老身有请。”
靳半丁又应了声“是”,转身走近车前,抱抱拳道:“仲姑娘,圣母有请。”
仲飞琼“哦”了一声,吩咐道:“涂金标,给我掀起车帘。”
涂金标答应一声,跳下车辕,替仲飞琼掀起了车帘。仲飞琼跨下车,瞥了靳半丁一眼;冷冷的道:“是靳老把圣母请来的吧?”
靳半丁连连陪笑道:“不敢,不敢,仲姑娘,是圣母有请。”
仲飞琼走近轿前,躬下身道:“晚辈雪山仲飞琼参见圣母。”
她故意在自己名字上,加上“雪山”二字。
火灵圣母冷冷道:“仲姑娘免礼。”
仲飞琼道:“圣母见召,有何吩咐。”
火灵圣母道:“那个姓岳小伙子,是你把他劫走的吗?”
仲飞琼仰脸道:“圣母这话……”
她底下的话,没说出来。
要是说出来,该是:“圣母这话就不对了”,她不说,是因为对方算来总是长辈,不好当面和她抢白。
火灵圣母那会听不出来,重重的哼了一声,才道:“老身这话,可是不对了吗?”
“晚辈不敢。”
仲飞琼接下去道:“只是据晚辈所知,岳少俊接下圣母三招剑法,中了圣母一记‘火焰刀’,圣母已经答应让他离去。他回到归云庄,伤势发作,淮扬派易华佗因‘火焰刀’所伤,非圣母解药,无法清解,迫得想以金针过穴,宣泄他内腑火毒。晚辈因金针过穴,会毁了岳少俊一身武功,故而把他暗中救出,此事似乎和圣母已无过节可言。”
火灵圣母脸色微变,沉哼道:“数十年来,老身有个规矩,凡是被老身‘火焰刀’所伤的人,是生是死,悉凭老身主宰,旁人不得插手。”
仲飞琼听得也变了脸色。
火灵圣母续道:“何况老身当时只是略予警戒,出手极有分寸,当晚已命巧巧把解药送去,你不是多此一举吗?”
仲飞琼道:“晚辈当时不知圣母有此禁忌,因易华佗说出只有金针过穴,始能救得岳少侠一命,晚辈身边,正好有一粒家祖的‘雪参丸’,可解‘离火真气’之伤,故而把他暗中救出来了。”
火灵圣母哼道:“你就是仗着你爷爷一颗‘雪参丸’能解‘离火真气’,就没把老身放在眼里了?”
仲飞琼几乎要想发作,但还是忍了下去,说道:“晚辈已经说过,不知圣母有此禁忌,何况当时救人心切……。”
“救人心切?”
火灵圣母目光一注,问道:“姓岳的小伙子,是你什么人?”
仲飞琼被她问得粉脸上不禁一红,女孩儿家,被人当众逼问他和她的关系,自然是十分难堪之事,心头不禁有气,暗道:“自己若是不说出来,当着崆峒、淮扬两派的人,还当我仲飞琼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这就理直气壮的说:“岳少俊和晚辈结为姐弟,晚辈总不能眼看着义弟伤重不救,我身边带有‘雪参丸’正好救他之伤,岂有不救之理?”
站在较远的恽慧君,和站在火灵圣母轿右的祝巧巧,听她说出和岳少俊结为姐弟,两位姑娘不约而同的同时冷笑了一声。
火灵圣母道:“老身怎么不知道你和岳少俊结为姐弟之事?”
仲飞琼道:“这是晚辈的私事,没有理由一定要圣母知道。”
火灵圣母怒哼一声道:“仲姑娘,你总该记得你们姐妹三个,下山之时,你爷爷如何交代你们的?”
仲飞琼:“晚辈不敢忘记,愚姐妹年幼识浅,望圣母时加指导。”
火灵圣母道:“你记得就好,那你就把姓岳的小伙子交出来。”
仲飞琼脸色一寒,冷然道:“圣母只怕弄错了?”
火灵圣母怒声道:“老身那里弄错了?”
仲飞琼道:“晚辈愚姐妹,奉命协助贵派,接受圣母指导,并非归附贵派,接受圣母命令,何况这是晚辈私事,希望圣母不可强人所难。”
淮扬派的人,因火灵圣母的出现,都已退到较远之处,此时听到两人争辩,已可隐约听出一点头绪!
此次江湖上掀起了一场风波,大家原先还捉摸不定,原来是崆峒派久蛰思动,存有问鼎中原之志,其中并获得雪山老人的支持。
淮扬派大侠恽钦尧不由朝老大淮南子胥哲夫,老二易华佗互望了一眼。
火灵圣母给仲飞琼当面抢白,自然无法忍受,只见她坐在轿中的人,白发飘忽,神色狞厉,怒笑一声道:“好哇,仲飞琼,你敢当面顶撞老身,老身就把你拿下了,再去问问你爷爷,你目无尊长,该当何罪?”
