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怪异之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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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翰飞揭开玉盘,里面放着一册薄薄的书卷。封面色作古铜,像是一种特殊绢布制成,十分柔韧,上面题着“公孙氏笔录”五个正指。
陆翰飞自幼得简大先生熏陶,除了练武之外,对经书诗史,无不涉猎,此时看到这卷册子,心知是一代奇人公孙乔的见闻札记无疑。心中一喜,立即回身在石椅上坐下,翻开册子,一页一页的看了下去。
原来公孙乔是前明世家子弟,中举之后。就无意仕进,因家中富有,就带着爱妻单幽兰,遍历名山大卅。以倘佯山水为乐。
有一次,在泰山一处岩穴壁上,无意发现刻着许多图形,经仔细研究,才知是一种契秘武学,一时好奇,花了几天工夫,才把它描绘下来,而且还在洞隅,得到这柄日轮金斧。
夫妻两人,勤学了一年,悟出许多妙用,从此,游侠江湖,男的使用金斧,女的却以祖传的一串白玉连环,当作兵器。江湖上因两人武功奇奥,遂以金玉双奇相称。
这册小手卷上,除了述说公孙乔夫妻当年游历名山大川所见所闻,后面几页,所载全是武功图解,朱笔绘成,不仅工细生动,每一式样,都有口诀注解。
前面一共三十六式,并无名称,画的全是坐像,看去姿势大都相同,但朱笔细注,却特别多,每个字细如米粒,写得密密麻麻,如非目力特强之人,当真没法阅读。
陆翰飞身得南岳简大先生真传,自然识货,一望就知这三十六式,虽无名称,实是一种玄门上乘功夫,完全以练气为主。接着便是十九式日轮金斧,和十九式白玉连环,也是有图有文,注释清楚。
陆翰飞看到这里,心中涌起一阵波澜,只觉自己业已得到武林中传说已久的无上秘学,难怪江湖上那些成名已久的人,为了“石鼓歌”,不惜千里跋涉,纷纷赶上石鼓山去。
他心中不住的波动,暗想:自己要学会这小册子上所载的武功,师傅大仇,就不难报复了。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往下看去。
最后一面,公孙乔特别注明,日轮斧和白玉连环,乃是他们夫妻两人的随身兵刃,入室取宝之人,也必须夫妻合参,才能发挥威力,如果得宝之人,尚未成婚,也必须把白玉连环,转授给将来的配偶。
陆翰飞看到这里,不由微微一怔,心中感到大是为难,自己先前原想出洞之后,把白玉连环,传给楚师妹。
因为北岳司空师叔和师傅先后都死在夏侯律之手,而且楚师妹和自己同上竹仗评,拜谒赛孙膑的,两件兵器,她自然应该分到一件。
只是……只是这小册子上,公孙老前辈有这样规定,自己怎能……
不,这两件兵刃,一件该属楚师妹的,自己说什么也得分给她,只要自己失学会了,再传给她,不让她瞧到这册子上的话就是了。
心中想着,不禁脸上绽出一丝微笑,继续瞧去。
后面一段,是说明进入“石城洞天”走满百步,洞门必会自动阖上,和出去之时的开启之法。
另外还说,这石城洞天,原是苍梧老人所发现,地道成之日,正好遇到自己夫妇,逐以此洞相托,中间的一座,正是老人坐化之地,不可开启,左洞多怪异,千万不可窥视等语。
陆翰飞一口气把小册子读完,接着又往上翻去,要知一个练武之人,见到武功秘笈,哪肯看了一遍就算?
翻到前面三十六式坐像之处,聚精会神,用心详读。好在每一式坐像,都有极详细的注解,他渐渐看得入神,就在地上盘膝坐下,照样练习起来。
要知三十六式坐像,正是至高无上的先天气功,原须循序渐进。
陆输飞南岳一派,练的本来就是正宗内功,他又服过大量蝮蛇宝血,体内含蕴的内功,已极为深厚,只是修为尚浅,无法化为己用。此时一经按图练习,照着口诀,运功行气,居然像水到渠成,毫不费力,不由心中大喜!
一式练完,接着就研读第二式口诀,照着做去。
这样一式又一式的继续练习,不休不止,不寝不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才把三十六式运功坐像,完全做完。
他方才练习,倒也并没觉得如何,此时才一练完,陡觉自己内功和往日练完内功,大不相同!
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情形,自己好像脱胎换骨,另外换了一个人似的!
心知这三十六式运功坐像,收了奇效,不禁心头狂喜,急忙把方才各式练习口诀,重复详细研读了一遍,然后摒除杂念,从第一式开始,连贯做去。
果然才一运气,便觉体内真气如潮,隐挟风雷,随意运行。
一时哪敢丝毫大意,默诵口诀,逐式做去,直待三十六式,一气做完,才缓缓睁开眼睛。
他哪里知道仅是这一阵练功,已足足过了一昼夜时光,温如玉引着阴风煞人,寻到石城峰,因不见陆翰飞的踪影,又废然下峰而去。
但在陆翰飞的感觉上,好像还只有一会工夫,他练功完毕,接着又翻开十九式日轮金斧,按式练习起来。
这十九式斧法,可和方才练功的情形,大不相同。
方才三十六式坐像,虽是玄门最上乘的功夫,但因陆翰飞练的原是正宗内功,练功之道,不外吐纳运气,他原有相当根基,图解口诀,又注释得十分详尽,只要依照口诀把一口真气,如何运行就行,至于火候深浅,那是练功之人本身的修为问题。
也就是说,这三十六式,易学难精,陆翰飞只是依式学会了运气之法而已,但十九式日轮斧法可不同了,每一式都各具奇奥诀窍,妙用变化,虽有图形解释,也只能说出步位手势的正确式样,其中的精微变化,所谓神而明之,存乎一心,决非图文所能绘述。
陆翰飞依照图式,练了半天,只觉这一套手法,看去动作简单,但练起来,却繁复无比。
反复研究,演练了半天,才仅仅练过三招,而且还只是粗通大意,其中的妙用诀窍,仍然没法完全领悟。
陆翰飞只顾练功,早已忘了时间,这一停下手来,顿觉腹中饥饿,同时也想起自己已在洞中耽搁了许久。
而且入洞之初,黑猿就跑得不见踪影,它虽具灵性,总是兽类,不要在洞中乱闯,破坏了洞中景物!
一念及此,不由心头大急。赶忙收起玉盒,揣入怀中,然后翻起长衫,把日轮金斧,贴身藏好,才推开石门,走了出去,又回身把石门阖好。
驻足一瞧,这座空旷的大石窟,除了品字形三道石门,和中间一个八角花圃,依然静寂如死!不但没见黑猿影子,连它的声音,也丝毫不闻。
陆翰飞和黑猿相处过半日,知道它决不会如此安份,三道石门除了自己才从右洞走出,那么黑猿极可能闯进另外两座洞府中去了。
公孙老前辈在笔录中曾说,中间的洞府,是苍悟老人坐化之处,要自己不可开启,左边那座,笔录上只说“洞中多怪异,千万不可前往一窥”,语焉不详,不知所谓“怪异究竟是什么?
