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水上璇宫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东方玉作品九转箫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一秒钟记住本站,书农的拼音(shunong.com)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江面上飘来一阵丝打细乐!一艘结着灯彩的画舫,缓缓驶来!

  那画舫中灯光如昼,对面坐着八名白衣裙的美丽少女,灯光之下,只见她们一个个生得花容月貌,眉眼盈盈!每人手中各自抱着琵琶、箫笙之类的乐器,吹的吹,弹的弹,乐声悠扬,美妙动人!

  卓七公子目光一直,忍不住问道:“钱兄快瞧,这是谁家的娘们?”

  钱二公子闭着眼睛道:“风吹仙乐飘飘闻,疑是霓裳羽衣曲。”

  白少辉略一回头,瞥见王立文目注画航,脸上微有异色。

  湘云嗑着瓜子,有意无意的望了王立文一眼。

  船头的赵三公子,纵声大笑道:“妙极!妙极!老金,来,咱们为她们干一杯!”

  金一凡粗豪的道:“喝就喝,咱可不是为妞儿干的。”

  两条船渐渐接近,不,该说是那艘画肪朝这边缓缓靠近过来!

  舱门启处,一名青衣少女俏生生走出船头,娇声问道:“来的可是城西王公子的船么?”

  赵三公子手托酒杯,眯着醉眼,道:“这还用问么?”

  青衣少女含笑道:“不知那一位是王公子?”

  赵三公子道:“有什么事,和我说也是一样。”

  青衣少女瞟了他一眼,道:“如果小婢猜得不错,公子该是城东的赵三公子了。”

  赵三公子乐的哈哈大笑道:“原来姑娘认得在下?”

  青衣少女道:“四大公子,名满成都,有谁不识?”

  赵三公子道:“名满天下,还值得提上一提,名满成都,有什么稀罕?”

  金一凡道:“姑娘认不认得在下?”

  青衣少女掩口笑道:“自然认识,金大爷是成都有名的金丝猫。”

  金一凡听得一怔,这倒好,金毛吼在她口中变成了金丝猫!

  王立文早就注意着画肪,这时缓步顺出舱门,含笑道:“在下王立文,姑娘有何见教?”

  青衣少女眨眨眼睛,检任一礼,道:“小婢奉我家公主之命,特地奉迓四位公子来的。”

  说完,从身边取出一张梅红柬帖,双手递了过来。

  船头一拢,赵三公子伸手接过,略一过目,大笑道:“王兄,浣花公主宠召,看来咱们非打扰她一杯不可了。”

  一手把柬帖往后送来。

  王立文刚一接过,钱二公子、卓七公子也闻声走出,只见梅红帖上写着两行簪花正楷:

  “久慕四大公子文采风流,无缘识荆,值兹浣花佳日,敬备玉液琼浆,奉邀文旌,恭候光临。”

  下面具名“浣花公主敬约”。

  钱二公子道:“王兄意下如何?”

  卓七公子桃桃眉道:“自然要去,就凭浣花公主这四个字,多么美妙,玉液琼浆,未饮先醉了!”

  王立文略一沉吟,抬头问道:“贵公主现在那里?”

  青衣少女道:“我家公主已在浣花宫洁樽候驾。”

  浣花溪上,居然出了一位浣花公主,居然还有浣花宫,这都是从未听人说过的事。白少辉、湘云姑娘,也因这艘画肪,来的神秘,双双走了出来。

  金一凡睁大虎目,咧嘴笑道:“浣花宫,成都周围百里之内,兄弟最熟悉也没有了,怎么从未听人说过?”

  青衣少女抿嘴笑道:“浣花宫是彩珠扎成的水上璇宫,金大爷怎会知道?”

  赵三公子一拍巴掌,道:“妙极,彩珠楼船,水上璇宫,楼阁玲珑五云起,其中绰约多仙子,再来一杯琼浆玉液,简直令人飘飘欲仙!”

  金一凡道:“既然有这么好所在,你家公主怎的不请我金毛吼?”

  青衣少女妙目流盼,打量了白少辉和湘云姑娘一眼,嫣然笑道:“我家公主知道公子雅人雅事,船上必然另有嘉宾在座,只是公主不知王公子邀约的嘉宾名衔,无法另具柬帖,临行时吩咐小婢,王公子船上的宾客,自然全是浣花宫的贵宾了。

  金一凡大笑道:“要得,王兄,咱们是不是立时就开船?”

  青衣少女道:“我家公主只怕已经恭候多时了,小婢奉命雅乐迎宾,就替诸位公子带路。”

  话声一落,画肪走出两名身穿湖色紧身衣裤的女子,拿起一盘银索,缚到彩船船头。

  青衣少女朝大家躬身一礼,退了下去,挥挥手道:“开船啦!”画舫船头已经掉了过去,八名白衣少女立时奏起迎宾之曲,细乐悠扬。

  船肪上八名身穿湖色紧身衣裤的少女,立时素手划动,画桨齐飞。

  一条细长银索拖着王公子的彩船,缓缓朝西驶去。

  江面上许多游艇,和岸上的人,瞧到王公子的彩船前面,另有一艘画肪前导,八名白衣少女弦管纷陈,只当是王公子今年新出的花样。

  画舫上的美女,貌比花妖,仙乐悦耳。

  彩船上的公子们,一个个人如临风玉树,不时传出欢笑之声。

  一时不知羡煞了多少游人!当然也有人摇头叹息,这些人的老子,当年不知括了多少民脂民膏,到了儿子手上,就这么穷极奢侈的尽情挥霍!

  画肪上八名打桨少女,运桨如飞,舟行渐渐加速,两条彩船有银索相连,于是彩船在江上滑行的速度,也渐渐快了。

  但大家敢情沉醉在赏心悦耳的乐声之中,谁也没去注意船行的快慢。

  浣花溪上,出了浣花公主,居然还邀约大家前去赴宴,这该是何等新奇之事?但四大公子居然把它视作普通宴会一般,谁也没有再谈论到浣花宫,也没人怀疑浣花公主的来历,大家依然和平时一样。

  丝毫不觉有异。

  正因为他们不觉得有异,白少辉心中才觉得事出有异,因为这情形显有悻常情。

  何况四大公子,据自己观察,并不是少不更事的纨绔子弟,但他们却装成一副少不更事,徽酒逐肉的纨绔公子模样,也是一件令人不解之事。

  白少辉凭窗眺望,只觉心中疑问愈来愈多,大家都在谈笑生风,就只有他显得沉默了些!