仲飞琼凛然道:“我大姐是你媳妇,我可不是,除了爷爷,我没有尊长,我奉爷爷之命,协助贵派,现在我正要回山向爷爷请示,不劳圣母费心。”
火灵圣母霍地站了起来,厉声道:“你以为老身不能把你拿下么?”
仲飞琼冷然道:“圣母也许有此能耐,但仲飞琼也不会束手就擒。”
火灵圣母一脚跨出软轿,厉声喝道:“小丫头,你想反了!”
淮南子胥哲夫道:“掌门人,咱们该替她们作个和事佬吧!”
恽钦尧点点头,缓步走上,拱拱手道:“圣母请歇怒。”
火灵圣母大声道:“这和你们淮扬派无关。”
恽钦尧含笑道:“圣母此言差矣!”
火灵圣母怒声道:“这么说,你们淮扬派一定要插手了?”
恽钦尧道:“圣母和仲姑娘争执,是因岳相公而起,但岳相公是因小女之事负的伤,仲姑娘又从敝庄把岳相公接去的,因此敝派自然也不能不问。”
他口气微微一顿,接下去道:“再说岳相公是受在下舅兄宋盟主之托,送剑来的,岳相公又是天山传人,万一他伤势如有变化,叫在下如何交代呢?”
(岳少俊师傅是谁,恽夫人已经知之甚详,他故意说岳少俊是天山传人,是因火灵圣母当时认为岳少俊是天山门下,她对天山还存有顾忌,故意这样说的了)恽钦尧这番话,说得很技巧,第一,他表明立场,淮扬派不能置身事外。
第二、拖出武林大老宋镇山,他故意称之为宋盟主,即是暗示宋镇山当过八大门派盟主。
第三,再加重语气,说岳少俊是天山传人,藉以增加火灵圣母的顾忌。”
在火灵圣母的眼中,淮扬派只是一个地方门派,当然并不值得重视,但今天淮扬三杰全在于此,实力自然不可忽视。
她对宋镇山当然也并不在乎,腊八掷钵禅院之会,本来就是对付八大门派的。
使她顾忌的,还是“天山传人”这四个字!
自从她看出岳少俊是天山门下,(岳少俊当时也承认了)就对他存着极大的顾忌,后来她三招剑法,全被岳少俊接下,一时老羞成怒,起了杀心,才使出“火焰刀”,准备把他一举击毙。
她“火焰刀”出手,经祝巧巧一声尖叫,使她心头一凛,把掌力收回了大半,同时也发觉自己女儿竟然爱上了岳少俊。
及至祝巧巧偷偷的把三颗“火灵丹”,送到归云庄去,她(火灵圣母)心中忽然有了主意,自己如能促成女儿好事,“天山传人”岂不成了自己的女婿?有“天山传人”
做女婿,岂不得了武林中最大的支援?这就是她这次亲自追来,非逼着仲飞琼交出岳少俊来的原因。
闲言说过,却说火灵圣母听了恽钦尧的话,不觉横了他一眼,冷声道:“依恽大侠之见,要老身如何呢?”
口气已经软了!
恽钦尧道:“圣母方才未来之前,在下曾听仲姑娘说过、岳相公服了仲姑娘的‘雪参丸’,内腑火气虽已消解,但血气逆转,伤势似乎并未稍减,仲姑娘急于回转雪山,大概是想求助于她令祖雪山老人去的。”
火灵圣母不信的道:“这不可能,老身这记‘火焰刀,,最多只用三成力道,伤得不至于太重,姓岳的小伙子,既然服了雪山的‘雪参丸’,伤势应该已有起色,绝不至于逆血倒行。”
仲飞琼道:“晚辈说的并无半句虚言,岳少俊气血逆转、仍然昏迷不醒人事。”
恽钦尧笑了笑道:“岳相公是因‘火焰刀’伤势所引起、如今好在圣母已经亲自赶来,就算‘火焰刀’的伤势最重,有圣母在场,定可着手成春,再说敝师兄易清澜,在江湖上,对伤科一道,亦颇有心得。因此在下之意,仲姑娘如若真是救人心切,就不用舍近就远,何妨先让圣母和敝师兄看看,如能治好,就不用于里跋涉了,不知圣母和仲姑娘二位意下如何?”
他这番话,在仲飞琼来说,她是已经没有办法,才急着赶上雪山去的。对火灵圣母来说,她治好了岳少俊的伤,对女儿的亲事,自然是有利的。
火灵圣母一念及此,立即点头道:“好,老身同意恽大侠的提议。”
仲飞琼也点点头道:“晚辈只是救人心切,才急着赶回山去的,既然圣母愿意为他治伤,晚辈自然同意了。”
易华佗笑道:“既然二位都同意了,那就请仲姑娘要人把岳相公抱下车来吧!”
