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磨刀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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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原是好奇的动物,尤其是练武的人,看到了另一个人的武功,有特别成就之处,好奇的意念,自会油然而生!
君箫总究是年轻人,本来嘛,初生之犊不畏虎,何况他一身武功,精进到自己都摸不清楚。
艺高自然胆大,这时看到使“浮光掠影身法”的人,早就把小青和“北字十三号”一再警告他的话,忘得一干二净,口中微微吸气,人已随着疾拔而上,飞上树梢!
这一刹那,君箫登时领悟了一件事,那就只限于谷中花林,虽有五行奇门布置,但那只限于花林之中,会受到阵法淆惑,不谙阵法的人,就会越走越迷失。
如果你一下登上林梢视线宽阔,谷中景象,悉呈眼底,阵法的阻碍,自然失去了作用。
闲言表过,却说君箫飞身上林,目光迅速一扫,就朝西北首那道人影掠去的方向追了下去。
他此刻急于想追上那条人影,施展“天龙御风身法”,身若龙飞,在树杪林梢,划空飞过,快得如同电闪,但他毕竟比那道人影迟了一步!不,他看到那人影之时,人家已在远处那就算你轻功和他同样高明,起步已迟,也不易赶得上人家。
埋恨谷西北首,是一条峡谷,(君箫等人住的石屋,是在东北首)一道清溪,从峡谷中曲折流出,水清而浅,潺潺有声,静夜之中,听来极富诗意!
小桥,流水,人家!
君箫并不是寻诗来的,他飞身下地,跨过小桥,沿溪走了几十步路,峡谷朝左弯去,才转了一个弯,便已到了尽头处,那是一个溪流汇聚的小潭,潭边有一间石屋。
屋中无灯,屋前溪边,有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在佝偻着身子,用手拂水,霍霍地磨着刀。
他口中还在哼着小调:“磨刀老人善磨刀,磨刀溪上磨宝刀,七十老人不服老,宝刀不老乐逍遥……”
“他是磨刀老人!”
君箫听到歌声,心头方自一喜,自己要找的磨刀老人,居然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他方自一喜,接着又不觉悚然一惊!
原来在磨刀老人背后,远处还隐约绰绰站着一个人,那不是常夫人,还会有谁?
君箫立时想到方才那道“浮光掠影身法”的人,敢情就是常夫人无疑,差幸自己在她右侧,又走的很小心,才没被对方发觉!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磨刀老人身后,一直不曾开口,是以磨刀老人并不知她的来临,口中依然哼道:“磨刀老人善磨刀,磨刀溪上好磨刀,七十老人不服老,宝刀不老乐逍遥……”
这四句歌,正是他自己编,大概已经哼了几十年,一边哼着,磨来不徐不疾,哼的也不高不低,显示他手法纯熟,磨刀是他的一种乐趣!
常夫人虽然没有发现君箫,但君箫已经惊出一身冷汗,瞬息凝神,缓缓的退后了几步,隐入一株树身后面,伏下身子。
就在他后退之际,只听常夫人冷冷地道:“你好了没有?”
磨刀老人正在磨得入神,闻声不觉一惊,急忙放下手上钢刀,站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道:
“小老儿不知夫人驾到
常夫人不待他说下去,截着道:“我问你磨好了没有?”
磨刀老人哦了一声,慌忙陪笑道:“好了,好了,这已经是最后一把了,夫人可以验看,每一柄刀,都锋利得可吹毛立断。”
说着,一掳袖管,伸手从溪水中,陆续捞出一口口寒光如雪,看去隐泛青光的狭长钢刀,刀锋其薄如纸,一望就知十分锋利。
君箫心中暗暗哦了一声,忖道:“这些刀,大概就是明天练习‘四九刀阵’用的了!”
常夫人只瞥了一眼,嘉许地点点头,说道:“不用看了,明天我会要小青来点收的。”
说完,转身朝外行去。
磨刀老人躬着身道:“小老儿恭送夫人。”
常夫人渐渐去远,磨刀老人依然把方才从溪中捞出来的钢刀,一口口十分小心地沉入水中,正待回进屋去。
君箫急忙闪身而出,叫道:“老前辈。”
磨刀老人听得一怔,迅速转过身来,目光一注,问道:“小哥是什么人?”
君箫双手抱拳,作了个长揖,说道:“在下君箫,特来找老前辈的。”
磨刀老人微微摇头道:“老汉并不认识小哥。”
君箫道:“是的,老前辈并不认识在下,但老前辈想必认识曹娥孝女庵的一位佛婆吧?”
磨刀老人面色微沉,说道:“老汉不认识。”
君箫一呆,问道:“在下想请问一句,老丈是磨刀老人,不错吧!”
磨刀老人道:“老汉正是在磨刀溪上替人磨刀的老人,但磨刀溪上,有没有另外一个磨刀老人,老汉就不知道了。”
“替人磨刀的老人”,和“磨刀老人”,听来就像另有其人!
君箫不由一怔,说道:“在下带来了老丈一件蓝布大褂,如果是老丈的东西,老丈自己总该认得出来吧?”
磨刀老人脸上微有惊诧之色,说道:“老汉的大褂?晤,大褂呢?小哥拿出来给我瞧瞧。”
君箫道:“蓝布大褂不在在下身上。”
磨刀老人截然道:“那就不用说了。”
说完,回身欲走。
君箫道:“老丈,蓝布大褂就在在下包裹之中,在下这就去拿。”
磨刀老人摇手道:“不用了,老汉磨了一天刀,已经腰酸背疼,就要睡了,小哥还是明晚再来吧。”转身走进石屋,“砰”的一声,关上了木门。
君箫看他虽然不肯承认,但言词闪烁,分明就是自己要找的磨刀老人无疑,敢情他不相信自己。
这也难怪,身在诡异神秘的谷中,自然谁都存着戒心。
君箫不敢多事停留,当下就飞身掠起,依然踏着树梢而行,他方才已经认清方向,自然很快就找到自己居住的石屋。
一宵无话,第二天一早,天色堪堪破晓,罗光就来叩门,在门口大声叫道:“君爷,快起来,大家就要集合了。”
君箫迅速地跨下木榻,开门出去。
罗光躬躬身道:“君爷早,你老快洗把脸,集合的钟声,就要响了。”
君箫问道:“要到哪里去集合?”