陆翰飞心头,也不禁引起好奇之念!
这一会工夫,人已循着花圃走去,目光落到中间两扇石门之上,仔细一瞧,两扇石门依然紧阖如旧,看去不像有人推动的痕迹。
他知道如果黑猿已经闯进去的话,它不会像人一样,依旧把石门关得好好的,那么这位“猿大哥”准是闯到左洞去了!
不好,“左洞多怪异”,它许久没有出声,难道真遇上了什么怪异不成?念头闪电般掠过,立即抬头朝左边石门瞧去。
只见左洞两扇石门,果然已作半开半阖之状!一点没错,这位“猿大哥”当真闯进洞去了!
陆翰飞瞧到这里,哪还犹豫,立即举步朝左洞走去,刚到门口,瞥见壁上画着一个方框,上写:“禁止入内”
这四个字,正当石门边上,看去甚是显著。
陆翰飞心中暗想:这大概因里面有什么怪异,才会禁止人家进去。心中转念之间,忽闻到一股非兰非麝的甜香,直沁鼻孔!
他先前初入白衣公孙乔夫妇那间石室之时,也曾闻到一股香气,后来才知道那阵香气,是从炉中传出,因石室封闭极密,不易散去,是以此时闻到香气,也并不在意,举步往门内跨入。
身子才一入内,只觉室内香雾空蒙,甜香味太过浓重,使人闻了头脑微有昏胀之感!
这座石室,和右洞也稍有不同,右洞进门是一间起居室,公孙乔夫妇的静室,是在起居室右边。
这里进入石门,只是一块略呈方形的空地,和普通人家的庭院相似,中间还有一扇石门,只是虚虚掩着,并没关上。
左右两边石壁,各凿成一排花格子窗,里面还垂着粉红色窗帘,颜色十分鲜艳,似是一种特殊丝绢制成。
这一阵打量,说来较费笔墨,其实只要一跨进石门,便可一目了然。
陆翰飞目光一瞥,就看到那位全身黑毛的“猿大哥”,正躬着一个高大身子,一动不动的站在右侧一排花窗外面,往里瞧得出神!
这情形大是奇怪,自己在右洞耽搁了不少时光,难道它就一直在这里,没有动过?
猿虽然生性好奇,但也生性好动,哪会这般沉得往气?
陆翰飞因“公孙氏笔录”上,曾有“左洞多怪异”之言,有了先入之见,此时再一瞧到黑猿这般情形,也抵不住好奇,立即放轻脚步,悄悄掩到黑猿身边,凑上眼睛,往花格子窗中瞧去。
目光透过轻纱,刚一瞧到石室中央,顿时使地张口结舌,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不,他目光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牢牢吸引住了,再也无法移开!
原来这间石室,布置十分华丽,玛瑙床,珊瑚架,白玉台,水晶镜,珠光宝气,耀眼生花!
床上侧卧着一个全身赤裸的少妇,白玉般们体上,仅覆一方如蝉翼的轻纱,星眸微阁,玉靥生春,当真是容颜绝世,姿态美妙!
曹子建的洛神赋上,曾有:“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誉峨峨,修眉连绢,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环姿艳选,仪静利闭,柔情绰约,媚于语言……”
这些香艳丽藻,千古名句,如果用来形容这个活色生香,不言不动的睡美人,仍有不够之嫌!
陆翰飞乍睹之下,心头猛吃一惊,要待退后,已是不及。
这不过一瞬间事,他心念才动,已觉神驰目眩,像着魔似的一双眼睛,再也离不开玉榻。
同时鼻孔中,也闻到一阵阵浓逾的甜香,人、好像入了梦境似的,神智渐渐恍惚起来!
忘却了自己身在何处?此是何地?
陆翰飞并不是好色之徒,但榻上侧卧的裸露少妇,实在太美了,她美得简直使人眼花缭乱,任何人只要看她一眼,都会情不自禁!
他终究是内功极有根基之人,先前又在右洞石室,练过公孙乔载在册上的三十六式坐功,虽然只是初学乍练,对这至高无上的玄门“先天真气”,谈不上火候,就在神志恍惚之际,灵台突然清朗!
陆翰飞只觉心头骤然一清,狂骇之余,来不及多想,右手一带,一把抓住黑猿毛茸长臂,往后跃退!
匆忙之间,手劲极大,一下拉着黑猿跃出数步。身形乍停,耳中只听“扑通”一声,黑猿一个高大身躯,突然应手而倒,跌倒地上。
他哪里知道黑猿在窗前整整站了一昼一夜,神智昏迷,业已完全失去知觉,心头不由大惊!暗想:这间石室,当真怪异,榻上那个少妇,敢情是什么精怪不成。
但就在这一瞬之间,石门倏然开启,一条人影,像幽灵般从门中闪出!
陆翰飞闻声惊觉,他心中正好想到妖精,只感全身一阵毛骨悚动,来不及察看倒在地上的黑猿,右手迅速一抬“呛”然龙吟,元龟剑脱鞘而出,横剑在手,舌绽春雷,大喝一声:
“何物妖精,胆敢窃据石城洞天,狐迷媚人”?
他这声大喝,无非替自己壮胆,喝声出口,目光同时朝前看去。
石门边上,怔怔站着一个一身红衣的女子,朝陆翰飞上下打量了两眼,秋波闪漾,脆滴滴的说道:“你说什么呀?”
陆翰飞俊目放光,抡着长剑,喝道。“好妖精,你盘踞此洞,兴妖作怪,何用惺惺作态?”
红衣女子脸上大是不悦,道:“你这人怎么揽的?谁是妖精?谁在兴妖作怪?惺惺作态?”
她说得极快,连珠般出口,音若签簧,好听已极!
陆翰飞给她一连串的问话,听得心头大疑,双目盯在红衣女子的脸上,半晌作声不得。
红衣女子催道:“噫,你说呀,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陆翰飞越瞧心中越是嘀咕,对方确实不大像是妖精,那么公孙乔的小册子上,何以又说“左洞多怪异”?何以榻上那个少妇,会如此大胆?何以自己会中邪似的,心神恍惚?
他感到疑窦重重!