  湘云姑娘一手托着茶盏,轻轻走近白少辉身边,嫣然笑道:“白公子,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白少辉心中微微一惊,笑道:“在下第一次躬逢盛会,正在观赏浣花溪上十里灯彩,笙歌达旦的盛况。”

  湘云姑娘星目含情,樱唇轻启,微笑道:“只怕不是吧?”

  白少辉脸上一红,道:“那么姑娘认为在下是在想些什么?”湘云姑娘瞟了他一眼,娇笑道:“你心里的事,贱妾如何会知道呢?”

  赵三公子大笑道:“你不知白兄的心,谁知白兄的心?”

  他声音洪亮,这句话说得大家都笑了起来。笑声中,只听王立文忽然回过头去,口中轻“噫”了一声。

  原来大家谈笑之间,船已驶出十里之外,但见一片灯海,渐渐远去,两岸树影迷离,看到的已是一片昏黑田野!

  前面画舫,打桨如飞,愈来愈快,一条银索,已挣得笔直,拖着彩船,鼓浪前进,势如奔马!

  白少辉暗暗称奇,画舫上八名划桨少女,居然会有如此臂力,拖着一条大船,还有这般快法!

  回目望去,王立文方才瞧到船已驶出十里之外,虽曾喧了一声,但此刻又已谈笑自若,其他的人,似乎也并不在意。

  心中暗暗忖道:“这几位公子,当真都镇静得很,居然连问也不问一声。”

  心念转动,想起九疑先生要自己“随遇而安”,也就泰然处之。

  只听踞坐船头的金一凡自言自语的道:“这一顿酒,路可不少!”

  画舫兜着大转弯,缓缓朝一条岔港驶去!

  差不多又驶了半个更次,瞥见远处水面上忽然灯光大亮,一艘宝光炫目的楼船,从上游缓缓驶来。

  金一凡首先叫了起来,道:“哈哈,诸位快瞧,这是浣花公主的水上璇宫浣花宫了!”

  船行迅速,一会工夫,便已接近。

  大家这才看清这艘楼船,高约三丈,长约十丈,全船都用明珠为饰,间以宝玉,从船头到船尾,点着百盏以上的五色彩灯。

  当真珠光炫目,宝气氤氲,琼楼玉字,人间仙境!

  四大公子平日穷极奢侈,但看到这艘以珠宝札彩的楼船,也不觉相顾失色!

  这时,前面画舫,已缓缓靠近楼船,八名白衣少女,鱼贯登上大船,一字站到边上。

  画舫迅速驶开,四名湖色衣裤的少女,两个手持竹篙,两个收着银索,彩船缓缓靠近楼船侧面,那四名少女缚好船索,放下跳板。

  只见先前那个青衣少女躬身道:“诸位公子,请上船吧。”

  王立文站起身子,爽朗的道:“咱们上去吧。”

  钱二公子抬手道:“王兄、白兄请先。”

  于是王立文、白少辉、湘云姑娘、钱二、赵三、卓七、金一凡相继走出舱门,朝跳板上走去。

  这楼船的侧面,敢情就是浣花宫的正面了。

  大家登上楼船,只见迎面就是一座宽阔的楼梯,两边是紫檀雕花扶手,梯上铺着紫红绒毡。

  楼梯口高悬一块白底螺甸黑字的横匾,写着“浣花宫”三个古篆。

  八名白衣少女此时已在楼梯左首,一字排开,吹奏起细乐。

  楼梯上并肩走下两名宫装少女,朝大家躬身一礼,说道:“我家公主,请诸位公子上楼相见。”

  王立文心中暗暗哼了一声:“这浣花公主,好大的架子!”一面却拱拱手道:“有劳两位姑娘带路。”

  两名宫装少女嫣然一笑,又躬了躬身子,才双双朝楼梯上走去。

  王立文回头瞧了大家一眼,就举步随在两名宫装少女身后行去。王立文身后,依然是白少辉、湘云姑娘、钱二、赵三、卓七、金一凡依次而上。

  金一凡走在最后,正待举步,侧身站在楼梯口的青衣少女,忽然伸手一拦,含笑道:

  “金大爷!且慢。”

  金一凡道:“什么事?”

  青衣少女道:“我家公主宴客,所有来宾,都不能携带兵刃上楼,金爷多多原谅。”

  金一凡望着自己腰间的软鞭一眼,赫然笑道:“在下走南闯北,这支软鞭,从没取下来过,你们这算什么规矩?”

  青衣少女陪笑道:“金爷赴宴而来,也用不着兵刃,交由小婢保管,等金爷下楼之时,小婢自会奉还。”

  金一凡嘿然笑道:“在下要是不答应呢?”

  青衣少女道:“金爷是个通理明义的英雄,自然不会叫小婢为难的了。”

  金一凡大笑道:“姑娘要在下解下兵刃,那就是瞧不起金毛吼。”

  青衣少女免首道:“金爷言重,小婢怎敢瞧不起金爷?”

  金一凡昂首道:“瞧不起金某的人,金某就不和她讲理。”

  青衣少女脸色微微一变,道:“金爷真要不肯解下兵刃,那就是有意和小婢为难,小婢奉命行事,使小婢大以为难,那只好由小婢动手,替金大爷解下来了。”

  两人针锋相对,各不相让。王立文等人,听到身后起了争吵,不觉一齐停下步来。但青衣少女居然说出要替金一凡解下兵刃的话来,敢情要想瞧瞧她如何解法?是以谁也没有出声劝阻。

  金一凡似是存心要试试她是否身怀武功,闻言双目神光暴射,仰天长笑一声道:“很好,只要姑娘解得下金某身上软鞭,金某自然口服心服。”

  青衣少女道:“金爷恕小婢放肆了!”

  金一凡道:“姑娘只管出手就是。”

  金毛吼口中虽然客气,心头可着实怒恼,暗想:“这丫头如此梁傲不驯,如不给她一点苦头吃吃,只怕难以驯服!”