罗光道:“就在南首草坪上,从南首一条小径穿出去就到了。”
伸手指指南首花林间一条小径,忽然压低声音说道:“今天可能就要开始训练‘四九刀阵’了,君爷把刀阵记下来了,小的晚上来拿。”
君箫不便多说,只好点了点头。
罗光又道:“小的还有事去,告退了。”
说罢,回身就走。
君箫洗了把脸,就听到一阵“噹”“噹”的敲钟之声,连续响起,一时不敢怠慢,急匆匆佩好铜箫,背起剑囊,赶着出门,依照北字十三号指点,朝南首一条小径奔去。
花林间小径曲折交叉,忿道极多,只有这条小径,却是直的,而且很快就穿出花林,前面就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坪。
草坪中间,布置和昨晚一样,上首放一张长条桌,中间是一把高背椅,左右两边,放着三把椅子。
长案前面,正有两队人,在迅快的集合。
左首一队,一共二十六人,站在最前面的是领队,一个道家装束,黑髯飘胸的道人,肩负长剑,手执马尾尘拂,正是衡山派第二高手史清尘,(君箫并不认识他),这一队的人,敢情已经训练了一段日子,是以很快就列成了队形。
君箫奔出花林,看到有不少人纷纷地从东、北两处花林奔出,他立时就想到这片草坪,敢情是居埋恨谷“北区”之中,许多石屋,就围着这片草坪而建,因此大家很快就能在草坪上集合。
从东、北两处花林间奔出来的人,都奔向右首一队,大家也正在依次列队。
右首这一队的领队,也是一个道人,身穿天蓝道袍,肩负青穗长剑,正是武当派徒孤松道人,君箫当然也不认识他,但君箫知道自己是二十五人中最后一名,因此他就排在众人的后面。
敲钟的小红,今天换了一身玫瑰红紧身衣裤,曲线玲珑,婀娜多姿,看去极为惹跟!
现在钟声已经停止,她和小青一人一边,站在长案两侧。
小青也换了一身青色紧身衣裤,同样的苗条身材,她就比小红淡雅得多。
她站在案右,只是有意无意地朝君箫看了一眼。
她这一眼当然是有意的,只是她不敢在人前露出形迹来罢了!
君箫自然也发觉了她这盈盈一瞥,就有着说不出的关心和注意,因为女孩子以这一种眼光,他很熟悉,万巧儿(神手华佗万遇春的女儿)和李如云二位姑娘,都是这样看他的。
他不敢多看,很快就避开了她的眼光,其实小青也很快就移开了眼光,但两人心头,都有些异样的感觉。
就在此时,常夫人出现了,她在独臂易姥,嫪姆,珠花娘三个老婆子和四名青衣使女的簇拥之中,步入草坪,居中坐下。
独臂易姥独自坐到左首的一把椅子上,嫪姆,珠花娘二人,则坐到右侧。
(阴山四丑有一个黑飞狐孟婆婆,把守谷口,并未前来)常夫人才一落坐,左首一行二十六人一齐躬下身去,齐声道:“左队属下参见夫人。”
常夫人微一颔首。
右首一行二十六人也一齐躬身道:“右队属下参见夫人。”
君箫随着大家行礼如仪,一面却暗暗打量着自己这一队的人,谁的身形口音和昨晚那个蒙面黑影相似?
因为他站在最后,只要稍加留意,就可看到前面的每一个人;但这些人,年纪都极轻,最大也不会超过二十五。
一个个都是体格魁梧的壮汉,从后形看去,甚至连高矮,都差不多,你想一下认出那蒙面黑影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这时独臂易姥已经站起身来,向常夫人行了一礼,才面向案前,粗着喉咙说道:“夫人目睹江湖上迩来妖氛渐炽,为了维护正义,消敉暴戾,才要古婆婆(珠花娘)把诸位请到本谷来。”
“那是因为夫人有一套足以诛灭凶邪的刀法,要传授给大家,才能敉平妖氛。诸位也许要问,夫人怎不多收几个门人,把刀法传给弟子?”
“这一点,夫人自然也考虑过,但时间上就拖长了,江湖上妖氛已炽,时间稍长,岂不让对方逐渐形成气候?”
“诸位出身各大门派,武林世家,可说是江湖后起的精英,武功已有相当基础,借重诸位,正可缩短时间,为江湖除害,老婆子想来,诸位一定乐于合作……”
左右二队的人同声说道:“属下等人愿意为护武林正义效命。”
独臂婆婆道:“好,你们从今天起,就得接受刀阵训练,为时四十九天,希望大家全心全意练习刀法,庶不负夫人一番心意才好。”
大家又同声道:“蒙夫人成全,属下等人,一定全力以赴。”
常夫人坐在上首,虽没说话,但却频频颔首,意颇嘉许。
独臂婆婆又道:“右队二十五人,均系新来,今天可先练习步法,由左队二十五人,配合右队,一起练习,步法是刀阵最主要,最基本的动作,大家不可忽略了。”
说到这里,左手向空一挥。
小红,小青二人,立即从案侧闪身走出,各自指挥着两队的人编成了一队,也就是左队一人和右队一人,合为一组,然后由小红,小青二人为首,站在最前面,给大家示范步法的动作。
和君箫排到一起的,是左队最后一名,一个脸型略瘦的青年,看去约莫二十二,三岁,生得浓眉朗目,貌相端正,斯文之中透着英爽气概。
他看君箫初来,就含笑招呼道:“兄台注意,第一步先出左脚,斜跨半步,第二步右足向右斜划弧形,身子随着右转,第三步左足再斜跨半步,身向左转,第四步右足跟着向右斜划弧形,身子再向右转……”
他口中说着,一面举足跨步,慢动作示范,教君箫跟着他学步。
这起头四个步法,极为简单,君箫自然一学就会,但使他感到惊异的,是这四个步法,竟和自己所学的“九转遁形身法”,极近相似!
“九转遁形身法”是师父好友范师叔(天台山农范乐山)独步武林的绝艺,范师叔没有传人,把“九转遁形身法”传给了自己,这“四九刀阵”的起步式,当然不会和“九转遁形身法”有关,天下武学,异流同源,也许只是巧合罢了。
心念转动之间,一面问道:“在下还没请教兄台贵姓大名?”
那瘦高青年看他很快就学会了起首四个步法,心中极为高兴,一面答道:“在下谷凤池,兄弟呢?“
君箫道:“在下君箫。”
谷凤池道:“原来是君兄。”
君箫试探着问道:“谷兄在这里很久了吧?”
谷凤池道:“大概快两个月了。”
君箫道:“如此说,谷兄对刀法已经练的差不多了。”
谷凤池道:“还没有,据说这趟刀法,是一种阵势,必须有四十九个人,一起演练,因此咱们练的,只是步法变化而已。”
两人口中说着,脚下依然在踩着四个步法,左右变换,移形换位。
最前面是小红,小青两个妞儿,扭展转身,动作不快,但轻盈得如风摇杨柳,翩翩如舞,婀娜多姿!