仲飞琼点点头,回身道:“胡嬷嬷,你就把他抱下来吧!”
车中没人答应。
仲飞琼又道:“胡嬷嬷,你把岳相公抱下来呀!”
车中的胡大娘依然不知所闻,没有作声。
仲飞琼心头不觉微感意外.说道:“涂金标,你去看看,胡嬷嬷是不是睡着了?”
以胡大娘的武功,当然不会在强敌环伺之际,自顾自打盹,睡熟之理。
涂金标答应一声,掀起车帘,叫道:“胡大娘……”口中甫出喊声,陡觉不对,急忙回身道:“二小姐,车中出事了,岳相公不知去向,胡夭娘也好像被人点了穴道。”
仲飞琼听得猛然一惊,说道:“会有这种事?”
身形一闪而至,掀开帘子,迅速跃入车中,但胡大娘双目微阖,一个身子靠着车厢,正在扛盹,显然着了人家道,她手上本来横抱着的岳少俊,果已不见!
这下直看得仲飞琼不禁一呆!
车子就停在大路上,车子前面还站着崆峒、淮扬两派高手,这人是如何丢的呢?她目光盯了车后一个小窗一眼,这窗口很小,就算有人潜入,也要手先身后,爬着进来,如何能把岳少俊人不知鬼不觉的运走?这原是她心念一转之间的事,但就在她跃入车中之时,火灵圣母、祝巧巧和恽夫人、恽慧君等人,也不约而同的赶了过来,所有目光,一齐投向车中。
仲飞琼玉手轻挥,一下拍在胡大娘的肩头,推开了她被制穴道,口中急着叫道:“胡嬷嬷,你醒一醒。”
胡大娘口中“啊”了一声,倏地睁开眼来说:“二小姐,你有什么吩咐?”
仲飞琼道:“岳相公呢,被劫走了?”
“岳相公?被谁劫走了?”
胡大娘听得一怔,低头一看,不由得张口结舌的道:“岳相公会被人劫走了?他……”
仲飞琼道:“难道你一点也不知道吗?”
胡大娘惊异得不知所云,说道:“老身明明抱着他,这就奇了,二小姐没看见劫走他的人吗?”
仲飞琼道:“我要是看见是谁劫走的,还会问你?”胡大娘惶然道:“老身该死,老身真的一点都不知道,方才还听你和圣母说话,后来……后来只觉……只觉一阵困倦,好像打了个盹……。唉,这会是什么人劫走的呢?”
火灵圣母突然冷笑一声道:“老身知道。”
忽然身形一晃,一个人离地数寸,笔直的朝恽钦尧身前平飞过去,口中喝道:“恽钦尧,是你把姓岳的小伙子弄走了吧?”
恽钦尧疾退一步,骇然道:“圣母此话怎讲,恽某等人都在这里,怎会把岳相公劫走?”
火灵圣母又是一声冷笑道:“不是你们派人暗中把他弄走,还会是谁?”
恽慧君哼道:“明明是你们把人劫走了,还想栽赃吗?”
火灵圣母凶睛一下转向恽慧君投来,厉声道:“小丫头,你敢对宅身这般说话?”
恽慧君道,“我有叶么不敢?”
火灵圣母狞笑道:“你再说一句,我就毙了你。”
恽夫人怕女儿吃了亏,急忙跨上一步,凛然喝道:“祝灵仙,你不觉得以大欺小吗?别人怕你火灵圣母,老身还未必把你放在眼里。”
火灵圣母厉声笑道:“很好!”她只说了两个字,就朝身后喝道:“剑来”
她喝声出口,立即有一名中年女子手捧古剑,恭敬的送上。
祝巧巧一闪身,抢了出来,说道:“娘,我也要去会会恽慧君呢!”
“呛!”长剑出匣,一下欺到恽慧君身前,长剑一指,喝道:“你亮剑。”
恽慧君岂肯让步,冷笑道:“我正想领教领教你们崆峒派有什么惊人之艺?”纤手一抬,刷的一声,抽出一支铁剑.竖立当胸,目光抬处,冷然喝道:“你请呀!”
口中虽然说着“请呀”,但口气并不客气。
祝巧巧一扬腕道:“你小心了!”
火灵剑一抖,浑身上下,卷起几缕剑光,精芒冷电,缤纷飞舞,疾攻而上。
恽慧君身形一偏,当胸长剑似飞蛇般直迎出去。
祝巧巧猛见一道剑影,疾射面门,剑上似有一股极大吸力,自己刺出的剑势,大有被吸引之感,心头一凛,暗道:“她使的大概就是吸金剑了!”
心念一动,立即身随剑转,急走偏锋,展开精奇招数,着着抢攻。
祝巧巧使的是“崆峒剑法”,本以迅速见长,却不料恽慧君剑法展开,同样快捷无比,变化精奥,以攻还攻,丝毫不逊!