  话声出口,早已功凝双掌,炯炯双目,凝住着青衣少女。

  青衣少女娇笑一声道:“金爷注意了!”

  上身朝前一俯,探手朝金一凡腰间抓了过来。

  金一凡身形不动,右腕轻轻一抬,朝下格去。

  他这轻轻一格,所取部位,正是青衣少女腕脉之间,如果不诸武功的人,碰上了,至少也得被震的后退几步,一条手臂,麻上好一会。

  这还是金毛吼留了分寸,他因此来是客,不好过份让她难堪。

  那知青衣少女抓来的素手,看去极快,但快要触到金一凡腰际忽然停得一停,等金一凡沉腕格出,她突然疾快无伦的伸了过去。

  只见她轻轻一扣,已把金一凡围在腰间的一条软鞭抽了出来,娇笑道:“金爷,承让了!”

  这一下出手奇快无比,不禁把大家瞧的一呆。

  要知金一凡的武功,已非等闲,青衣少女要在他沉腕格出的一丝空隙之间,从他身边,解下软鞭,不但要拿捏得准,而且一伸一缩,要快如掣电,这简直是不可思议之事!

  白少辉心头暗暗一凛,忖道:“这丫头好快的手法,好奇幻的招数!”

  金一凡几乎连看都没看清楚,但觉腰间一松,软鞭已经到了人家手上。

  这一下,他当真做梦都想不到,对方仅仅是一个十六七岁的丫头,竟会有如此高深的身手!一时楞在当场,一张被太阳晒的又黑又红的脸上,更加红得发光,突然仰天打了个哈哈,洪声笑道:“姑娘果然高明,金某从没服过人,这回算是服你了……”

  青衣少女慌忙躬身道:“金爷言重。”

  金一凡续道:“在下这支软鞭,就请姑娘代为保存,金某若一日胜不了姑娘,只好请姑娘保存一日了。”

  青衫少女道:“金爷这般说法,莫非生小婢的气了?”

  金一凡淡淡一笑道:“在下技不如人,怎敢生姑娘的气?”说罢,举步朝楼梯上走来。

  青衣少女忙道:“金爷请留步。”

  金一凡蓦地住足,怒声道:“姑娘还有什么事吗?”

  青衣少女含笑道:“金爷歇怒,我家公主款宴贵宾,金爷这般敞开胸膛……”

  金一凡浓眉一剔,没待她说完,大笑道:“金某一年四季,敞胸惯了,布衣足做王侯,你家公主又是怎样?”

  青衣少女笑了笑道:“金爷江湖奇侠,豪气纵横,不错,布衣可做王侯,但王侯都是男人呀,金爷敞胸露体,自是无妨,这浣花宫,没有一个男人,贵宾位临,我家公主自然要亲自接待,金爷这般敞开胸膛,终究不雅,小婢斗胆,想请金爷扣好了衣襟再上去。

  这话说得婉转有理,使人无法反驳!

  金一凡呆得一呆,大笑道:“姑娘说得有理。”

  果然伸手把胸前纽扣扣上。

  青衣少女嫣然一笑,躬身道:“金爷请吧!”

  金一凡伸伸脖子,扭扭头,笑道:“这顿酒当真难喝得很,金某非喝它个烂醉如泥不可!”

  白少辉眼看金一凡神色自若,丝毫没把方才之事,放在心上,不由暗暗赞道:“这金毛吼果然不失英雄本色,遇上事情,拿得起,放得下。”思忖之间,突然心头一动,暗想:

  “这番举动,岂不正和九疑先生嘱咐自己‘随遇而安’相暗合么?”

  登上楼梯,众人只觉眼前一亮,景物忽变。

  只见一排雕花长门之内,是一座相当宽敞的客厅,中间高悬一盏八角形琉璃吊灯,灯光映照着五彩云霞的天花板和嵌了无数颗胡桃大的明珠,珠光闪烁,有如天上星星,五彩缤纷,柔和悦目!

  客厅四周,全是雕花落地长窗,此刻低垂着湘绣廉幕!

  厅上陈设,说不尽的华丽夺目,人入其中,几疑进入广寒宫里!

  正中果然摆了一席酒筵,金盏银著,一共放了八张绣披座位。

  白少辉屈指一算,四大公子加上自己和金一凡、湘云姑娘,共是七人,如果再加上主人——浣花公主,岂不正好八个?心头不觉暗暗一动,忖道:“他们居然连人数都早已计算好了?”

  两名宫装使女把大家让人楼厅,双双躬身道:“诸位公子请坐,小婢这就去请公主。”

  王立文含笑道:“姑娘请便。”

  两名宫装使女又躬了躬身,袅袅婷婷的朝屏后走去。

  大家各自落座,就有四名青衣垂髻丫环,端上香茗。

  白少辉端起茗碗,喝了一口,暗中留神四大公子,只觉他们进入浣花宫之后,个个洒落自若,丝毫没有惊奇或拘柬神色。

  心中感到这四大公子深藏不露,大非常人!

  绣屏后面,响起了一阵细碎的环佩之声!

  大家举目望去,只见八名宫装使女挽扶着一个身穿鹅黄衣裙的绝色少女,缓缓走出。

  这黄衣少女看去不过十六七岁,生得柳眉凰目,脸如桃花,秀发披肩,长裙曳地,当真仙女临凡,娇美绝伦!

  就说湘云姑娘吧!名花倾城,已然够美;但若和这位黄衣少女相比,那就成了庸姿凡粉,黯然失色!

  不用说,她自然就是充满神秘的浣花公主了!

  客人们情不自禁,全都站了起来。

  白少辉暗暗打量,只见这位浣花公主花容玉貌,固然美丽无双;但远望过去,她那张宜嗔宜喜宝洁如玉的面孔上,似乎隐隐有着一层很奇异的青气!

  王立文首先朝黄衣少女作了个揖,道:“姑娘大概就是浣花公主了,在下等人,辱蒙宠召,实感荣幸。”

  黄衣少女星目流盼,朝大家微微一笑,还礼道:“久闻成都四大公子文采风流,每年今天,在浣花溪上,都要大大热闹一番,今宵特地备了一席水酒,邀请诸位光临,共庆浣花佳日,大家请坐了好说,我还没请教诸位姓氏呢。”

  她声音娇脆,虽是微微一笑,却笑的很甜,几乎每个人都感到她在对自己微笑!