下首连祁清风,孤松道人在内,两队五十二个人,随着她们亦步亦趋,左右转侧。
其中有少数人不习惯这种轻柔步法,邯郸学步,难免错误百出,差幸右队有每一个左队的人,加以指导,随时纠正。
草坪上就有二十五人在互相说话,自然没有方才的肃静无哗了。
常夫人看了一阵,就和缪姆,珠花娘一起离座而去。
草坪上只剩下独臂婆婆和小红、小青三人。
这情形,已可看出训练“四九刀阵”是由独臂婆婆为主,小红,小青为辅。
常夫人虽然走了,但草坪上五十二个人,依然由小红、小青为首,操练着刀阵的四个起首步法。
独臂婆婆把一张木椅,移到长案前面,大马金刀的居中坐镇,一双三角眼,不住地在大家身上打转,看她神气,十分认真。
她没有叫大家休息,谁也不敢歇下来,连小红,小青也不敢丝毫懈怠。
这四个步法,君箫自然很快就学会了,但也有人一时没有练得好的,这样一直操练到中午时分,独臂婆婆认为满意了,才挥了挥手,示意大家休息。
小红退到长案左侧,取起铜钟,敲了几下,但见十几名黑衣汉子,手捧食盒,迅快从北首花林中穿林而出,把食盒放到草坪之上。
小青举起一双粉嫩的纤掌,轻轻拍了两下,娇声说道:“现在可以用饭了,八个人一组,席地坐下,以后每天中午,都在这里用饭,才不致碍了操演刀阵。”
小红接着叫道:“祁道长,孤松道长二位;总管请你们到上首来。”
祁清风,孤松道人打了个稽首,依言走了过去。
上首一席,菜肴是一样的,独臂婆婆早巳在草坪上居中席地坐下,祁清风,孤松道人是领队,分坐左右两侧,小红,小青则是两队的指导人员,分坐下首。
其余五十个人,分为六组,也同时围着坐下。
独臂婆婆挥了挥手,大家就开始吃饭,谁也没有说话,不消多时,便已吃过午餐。
十几名黑衣汉子收过食盒,又抬来了两桶茶水,放到树阴底下。
只有饭后这片刻工夫,大家才是真正的休息,有的用瓷碗喝着茶,有的走到树林下,靠着树身坐下来。
直到此时,君箫才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五十个人中,很少有人交谈!
不,简直没有。
就拿谷风池来说,自己和他两人一组,而且吃饭时也是同席,但他除了在操练步法时,和自己说话之外,自己不找他说话,他从没主动找自己说过话。
这一想,顿时心生警惕,也就不再多说,以免露了马脚,正因为大家都没有说话,气氛就显得十分沉闷。
午后,又开始操练,同时也增加了四式步法。
君箫心头越来越感到惊奇,因为刀阵的步法,竟然和师叔的“九转遁形身法”愈来愈接近,甚至可说完全出于“九转遁形身法”。
他暗自思忖:“莫非这位常夫人,和范师叔有着什么渊源不成?不然,‘四九刀阵’的步法,怎会和‘九转遁形身法’这般相似呢?”
这四式步法,虽然比先前的四式,复杂得多,君箫却闭着双跟,都能走得对,当然并不吃力,但他故意装作不会,不时弄错步法,不是出脚落点不对,就是转身方向错误,谷凤池对他操练步法,倒是十分认真,一有错误,就立时予以纠正。
他只有在操练步法之时,才主动的和君箫说话。
君箫也借机试探他的口气,发现服过“不贰汤”的人,心神虽未被迷失,但却失去了主意,丝毫没有自己的主张,一个本来生性爽朗豪迈的人,都会变得沉默寡言,冷漠阴森!
常夫人训练“四九刀阵”的目的何在?
这些人被她迷去本性,受役于他,自己是否应该加以援手?
君箫感到心情十分沉重,这使他不禁想起了李如云,他出道江湖,只有和李如云在一起共过患难,遇事可以互相磋商,此时他忽然感到需要一个磋商的人,于是李如云的倩影,就在他脑际中浮现!
这半天工夫,他都在想着心事,胡乱的随着大家操练,好不容易捱到黄昏,钟声终于响了!
独臂婆婆挥了挥手,宣布:“今天到此为止,明天再练。”
说完,带着小红、小青走了,大家也随着纷纷散去。
君箫回转石屋,天色已经有些幽暗。
今天送饭来的是另一个黑衣汉子,他放下食盒,从怀中摸出一块制钱大的银牌,送到君箫面前,恭敬地道:“小的是北字十五号,和罗光一起的,君爷有什么东西,交给小的,也是一样。”
君箫这会看清楚了,他手中一块银牌中间镌刻着一只蝎子,下面有一个“玖”字,果然和那张字条上的朱红钤记,一般无二。
君箫对常夫人的来历,和她训练“四九刀阵”的目的,北字十三号和北字十五号两人,为什么要来埋恨谷卧底,是什么人派他们来的?
这些疑问,尚未弄清楚之前,岂会轻易把刀阵步法,泄漏给人家?
他听了北字十五号的话,一手端着下巴,微作沉吟着:“今天练的只是几个最基本的动作,而且如何变化,还未教到,这样就送出去,未免太草率了,此事在下自有主张。”
北字十五号唯唯应“是”,陪笑道:“小的省得,君爷如果别无吩咐,小的告退。”
君爷点点头道:“没有事了。”
北字十五号躬身退出。’
君箫点起灯,用过晚餐,埋恨谷已是一片沉寂,他解开包裹,取出那件蓝布大褂,吹熄灯火,悄悄出门,掩上木门,一提真气,纵身上树,依然踏着树梢,一路朝西北首飞掠过去。
进入峡谷,跨过小桥,但见潭水荡漾,石屋中静悄悄的不闻一丝声音,不见一丝声音,敢情今晚磨刀老人并没有磨刀。
君箫身怀上乘武学,虽在黑夜,谷中景物,依然清晰可见,是以脚下并未停止,直向石屋走去。
刚到门口,磨刀老人已经开门出来,招招手道:“小哥进来。”
君箫举步走入石屋。
磨刀老人迅快地关上了木门,剔亮油灯,忽然转过身来,目光冷厉,注视着君箫问道:
“你叫君箫?”
君箫看他神色肃穆,心头暗暗觉得奇怪,慌忙抱拳道:“在下正是君箫。”
磨刀老人问道:“小哥昨晚曾说,有老汉的一件蓝布大褂,可曾带来?”
君箫忙道:“在下带来了。”
说着,就把搭在手上的大褂,朝磨刀老人面前送去。
磨刀老人接过蓝布大褂,神情忽然显得有些激动,双手起了一阵颤抖,目中也隐含泪光,一下就把蓝布大褂紧紧抱在胸前,颤声道:“果然是老汉之物,八……年……了……”
他用手背拭拭老泪,继续问道:“小哥,这件大褂,是什么人给你的?”
君箫道:“就是曹娥孝女庵的瞎眼佛婆交给在下的。”
磨刀老人道:“她和你说了些什么?”
君箫道:“那位瞎眼老婆婆说,老丈隐居磨刀溪,不欲人知,就是找到了,老丈也不会承认的,幸好老丈临走前,这件蓝布大褂没有拿走,她要在下把大褂带着,就说是她要在下来的,老丈自己的衣衫,自然认得出来,那就不会不见在下了。”
“唔!”
磨刀老人微微颔首,问道:“瞎眼佛婆叫你来找老汉,有什么事?”
君箫道:“不是瞎眼老婆婆要在下找老丈的。”
磨刀老人道:“那是什么人叫你来的?”
君箫道:“家师。”
磨刀老人道:“令师是谁?”
君箫道:“家师南山王道士。”
磨刀老人道:“令师总该有个姓名吧?”
君箫道:“是的,家师姓王,讳白山。”
磨刀老人道:“小哥从师有几年了?”
君箫道:“八年。”
磨刀老人点点头,问道:“令师要小哥来找老汉,有什么事么?”
这下,可问得君箫一呆,自己临行之时,师父只说有相重要的事,要自己到孝女庵找瞎眼佛婆,打听磨刀老人的下落,师父没有说什么事。
孝女庵的瞎眼佛婆好像早就知道师父要自己找磨刀老人的事了,但她只交给自己一件大褂,也没说什么。
自己还以为磨刀老人一定也知道了的,自己要找到这里,不觉目光一抬,问道:“怎么?