尤其这座石城洞天,三百年来,武林中只知白衣剑侣把他们随身兵器,埋藏在一处山中,留待有缘,谁也不知究在何处?就是石鼓山大石鼓上那首题诗,看到的人虽多,但发现白衣剑侣藏宝有关,还是自己师傅第一个发现。而揭开这首诗中之谜,是赛孙膑令狐老前辈,他把两枚古钱,留给了自己。
但仅有古钱,不知藏宝之地,也是徒然,自己身负重伤,被人劫待,由温如玉背着逃到山下,误打误撞的被黑猿背来,原是一件巧合。
再由黑猿摸去古钱把玩,误投石穴,开启石门,更是巧合之事,自己凭了这一连串的巧合,方获得入此洞。
即如北溟真君,在洞侧守了二三十年,还是不得其门而入,可见这石城洞天,自从白衣剑侣坐化之后,就从无一人,进过此洞。
她,红衣女子最多也不过十八九岁,当然不会在洞内生长,她如果不是妖精?那么她是凭什么进来的呢?
红衣女子瞧他目光灼灼,只是盯着自己直瞧,不禁双颊微赧,怒道:“喂,你怎么老是瞧着我,不说话了?”
陆翰飞听得一怔,急忙收转目光,迟疑的道:“你……真不是妖精?”
“妖精?”
红衣女子听得又好气,又好笑,抬目问道:“你说我像妖精?”
陆翰飞尴尬的摇头道:“不……是……”
红衣女子好奇的追问道:“你是不是遇上什么妖精了?”
陆翰飞又摇摇头道:“没……有……”
红衣女子又道:“那么,干吗?你口口声声的叱喝着妖精?”
陆翰飞虽觉对方不像妖精,但心头依然困扰着许多疑团,这就抬头道:“姑娘怎会在这里的?”
红衣女子撇撇嘴道:“你能来?我不能来吗?”
陆翰飞被她问得一怔,忙道:“在下不是这个意思,在下是问姑娘如何进来的?”
红衣女子脸上微显不悦的道:“既然这地方你可以来,我也可以来,你凭什么盘问我呢?”
陆翰飞俊脸一红,还没作声。
红衣女子又造:“譬如,你在这里出现,我有没有问过你?”
陆翰飞暗想:石城洞天的大门,是猿大哥开的,而开启石城的古钱——“石城通宝”—
—乃是自己所有,我自然有权问你。
话到嘴边,红衣女子忽然噗妹一笑,道:“其实告诉你,也不要紧,我是跟在你身后进来的。”
陆翰飞蓦然想起自己进洞之初,正当两扇石门,快要阖起之时,果然有一阵疾风,从身边擦过,等到回头瞧去,只发现一团红影,一闪而逝,原来是她!心念转动,口中不由“啊”了一声,道:“原来那条红影,就是姑娘!”
红衣女子明眸一亮,惊奇的道:“原来你看到了?”
陆翰飞点点头:“姑娘身法极快,在下看得不大清楚。”
红衣女子低头沉吟道:“对啊,二师兄说我‘木石循形’还只练到五成火候,眼力好的人,就会瞧得到,你眼力真不错呢!”
陆翰飞好像听人说过“木石遁形”的名称,但一时却想不起来。
红衣女子指了指地下躺着的黑猿,道:“这猴子是你养的?它闻了‘醉仙香’,你还不把它弄到外面去,在这里是不会醒的?”
陆翰飞听得又是一怔,问道:“你说,猿大哥闻了‘醉仙香’?‘醉仙香’是什么呢?”
他无意之中,脱口叫出猿大哥来。
红衣女子忍不住噗妹一笑,但又很快地抿住嘴唇,才道:“醉仙香,就是这屋子里浓重的香雾咯,全仗着它保护着天仙娘子的尸体,历久不坏,但如果人闻了,就会昏迷不醒,嗜,你怎么会一点事也没有呢?”
全仗“醉仙香”保护着天仙娘子的尸体,历久不坏!
天仙娘子?难道榻上那个裸体少妇,就是天仙娘子?
陆翰飞抬头问道:“你说的天仙娘子,可是……可是……那是尸体?”
红衣女子两颊飞红,羞涩的“嗯”了一声,道:“你快把它弄出去咯,我们到外面再说吧!”
陆翰飞见她吞吞吐吐的不肯多说,自己也不便多问,只好把黑猿抱起,退出门去。
红衣女子跟在他身后,走出左洞,随手闯上石门,一面说道:“前面不是有水地吗?你替猿大哥洒上点凉水,过上一会,自会醒来。”
陆翰飞一想不错,就抱着黑猿一直往前走去。两人默默地穿过敞厅,走到地边。
陆翰飞俯下身去,双手捧起一把池水,但觉这一潭池水,奇寒无比,竟然冻得十指隐隐作痛,心中大感惊奇,慌忙把水洒到黑猿毛脸之上。
红衣女子道:“你方才不是问我天仙娘子吗?你真的没听人说过?”
陆翰飞道:“在下就是刚才听你说的。”
红衣女子点点头道:“我以前也只是听三师兄说过,想不到会在这里看到她的法体,……啊,你不知道天仙娘子,原是魔教圣祖的师妹,后来……嫁给了苍梧真君……”
“哦”陈翰飞想起中间那座洞府,正是苍梧老人坐化之地,口中不期“哦”了一声。
红衣女子奇道:“你原来也知道,哼,我不说啦!”
陆翰飞连忙摇手道:“姑娘别误会,在下只听人说过苍梧老人的名字。”
红衣女道:“你是听谁说的?”
陆翰飞心想:自己师仇未报,得到白衣剑侣藏宝之事,目前还不宜多说,这就顿了顿道:“在下只是在江湖中听到的。”
红衣女子道:“江湖上,在什么地方?”
陆翰飞暗忖:原来她连江湖上都不知道,这可看出她涉世求深,但奇怪的是,她一身武功,却大是不弱!
红衣女子粉脸一红。气道:“你不肯说就算啦!”
陆翰飞连忙解释道:“江湖就是浪迹四方的意思,练武的人,奔南闯北,叫做闯荡江湖。”
红衣女子咬咬嘴唇,笑道:“这就是了,我当你不肯说呢?”接着又道:“后来,天仙娘子死了,苍梧真君为了不让她的尸体腐烂,和生着的时候一样,特地用龙诞香和醉仙香遍洒全室,才一直保存到现在。”
陆翰飞听得恍然在悟,笑道:“不是姑娘指教,在下还当……她是妖精哩!”
红衣女子“嗤”的笑出声来,道:“是了,你一定也……瞧到了天仙娘子的法体了……”
她说到这里又解释道:“你不知道这是魔教中的‘尸柁林’,就是最迷人的尸解,你一定也看得看了迷啦!”
陆翰飞脸上一红,曙啼的道:“所以……”
红衣女子“咭”的笑道:“所以你把找也当作了妖精?”
陈翰飞尴尬的笑了笑。
红衣女子忽然好像想起了什么,盯着陆翰飞,问道:“你是为什么来的?”