  王立文心头一凛,暗暗忖道:“好一个人间殊色!”

  当下连忙接口道:“在下王立文。”

  一面替大家引介道:“这是钱兄钱春霖,这是赵兄赵君亮,这是卓兄卓维和……”

  钱二、赵三、卓七三人,都朝浣花公主拱了拱手。

  浣花公主道:“原来四位就是四大公子,今晚真是幸会得很。”

  她明眸一转,朝白少辉三人望来又道:“这三位想是王公子的贵友了?”

  金一凡没待王立文引介,大声笑道:“在下金一凡,是个粗人。”

  浣花公主抿抿嘴笑道:“我听她们说过,好像你叫金毛吼是不是?”

  金一凡脸上一红,道:“这是朋友们给我起的外号,别叫公主见笑了。”

  王立文朝白少辉一指道:“这位白兄,是在下新结交的朋友,表字少辉,祖籍姑苏,是一位江南才子,游学成都,正好遇上浣花日,蒙公主宠召而来。”

  浣花公主动人秋波,掠了白少辉一眼,嫣然一笑,道:“白相公惠然赏光,真是浣花宫难得的贵宾。”

  她双颊飞红,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喜悦之色。

  白少辉和她四目交投、心中不禁咚的一跳,赶忙移开了目光,一面说道:“公主言重,在下愧不敢当。”

  浣花公主又望了他一眼,才朝湘云姑娘笑笑问道:“这位姊姊呢?”

  王立文忙道:“这是湘云姑娘……”

  浣花公主没待王立文说完,含笑道:“我知道啦,这位湘云姊姊,多才多艺,名满成都,我早就想见见你呢!”

  湘云姑娘连忙检任道:“公主金枝玉叶,这般称呼,小女子如何当得起?”

  浣花公主脸含娇笑,好像喜不自胜,转脸朝身后使女吩咐道:“可以开席啦!”

  四名宫装使女娇应一声,立时退了下去。一会工夫,就端上酒菜。

  浣花公主起身甜笑道:“诸位请入席啦,简慢之处,还得请诸位原谅,多喝上一杯水酒。”

  大家谦让了几句,也就挨次入席,浣花公主在主位落座,八名宫装使女立即捧银壶,替大家面前斟满了酒。

  浣花公主手举玉杯,嫣然笑道:“诸位光临,尤其是白相公,难得到成都来,我是主人,先敬大家一杯。”

  她说话之时盈盈秋水,却向白少辉瞟来,笑孜孜的举杯干了一杯。

  白少辉只见杯中的酒,色如胭脂,清香扑鼻,尤其斟在白玉杯中,越发显著嫣红鲜艳。

  此时眼看四大公子和金一凡,毫不犹豫的举杯一饮而尽,也只好喝了下去。

  金一凡舔舔舌头,大笑道:“美酒!美酒!公主这酒实在太好,称之为玉液琼浆,真是名符其实,在下几乎日日都在醉乡之中,却从未喝到过如此美酒。

  他说话之时,身后执壶伺候的宫装使女,早已替他斟满了酒,金一凡话声一落,又举杯一饮而尽。

  赵三公子接口道:“金兄说的不错,这酒香醉无比,香生齿颊,凉沁心脾,委实是人间仙品!”

  浣花公主笑道:“这酒是宫中使女取百花花瓣,和浣花溪心甘泉,酿制而成,浣花溪又名百花潭,我们就以百花琼浆相称。”

  说到这里,一面回头道:“赵公子和金大爷都是海量,你们还不快替他们两位换过大杯?”

  两位使女果然替两人换了金杯。

  白少辉心中暗想:“她把这艘楼船,叫做浣花宫,那是因为今天是浣花日,凑个热闹之事,但听她说出宫中使女之言,那是平日也住在宫里了。此女言谈娇稚,不似江湖上人,但她的人却如雾中之花,充满了神密诡异,使入莫测高深。

  酒过三巡,浣花公主玉掌轻轻拍了两下。

  只听一阵悠扬细乐,绣屏后传出,弦管和鸣,妙曼悦耳!

  白少辉只觉船身似乎轻轻晃动,敢情这艘水上楼船的浣花宫,已经在缓缓开行了!

  赵三公子大笑道:“此曲抵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美酒佳肴,佐以仙乐,不醉也醉了!”

  金一凡几杯下肚,又犯一老毛病,把胸前纽扣一解,敞开胸膛,回头笑道:“赵兄可是醉了么?”

  赵三公子道:“这点酒那能醉得倒我赵三?”

  金一凡道:“来,咱们干一大杯。”

  湘云姑娘站起身娇声道:“王公子,贱妾敬你一杯。”

  王立文与她对于了一杯。

  湘云姑娘接着又向白少辉、钱二公子递次敬酒。

  八名宫装使女环伺在每位客人身后,只要你酒杯一空,立时轻移莲步,伸出皓腕,替你斟满了酒。

  绣屏风后,悠扬细乐,忽然一变!

  弦声骤急,管声相合,霎时间,转为轻快音调,一缕娇脆婉转的歌声,从屏后传出!

  随着歌声十几名身披浅紫轻纱的美丽少女,像一阵旋风般从屏后鱼贯走出,朝筵上躬身一礼,就配合着行云流水般音乐,婆娑起舞。

  这十几名少女,一个个柔发如云,明眸如星,轻歌曼舞,摇曳生姿!

  有酒如浆,有女如花!

  这简直是撩人绮念,充满了诱惑!

  浣花公主妙目流盼,掠过众人,嫣然笑道:“大家喝酒啊!”钱二公子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朝王立文笑道:“这是霓裳舞曲了,今晚真是不虚此行。”

  四大公子平日走马章台,风流自命,先前还能自持,但此刻耳听靡靡细乐,目睹翩翩歌舞,鼻中闻到的是阵阵酒香……再加主人笑颜如花,殷勤劝酒,身后美婢频频添酒,和那位名倾成都的湘云姑娘,也在一旁,不住的向大家敬酒。

  到了此时,谁也情难自禁,大家心头原有的一点戒心,也被这如梦如幻的美妙场面渐渐冲淡。

  杯到酒干,开怀畅饮,几乎不知身在何地?酒不醉人人自醉“百花琼浆”入口香醇,后劲可大得怕人!