老丈不知道么?’
磨刀老人笑道:“令师要小哥来找老汉,难道令师没有告诉你,找老汉什么事?”
君箫道:“家师临行时交代,有很重要的事,非找到老丈不可,但并没有说什么事。”
磨刀老人一手捻须,点着头道:“这也难怪,这等重大之事,如何跟你一个小娃儿说?”
君箫听得心中一喜,忖道:“听他口气,原来他果然早就知道了。”
磨刀老人看他没有作声,接着问道:“小哥不姓君吧?”
君箫听得一惊,但立即想到磨刀老人是师父的朋友,可能听师父说过,这就恭敬地回道:
“是的,在下姓萧,并不姓君。”
磨刀老人道:“叫什么名字?”
君箫道:“在下单名一个俊字。”
磨刀老人颔首笑哦了一声道:“你改名君箫,是把萧俊二字,倒了过来?”
君箫道:“是的。”
磨刀老人问道:“是谁叫你倒过来的?”
君箫道:“家师因在下初次出门,没有江湖经验,所以要在下以君箫之名,行走江湖。”
“唔!”
磨刀老人—手拈着花白胡须,说道:“既然是你师父叫你来的,大概你的内功火候,也差不多够了!”
君箫不知他在说些什么?
但好像师父要自己去找孝女庵的瞎眼佛婆,瞎眼佛婆要自己来找磨刀老人,其中似乎另有缘故!
磨刀老人不待君箫开口,接着说道:“好吧,你既然来了,那就从今天开始吧!”
君箫忍不住问道:“老丈已经知道家师要在下找你的来意了?”
磨刀老人微微一笑道:“不错,令师要小哥来找老汉,一共有两件事,其实分开来是两件事,合起来还是一件事,但目前咱们可得分开来说。”
他口气微顿,续道:“第一,是有关八年前的一段往事,只是令师和孝女庵的瞎眼佛婆都没有告诉你,可见目前还不是说的时候,你日后自会知道。至于第二件事,那就是这件蓝布大褂了……”
君箫听得满腹狐疑,问道:“老丈这件蓝布大褂怎么了?”
磨刀老人蔼然笑道:“孩子,你不用多问,待会就知道了。”
说着,取起那件蓝布大褂,双手一分,“嘶”的一声,撕了开来。
不!
他首先撕下双袖,接着又沿着领口,把一件大褂,面子和夹里,撕成了两片,然后从大褂背后的衬布中间,小心翼翼拆下一块手掌大的白布。
说它是白布,其实早已变了黄。
磨刀老人对这块手掌大的白布,似是十分珍惜,用指甲挑去沾在上面的布毛丝和断线,用口吹了吹,又用手轻轻的挥着,一面回头笑道:“小哥,令师可曾教你练过掌法?”
君箫道:“家师曾说,他老人家从不使掌,如果使掌的话,当今各大门派之中,要数家父的掌法,独步武林,所以没教在下。”
磨刀老人听得脸色微变,急急说道:“这话,你不可在外面乱说。”
君箫道:“是的,家师曾告诫过在下,行走江湖,不可提起家父。”
磨刀老人点点头道:“你知道就好。”
说话之时,放下那块白布,转身走到壁角上,双手捧出一个红泥小炉,加了几块木炭,蹲下身子,打着火石,生起火来。
君箫忍不住心头的疑团,问道:“老丈,家师要在下行走江湖,不可提家父,是不是家父有很厉害的仇人?”
“哦……不,不!”
磨刀老人一面生火,一面说道:“令师要你以君箫之名,行走江湖,是因为……因为令尊身为一派掌门,你江湖经验不足,年轻人总会遭遇一些挫折,如果你提出令尊的名头来,岂不辱了令尊的清名?”
他这话解释的当然很勉强,但正如他说的,君箫江湖经验不足,是以并未听得出来。
君箫喜道:“原来老丈也认识家父。”
磨刀老人笑了笑,摇头道:“老汉和令师相识,只是听令师说过令尊大名罢了。”
他不让君箫再问,接着说道:“孩子,老实告诉你,令师要你来找老汉,就是要你学掌法来的。”
君箫肃然道:“原来老丈是当代高人,家师定是要晚辈跟你老人家学了。”
磨刀老人笑道:“不,老汉隐迹磨刀溪,原是人迹罕至之处,令师只是要你到老汉处来练习掌法,可以不受外人干扰而已,掌法就在这块布上。”
他伸手指了指桌上的白布。
君箫道:“那是老丈掌法了。”
“不!”磨刀老人笑道:“这是你师父留在孝女庵的,并非老汉之物。”
君箫目光不觉瞥了白布一眼,那只是一块手掌大发了黄的白布,根本没有半个字迹!
磨刀老人接着解释道:“令师怕你初次出门,少不更事,所以把这方写有掌法的白布,缝在大褂之中,不让你知道。”
这回君箫虽没开口,但心里却不禁起了怀疑!
自己跟师父学艺,已有八年,内功、箫、剑,都在上元观练的,何以练掌法就要老远来找磨刀老人?
师父何以要把掌法写在白布上?
缝在大褂里?
又寄放在孝女庵瞎眼佛婆那里?
非要找到磨刀老人,才能拆开来?
拆开来的,何以只是一块白布,连一点字迹也没有?
这一连串的问题,他无法解释,但他心里有一种感觉,那就是其中必有缘故。
炉中炭火,已经很炽,磨刀老人转身取出一只饭碗,舀了半碗清水,又从壁橱中,找出一小块东西,像是明矾,他用手捏碎了放入清水之中,然后又蹲下身去,扇着火炉。
君箫站在一边,只是瞧着磨刀老人,不知在做些什么?
磨刀老人把木门关得紧紧的,密不透风,室内就有些燠热,他等炉火旺了,才缓缓站起身来,拭了把额上的汗水,迅快闪到门口,打开木门,探出头去,瞧瞧天色,又很快关上木门,说道:“快子时了。”
回到炉边,朝君箫招招手道:“小哥,你过来。”
君箫依言走到他身边。
磨刀老人伸手取过白布,一面郑重地道:“这布上文字,是用药水写的,经火一熏,自会出现,但上面字迹子不过午,就会逐渐淡去,你从现在起,必须把上面的字句,和内劲运行经络图解,完全记住。”
君箫心中暗道:“原来布上的字迹,要火熏了才会出现,师父对这套掌法,竟然如此慎重,由此可见这套掌法,是十分隐秘之学了。”
磨刀老人用手在清水中搅动了几下,大概等水中的明矾全化开了,才把白布放入碗中,浸泡了一回,才行取起,轻轻沥干水渍,双手执着白布一边,在炭火上慢慢的移动熏烤。
他工作得十分小心,也熏得极为均匀,这样过了盏茶工夫,白布渐渐的烤干了,布上也果然逐渐的显出字迹来。
磨刀老人额上已经微见汗水,但他也无暇去揩,双手执着白布,更加小心的在炭火上烤了一回,才长长吁了口气,满意地停下工作,折好白布,神色郑重,递到君箫手中,说道:
“好了,这布上所载掌法,博大精深,你拿回去,不管能不能理解,务必先把字句和图解,背熟了牢记在心,你白天可以混在他们中间练刀,晚上就必须专心练掌,在埋恨谷,随时都会有杀身之祸,凡事不许你多问,也不可多招是非,有四十九天时间,大概你掌法也可以小有成就了,届时老汉自会前来找你,咱们就可以离开了。”
君箫双手接过白布,说道:“晚辈记下了。”
磨刀老人神色严肃,重复地叮嘱道:“孩子,这套掌法,关系极为重大,你要把握时间,好好练习,不然,你不但辜负了老汉,对不起你师父,也对不起你父母了。”
他说得这么严重,君箫心头不觉一动,也肃然躬身道:“老丈教诲,晚辈自当谨记,决不有负你老人家栽培之德。”
磨刀老人微微点头道:“如此就好,时间宝贵,你快回去吧,记着,布上字迹,几个时辰就会消失,你务必一字不漏的把它记下来。”
君箫答应一声,收好白布,别过磨刀老人,往峡谷外走去。
刚回到石屋,还未进门,就觉得心头微生警兆,脚下不由的停了一停,然后悄悄推开木门,低声喝道:“屋中是什么人?”