火灵圣母和浑夫人皆因爱女抢先出手,恐有闪失,两人反倒停了下来。
瞬息之间,祝巧巧,恽慧君两入已打了三五十招,祝巧巧因恽慧君手上使的是吸金剑,伯被对方吸着,不敢硬碰硬。
恽慧君也因久闻火魔女之名,伯剑势稍一松懈,对方火器会趁机出手,是以加紧运剑,剑法出手、一剑紧过一剑,同样招招进逼。
两人这一番缠斗,剑光如织,一沾即走,两剑从不相交,两位姑娘都把对方当作了情敌,自然各展绝学,互争奇胜,剑来剑往,谁也不肯认输,因此愈打愈勇,形同拼命。
仲飞琼担心岳少俊安危,更是心乱如麻,她自然不会关心两位姑娘以剑相搏的场面,侧脸朝胡大娘问道:“胡嬷嬷,依你看岳相公会是被谁劫走的呢?”
胡大娘低沉一笑道,“这话老身可不敢说……”
仲飞琼道:“你但说无妨,岳相公伤重垂危,此时把他劫走,真急死人了。”
胡大娘道:“二小姐,你想想看,双方在场的人,都是为岳相公来的,而且都想把岳相公夺回去,对不?”
仲飞琼点点头道:“你只管直说,这是什么时候,你还绕着弯说话?”
胡大娘笑了笑,声音说得更低,道:“淮扬派淮扬三杰,和恽夫人都赶来了,可说高手全在这里了……”
淮扬派高手,全在这里了,这是说,崆峒派虽然火灵圣母亲自赶来,但她手下可用的人,并未全在这里。
不错,火灵圣母手下,网罗了不少奇技异能之人,除了她派人暗中把俊弟弟劫走,不可能会是淮扬派的人。她(火灵圣母)硬指淮扬派劫走了岳少俊,分明是金蝉脱壳,移祸江东之计。
仲飞琼点点头道:“我懂了。”一跃下车,缓步朝火灵圣母身前走去,口中冷冷的叫道:“圣母……”
她脸色冷峻,双目之中,隐射出慑人的冷芒,一看就知她神色不对!
这时恽慧君和祝巧巧打到片刻,两人粉脸上都已有了汗水。
恽慧君觑个真切,手腕倏翻,吸金剑朝外一引,一下把对方火灵剑引了开去,左手一指,飞快朝祝巧巧胸前“玄机穴”点去。
祝巧巧长剑被人引开,胸前门户大开,心中方自一惊,瞥见恽慧君骄指点到,一时无法封解,急急往后跃退,但她是个平日骄纵任性的人,一向自视甚高,此时被恽慧君引开长剑,差点还被她一指点中,心头自然十分怒恼,跃退的人,连脚跟还未站稳,身形一侧,左手抬处,三支火龙镖,疾如穿梭,飞射而出。
恽夫人看得心头一急,急忙叫道:“慧儿小心。”
其实不用她喊,恽慧君长剑一撩,已把三支火龙缥一起吸在剑尖上。
火灵圣母望了恽夫人一眼,哼道:“你叫什么?”
恽夫人气怒道:“我向我女儿出声警告也不行吗?”火灵圣母冷冷的道:“你女儿点出一指的时候,我有没有向我女儿出声警告?”
恽夫人听得大怒,喝道:“慧儿,你回来,我要领教领教火灵圣母的绝招。”
恽慧君答应j声,随手一抖长剑,把三支火龙镖掷向草堆之中,盈盈朝娘走来!
但听身后“烘”的一声,回头看去,原来自己把三支火龙膘掷到地上,竟然发出一蓬三尺高的碧焰,连山石、青草都熊熊燃烧起来。心中暗暗一惊,忖道:“好厉害的火气!”
火灵圣母手中握着一柄带鞘古剑,冷厉的道:“你要和我动手,好!”
右手紧握剑柄,正待拔剑。
“圣母!”
仲飞琼冷峭的声音,适时传了过来、火灵圣母看出她神色有异,仲飞琼是雪山老人的嫡亲孙女,她自然不敢等闲视之,一面暗暗凝神戒备,一面故作从容,侧脸问道:“仲姑娘有什么事?”
仲飞琼道:“据晚辈推想,岳少俊在车厢中离奇失踪,似乎和淮扬派无关。”
火灵圣母微微一怔,问道:“此话怎说?”
仲飞琼道:“淮扬派虽然弟子遍布江淮,但盛名久著的淮扬三杰和恽夫人全在此地,晚辈车中的胡嬷嬷,并非弱手,如说要使她在不知不党中,被人点了穴道,恐非淮扬派门人弟子所能办得到。”
火灵圣母板着脸道:“那么依你所说,是什么人劫走的呢?”
仲飞琼目光一抬,徐徐说道:“圣母真的要晚辈说吗?”
火灵圣母道:“你倒说说看,难道会是老身派人把他劫走了?”