  金毛吼金一凡和赵三公子早已喝得烂醉如泥了,其余的人,各自伏案睡去。

  悠扬乐声,婉转歌声,和穿花蝴蝶的霓裳妙舞,同时停了下来了!

  般上灯光,也在此时忽然熄去!

  但这艘满札彩珠的楼船,却在水面上加速驶行,终于渐渐消失,不知所终。

  ***时间快近四鼓,城西王府因公子还没回来,前进灯火通明,下人们全没睡觉。

  往年也是如此,四大公子上了游船,不到天亮,不尽兴,不扶醉而归,是不会回来的。

  这时还不到四更,还早着呢!

  但王府最后一进院落,灯火可全熄了,那是老夫人习惯早睡,丫头们自然也跟着睡了。

  此刻,却有一条黑影,快得像流星一般,越墙而入。

  如果说他轻如落叶,那么树叶子飞落地上,多少还有点声响,这条黑影落到地上,简直听不到丝毫声息!

  朦胧月色之下,那是一个身穿黑色长袍,年约六旬的老者!

  就在他飞落阶前,黑暗中已经响起一个娇脆的声音问道:“什么人?”

  老者正身抱拳,抬目道:“是紫鹃姑娘么,老朽倪长林,有紧急之事,面禀夫人。”

  那娇脆声音道:“原来是倪副教练,这时候夫人正在静坐当中。”

  堂上灯光亮了,一句紫衣少女手擎银灯,含笑站在阶上说道:“副教练请到里面坐,等夫人调息完毕……”

  倪长林跟站着走入堂上,一脸焦的,搓搓手,问道:“夫人要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紫鹃道:“还早呢,副教练到底有什么急要之事?”

  倪长林道:“少主人失踪了。”

  紫鹃吃了一惊,睁大眼睛道:“会有这等事,少主人不是和金总教练、钱二爷、赵三爷他们在一起么?”

  倪长林道:“一条船全失踪了,老朽已命他们分头找寻,老朽特地赶来向夫人报告。”

  紫鹃越听越奇,问道:“那会到什么地方去的?就凭少主人他们这几个人的武功,联手之下,江湖上只怕还没有能够抵挡的人呢!”

  倪长林道:“咱们已经找了一个多更次,丝毫没有眉目,姑娘还是先报夫人要紧。”

  紫鹃道:“好,副教练请稍等,我立刻禀告夫人去。”说完,转身匆匆走了进去。

  不多一会,屏后走出一个两鬓花白,身穿青布衣裙的中年妇人,身后跟着紫鹃。

  倪长林慌忙站起,神色恭敬,躬身道:“属下参见夫人。”

  这中年妇人年纪不大,最多不过四旬出头,脸色略显苍白,但两道眼神,却亮得如寒电一般。她望了倪长林一眼,点点头道:“倪副教练请坐。”

  说话声中,已在上首一把交椅上坐了下来,问道:“立文他们都出了事?”

  倪长林依然恭恭敬敬的站着答道:“少主人一条船,突告失踪……”

  王夫人道:“什么时候发生的?”

  倪长林道:“约在丑时以后。”

  王夫人道:“是否遇上敌人?”

  倪长林道:“属下这就不清楚了。”

  王夫人道:“他们没有施放信号?”

  倪长林道:“没有。”

  王夫人脸色冷峻,哼道:“既在丑时就发现他们的船失踪,为何不立即禀报?”

  倪长林恭敬道:“属下先前还不知道少主的船,会无故失踪,是万领队……”

  工夫人不耐的道:“失踪还会是无故的?副教练难道忘了咱们是为什么来的?”

  倪长林连声应是。

  王夫人道:“万山青率领的龙舟,那时该在立文他们船后不远,怎么也会一无所觉?”

  倪长林道:“就是万领队发现的,当时已然丑时稍过,是属下作的主,要大家分头搜索,也许少主人他们只是一时动了游兴,驶开不远,不敢惊动夫人。”

  王夫人冷冷的道:“咱们化了多少人力物力,等待的就是这么一天,水上、陆上、全布满了咱们的人,还会出事,看你们有多么粗心大意?立文他们少不更事,但金一凡和你,都是在江湖上混久了的人了……”

  放声未落,突然抬目喝道:“外面是谁?”

  阶前有人惊道:“属下卜百晓、高冲。”

  王夫人冷声道:“进来。”

  外面应了声:“是”,走进两人。

  前面一个身材短小,一脸精干的是舞龙领队卜百晓,后面一个四十开外的瘦高个子,是舞狮队的领队高冲。

  两人见到夫人,立即躬身施礼。

  王夫人抬抬手问道:“你们可是有什么消息了么?”

  卜百晓躬身道:“属下听到岸上游客曾目睹少主人的彩船,是由一条画舫前导,向西驶去。”

  “画肪?”工夫人目光电射,问道:“画肪中是何等样人?”卜百晓道:“据说这艘画航上全是女的……”

  王夫人脸上微微变色,口中“唔”了一声。

  卜百晓续道:“舫中是八名白衣美貌少女,每人抱乐器,一路吹奏乐曲,打桨的也是八名身穿湖色水靠的女子,约在子时光景,朝西驶去,少主人的彩船,就紧跟在她们后面。”

  王夫人沉声道:“他们一定发现了什么,才会跟踪下去……”沉吟了一下,转头朝高冲问道:“你有什么消息?”

  高冲忙道:“属下经过东门,那望江楼被人打得落花流水。”王夫人道:“那是为了什么!”

  高冲道:“据说今天中午在望江楼吃过酒菜的人,全都腹痛如绞,大家都说望江楼酒菜不干净,犯了众怒,属下觉得其中必有蹊跷,许是什么人暗中放毒,因为中午是少主人宴的客。”

  王夫人点头道:“也有可能……晤……立文船上,还有些什么人?”

  倪长林道:“少主人船上,有一个姓白的少年和成都名妓湘云。”

  王夫人道:“这姓白的是最近才到成都来的,此人来历,不无可疑……”

  倪长林道:“总教练一直怀疑迎春坊的湘云主仆,来历不明,可能是对方派来的。”

  王夫人点点头道:“我听立文说过,金一凡不是派了不少人在迎春坊周围?”