只见黑暗之中,一个人影迟疑了下,才迎着走出,说道:“君爷,是小的,你老去了哪里?”
那是北字十三号,他陪着笑,趋近门口,不住躬着身,等君箫跨进门,又巴结地替他掩上了木门。
君箫道:“我只是随便走走,你有事么?”
北字十三号压低声音道:“小的特来报告君爷;上面有一道密令在此。”
君箫问道:“怎么说?”
北字十三号道:“这是给君爷的,小的不敢拆开。”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密柬,双手递上,退到了一边。
这是上面交下来的密柬,他自然不敢偷看。
君箫接到手中,撕开封口,抽出一张素笺。
就在他抽出素笺之际,只觉从信中同时飞出一蓬肉眼几乎无法看清的白粉,鼻中也隐隐闻到了一股异香!
君箫现在阅历较丰,立时觉出不对,右手一挥,把那张素笺掷开。
他这一掷之势,但听“嘶”的一声,一张轻飘飘的素笺,竟然带着轻微的破空之声,就像铁片一般,一下钉入在木窗之上。
君箫掷出素笺,嗔目喝道:“你这是做什么……”
说到最后一个字,只觉一阵天旋地动,再也支持不住,砰然一声,摔倒地上。
北字十三号狞笑道:“好小子,你差点把老子整惨了!”
这时木门启开,一道黑影像旋风而入,问道:“得手了么?”
只要听他口音,就知是昨晚那个黑影了。
北字十三号恭声道:“回使者,属下已经把他弄翻了。”
那黑影道:“很好,这姓君的小子,连司马令使(赛纯阳司马宣)、李宫主和钱、孙二位护法。(拿云手钱飞,冷面鬼王孙浩)合四人之力,都不曾把他拿下,却被你一包‘迷香’就迷翻过去,可惜咱们没法子把他运出去,不然,把他送到总宫,不但是一件大功,也是咱们天蝎宫出人头地的光彩事儿。”
只听他口气,他们原来是七星会的人!
北字十三号附和着道:“使者说得极是,这小子现在该怎么办?”
那黑影发出森冷的一声尖笑,说道:“此人已知咱们秘密,自然留他不得,反正杀了他,也一样是一件大功。”
北字十三号道:“但如果在这里被杀,只怕会……”
那黑影沉喝道:“蝎字一号,你怎么越来越糊涂了,本座既然要你把他杀以灭口,难道还会让他留下尸体,给咱们制造麻烦?”
北字十三号唯唯应“是”。
那黑影探手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瓷瓶,一抖手,朝北字十三号面前飞去,说道:“接住,这是‘化骨丹’,这里的事,就交给你办了,本座走了。”
北字十三号躬身道:“使者只管请,这里自有小的料理。”
那黑影不再多说,倏地回过身去,正待纵身朝门外掠去,那知抬首之间,瞥见门口正有一个人,不言不动,当门而立!
这下看得他心头猛然一惊,沉喝道:“什么人?”
那人脸上同样蒙着一方黑布,看不清头脸,只是冷冷说道:“夜闯埋恨谷,还想杀人灭口,你们胆子不小!”
黑影人看他也以黑巾蒙脸,心头不觉放宽了一半,因为他如是埋恨谷的人,—就用不着蒙脸,蒙着脸,就表示他并不欲人知,这就冷森一笑道:“朋友是埋恨谷的人?”
蒙面人道:“也可以这么说。”
那黑影道:“朋友这么说法,那就是说也可以说不是埋恨谷的人了?”
蒙面人道:“我是不是埋恨谷的人并不重要。”
黑影人道:“朋友是江湖人,总该知道江湖上的忌讳。”
江湖上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就是不得觑人隐私。
蒙面人微哂道:“我不懂江湖规矩,你们想在这里杀人灭口之事,既然给我遇上了,那就不能不管。”
黑影人道:“朋友……”
蒙面人截然道:“我不是你们的朋友。”
黑影人冷森地道:“不是朋友,那就是敌人了!”
突然飞跃而起,这一瞬间,他手中多了一柄短剑,剑光一闪,朝蒙面人刺去。
这人拔剑无声,出手好快!
蒙面人冷笑一声,抬腕之际,从袖中抽出一弯银刀,挥刀抢攻。
他攻出的刀势十分奇特,居然后发先至,指向黑影人的肋,这一黑影人如不撤剑,就得先被银刀所伤。
黑影人迫不得已,只好及时闪身旁跃,刺出的剑势,自然也落了空。
蒙面人一招逼退了黑影人的剑势,也未追击,依然回到了门口站停。
黑影人杀机已动,岂肯罢手?
身形一偏,短剑一翻之势,疾如飘风,接连攻出三剑。
蒙面人一把银刀左右挥动,全身闪飞一片寒光,他完全以攻制攻,不闻半点金铁交鸣,但黑影人三剑攻势,又己全被逼退。
黑影人不禁一呆,对方这等诡异的刀法,攻势奇幻,他当真还是第一次遇上。
蒙面人冷冷地道:“怎么样?你还不服气么?”
他在抢攻之时,刀刀进击,已经逼进了三步,门口自然空了出来。
黑影人一怔,似有所悟,不再作声,突然身子闪动,从蒙面人身侧掠过,夺门而出。
北字十三号眼看黑影人已走,也急忙跟着朝外闪掠出去,但他身形才一闪动,眼前银光一亮,一柄雪亮、锋利的刀尖,已经指到他的咽喉之上。
只听蒙面人冷声喝道:“站住。”
北字十三号刀尖在喉,不得不赶快刹住身子,低声央告道:“小的是被他们所逼,情非得已,大……大侠饶了小的吧!”
蒙面人冷冷一笑道:“你们是什么身份,还当我不知道么?今晚便宜了你们,还不把那个小瓶拿来?”