仲飞琼冷然道:“圣母认为晚辈想的不对?”
火灵圣母冷嘿一声道:“你总有个说法吧?”
仲飞琼道:“要制住胡嬷嬷,而不使胡嬷嬷有所警觉,此人必须精擅隔空点穴,而且必须在十步之外发挥。”
火灵圣母口中“唔”了一声。
仲飞琼接下去道:“制住胡嬷嬷固然不易,但要在一个小小窗口,把岳少俊神不知鬼不党的运出去更难,此人非绝顶高手,绝难办到。”
火灵圣母依然只“唔”了一声。”
仲飞琼道:“因此晚辈觉得……”
火灵圣母道:“你直说无妨。”
仲飞琼道:“只有圣母手下,网罗了不少武林奇技异能之士,高手如云……”
火灵圣母桀桀大笑道:“所以你认为是老身派人把他劫走的。”
仲飞琼道:“晚辈正是此意。”
火灵圣母道:“那么你打算如何?”
恽慧君尖声道:“好啊,原来果然是你们把岳相公劫走的。”
祝巧巧听得脸上绽出了喜容,哼道:“是又怎样?”仲飞琼没有去理会她们的话,望望火灵圣母,平静的道:“圣母派人劫走岳少俊,不知用意何在?”
火灵圣母两鬓自发飞扬,厉笑道:“老身行事,用得着你管么?”
仲飞琼脸色一变,抗声道:“圣母从晚辈车中劫走的人,晚辈自然要问了。”
祝巧巧困惑的道:“娘,岳相公……”
火灵圣母怒叱道:“你不许多嘴。”
祝巧巧嘟起小嘴,不敢多说。
仲飞琼抬头道:“圣母已经知道岳少俊是晚辈的义弟了?”
火灵圣母气鼓鼓的道:“老身早已听你说过。”
仲飞琼道:“那么就请圣母看在晚辈薄面,把岳少俊交还晚辈。”
“说得很轻松。”
火灵圣母冷笑道:“既然你认定是老身派人把岳少俊从你车中劫走的,老身若要交还给你,又何用派人把他劫走?”
仲飞琼神色愈来愈冷,哼道:“圣母那是不肯交人了?”
火灵圣母道:“就算老身不肯吧?”
“好。”仲飞琼斩钉截铁的应了声好,凛然道:“寡由圣母而启,若是伤了两家和气,那就罪不在我了。”
“锵”的一声,抬手拔剑,凤目抬处,两道凛若秋霜的眼神,直注火灵圣母,神色凝重,缓缓吸了口气,冷然道:“圣母请亮剑。”
火灵圣母一张老脸,变得铁青,桀桀笑道:“仲丫头,你要和老身动剑?”
仲飞琼道:“这是圣母逼我动剑的了。”
话刚出口,但见四道人影,如飞而来,那正是春风、夏雨、秋霜、冬雪四人,心头不禁一怔,回头问道:“你们来此作甚?”
春风眼看二小姐长剑出鞘,她对面的人,竟然会是火灵圣母,一时有话不敢出口,只叫了一声:“二小姐……”
事实上她们也跑得娇喘吁吁,也答不上话来。
仲飞琼道:“你们究竟有什么事?”
春风走上一步,附着她耳朵,低低的说了几句。
仲飞琼低声问道:“他说是测字看相的?”
春风点点头道:“是的。”
仲飞琼问道:“他没说叫什么名字?”
春风又摇了摇头。
仲飞琼明白了,在车中运走岳少俊的,准是金铁口无疑,她说只有他可以治得好岳少俊的伤,大概不会胡说,但这话她不能说出来。
因为眼前有崆峒和淮扬二派的人在,他们拦截自己,全是为岳少俊而来,自己说出来了,他们定然会舍了自己去追金铁口。
也许金铁口此时正在附近为俊弟弟治疗,以真气疗伤,是不能有人惊扰的,看来只有将错就错,由自己担待一阵了。她心念闪电一动,立即朝春风吩咐道:“你们且退下去。”
春风等四人,应了声“是”,果然躬身退下。
靳半丁却在此时,凑了上来,朝火灵圣母躬躬身道:“圣母歇怒,请容属下一言。”
火灵圣母道:“你有什么话,快说。”
靳半丁道:“雪山、崆峒,携手合作,圣母和仲姑娘这一动剑,岂不伤了两家和气,再说岳相公……”
火灵圣母一摇手道:“不用说了,当初他们三人下山之时,雪山老神仙是如何说的?她们原是配合咱们崆峒派行动,三个丫头,悉归老身指导,如今仲丫头为了一个姓岳的小子吃里扒外,居然向老身叫阵,老身若不给她一点厉害,还当咱们崆峒派因人成事呢!”