陆翰飞被她问得一怔,但他灵机一动,避开正面,故意俏皮的道:“你呢”?
红衣女子也怔了证,嫣然笑道:“我不是跟着你进来的吗?哦,不对,该说跟着你猿大哥来的。哦,也不对,这话说起来长呢,其实我是跟二师兄来的。”
陆翰飞只是听她说着,并没开口。
红衣女子又道:“那是在很远的地方,二师兄说要找一个人,自己走了,我瞧到许多会武功的人一路奔来,我就跟在他们后面,后来这些人和另外一些人,在路上打了起来,我就一个人走了。不想就在前面山中,看到你那猿大哥,背着你朝这里跑来,我觉得奇怪,也追了下来,到了山下,你猿大哥忽然不见了,我找了半天,没有找到,后来我听峰腰上有猿猴的啸声,才找到这里,正好你和猿大哥朝洞里走去,我也悄悄的跟着进来了。”
陆翰飞虽然不知她口中的二师兄是谁?但从她口气听来,她二师兄一定也是为了白衣剑侣的藏宝而来,而且她二师兄要找的那个人,也许就是自己。
红衣女子见他没有开口,忍不住问道:“我方才说的这些话,你听得懂吗?”
陆翰飞暗想:你说的情形,也是自已经历之事,怎会不懂?一面点点头道:“在下听得懂。”
红衣女子喜道:“是啊,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其实你再问我,我也不知道了,那些人不知为了什么,一路匆匆赶来。”
她说到这里,忽然瞧了陆翰飞一眼,欲说又止,但好像又有些忍不住,才柔声道:“其实,我也可以说是跟你进来的,你说对不对?”
陆翰飞听得好笑,这有什么好说的?心中想着,但还是顺着她点了点头。
红衣女子脸上微微发赧,又道:“所以咯,我非告诉你不可。”
陆翰飞莫明其妙的又点点头。
红衣女子缓缓从怀中摸出一本只有手掌大小的册子,瞧着陆翰飞道:“这册‘天魔经’,是我从天仙娘子妆老里发现的,照说你也有份……”
陆翰飞从她的眼神中,可以看出她对这本小册子,十分珍视,但并不隐瞒,居然说出自己也有份的话来!不禁心头暗暗感到惭愧,因为自己得到白衣剑侣两件兵器之事,并没向她实说。
红衣女子话说到一半,忽然望着他道:“咦,你可是觉得热吗?怎会脸红了?”
陆翰飞心中一窘,不好回答。
红衣女子若有所悟的道:“是了,你一定想起天仙娘子来了,其实咱们魔教中人,赤身行法,也是极普通的事。”
陆翰飞听得一惊,原来这红衣女子,竟是魔教门下,不由咦道:“你……”
红衣女子话一出口,也忽然警觉,不待他说出,点点头道:“你感到惊奇,是吗?”
陆翰飞摇摇头道:“没有。”
红衣女子脸露喜容,幽幽说道:“这就好,有许多人听到魔教,就会笑我们是旁门左道。”
陆翰飞道:“邪正这两个字,该从人去分别,一个人行之正则正,行之邪则邪,岂可一概而论?”
红衣女子明眸陡亮,仰脸笑道:“这话我从没听人说过,你知道我听了这话,会有多高兴?
她这一仰着脸说话,吹气如兰,脂香微度,陆翰飞只觉心头微微一荡。
红衣女子又道:“你瞧,我方才的话,还没说完呢,就是关于这册‘天魔经’的事……”
陆翰飞道:“姑娘既然喜欢,就请收起来吧,何况此书是姑娘发现的,理该归姑娘一人所有。”
红衣女子扬了杨秀眉,喜道:“你真是一位君子,照说你也该有份,因为我是跟着你进来,才发现的。只是这册‘天魔经’上,记载的都是魔教不传之秘,我……我……作难也就在这里…·”
陆翰飞道:“这个在下知道,贵教武功,不准传授外人,天龙寺悬为禁例,这书既是贵教之物,姑娘更毋须客气,只管收起就是。”
红衣女子眨着眼睛,感激的道:“你真好,我不知怎样谢你才好?”
陆翰飞道:“姑娘不用说感谢的话,在下曾蒙责教一位老师傅受艺之德,未敢或忘。”
他不知道当日嘉檀尊老传他“火焰刀”乃是一石二鸟之计,是以心存感激。
红衣女子一双剪水双瞳,睁得滚圆,似乎不敢深信,但又相信他不是有假,惊疑的问道:“啊,不知传你功夫的是谁?”
陆翰飞道:“那位老师傅当日曾嘱咐在下,除了报雪师仇,就不准再用,他……他是嘉檀尊者。”
红衣女子喜逐颜开,啊道:“你说的就是我二师兄咯,原来你和二师兄早就认识了。”
她举起纤手.轻轻的掠了掠鬓发,又道:“不知你师傅的大仇,报了没有?”
她说话之间,显得极是关切。
陆翰飞黯然摇了摇头,道:“那天可惜在下功力不足,未能把那恶贼一举除去……”
他一张俊脸,流露出痛苦的回忆,想了想,又道:“不过那贼子好像也伤得不轻,因为老师傅传我的‘火焰刀’,正是克制他‘透骨阴指’的功夫。”
红衣女子惊哦道:“二师兄传你的是‘火焰刀’?”
陆翰飞道:“你也会?”
红衣女子摇摇头轻笑道:“我不会,我学的是‘透骨阴指’,所以,如果我和你动起手来,我准会吃亏。”
她说到这里,忽然脸上一红,仰着脸,低低的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
陆翰飞道:“在下陆翰飞。”
红衣女子偏头想了想,道:“陆翰飞?这名字我好像听人说过,哦,对了,这一路上,我听许多人都在说你……我叫姬红薇。”
等她说到最后一句,声音轻得只有她自己可以听到,不,陆翰飞也听到了!
但就在此时,只听一声低啸,黑猿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它感到无限惊奇似的,两只火眼金睛,瞧瞧姬红薇,又瞧瞧陆翰飞,毛手不住地抓着耳朵,一阵“吱”“吱”乱叫。
姬红薇觉得好玩,拍手道:“啊,猿大哥醒过来了?”
黑猿一张毛脸,兀是惊疑不定,它敢情弄不懂在这石洞之中,怎会忽然多出一个美丽的姑娘来?
陆翰飞连忙笑道:“猿大哥,这位是姬姑娘。”
黑猫似懂非懂的嘻着大嘴,只是傻笑,口中“吱”“吱”叫了两声,拔脚朝洞外跑去。
陆翰飞回头朝姬红薇道:“我们来了很久,也该出去了。”
姬红薇抬头一笑道:“对了,这里没有昼夜,真不知过了多少时间了呢,我们这就走吧!”
说着,人已翩然掠起,朝甫道奔去!