北字十三号不敢违拗,只得把手中一瓶“化骨丹”递了过去。
蒙面人一手接过,冷声道:“记着,下次再给我遇上,就要你们尝尝‘化骨丹’的滋味了。”
北字十三号道:“小的不敢……”
蒙面人喝道:“还不快滚!”
北字十三号不敢多说,夹着尾巴,急匆匆奔了出去。
蒙面人喝道:“树林子里,还有一个,我只点了他睡穴,你把他带走。”
树林子里,还有一个,那是北字十五号了。
北字十三号掠到门口,低低应了一声,身形一闪而逝!
蒙面人看着他后形,在门外消失,自言自语地道:“唉,我本该杀了他们才是,只是我从没杀过人。”
目光一掠,转身朝窗口走去,伸手从面巾架上,拿起面巾,在冷水中浸了浸,然后轻盈地走到君箫身边,俯下身去,把冷面巾轻轻敷到君箫的额上。
迷香,不用解药,只要半杯冷水,往脸上一泼,就会清醒过来,冷面巾敷到额上,自然很快就醒过来。
蒙面人没待君箫醒转,迅快地从脸上揭下黑巾,揣入怀中,双手拍拍衣衫,又举手掠了掠鬓边飞散的秀发,一面在桌上取过火石,打着火种,点起灯烛。
君箫双目乍睁,只见屋中已亮着烛光,一个苗条人影,就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却躺在泥地之上!
啊!头脑又昏又胀!
苗条人影霎着一双亮得像星星一般的眼睛,娇柔地道:“君爷醒过来了!”
君箫定睛看去,那苗条人影正是小青,这时笑吟吟地望着自己,这就站了起来,抱抱拳道:“原来是小青姑娘救了在下,不知贼人……”
小青嫣然一笑道:“逃走啦,小婢是经过这里,发现门口有人鬼鬼祟祟的朝里张望,我才过来看看,不想君爷中了迷香,昏倒在地,小婢才赶进来的。”
君箫道:“姑娘没碰到贼党?”
“没有啊,当时除了门口有人张望,我进来之时,除了君爷躺在地上,什么人也不见。”
小青接着问道:“那是什么人呢?君爷一定认识了?”
君箫摇摇头道:“不认识,这人黑巾蒙脸,看不清楚面貌,听他口音,也极为陌生,在下没见过。”
小青嫣然一笑道:“从没见过,他会要杀你灭口?老实说,要不是为了你,我不会放过他们的。”
这话说的不假,要不是为了怕牵连到君箫,她决不会轻易放过。
说到这里,忽然轻哦一声说道:“对了,我问你,你在什么地方,得罪过小姐?”
“小姐?”
君箫奇道:“哪一家的小姐?”
小青白了他一眼,说道:“小姐,自然是我家小姐了。”
君箫听得更奇,说道:“你家小姐,我见都没有见过。”
“又是没有见过。”
小青披披嘴道:“没有见过,她会恨你?”
“恨我?”
君箫笑道:“她要恨我,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不!”小青道:“我想一定有缘故,你再仔细的想想!”
君箫道:“在下一点也想不出来,哦,这可是她告诉姑娘的么?”
小青摇摇头道:“小姐才不会告诉我呢,是小婢亲耳听到的。”
君箫道:“姑娘听她怎么说?”
小青道:“今晚小婢听到小姐一个人在房里说:‘君箫,我恨你’,小婢听得奇怪,才偷偷跑来问你,哪知你不在屋里,我等了很久,仍然不见你回来,这是第二次来了。”
她说到这里,轻哦一声,问道:“君爷方才到哪里去了。”
君箫道:“在下只是出去走走,没到哪里去。”
两条又粗又黑的辫子,随着她香肩一摆,转身就走。
君箫急忙叫道:“姑娘请留步。”’
小青走到门口,回过身来,说道:“时光不早啦,你也该休息了。”
一阵风般往外奔去。
这小姑娘虽然只有十七八岁,情窦初开,一举一动,都显得活泼清新,使人喜爱!君箫目送她后形远去,心中不觉暗暗忖遍:“小青姑娘不论气质谈吐,都不像是伺候人的使女,那么她究竟何来历呢?”
他看看时间,轻过这一阵折腾,差不多三更已过,这就起身掩上木门,急急从怀中取出磨刀老人给自己的那方白布,剔亮烛蕊,展开布来,只见上面果然有着许多褐色字迹,最前面的是:“形意门秘传七步掌真诀”十字。
君箫看得一怔,暗道:“爹就是形意门的掌门人,这么说,这‘七步掌真诀’是爹存放在孝女庵瞎眼佛婆那里的了。”
他因时间宝贵,也无暇多想,就继续往下看去。
武林中任何一门武学,譬如剑法,刀法,拳法,腿法,都只有一种解释,剑法就是剑法,刀法就是刀法,拳法、腿法,就是拳法、腿法,唯有掌法,却可分为两种:一种黑砂掌,红砂掌、紫煞掌,三阳掌,大力金刚掌、五毒掌等等,都是运气练功,练的是掌上功夫。
另一种掌法,则是掌法招式,如武当派的“两仪掌法”,八卦门的“八卦掌法”等是,一趟掌法,有三十六式,七十二式,一式有一式的姿势,是以招式变化取胜。
形意门的“七步掌”是属于前者的一种,它不是招式,而是练的功夫。
据说形意门的“七步掌”,能伤人于七步之内,因此才有七步之名。
“七步掌”练的既是掌上功夫,所以白布上只有口诀和行气练功的心法,并没有招式,只是词句古拙,玄奥难懂,一时之间,令人无法解释,自然更不易领悟。
君箫也不去管他,囫囵枣吞的把十几句口诀,和一篇运气心法,默诵了几遍,才算背熟。
接下去是一张“行功图”,画的也极为简单,图中只有一个人像,却有许多小黑点,边上都表明了穴道的名称。
这个,君箫就不难看懂,因为这些穴道,都是练“七步掌”时,凝聚功力,运气所经的路线,和他无意中练成的“六脉真气”竟然不谋而合,只是“七步掌”练的是阴柔功夫,不走阳脉,走的只是手三阴经。
这真是天下武学,异流同源,君箫有了这一发现,心头不禁大喜,当下一面默诵口诀,一面就和行功图的起点,互相参照。
口诀词句虽极晦涩,但在互相参证之下,虽然仍有不少地方似懂非懂,却也有十之五六,可以在似懂非懂中,得到意会。
这下,看得君箫信心大增,更是聚精会神,把口诀和运气心法,一句一句对照下去,虽然不能完全领悟,已可揣摩到十之六七。
磨刀老人说得不错,远处已经传来鸡的啼声,白布上的字迹,果然渐渐谈了下去,好在君箫已把布上的字句,全部记熟了。
看看天色,离天明大概还有一段时间,这就折好白布,收入怀中,然后在木榻上盘膝坐定,垂帘调息,依照“七步掌”的口诀,气凝丹田,缓缓上提。
要知他从师八年,练的是玄门气功,早已奠定他的基础,加上机缘巧合,服下一颗修道人梦寐难求的“七返丹”,又在无意之中和李如云双双练成了“六脉真气”,玄关自通。
形意门的最高武学境界,是“以形使意,以意驭形,凝神返虚,练气归根”,这和君箫练的“玄门护身真气”,“六脉真气”的练功诀要,都极相近似。
这一运气行功,走的虽是手三阴经,却和“六脉真气”运气路径一样,因此丝毫不费气力,(他练的“六脉真气”是手三阴,手三阳六脉,如今虽然只练手三阴经,可说是驾轻而就熟,纵有不同之处恰也小异大同)就把全身真力,凝聚到双手掌心。
他对“七步掌”的口诀和运气心法,因词句玄奥艰涩,至少还有十之三四,无法悟解;但这一运功,竟然有如水到渠成,豁然贯通,根本就用不着去钻牛角尖,研究口诀和运气心法了。
君箫心中不禁狂喜,但随着又泛起一阵疑虑,暗自忖道:“自己一学就会,到底练的是不是‘七步掌’呢?”