  高冲道:“金总教练交待了属下,留意迎春坊进出的人,但丝毫头绪也没有,那湘云主仆三人,从来不曾外出一步,平日也没和什么人来往。”

  王夫人只是沉吟不语,倪长林等三人谁也不敢开口。

  院落前面,刷的一声轻响,天夫人抬目望了一望,道:“来的是万山青?叫他进来。”

  紫鹃急忙趋近门首,叫道:“夫人请领队进来。”

  院落外面应了声“是”。龙舟领队万山青跟着走进,躬身道:“属下叩见夫人。”

  王夫人摆手道:“有什么消息快说。”

  万山青道:“属下连续搜索两个更次,浣花溪上游数十里,差不多全搜遍了,就是找不到少主人那条彩船。据吴家场有一名渔人说,四更左右,他曾看到一艘不见丝毫灯火的楼船,从吴家场外驶过,是朝西去的,但属下听他说的形状,又不是像是少主人的彩船。”

  “朝西去……”王夫人似乎十分注意,沉吟道:“吴家扬再朝西去,那不是去邛崃的方向?”

  倪长林矍然一惊,张了张口,似想说话,但并没有说出话来。王夫人目光如电,注视着倪长林,道:“副教练想到了什么,但说无妨。”

  倪长林摸着他额下二把山羊胡子,忙躬身道:“属下只是臆测,少主人等一行人,可能为人劫持,中途换了船只,至于一路向西,贼人巢穴,说不定就是在青城与邛崃之间。”

  万山青道:“就算中途换了船只,那么少主人的船呢?”

  倪长林道:“就不定已经被贼人们沉入江心了。”

  工夫人霍然起身,吩咐道:“高领队,你去查查迎春坊湘云主仆的来历。卜领队可去城东西调查昨天望江楼是否有人在酒菜中下毒?倪副教练可留守本宅,万领队跟我到浣花溪上游去。

  四人齐声应是。

  王夫人回头道:“紫鹃,带上罗盘,随我走。”

  紫鹃答应一声,立时转身进去,一会工夫,取着一个罗盘走出。

  王夫人朝万山青吩咐道:“天快亮了,万领队速去准备一条船,另外挑选八名水性好的,可扮作渔夫,远远随我船后,听候差遣。”

  片刻之后,王府后园,驶出一条小船,船上坐着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妪和一名少女,老姬青布包头,一身青布衣裤。

  少女约摸十五岁,绢帕包头,独自蹲在船头,她面前木板上,放着一个罗盘。船尾划桨的是个四十开外的壮汉,桨是铁桨。

  这三人正是王夫人、紫鹃、和龙舟领队分水兽万山青。船出西门,一路朝吴家场驶去。

  紫鹃目不转睛的望着罗盘中的指南针,好奇的道:“夫人,指南针怎么会指出少爷那条船沉在那里呢?”

  王夫人盘膝坐在中舱,目光炯炯,只是注视着沿江的情形,闻言笑了笑随日道:“你不会问问万老大?”

  紫鹃不敢回头,这是夫人交待她的任务,看住指南针,一面叫道:“高领队,你说呢,少爷那条游艇,凭指南针,就可以找得到?”

  万山青可不敢得罪这位在夫人面前的唯一红人,连忙应道:“是,是少爷这条游艇,只要真的被对方沉在水中,指南针一定可以指出沉船的方向。”

  紫鹃道:“那为什么?”

  万山青道:“因为游船桅上,安着一颗吸铁珠。”

  紫鹃越听越奇,又道:“船桅上安着一颗吸铁珠?难道少爷早就知道这条船会沉的?”

  万山青一面打桨,一面说道:“那倒不是,三年前,少爷第一次发起浣花日,咱们龙舟刚刚驶近望江楼前面,有人朝少主人打出一蓬喂毒飞针……”

  紫鹃道:“这个我知道,少爷身上那件夹衫,里子用金线和发丝织成的,不畏暗器,才没中贼人暗算。”

  万山青道:“所以少主人就在船桅上安了一颗吸铁珠,据说不论什么暗器,只要朝船上打来,两三丈外,就会被它吸去。”

  紫鹃哦了一声道:“我知道啦,指南针受到船桅上吸铁珠的吸引,就会指出沉船方向来了。”

  王夫人道:“不错,那吸铁珠吸力极强,咱们只要驶到沉船附近半里之内,指南针可能就会有动静了。”

  船到大禹庙附近,紫鹃突然神色紧张,叫道:“啊,夫人,指南针动了!”

  玉夫人端坐如故,问道:“指的什么方向?”

  紫鹃道:“是西北方。”

  万山青道:“这里有大禹庙,再过去就是三元场……”

  他右手轻轻一划,船头立时对准西北,一连两桨,小船像飞一般驶了过去!

  紫鹃双目紧注着罗盘,叫道:“万领队,朝西。”

  万山青随着紫鹃指点,驶进一条岔港。

  不多一会,后面四条快艇,也陆续驶了过来。

  紫鹃叫道:“万领队,针不动了啦!”

  王夫人点头道:“可能就沉在这条岔港里了。”

  万山青倏地站起身来,朝后挥了挥手,四条艇上,八名壮汉,不待吩咐,一个翻身,齐齐朝水中钻了下去。

  他们在夫人面前,存心显显身手,八个人像八条人鱼,钻进水里,居然没有丝毫声息,连水花都没有一点,水面上只漾起一阵微轻波动。

  王夫人紧闭着嘴唇,双目神光,直注水底。

  这位内功修为已达炉火纯青的工夫人,终究失踪的王立文,是她一手扶养长大的侄儿,骨肉关心。

  其余三个,也是她一手调教出来的弟子,此刻既然发现了沉船,不知他们是否遇害,心头止不住显得异样沉重。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水底不时冒出一串又一串的水珠。

  万山青目注三丈外的水底,看了一会,朝王夫人说道:“大概就在那里了!”

  话声未落,只见一名汉子从水中冒了上来,抹了把脸,向万山青报告道:“少主人的游艇,已经发现了,是被人击穿船底,深入江心……”

  万山青急急问道:“里面可曾有人?”

  那汉子道:“约有十来具尸体,都是反剪双手,绑在船上。”工夫人身子陡然一震,颤声道:“不会是立文他们?”