陆翰飞也不再停留,跟在她身后,匆匆走出,只见姬红薇该奔近洞口,忽然伸手朝石壁上按去!一阵“隆”“隆”大响,两扇大石门,接着徐徐开启,强烈的阳光,从洞外直射进来。
陆翰飞心头大奇,问道:“姑娘怎会知道这开启石门之法呢?”
姬红薇回头笑道:“天仙娘子在那本小册子上,就记载了石门开启之法,只可惜我没找到‘石城通宝’,下次不能再来了。”
说话之时,大家已走出石门,只听身后又是一阵隆隆大响,大石壁又已恢复了原状。
黑猿一双毛手,只是掩着耳朵,瞧得发怔。
姬红薇回头瞧着陆翰飞问道:“你是不是也要下山去?”
陆翰飞给她问得一怔,急忙点头道:“在下尚有急事,自然就要下山。”
姬红薇喜不自胜的道:“这就好,我们正好一起下去咯!”
陆翰飞没有答话,忽然走到黑猿的跟前,作了个揖,道:“猿大哥,我多蒙你山下救来,此恩此德,永远不会忘记,只是我师仇未报,还有许多事情待办,此刻,就要下山去了,以后我一定会来看你的,再见了。”
黑猿听他要走,好像大感失望,毛脸登时流露出依依不舍之色,口中急得“吱”“吱”
乱叫。
姬红薇道:“猿大哥,以后我也一定会来看你的。”
黑猿抓头挖耳的只是瞧着两人,忽然它走近陆翰飞身前,口中低啸了两声,毛手连比,蹲下身去,意思仍要陆翰飞伏在它身上,背他下去。
陆翰飞心中一阵感动,连忙摇手道:“猿大哥,不用了,我自己会下去的。”
黑猿偏着头瞧瞧他,口中欢呼一声,身子跃起,毛手招了两招,就朝崖下纵落。
姬红薇笑道:“猿大哥已经下去了,我们快走吧!”说着跟踪往崖下掠去。
两人一猿,沿壁而下,不多一会,已走到山涧尽头,陆翰飞眼看黑猿只是跟在自己身后,不肯回去。
心中也油然生起别离之情,急忙回身道:“猿大哥,不要再送了,你快回去吧!”
黑猿依依不舍的点着毛头,口中低啸了两声。
姬红薇也回头道:“猿大哥,我们走了。”
她引着陆翰飞,从白雾蒙蒙的断梁上,越过山涧!
黑猿隔着山涧,还在长啸不止。
陆翰飞一时兴起,也仰天发出一声长啸!
他此时不仅武功全复,尤其练了公孙乔绘的三十六式“先天真气”,坐功图解,本来蕴积体内的蝮蛇宝血,业已全都化散,此时的功力,比之未受伤前,不知精进了若干倍!他这一声长啸,清越呼亮,直若凤鸣,只听群山响应,余音袅袅,历久不绝!
姬红薇瞧着陆翰飞惊喜的道:“原来你有这般深厚的功力,我想你武功一定很高。”
陆翰飞自己也想不到这声长啸,劲气会有如此充沛,心头也着实暗暗惊奇,难不成那三十六式行功坐像,会有这大的效果?
姬红薇看到他神色有点迷惑,也只当他还在怀念着猿大哥,她正想开口,忽然“咦”了一声,低低的道:“有人来了,我们走吧!”
陆翰飞抬头瞧去,果然正有一人,沿着山涧缓缓走来!
那人一身蓝布衫裤,像是个樵夫打扮。
姬红薇从来也没有和男人走在一起过,瞧到有人走来,只是低着头走路,不敢再和陆翰飞说话。
双方距离,渐渐走近,原来那只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头,腰背微弯,走路也显得有点吃力。但当他走近两人身前,忽然停住脚步,朝陆翰飞打量起来。
陆翰飞原先因这位老人只是普通樵夫,而且看出他不像是个会武的人,也就并不注意。
此时一见老人停住脚步,朝自己打量,心头泛疑,不由也朝老樵夫瞧去。
那老樵夫看了陆翰飞几眼,含笑问道:“这位相公,可是胜陆?”
陆翰飞听得一怔,抱拳道:“老丈如何知道在下姓陆?”
老樵夫又道:“相公尊名可是翰飞?”
陆翰飞心头大疑,皱皱眉道:“在下正是陆翰飞。”
老樵夫似乎还不大相信。追着问道:“那么相公可是从南岳来的?”
陆翰飞知道许多武林中人,为了白衣剑侣的藏宝,一路追踪,自己已经碰上过不少人,都是一般相问,心头不禁冒火,冷冷的道:“不错,在下就是南岳门下陆翰飞。”
老樵夫哈哈一笑,自言自语的笑道:“那是不会错了。”
陆翰飞不耐的道:“老女到底有什么事?”
老樵夫吁了口气,脸露喜色道:“老汉总算等到相公了。”
姬红薇站在一旁,瞧着老樵夫唠唠叼叼的说了半天,还没说出什么事来,不由插口道:
“老丈,你有什么事,说出来就是,这么吞吞吐吐的干吗?”
老樵夫对姬红薇的催促,浑如未闻,依旧望着陆翰飞道:“那么相公刚才是从石城峰下来的了?”
陆翰飞不禁一怔,自己从石城峰下来,他如何会知?心中想着,还没开口!
姬红薇接口道:“我们问你的,你一句也没有回答,你倒盘问得这么详细。”
老樵夫瞪了她一眼,道:“老汉受人之托,自然就要问得详细一点。”
陆翰飞听他说出受人之托,心中更是动疑,急忙道:“老丈究系受何人之托?要找在下?”
老樵夫道:“老汉收了人家三两银两,在这里等候相公,今天已是第三天了。”
他说了半天,还是没说出头绪来。
陆翰飞索性瞧着不再作声。
果然,那老樵夫因没人答话,继续道:“老汉这三天来,一直守在这里,等候相公,因为老汉受人之托,而且那人一再叮嘱老汉,非瞧到相公这样打扮的人,非盘问得一清二楚,才可说出。”
陆翰飞听他说得郑重,敢情确有重大之事?但继而一想,自己当时身负重伤,被温如玉背着一路奔走,原是为了避开追踪之人,并无一定目标,后来被黑猿背上石城峰,也只能说是巧合,哪会有人知道?老樵夫说是受人之托,在这里等了三天,岂非怪事?
姬红薇道:“你现在都问清楚了,有话快说咯,这般吞吞吐吐的,真是急死人啦!”
老樵夫道:“那人有一件书信,要老汉亲手交给相公。”
“书信?陆翰飞越听越奇,那人怎会知道自己从石城峰下来?却巴巴地叫人等在这里,留下书信?
“老汉受人之托,难道还会骗你?”