东方渐渐透露鱼白,君箫心知操练刀阵即将开始,这就起身下榻,胡乱洗了把脸,就听到一阵噹噹的敲钟之声,连续响起。
君箫不敢怠慢,匆匆出屋,穿过花林,草坪上两队人已有不少人列出的队形,当下也就赶到右队,站到最后,不过片刻工夫,大家都已站好。
钟声停止了,独臂婆婆适时在草坪出现,今天,常夫人没有来,珠花娘和嫪姆也没有来。
那是因为训练刀阵,是由独臂婆婆负责,昨天是第一天,常夫人自然要亲自前来主持,今天已是第二天了,常夫人不来,珠花娘和嫪姆自然也不来了。
但今天和独臂婆婆同来的,却是一个背负长剑,头簪道髻的青袍道人。
这道人约莫五十出头,生成一张古铜色的瘦削脸,颔下留有一把山羊胡须,双目炯炯有神,不知又是什么来历。
这人随同独臂婆婆在草坪出现,连小红,小青都对他投以奇异的眼光。
左右两队的人,向独臂婆婆行礼如仪。
独臂婆婆居中站定,大着嗓子说道:“右队的人,初到埋恨谷,大家都互不相识,咱们这‘四九刀阵’,必须互相配合,大家如果见面不相识,如何能收相辅相成之功?因此,今天上午,在练习步法之前,大家先来一个介绍自己,譬如说,你叫什么名字,那一门派出身,平时使用何种兵刃,最拿手的是什么等等,使大家对你有一个认识,好了,现在就开始吧?”
右队第一名,是许云鹏,他有些趑趄不前。
独臂婆婆已经大马金刀的在一张高背椅子上坐了下来,那青袍道人也在她左侧的一张椅子上落坐。
独臂婆婆是个急性子的人,她话声出完,等了一阵,眼看右队第一名还没有及时走出,不觉大着嗓子叫道:“许云鹏,第一个该是你,还不站出来?”
许云鹏不得已,只好依言走出,站到上面,向左右两队的人抱抱拳,说道:“在下许云鹏,腾越人,二十九岁,出身点苍门下,使的是一对判官笔,很惭愧,在下没有什么特长。”
说完,又抱了抱拳。
左右两队的人,等他说完,一齐鼓起掌来。
许云鹏朝独臂婆婆躬身一礼,正待退下。
独臂婆婆左手一抬,说道:“慢点。”
许云鹏躬身道:“总管还有什么吩咐?”
独臂婆婆伸手一指青袍道人,问道:“你认不认识这位道长?”
许云鹏抬目看了青袍道人一眼,迟疑了下,才道:“属下不认识。”
青袍道人,脸含微笑,朝许云鹏打了个稽首,说道:“这位许施主的尊师,不知是点苍双剑中哪一位?”
许云鹏道:“家师道号,上松下阳。”
那是点苍掌门人,飞云剑范松阳。
青袍道人含笑道:“这么说,许施主是大师兄门下了,只是贫道却从未见过许施主。”
原来他就是点苍双剑中的流云剑孙景阳!
许云鹏不觉脸色微变:“在下是家师的记名弟子,家师经常到寒舍来,指点在下武功,家师既未提起过道长,在下也不曾去过青阳观,自然不认识道长了。”
“哈哈!”
流云剑孙景阳仰首打了个哈哈,突然目注许云鹏,射出两道逼人的精光,沉声道:“你可知道大师兄已经闭关十年,不问尘事,几时有你这个记名弟子?你究是何入门下,胆敢假冒点苍弟子,在外招摇?”
许云鹏冷笑一声道:“点苍派在江湖上,也算不得是什么大门派,在下不是松阳道长答应,收为记名弟子,在下也用不着顶上点苍派三个字,在外招摇,在下若是存心假冒,就该假冒少林、武当,怎么也不会冒你们点苍之名。”
流云剑孙景阳被他顶撞得脸色发青,怒喝道:“你对贫道敢如此放肆?”
许云鹏道:“在下并不认识你,焉知你不是冒名顶替之徒,有何不敢?”
流云剑孙景阳几乎气破肚子,倏地站起身来,正要发作。
独臂婆婆连忙摇手制止,说道:“孙道友且请坐,还是让老婆子来问问他。”
直到此时,君箫才暗暗哦了一声,忖道:“看来独臂婆婆今天忽然要大家介绍自己,原来就是为了许云鹏这个人有问题,哦,他莫非就是那个黑布蒙脸的黑影人不成?”
独臂婆婆转过身来,狭长脸已经沉了下来,喝道:“许云鹏,你说,你究竟是何入门下?”
许云鹏躬身道:“属下确是松阳道长记名弟子。”
独臂婆婆怒哼一声逭:“许云鹏,事到如今,你还不实话实说?你假冒点苍门下,混入埋恨谷,究竟是奉何人之命来的?”
许云鹏身躯陡然一震,抬目道:“总管明察,属下并没有混入埋恨谷来,属下是在汉阳附近,被古婆婆招招来的。”
独臂婆婆呷呷厉笑道:“好小子,你果然没有喝‘不贰汤’,这里的人,没有一个知道是被古婆婆招来的,只有你对自己的来龙去脉,还清清楚楚,你还有何说?老实告诉你,你在汉阳藉故结识古婆婆起,古婆婆不是三岁孩子,早就对你的动机,起了怀疑,她把你引到埋恨谷来,就是要看看你有些什么举动?”
小青,小红听得都面露惊奇,敢情连她们也并不知情。
许云鹏急得连连躬身道:“总管明察,这些话,属下真是冤枉之至……”
“你还不承认?”
独臂婆婆怒声道:“小红,要他们把两个同党押进来。”
小红答应一声,举手朝北面花林招了招。
只见青衣汉子押着两人,从花林中走出。
君箫一眼就认出那被押的两人,正是北字十三号,和北字十五号。
那两人被押到案前,就同声说道:“总管,小的不知犯了什么罪?”
独臂婆婆一指许云鹏,问道:“你们认不认识他?”
北字十三号和北字十五号同时摇着头道:“不认识。”
独臂婆婆冷笑道:“你们既然不认识他,为什么要替他传递消息?”
两人又同时呼冤道:“总管,这是冤枉的,小的两人,连认都不认识他,怎会替他传递消息?”