  万山青道:“属下下去瞧瞧!”

  说完正待纵身入水!

  王夫人道:“且慢。”

  万山青躬身道:“夫人有何指示么?”

  王夫人道:“要他们把所有尸体,先运上来。”

  万山青应了声“是”,一面朝那汉子吩咐道:“老张,你先把夫人这条船靠了岸,再下来。

  说完,翻身一跃,钻入水中。那汉子也上船,双脚踩水,推着小船靠到岸边。

  玉夫人率同紫鹃,飞身上岸。

  不多一会,万山青指挥八名水手,陆续把尸体运到岸上,一点人数,八男四女,一共是十二个人,其中当然没有王立文等人,这十二具尸体,是四名丫环,两名厨司,六名水手。

  尸体在水中泡了几个时辰,早已全身水肿,面目全非。”

  王夫人吁了口气,愤怒的道:“立文他们,果然全被对方劫持去了!”

  万山青俯着身子,逐个仔细检视了一遍,才直起腰来。

  王夫人问道:“万领队可曾瞧出什么可疑之处来了?”

  万山青一脸迷惘,垂手道:“属下愚鲁,他们身上看不出有什么可疑之处,但属下心头确实觉得大有可疑。”

  王夫人道:“你但说无妨。”

  万山青迟疑了一下,才道:“这四位姑娘的武功,属下并不清楚,就以六名水手而言,武功水性全是百中挑一之选,要想把他们制住,势必经过搏斗,那么身上多少也会留些伤痕。就是被反剪双手,捆绑起来,至少手上也会有挣扎迹象,但他们身上手上却是找不到一点伤痕,既无伤痕,自然不会经过搏斗,既未搏斗,何以会束手就缚?”

  王夫人点点头,没有作声。

  万山青又道:“而且咱们在出发之前人人都知有为而来,船上人手,也不能算少,一旦发现情势不对,纵然不是对方敌手,但跳水逃命的机会,不可能没有,何以竟会全数被擒,没有一个人逃脱?这些疑问,属下实在想不出来。”

  工夫人脸色铁青,双目之中也隐射出慑人杀机,吩咐道:“紫鹃,你去看看她们四人‘玉枕骨’下‘后脑穴’是否有极细的针孔?”

  紫鹃答应一声,走了过去。

  工夫人道:“看仔细,她们已经在水中浸了许多时光,也许不容易发现,但你只要看到一点针尖似的细孔,就可以。”

  紫鹃应了一声“是”,蹲下去,在四名丫头后脑,拨开发,仔细看了一回,才道:“回夫人,她们‘后脑穴’上,果然有着针尖刺过的细孔。”

  王夫人重重一哼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是这贱人了!”

  说到这里,回头道:“紫鹃随我回去,万领队可留在这里,吩咐他们把这些尸体埋了。”

  万山青躬身领命。王夫人、紫鹃飞落小船,当下由另一名水手,打桨如飞,赶回成都。

  ***东城,春熙街,一条小巷子底,有几间矮平房,木板门,这是城东有名的赌窟。

  每当大街上华灯初上,这里也特别热闹,昏暗的灯火下,每张桌子,都围满了人,呼卢喝雉,喧嚷成一团。

  入门不远的一张桌子上,开的是牌九,桌子四围,早已挤满了人。

  庄家卷着袖子,一双枯黑爪推出牌头,围着的人,就开始下注。

  庄家边上站着的那个瘦高个子,等大家下注完毕,立即拿起覆着小磁碗,连摇三下,放到中间,口中喊着“开啦”,伸手揭开磁碗,大声叫道:“七、天门第一把。”

  坐在天门的是个黄脸汉子,一双粗黑大手,抓起两张骨牌,叠在一起,眯着眼道:“奶奶的,老子真不信邪,你会连吃十八把天门!?叠着的两双牌,慢慢移开,黄脸汉子脸上肌肉开始紧张,他手上上面一张是七点,这张牌不好也不坏,只要配搭得好,就是好牌。于是他用力掀着这二张牌,两点红,是地牌!黄脸汉子双手开始发抖,地牌配七点,他“地九”,这牌就不坏了!双手一翻,大声嚷道:“奶奶的,十三两七钱,赔出来吧!地九!”

  庄家边上的瘦高个子笑道:“庄家大杠,统吃!”

  黄脸汉子头上青筋直绽,两眼瞪得发直,眼看白花花的银子,迅速被吃了进去,一手拭拭额角上的汗水,一巴掌拍上桌子,呼的站了起来,骂道:“他奶奶的,今晚真碰上了瘟神,老子的银子里有灰,咱不赌啦……”

  坐在他左手一个穿短袄的汉子笑道:“张阿六,怎么啦,你又光了?”

  张阿六愤愤的道:“格老子坐了霉天门,你总瞧到,连吃了十八把,还赌个屁?”

  穿短袄的汉子笑笑道:“南天门十八把,这是老话,现在风头就会转了。”

  张阿六双手一摊,泄气的道:“风头转了,还有屁用?”

  上赌场的朋友,不脱底,谁肯站起身来?那穿短袄的汉子笑道:“六哥泄什么气,有道是胜负兵家常事,这算得了什么?有输才有赢,来,我借给你,掏个本再走。”

  双手一推,把面前一堆银子,推到了张阿六面前。这堆银子,少说也有三五十两。

  张阿六怔得一怔,望着穿短袄的汉子犹豫道:“我和老哥不太熟,这……”

  短袄汉子咧嘴笑道:“我叫张才宝,咱们同宗。”

  张才宝道:“没关系,你捞回来,再还我就是。”

  张阿六被庄家吃怕了,讷讷的道:“万一……”

  张才宝道:“快押啦,别气馁,输了算我的。”

  庄家早已推出牌来,大家都下了注,就是天门没人敢押,大伙儿全在瞪着眼瞧他。

  张阿六心头一横道:“我还是赌天门。”

  一大堆银子,全推了出去。瘦高个子摇着骰子,又是七,张阿六脸色煞白,双手抖得厉害,他不再看牌,双手猛地一翻,两张牌朝台上摊去!这一下,当真是时来运转,居然翻出一对“蛾”牌。

  庄家是付地八,吃下下,赔天门。

  张阿六这下可乐了,咧着大嘴笑得直跳起来,道:“老宝哥,你真是财神爷!”