老樵夫颤巍巍的探手入怀,摸出一封信柬,递到陆翰飞手中,道:“那人再三叮嘱,要老汉亲手交给相公,相公允瞧瞧信封,可曾错了?”
陆翰飞接过信柬,低头一看,只见信封上写着:
面交
陆翰飞相公亲拆
内详
陆翰飞看得大奇,这封信果然是给自己的,不知留信的人又是何人?
姬红薇好奇的道:“这信是给你的?”
陆翰飞点点头,正待拆开信封。
老樵夫忽然伸手一栏,道:“相公且慢。”
陆翰飞抬头道:“什么事?”
老樵夫道:“那人关照老汉,要老汉转告相公,这封信,要离开这里,才能拆看。”
姬红薇道:“奇怪,拆信也有什么地方能拆?什么地方不能拆的?”
陆翰飞道:“那是为了什么?”
老樵夫耸耸肩道:“这个老汉就不知道了,老汉只是照他的话,转告相公罢了。”
话一说完。就转身走去。
陆翰飞手上拿着信柬,一时当真不知是拆好?还是不拆好?一面连忙叫道:“老丈请留步。”
老樵夫转头道:“老汉已经把要说的话,都告诉相公了。”
陆翰飞道:“这信不知是什么人交给老丈的?”
老樵夫大笑道:“当然是你相公的朋友。”
陆翰飞道:“在下是问老丈,这人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樵夫不耐的道:“现在是你盘问我了?人总是人的样子,难道还会是鬼?待会,你看过信,不就明白了?老汉可没时间和你多扯。”
他边说边走,渐渐去远。
姬红薇等老樵夫走远,偏着头道:“他走开了,现在你可以拆开来瞧啦!”
陆翰飞为了持重,摇摇头道:“这人既然叫我离开这里再拆,也许另有缘故,我们就离开这里再拆吧。”
姬红薇嗤的笑道:“你这人真是老实,他要你过了十年再拆,你也等上十年?”
陆翰飞等道:“所谓离开这里,只要再走远些,也就是了。”
姬红薇道:“我想,这写信的人,一定知道你的脾气,要是换了我,早就拆开来瞧了。”
两人边说边走,脚下加快,一阵工夫,已盘出山脚。
姬红薇忍不住道:“喂,你现在可以拆了。”
陆翰飞心想:你倒比我还急!
当下依言拆开信封,抽出信笺,只见上面写着:
“石城之行,弥足欣慰,见字希速去君山,附柬一纸,抵君山后开拆。
除信笺之外,果然附着一个密封!
陆翰飞瞧得心头猛跳,这一行苍劲行书,自己最熟悉也没有了,这是赛孙膑令狐老前辈的笔迹!和石鼓山前,由船老大交给自己的那封信,笔迹完全一样,甚至连信上口气,也完全相同!
令狐老前辈,乃是自己亲眼目睹丧在他师兄夏侯律的“透骨阴指”之下,而且是自己亲手替他埋葬的。
这真是怪事,但这封信,却明明是令狐老前辈写的,决不会错!
姬红薇瞧他看完书信,脸色大变,只是拿着信笺发呆,不禁奇道:“喂,你怎么了?这封信是不是你朋友写的?”
陈翰飞并没回答,忽然想起当日看完赛孙膑的信,曾匆匆收入怀中,不知是否还在?他来不及回答姬红薇的话,迅速伸手入怀,一阵掏摸,差幸并没失落,急忙取了出来,但因方才从石城峰下来,飞越山涧断梁之时,衣服全被飞瀑溅湿,这封信业已被水浸湿,小心翼翼的把信笺取出,缓缓揭开。
这一揭开信笺,顿时把陆翰飞看得目瞪口呆!
原来那张信笺上,除了原有的两行行书,写着:
“身后无所谓,古钱两枚,佩之大吉。”
今晚二更,可去痤骨之处,潜伏暗吸,慎匆出手。
知名具”
另外,经浸湿之后,赫然多出八个朱红小字,那是:
“九嶷石城惟宝可通”
陆翰飞差点惊叫出声,令狐老前辈他真有未卜先知之能?好像什么事都会在他预料之中,就以这封信来说,当时也没有发觉中间还另有秘密,要不是经水浸湿,始终不会发现。
再看两张信笺,笔迹丝毫不差,果真出于一人之手!陆翰飞不由恍然大悟,方才那个老樵夫,分明就是他老人家。
难怪他走路之时,显然有点不同!
难怪他要自己离开那里,才能拆信!
那么石鼓山那一幕,只是假戏真做而已,他老人家根本就没有死!
江湖上人叫他灵狐仙,他当真亦狐亦仙!
哦,他要自己速去君山,难道君山有什么紧要之事?另外附着的这封密柬,要到了君山,才能拆看,不知又是何事?
心念电转,急急收起信笺,塞入怀中,一面朝姬红薇拱拱手道:“在下另有急事必须立即启程,姬姑娘请恕在下要先走一步了。”
话声一落,正待跨步走去!
姬红薇只觉心头一急,叫道:“喂,你等一等!”
他目光和姬红薇一接,只见她一双秋波,含情脉脉,只是怔怔的瞧着自己,状若不胜幽怨!
半晌,没有说话!
陆翰飞心中也有点恍惚,这是一种无可言宣的感觉!
她没有作声,但她脸上的表情,已经说出来了。
心头多少难言事,尽在秋波一转中。
他同样感到惆怅,会短离长,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临歧相对同惆怅,只为萧郎是路人。
姬红薇缓缓举起纤手,轻轻摇动了一下,道:“没有什么,你去吧!”
陆翰飞一抱双拳,说道:“姑娘珍重。”
转身迈开大步,朝山下奔去。
山风吹拂着地飘逸的蓝衫,有如一朵出岫轻云,冉冉地在山壑之间浮动,渐渐去远,渐渐消失!
姬红薇如像失去了什么?空虚、寂寞,同时袭上心头,这是十八年来,从未尝到过的滋味!
相思味有甜中苦,尝着苦偏不肯抛!
她怔怔的立在山前,不知是追上去好,还是……
一声轻微的冷笑,起自身后。
姬红薇有如刚自梦中醒来,慕地回过头去。
只见右侧林中,缓缓走出一个身穿月白儒衫,面目姣好,但散披着一头红发的怪人。
姬红蔽差点惊叫出声,因为这人来得怪异!
不,该说生得怪异,打扮更是古怪!
说他是男的?他面貌姣美,柳眉凤眼,瑶鼻樱唇,和一张桃花似的玉脸,该是女的,说是女的?她身穿月白儒衫,足登薄底快靴,又是男人打扮。
说她美?一头红发,被散两肩,说她丑?又娇媚如花!