独臂婆婆冷厉地道:“你们两人,在谷中有些什么动静,难道还瞒得过我?你们密柬往返,哪一封我没有看过?你们上面派了人来,老婆子先前还当是君箫,直到昨晚,许云鹏交给你们送出去的刀阵步法,才算全案大白,你们狡辩又有何用?”
君箫听说她先前怀疑自己,暗暗叫了声:“侥幸!敢情她是要小青在暗中监视自己的行动,才没有向她报告,如果换了别人,只怕自己的行藏也早已泄露了。”
想到这里,不由的抬目朝小青望去。
正好小青也向他看来,四目相投,她脸上微露笑意,移开了目光。
许云鹏眼看机密尽泄,不觉横上了心,倏地后退一步,朗笑一声道:“总管果然厉害,在下身份既泄,那也不用再隐瞒了。”
独臂婆婆呷呷笑道:“说得是,看来你还有点骨气……”
话声未落,突然怒喝道:“好小子,你敢在我老婆子面前使诈。”
原来许云鹏趁独臂婆婆说话时,暗中打出了两支飞芒,分向北字十三,十五号两人当胸袭去。
他使的飞芒,细如发丝,打出之时,只不过乌光一闪,肉眼几乎不易发现。
北字十三号和北字十五号两条臂膀,分别被两个青衣汉子左右挟持,别说躲闪,就是连声音都没有吭,一颗头就垂了下去。
独臂婆婆喝声出口,许云鹏大笑一声道:“总管面前,在下岂敢卖弄,只是他们两人,活着已是多余的了,总管有什么话,只管和在下说就是了。”
口中说着,双手一翻,从腰间取下了一对判官笔。
独臂婆婆一头花白头发无风飞扬,厉声道:“很好,老婆子今天非把你亲手拿下不可。”
一面朝四个青衣汉子沉声喝道:“你们还不把两具尸体拖下去?还站在这里作甚?”
那四个青衣汉子根本不知道北字十三号、十五号二人已经死去,闻言不觉一惊,急忙拖着两人尸体,匆匆退去。
流云剑孙景阳却在此时站起来,稽首道:“此子假冒敝师兄门下,还是由贫道擒他,何劳总管出手?”
独臂婆婆左手一摆,说道:“孙道友只管请坐,他混入埋恨谷,前来卧底,这是埋恨谷的事儿,老婆子责无旁贷,岂能袖手?”
说到这里,目光直注许云鹏,冷然喝道:“小子你亮出兵刃,那是想负隅一拼了?”
许云鹏道:“不错,要在下束手就擒,在下实在心有未甘,但总管若要倚多为胜,在下也只好认了。”
原来小红,小青眼看许云鹏竟敢公然反抗,掣出兵刃,她们不待吩咐,各自抽出长剑,逼了过来。
独臂婆婆目光一撇,挥挥手,道:“你们退开,老婆子面前,谅他也跑不了。”
接着朝许云鹏喝道:“小子,你应该明白,今日之局,你除了拼将一死,决难生离埋恨谷一步。”
许云鹏道:“不错,总管不说,在下也知道生离无望,所以在下也不打算活着出去。”
独臂婆婆道:“但老婆子可以给你一个机会,让你赌赌运气。”
许云鹏道:“总管要如何赌法?”
独臂婆婆道:“老婆子做事,一向公平交易,你可以使用兵刃、暗器,只要接得下老婆子三掌,埋恨谷由你离去,决没有人再阻拦于你,如果你接不下老婆子三掌,那就得弃兵投降,听候发落。”
许云鹏明知自己毫无胜算,但独臂婆婆说出来的条件,不失公允,自己也只好赌赌运气了,因此心念一转,很快就应道:“在下赌了。”
独臂婆婆道:“很好,那你就小心了。”
喝声出口,左手扬处,一招“直破天门”,迎面击去。
她内外兼修,一向以掌力沉猛著称,这一掌出手,凌厉强猛的潜力,随掌而出,罡风激荡,挟着呼啸之声,如惊涛拍岸一般直撞过去,掌风扩展的范围,几乎有四五尺宽。
许云鹏怀抱双笔,心里暗暗惊骇,忖道:“看不出这老虔婆掌上功力,竟有这等深厚,如若被她击中一掌,只怕当场就得毙命。”
他不待掌风撞到,立即一提真气,身子飘飞而起,横向一侧闪去,让开了独臂婆婆的一掌。
独臂婆婆一击未中,口中嘿笑道:“好!”
她“好”字出口,人已随着许云鹏转了过来,左掌一收再发,随着转身之际,横臂扫出。
这一招“移山填海”,威势之盛,较之刚才尤为猛恶,强猛潜力,浪涌如潮,因为是横扫而出,因此掌力就像一道波澜,横掠之势,扩及数丈。
许云鹏双目凝视,神情肃然,像这样的掌力,他几乎没还手的机会,只好双臂一振,身躯直往上拔起。
他虽然凌空而起,避开了独臂婆婆一掌,但觉双脚下面有如一阵狂流卷过,自己几乎吃那一股力道把身子带走,心头更是凛骇不止。
就在这一瞬,他身子在半空打了一个斛斗,突然双笔一分,使了一记“雷公劈妖”,一道人影,趁着下落之势,朝独臂婆婆当头扑落。
“雷公劈妖”,使的如是双笔,就须右前左后,向同一目标连贯击下,但许云鹏看出独臂婆婆—身功力修为,已达炉火纯青,自己这一招“雷公劈妖”,未必能伤得了对方,因此他在身子扑落之际,拇指轻轻一按,判官笔还未劈落,已有十几缕如发丝的白芒,像电光般一闪,向独臂婆婆当头袭到。
独臂婆婆第二招被他闪开,神色就显得有些狞厉,白发飘飞,口中发出一阵慑人的厉笑,笑声中,右手忽然举了起来,衣袖滑落,露出一只瘦乌黑的手掌,原来她右腕虽断,却装了一支铁手。
铁手甫一出现,十几缕白芒朝她手中一闪而没,同时许云鹏下扑的身子,也垂直跌落地上,踣地不起。
大家谁都没有看清,独臂婆婆是如何出手,制住了许云鹏?
这一招甚至连目力过人的君箫,都没有看得清楚。
独臂婆婆一阵呷呷尖笑,说道:“小子,现在你总该认输了吧?好,老婆子也不难为你……”
左手往袖中一探,摸出一颗黑色的药丸,说道:“你把这颗药丸吞下去。”
不由分说,一把捏开许云鹏的下巴,把药丸投入他口中,就再也不理他,回过身道:
“小红、小青,今天不用再介绍自己了,还是要他们练步法吧!”
小红、小青躬身应是,回过身,朝左、右两队的人挥了挥手,就练起刀阵的步法来了。
独臂婆婆话声一落,也没看大家操练步法,转过身去,左手在许云鹏几处大穴上,起下了几支如发丝的银针。
原来她右腕装的一双铁手,也能施放飞针,(铁手手指,装有射针的机篁)但铁手掌心,却装着一块磁铁,专收敌人的暗器,方才铁手一现,就收了许云鹏从判官笔中打出的十几支飞芒,同时也射出银针,制住许云鹏的穴道,许云鹏穴道一解,就像睡梦初醒,长长吁了口气,睁开双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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