说到这里,目注仲飞琼凛然道:“仲丫头,老身让你发招,你可以出手了。”
“梯他……梯他……梯梯他他……”
大路上忽然传来了一阵拖着皮鞋的脚步声,只见一个人连奔带走,急步而来,转眼间,由远而近。
双方正在剑拔弩张之际,这人的出现,自然会引起很多人的注意。
大家回头看去,那是一个头戴瓜皮帽,身穿一件洗得发了白的青竹布衫的瘦小老头,耸着双肩,走起路来直像一只大马猴。
这人生相狠琐,斗鸡眼,酒槽鼻,嘴上还留着两撇鼠须,一副落魄模样,你说他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在场之人,除了仲飞琼,谁都不认识他,仲飞琼一眼看到来的正是金铁口,心中不由一怔!
方才他听了春风的话,满以为俊弟弟是他救走的,心头本已放下了一块石头,但此时看样子,金铁口刚刚来,比春风等四人还慢了一步,由此看来,从车子中把俊弟弟弄走的难道不是他吗?心念方在转动之间,突听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我的姑奶奶,你叫小老头追得你好苦,若是小老头迟来一步,我那小师弟一条小命,差点就送在你千里了,你也没找我小老头商量商量,你要七公、八公两个老糊涂蛋替他打通什么经脉?要知我那小师弟练的是“逆天玄功’,气血本来就是逆行的,硬要把他弄顺过来,你说这份罪,有多难受?不过你也别替他担心,现在总算没事……”
这是金铁口的声音,他一路埋怨走来,施的是“千里传音”之术。
仲飞琼听得又惊又喜,惊的是岳少俊练的“逆天玄功”,自己误认为他气血逆行,硬要替他打通经络。
差幸七公、八公在替他打通经脉时,突然遭人暗算,不然,全身经脉都被他们打通了,俊弟弟还有救吗?喜的是金铁口最后说的叫自己不用担心,现在总算没事了,他虽然没说出俊弟弟现在如何,但这句“总算没事了”,岂不是说俊弟弟的伤势已经治好了吗?当着这许多人,金铁口没说下去,她自然不好多问。春风赶忙趋到仲飞琼身边,低低的道:“二小姐:就是他……”
仲飞琼瞪了她一眼,叱道:“你退下去。”
春风不敢多说,低着头,退了下去。
这两句话的功夫,金铁口已经梯梯他他的走到了仲飞琼,火灵圣母两人面前,他没去理会仲飞琼,只是朝火灵圣母抱拳打拱,满脸笑容,说道:“这位大概就是封神榜上有名的火灵圣母了,小老儿这厢有礼。”
火灵圣母平日目空四海,眼看来人是一付落魄模样,早就打心眼里起了厌恶之意,再听他的口里说着什么,‘封神榜上有名”,更是怒恼,哼道:“你是什么人?”
金铁口连忙耸耸肩,陪笑道:“小老儿是测字看相的金铁口,小姓金,因为铁口论相,不准不要钱,所以大家就叫小老儿金铁口。其实小老儿的本名叫做福根,福气的福,根本的根,这名字还是先父给小老儿取的,说小老几福大命大,是他老人家的命根子。唉,如今只落得测字糊口,好在大家已经叫惯小老儿金铁口,再也没人再叫小老儿……”
他说得口沫四溅,还露出一口积满黄垢的门牙,说话之时,又是一股酒气,再加酒蒜异臭,令人欲呕。
火灵圣母不耐的道:“你不用说了。”
“是,是”他只是躬着身,陪笑道:“但……但小老儿非说不可”
火灵圣母身边一名中年女子叱道:“你还不快说!”金铁口惶恐的道:“这……这位大……嫂……”
那中年女子追随火灵圣母数十年,从未嫁人,给金铁口这声“大嫂”,叫得心头大怒,厉声道:“你是找死!”
“不,不,不!”
金铁口连声说“不”,后退了一步,依然打着拱道:“火……圣母,五行金木水火土,这五行之中,小老儿和你都占了一个字,也不算外人,小老儿是给你老姐姐带信来的。”
原来他从金木水火土,排来的亲戚,居然叫起火灵圣母老姐姐来了。
仲飞琼不知他要耍什么花佯?但光是这份缠夹,就几乎要笑出声来。
那中年女子看他满嘴胡说八道,叱道:“老不死……你。”
火灵圣母听说他是给自己带信来的,不觉朝那中年女子抬了抬手,一面问道:“是什么人叫你带信来的?”
“什么人?小……老儿不认识他。”
金铁口伸手指指背后说道:“今天早上,小老儿刚摆好测字摊,就有一位老爷找了来。
小老儿问他要不要测字,他说不要,小老儿问他要不要算命,卜卦,他说都不要,后来他拿出一绽银子……”
他从怀中掏摸出一绽碎银,在掌心摊了摊,耸耸肩,笑直:“他……他说要小老儿找一个叫火灵圣母的人,替他带一个信……小老儿说……我的老天爷,火灵圣母是封神榜上的人,死了已经有几千年了,叫小老儿到那里去找……”
那中年女子又喝道:“你敢在圣母面前如此放肆?”金铁口吓得又退后了半步。
火灵圣母道:“别拦他,让他说下去。”
金铁口道:“那老爷摇摇手道:“说不是封神榜上的火灵圣母,叫小老儿不用多问,只要朝这条路上来,遇上一个坐在轿里的白发老妇人,就是火灵圣母。”
火灵圣母道:“那人你不知道他姓名?”