姬红薇虽然出身魔教,她几曾见过这般非男非女,又美又丑的怪人?她惊怯却步,两只眼睛瞪着徐徐逼近的红发怪人,颤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红发怪人两只眼睛同样瞧着姬红薇,口中同样问道:“你是什么人?”
姬红薇心中害怕,不自禁的又后退了一步。
红发怪人冷漠的道:“我问你是什么人,你听到了没有?”
姬红薇听他说话的声音,冷漠之中,甚是娇脆,分明是个女子,心头怯意稍减,抬头道:“我叫姬红薇,你呢?”
红发怪人在她身后站定,依然冷冷的道:“赤发仙子。”
“赤发仙子?”姬红薇瞧瞧她一头赤发,凝眸道:“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赤发仙于格格一笑,道:“仙子是男的?还是女的?”
姬红薇胆子一壮,笑道:“原来你也是女的?”
赤发仙子并没作答,冷峻的道:“你在什么地方遇上他的?”
“他?”姬红该惊奇的瞧着她,问道:“你是说陆相公?”
赤发仙子鼻孔里“唔”了一声。
姬红薇面有点发烫,低低的道:“石城峰石室里面。”
“他果然在里面!”赤发仙子自言自语的说着。
姬红薇道:“你也认识陆相公?”
赤发仙子两道冷厉的目光,忽然一抬,问道:“你们怎样进去的?”
姬红薇反问道:“你干么,要问得这么清楚,你如果是陆相公的朋友,我就告诉你。”
赤发仙子怔得一怔,接着幽幽叹了口气道:“以前也许是,但现在不是了。”
姬红薇睁大眼睛,疑惑的道:“这话我听不懂,哦,那封信就是你叫人送给陆相公的?”
赤发仙子摇摇头,表示不是,接着又适:“你听不懂就算了,其实我自己也不懂。”
姬红薇疑惑的瞧着她,说道:“你不是问我怎么进洞去的吗?我去的时候,瞧到大石壁上,开着很大一道石门,我瞧着好奇,就悄悄的走了进去。后来,石门忽然关了起来,我无意之中,在一间石室里,瞧到祖师仙娘天仙娘子的法体……”
赤发仙子脸上掠过一丝诧异,插口问道:“你是魔教门下?”
姬红薇点点头,续道:“后来陆相公也闯进去了,咭,他把我当作妖精呢,后来我们就出来了。”
赤发仙子关心的道:“你可曾发现什么?譬如说,他拿到什么东西?”
姬红薇摇头道:“没有啊,陆相公没有说起。”
赤发仙子疑惑的点点头,沉默有顷,忽然抬头道:“你喜欢他吗?”
“我?”姬红薇吃了一惊,脸上一阵发赧,微微摇头,声音说得极低,道:“我不知道……其实我们才认识没多久。”
赤发仙子匀红的脸上,开始绽出一丝笑意,徐徐说道:“我看得出来,你是喜欢他的,不然,他走了,你为什么瞧着他背影,怔怔的发呆?”
姬红薇被她说得脸上更红,娇羞道:“啊,原来你早就来了,你坏死了?”
赤发仙子用手掠掠红发,格格笑道:“我还知道你想跟他下去,是吗?”
姬红薇小嘴一噘,道:“你怎会知道我心里的事?”
赤发仙子眼珠转动,嗤的笑出声来,道:“我自然瞧得出来,我是……”
无意之中,说出“我是过来人了”,但话一到嘴边,连忙改口道:“这是一件艰苦的事,唉!你要是真的喜欢他,你就和我一起去……”
姬红薇陡然眼睛一亮,急急抬头问道:“你知道陆相公到哪里去的?”
赤发仙子心中暗暗叹息,一面点头道:“我自然知道。”
姬红薇脸上忽然露出犹豫之色,低下头去,幽幽的道:“让我想想,我该不该眼下去呢?”
赤发仙子挽着她手臂柔声道:“不用想了,我们跟下去,不会错的!”
于是,两条人影开始在起伏的山林间移动,一起朝山下驰去。
陆翰飞因赛孙膑信上,曾有“见字希速去君山”之言,另外一封密柬,更须赶到君山,才能开拆。
他知道这位神出鬼没的令狐老前辈,既然说得这么神秘,相信一定事关重大,别过姬红薇,立时施展轻功,朝山下跑去。
一口气跑了二十几里路程,赶到一处镇甸,因腹中饥饿,就找了一家面馆走入,坐定之后,唤过店伙一问,才知这里叫庐家铺,到岳阳少说也有千里行程,偏僻小镇,自然买不到马匹,湘南水道交叉,自己不如改走水路,来得方便。心中略一盘算,便朝店伙问道:“你们这里,可有到岳阳的船只吗?”
店伙含笑道:“我们这里,只是一个小镇,相公搭便船,非得到嘉禾才有,不过,从岳阳来的船回程回去,碰凑巧,也是有的,小的去给相公问问就是。”
说着,转身出去。过了一会,那店伙匆匆回来了,笑道:“相公真还凑巧,刚好有一只船,回岳阳去,就要起碇了,相公吃点东西,就好上船。”
陆翰飞听得大喜,连忙称谢,匆匆吃了碗面,和一盘包子,付过店帐,便由店伙领着朝江边走去。
果见一只双桅大船,正在收锚待发!
岸边上,站着一个青衣少女,一手又腰,似在等人。
店伙引着陆翰飞,走近埠头,朝船老大模样的人,打了个招呼,就让陆翰飞上船。
陆翰飞谢过店伙,正待往跳板上走去。
那青衣少女忽然伸手一栏,娇声喝道:“你是干什么的?还不走开?”
陆翰飞听得一怔,举目瞧去,只见这青衣少女黛眉如画,星目含光,望去不过十五六岁,秀发披肩,一袭半长不短的青衣,腰束丝条,斜插一柄两尺长的带鞘短刀,不知是何路数?
那青衣少女眼看陆翰飞只是朝自己打量,不禁脸上一红,叱道:“你目光灼灼,姑娘早就知道你不是好人,再不走开,姑娘要不客气了!”
陆翰飞一皱剑眉,抱拳道:“姑娘不可误会,在下是搭船到岳阳去的。”
青衣少女柳眉一挑,道:“不成,这船我们已经包了。”
船老大瞧到青衣少女和一位读书相公争执起来,也连忙钻出蓬来,陪笑道:“姑娘这位相公方才早已和老汉说定了的,我们只是回岳阳的便船,本来早就开了,就是因为这位相公,还在岸上吃面,关照老汉等上一阵……”
青衣少女娇叱道:“不成,我说过要包,就是要包,他早和你说定,你现在告诉他,也来得及呀。”
船老大满脸尴尬的道:“姑娘原谅,老汉这条船,原是搭载乘客的,来的都是官客,姑娘如果先来,说好要包,不准另外搭客,老汉也不会答应这位相公了。只是这位相公,说得在前,老汉怎好再回覆这位相公?依老汉说,大家都是到岳阳去的,好在咱们这条船,船舱宽大,大家将就些,也就好了。”
陆输飞听船老大帮着自己说话,也就含笑道:“在下因急于赶赴岳阳,请姑娘多多包涵。”
青衣少女自知理屈;但她敢情奉命行事,一时急得满脸通红,怒形于色,两只眼睛盯着陆翰飞盛气的道:“你可知道谁要包这条船?”