  张才宝道:“我说如何?风头不是转了?”

  庄家赔了银子,张阿六立时把原来的那堆银子推了过来,还没开口。

  张才宝迅速一把掩住,道:“别动,‘蛾’是两把刀,还有的长。”

  庄家推出牌头,骰子滚出八点。

  瘦高个子喊着:“八到底,天门在底……”

  这把牌庄家翻出一对“人”牌,此刻天地牌已出,人牌可说已算最大,张阿六颓然一叹,连牌也懒得翻了,人也要跟着站起。

  张才宝道:“别泄气呀,你不翻,我替你翻。”

  伸手翻开天门两张牌,那是“二四”搭“么丁”,“至尊宝”!瘦高个子大声叫道:

  “庄家人人对,吃两横,赔天门。”

  白花花的银子,又赔了过来,张阿六如梦初醒,蜡黄的脸颊,烧得通红。

  张才宝轻轻拉了他一下衣袖,低声道:“走,至尊没后代,牌出绝了,再下去又要统吃,咱们还是喝酒去。”

  张阿六捞回血本,还赢了不止一倍的钱,已经心满意足,站起身笑道:“才宝哥,我请客,咱们就上嘉陵春去。”

  两人离开赌窟,边谈边走,赌徒碰上赌徒,自然谈得投机,穿过小巷,大街上这时候夜市正旺。

  两人上了嘉陵春,要过酒菜,张阿六早已把张才宝当作了好朋友,忍不住问道:“才宝哥,小弟觉得你面熟得很,你是吃那一行饭的?”

  张才宝摸摸脸颊,大笑道:“六哥看呢,我是吃那一行的?不是我吹牛,走南闯北,那管你是官老爷,大财东,嘿,可都得让我张才宝坐在他前头。”

  张阿六“嗤”的笑道:“才宝哥真会说笑……”

  张才宝正色道:“六哥,你是笑我在吹?这可一点也不是吹的,就说今儿个吧,有一位府台大人的公子,出手就是五十两,我要送他上迎春坊去,一上车,我还不是坐在他前头?”

  原来他是赶车的,这倒是实话,赶车的当然坐在前面,于是张阿六也大笑起来。

  酒菜来了,张阿六忙着替这位专门坐在人家前头的“宗兄”,斟满了酒,然后自己也斟了一杯,说道:“来,才宝哥,你是财神爷,我敬你一杯。”

  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张才宝和他对干了一杯,放下酒杯,忽然叹了口气道:“财神爷,今儿个我倒真是遇上财神爷,可惜……”

  他底下话没说出来。

  张阿六道:“遇上财神爷,还可惜什么?”

  张才宝呷了口酒,摇摇头道:“不用提了,咱们这种苦哈哈,只能发小财,可发不了大财。”

  他越是不想说,张阿六可越是想听,催道:“才宝哥,说说有什么要紧,咱们反正是闲磕牙。”

  张才宝叹了口气道:“事情是这样,那位府台公子两个月前曾来过咱们这里,结识了迎春坊一位红姑娘……”

  张阿六插嘴道:“那准是湘云姑娘。”

  张才宝点点头,道:“那位公子回去之后,为情颠倒,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熟,带了重金,巴巴的赶来,要替湘云姑娘赎身。”

  张阿六呷了口酒道:“颠倒在湘云姑娘石榴裙下的人,可多着呢?这年头,就是女人吃香。”

  张才宝道:“那知这位公子赶到迎春坊,湘云姑娘已经回籍去了,府台公子这下可急了,他千里迢迢的赶来,巴望载美同归,不料连人影都看不到,坐上我车子,出手又赏了我五十两银子……”

  张阿六道:“他这回赏你银子干么?”

  张才宝笑道:“皇帝不差饿兵,他是要我替他打听湘云姑娘的下落,只要打听到了,还有重赏,少说也要赏我千儿八百两银子。”

  张阿六眼睛一亮,问道:“你替他打听了没有?”

  张才宝道:“自然打听了,一千两银子,我赶一辈子车,也积不下来。

  张阿六笑着道:“才宝哥,你可有眉目了?”

  张才宝又呷了口酒,道:“打听到了,我还上赌场去?就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才拿一百两银子去博博运气。”

  张阿六“吓”的笑出声来,伸手在张才宝肩膀上猛力拍了一掌,道:“才宝哥,你碰上我,一千两银子,可以说已经到手了五百两。”

  张才宝楞了一楞,道:“你说什么?”

  张阿六大笑道:“你不是要打听湘云姑娘下落,喝完酒,咱们走!”

  张才宝疑信参半,道:“你知道?”

  张阿六道:“成都城里,不吹牛,除了我张阿六,只怕就没人知道湘云姑娘的底细了。”

  张才宝瞪着眼睛,朝张阿六直瞧,喜形于色的道:“你真的知道。”

  张阿六咧嘴笑笑,道:“你可知道当初湘云姑娘是谁介绍去迎春坊的?”

  张才宝道:“是谁?”

  张阿六得意的道:“是我干娘介绍去的。”

  张才宝吁了口气,道:“六哥,这么说来,你干娘一定知道湘云姑娘下落的了?”

  张阿六道:“这个自然。”

  张才宝大喜过望,说道:“六哥,咱们亲兄弟,明算帐,明儿个一千两银子到手,咱们南北分,一人一半。”——

  幻想时代扫校

  如果觉得九转箫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东方玉小说全集北山惊龙东风传奇翠莲曲彩虹剑白衣紫电白衣侠珍珠令紫玉香纵鹤擒龙玉辟邪引剑珠一剑小天下一剑破天骄武林玺新月美人刀一剑荡魔旋风花雾中剑影降龙珠武林状元无名岛同心剑三折剑神剑金钗扇公子石鼓歌双凤传起舞莲花剑泉会侠踪七步惊龙玫瑰剑龙孙兰陵七剑九转箫剑气腾空金缕甲-秋水寒剑公子金凤钩金笛玉芙蓉花影残剑红线侠侣湖海游龙护花剑飞龙引风尘三尺剑翡翠宫东来剑气满江湖刀开明月环夺金印毒剑劫东风第一剑,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