金铁口道:“不知道。”
火灵圣母道:“那你就说说那人是怎么一个模样,总得说出来吧?”
金铁口想了想,道:“是个老爷,大概总有六七十岁了,留着一把花白胡子,看他样子,穿得蛮体面,好像是古铜色团花缎面黑羔皮袍子。相也生得不错,天庭饱满,地角方圆,是子孙满堂之相,只是两道花白眉毛浓了些,早年少说也是一位军爷……”
他说了半天,仍然没说出什么来,这样的老人,岂非多得很?火灵圣母道:“不用说了,他要带的信呢?”
金铁口耸耸肩道:“喔,那……那是口信。”
火灵圣母道:“他口信怎么说?”
金铁口搔着头皮说,蹑糯的道:“小老儿方才只顾赶路,一时忘……忘……了……”
中年女子喝道:“你真是不知死活……”
火灵圣母神色冷峻,说道:“你一句也想不起来了?”金铁口搔头挖耳的道:“那……
是两句很好记的话……小老儿真该死……竟会……哦,哦有了……有了。”
火灵圣母冷声道:“你说。”
金铁口忽然凑上一步,笑嘻嘻的道,“那老爷要小老儿告诉火……圣母老姐姐的,是……叫你‘孽海无边,回头是岸’……”
火灵圣母听得大怒,厉喝道:“无知匹夫,你敢戏弄老身!”
扬手一掌,劈了过去。
两人距离本来不远,火灵圣母这一掌,又是怒极而发,出手极重、极快,因此金铁口根本没有躲闪的机会,但听“啪”一声,一个人应掌飞起,被摔出去七八尺远,还在地上连打了几个滚。
就是他在地上翻滚之际,淮扬大侠浑钦尧突听耳边响起一个细如蚊子的声音说道:“腊八会期已近,你们该早做准备,大夥合计合计,还呆在这里做什么?不过会无好会,宴无好宴,还是不去的好……”
恽钦尧听得不由一怔,这说话的会是谁呢?急忙举目看去。
金铁口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忽然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拍长衫,说道:“火……圣母,你这也未免太不讲理了,小老儿为了一绽碎银子,替人带信来的,你听了不痛快,也不该把气发在小老儿的头上,小老儿若不是还挨得起揍,就这一巴掌,不送了老命?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你怎好动手就打,给女人打一记巴掌,要倒三年霉……”
这下看得淮扬派和崆峒派的人,都暗暗惊讶不止!
当然在场的人中,只有仲飞琼一人知道金铁口的来历,知道他一身功力,高不可测,火灵圣母这一掌,自然伤不了他,但其余诸人并不知道金铁口的来历,眼看火灵圣母怒极出手,这一掌少说也使了四五成力道。
不料这瞧不起眼的猥琐老头,居然只打了两个滚,又爬了起来,看样子身上一点伤也没有,最感惊诧的还是火灵圣母,她心里有数,因为自己看到这瘦小老头,就心存厌恶,而且他一再戏耍自己,激起了自己的杀机。
这一掌至少暗蕴七成力道,准备把他力毙掌下,他明明被自己击中,怎会一无所伤,又爬了起来,此人究竟是何来历?右护法靳半丁江湖经验,何等老到,看出金铁口决非常人,不觉冷笑一声,举步走出,缓缓说道:“阁下装作的真像,真人不露相,果然身手非凡,不知是那一条道上的朋友,既然冲着崆峒派而来,总该亮个万儿吧?”
“老管家说的话,小老儿一句也听不懂。”
金铁口那两只斗鸡眼,盯着靳半丁,拱拱手道:“老管家只怕看走眼了,小老儿以测字着相糊口,快二十年了,为了贪图一锭碎银子,给人家带信,这不是第一次……”
堂堂崆峒派右护法,被他看作了“老管家”!
老管家者,家奴是也。
靳半丁气得老脸发白,怒喝一声:“住口,老夫靳半丁乔为崆峒派右护法,阁下纵然没有见过靳某,也该听人说过靳某的字号了。”
金铁口凑上一步,缩着头道:“你老哥难道不是那老姐姐的跟班?”
火灵圣母沉着脸道:“靳护法,你退下去。”
靳半丁应了声“是”,敛手而退。
金铁口耸耸肩,似乎有点胆怯,陪笑道:“老大姐,小……老儿口信已带到,这里没……没小老儿的事了,小老儿该走了……”转身欲走。
他这转身,仲飞琼只听耳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这儿也没你的事了,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小师弟就在十二里庙,你快些去吧,这里自有小老儿会应付的。”
火灵圣母沉喝一声:”站住。”
金铁口急忙转过身来,摸摸酒糟鼻,陪笑道:“老大姐,你还有事?”