陆翰飞听她口气极狂,心头也不禁有气,微笑道:“难不成是皇帝老子要包?”
青衣少女冷笑一声,道:“皇帝老子算得什么?告诉你,这条船是我们小姐要包,识相的就快走开。”
陆翰飞朗笑一声,道:“别说这船原是在下先说定的,冲着你这句话,我也非坐不可!”
青衣少女向陈翰飞腰间长剑,瞥了一眼,怒声道:“哼!瞧你带着长剑原来还会上几手。”
话声出口,身形忽然斯近,左手疾伸,向陆翰飞有腕扣去!身法迅速,出手快如闪电!
陆翰飞没到青衣少女会突然出手,向自己抓来,心头微微一怔,但在这一怔之际,对方纤纤玉指,已是快要抓上自己手腕!
试想以陆翰飞此时的功夫,青衣少女哪想抓得到他?五个指头,堪湛要接触到陆翰飞衣袖,陆翰飞微一侧身,刚好让开她一抓之势!
青衣少女瞧他轻轻一闪,便已避开自己一招擒拿,脸上略微飞出一丝诧异之色,口中叫道:“好啊!”
声出人到,第二招擒拿手,随着抓来。
陆翰飞剑眉微微一皱,凭自己的身份,哪好和人家一个丫环动手?她还没攻到,脚下移动,又让了开去!
他虽然两次让开,但心头却也暗暗惊奇,青衣少女只是一个丫环,而且年纪尚幼,这出手两招,竟然快速矫捷,即是江湖上成名高手,也不过如此,要是换了从前的自己,除非出手化解,只怕难以避得开她一招。心中想着,已一连让过青衣少女四手擒拿。
船老大瞧到青衣少女竟然如此泼辣,敢对读书相公动手,站在后梢,直是摇头。
青衣少女连出四手,全被陆翰飞闪开,一时又羞、又急、又怒、手法一变,立时易擒为打,双掌翻动,一口气攻出五招。这一易擒为打,两只雪白的手掌,宛如漫天飞花,掌掌都向陆翰飞要害下手!
陆翰飞看她愈打愈快,出手狠毒,心头不禁大怒,剑眉一剔,大声喝道:“你还不住手。”
他此时内力,何等深厚?这一大喝,声色俱厉,震得青衣少女耳鼓嗡嗡作响,不禁呆得一呆。
忽然一个苍老声音,沉声喝道:“小珠,你怎好对这位相公无礼?”
那青衣少女敢情叫做小珠,她听到喝声不由脸色一变,急忙垂下手来,急着分辨道:
“邵公公,你来得正好,我们包了的船,他……他非搭不可,我……我……”
陆翰飞闻声瞧去,只见离自己不远之处,不知何时多出一个仆人打扮,弯腰驼背,身穿黑衣的老头!
心头不期一怔,暗想:凭自己的功力,这老仆人到了五丈以内,居然没有发觉,此人轻功之高,可想而知。
这一婢一仆,身手已然如此,他们的主人,不知又是何等人物?
那老仆人向青衣少女叱道:“小姐就要到了,你还不快上船去打扫打扫?”
小珠慌忙答应一声,急急朝船上奔去。
老仆人回过身子,朝陆翰飞拱手道:“无知小婢,冒犯相公,请相公多多原谅。”
陆翰飞还礼道:“老管家好说,在下因有急事,赶去岳阳,早已定好了船,不想这位姑娘坚要包船,才引起误会。”
那船老大立时接口说道:“老管家,这位相公,说得不错,老汉原已答应了这位相公,姑娘来问船之时,老汉是说咱们这条船,船身较大,舱位也有几间,好在搭船的又只有这位相公一个人,也并不妨事,哪知姑娘只是不依,请老管家多多担待点儿。”
老仆人瞧了陆翰飞一眼,脸露为难之色,道:“照说这位相公,既然先已讲定,自然不能勉强,只是……只是……老朽想和这位相公情商,能不能另外再雇一条?”
陆翰飞听得心头冒火,忖道:这当真忒也不通人情,你知道要我另雇一条,难道你们不能另雇一条吗?你们越是如此,我就偏不答应。心念转动,不由朗朗笑道:“老管家既知在下讲定在先,老管家何不另外再雇一条?”
一面回头说道:“船老大,这条船,就算在下包了,你替我开船。”说着,举步朝船上走去。
老仆人脸上神色一变,勉强笑道:“相公且慢,这事老朽也作不了主……”
陆翰飞正待发作,瞥见几个青衣少女,簇拥着一乘暖轿,如飞而来。
老仆人急忙低声道:“相公务请稍待,容老朽禀过敝上。”
这一瞬工夫,那乘暖轿,业已奔近,在江边停住。
陆翰飞因心中有气,背着双手,卓然而立。
老仆人不待陆翰飞回答,慌忙趋近轿前,状极恭敬,低低说了一阵。
双方距离还远,老仆又说得极轻,是以并没听得清楚。
但他话才说完,只听轿中一个娇柔的声音说道:“这条船既是人家相公选定了,怎好勉强?这里如果找不到另外的船,就和那位相公情商,看看能不能让出一间舱位?”
这话说得声音婉转娇脆,柔甜悦耳!
老仆人连连应“是”,立即朝陆翰飞走来,拱手道:“敝上吩咐,要老朽和相公情商,不知能不能让出一间舱位?”
陆翰飞暗想;你早这般说法,我也不会坚待了,心中想着,一面含笑道:“在下原只一人,你们需要多少,只管使用就是。”
老仆人连忙道谢,回身向轿中禀过,软帘启处,三个青衣小婢,从轿中扶出一个身穿白缎绣花衣裙,外披天蓝斗篷的少女,缓缓朝船上行来!
陆翰飞因有使女们挡住视线,没瞧到她面貌,但光从这付娇怯模样瞧去,不像是个练过武功之人!
可是看她身边三个青衣小婢身法,轻捷无比,分明都有一身武功,而且武功还全非弱手,但这些人又不像常在江湖走动的人物,当真使人有莫测深高之感!
陆翰飞心中开始对她们感到惊异,不知那位小姐,究竟是何等人物?
就在他沉思之际,三个小婢已像捧凤凰似的簇拥着她们小姐,进入舱去。
陆翰飞傲然一笑,跨步上船,但当他一脚跨进船舱,不期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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