仲飞琼听了金铁口“传音入密”的话,俊弟弟有了下落,心头一喜,那还停留,转身朝四名恃女挥挥手道:“咱们走!”
四名恃女答应一声,就像花蝴蝶一般,纷纷纵起,一下就闪上了车。
火灵圣母冷喝道:“仲飞琼,你要走么?”
仲飞琼欠身道:“这里没有晚辈的事了,晚辈告退。”火灵圣母喝道:“慢着。”
金铁口回身道:“对,对,小姑娘,这里没有你们的事了,你只管走吧,老大姐这里,自有小老儿替你担待……”
火灵圣母听得心头大怒,厉声道:“你算什么东西?”挥手又是一掌,击了过去。
她方才用了七成力道,只把金铁口打了几个滚,这回出手,自然又加了几成力道,掌势甫出,一团凛厉的掌风,挟着呼啸之声,像怒潮般涌了过去。
金铁口像大马猴跳了起来,跳开数尺,避开掌风,脸上微现不快,说道:“老大姐,这就是你不对了,你方才打了小老儿一掌,小老儿看在一锭碎银子份上,自认霉气,不和你计较了,古人说得好,一之为甚,其可再乎?你第二次出手,这就不该了。”
仲飞琼不再多说,自顾自飞身上车,涂金标不待吩咐,扬起长鞭,在空中发出“噼啪”
一声,两匹马立即撒开四蹄,辘辘而去。
靳半丁因不知瘦小老儿的来历,没有火灵圣母吩咐,自然不敢阻拦,任由马车驰去。
火灵圣母眼看仲飞琼自顾自走了,心头自然极为愤怒,这口气,不觉全落在金铁口的头上,劈出一掌,被金铁口跳开,怒笑一声道:“老身倒要看看你能躲得过几掌?”
挥手又是一掌,劈了过去。
金铁口方才往左跳开,这回身子一跳,往右跳开。
但火灵圣母功力精湛,掌势出手,能发能收,这一掌扬手劈出之后,中途手掌悬空一停,等金铁往右跳开,掌势才吐。
金铁口双脚堪堪落地,一团强劲掌风,也正好跟着涌到,金铁口口中“啊”了一声,一个人就像被人凭空推了一把,冲出去四五步之多,掌风擦着他背脊掠过,只见他脚下一停,连连摇手,大声叫道:“老大姐,慢来,慢来,小老儿还有话说……”
火灵圣母虽然怒极,但究竟是成名多年,不肯失了身份,掌势一停,哼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金铁口伸手指指淮扬三杰,说道:“老大姐一定要和小老儿动手,也总得让他们走了才行。”
火灵圣母横了淮扬三杰等人一眼,冷声道:“他们碍着你了?”
金铁口摸摸酒糟鼻,凑上一步,陪笑道:“你火灵圣母算来总是小老儿的老大姐,小老儿也不敢隐瞒,小老儿从小得异人传授麻衣相法,从那本破相书上,参悟了麻衣手法,所谓麻衣手法,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得有人披麻戴孝,这是失传了几百年的绝活……”
他说得口水横飞,一脸俱是得意之色,接着道:“古人说得好,旁观者清,小老儿这手绝活,若是给旁观的人偷学了去,这还得了?所以……所以……咳、咳、小老儿和人动手过招,就不喜欢有人旁观。”
说到这里,回头耸耸肩道:“喂,恽大侠,你是淮扬派的掌门人,总不至于想偷学小老儿的绝活吧?那就请吧!”
在他说话之时,恽钦尧耳边听到一个极细的声音,说道:“你们快些走吧,替小老儿去告诉宋老大,掷钵禅院之会,有着极大阴谋,那是一个陷饼,千万小心。”
恽钦尧听得心头大为凛异,此人在说话之时,居然还能同时施展“传音入密”,一身功力,岂不骇人。他要自己等人离开,必有原因,一念及此,这就拱拱手道:“金大侠既然要在下等人离开,在下敢不从命?”回过身朝淮南子胥哲夫,易华佗三人拱手道:“大师兄,二师兄,咱们走吧。”
淮南子早已看出那个自称金铁口的,绝非常人,因此没有多说,点了点头。
恽夫人眼看丈夫听了金铁口疯疯颠颠的话,连岳相公无故失踪,也不再多问,居然要走,不觉说道:“老爷子……”
恽钦尧没等他说完,截着道:“不用说了,有话回去再说。”
说罢,和淮南子,易华佗三人,当先往大路上行去。恽夫人拉着恽慧君的手,说道:
“慧君,咱们走吧!”跟着三人身后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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