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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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四大将军就在他“行宫”四周,围墙里面有吆喝打斗的声音,他们自然早就听到了,只是没有“神君”吩咐,都不敢贸然进来。
中州一君,到底并不是九五之尊的皇上,随时随地需人保护。
何况这位“神君“的武功造诣,比他们四大将军还高明得多,这时又是“神君”召见花门主的时候,有谁敢“不识相”?
直到此时中州一君沉喝拿人,但听四周同时响起“属下在!”
四面墙头上,同时冒起四条人影,那正是左将军齐天游在左,有将军沙成峰在右,前将军辛士昭在前,后将军哈福寿在北面屋上出现。
中州一君冬瓜脸铁青,手中玉尺一指三人,沉喝道:
“你们这些饭桶,还说行宫四周,戒备森严,他们三个人如何进来的?”
四大将军被问得面面相觑,作声不得。
中州一君哼了一声,喝道:“还不给我拿下?这三个小子,格杀勿论。”
三个小子格杀勿论,就是暗示花见羞拿活的了!
四大将军齐声应道:“属下遵命。”
唰、唰、唰、唰,四道人影,迅若流星,从墙头飞落。
这四人是从四面飞泻而下,因此落到地上,就形成了包围之势。
中州一君眼看四大将军起到,他为了保持“神君”尊严,已然退后几步,亲自督战。
杨少华、祝文辉、桑飞燕三人,也在此时,迅快的集到一处,背对背站成了三角形,和对方四人对面形成相峙之局。
四大将军中,左将军齐天游,前将军辛士昭和祝文辉二人动过手,深知这一对少年男女,武功极高,不可轻敌。
他们虽然不识得杨少华,但他能从中州一君手下,救出花见羞,足见他武功也定然极强。
四大将军心意相同,因此虽把三人围在中间,双方眈眈而视,谁也没有抢先出手。
外面四人,缓缓移动,里面三人,也随着缓缓移动,大家都在蓄势待敌。
左将军齐天游是四大将军之首,此刻他们围着杨少华等三人,走了将近一圈,忍不住大声道:“尔等三人,已经落入重围之中,依本座相劝,只要你们弃剑受缚,神君爱才,自可从轻发落,如是自恃武功,妄图顽抗,那时玉石俱焚,悔之晚矣。”
中州一君一手捻着苍须,点头道:“左将军之言甚善,老夫就是看他们年纪轻轻,一身武功还算不弱,才手下留情,只要他们弃剑投降,老夫自可不究既往,还可破格重用。
杨少华背着花见羞,长剑当胸,心头止不住暗暗焦急。
他看出祝文辉、桑飞燕两人的武功和自己只在伯仲之间,一个中州一君,已很难对付,如今又多了四个高手,把自己三人围在中间!
而中州一君却袖手旁观,虎视眈眈的监视着场中每一动静,这情形极为明显,他可以随时出手,突袭自己三人中的任何人。
当然,中州一君的主要对象,还是自己背上背着的花见羞。
杨少华目光炯炯,只是凝注着围住自己三人绕场缓走的四人。
双方都在缓缓移动着身子,那是因为双方的人,都想伺机而动,都想找对方的破绽下手。
杨少华背上背着人,自然利于速战。正当他转到左将军与前将军二人之间,当然这两人都是一流高手,决不会让你找出一丝破绽来的。
但杨少华已经忍不住了,口中大喝一声,长剑摆动,疾推而出!
这一招,正是“天趣摄”中的第一招“降龙在田”!
“降龙在田”,原是丐帮“屠狗剑法”中的招数,“天趣摄”
第一招,当然不会叫“降龙在田”,那是因为“天趣摄”这一招,和“降龙在田”极相近似,是杨少华自己取的名称而已。
这回,是杨少华第三次施展“降龙在田”,他自己可以感觉到,每次发剑,威力一次强过一次。
这次的威力,当然十分强盛!
剑势甫出,剑风嘶然,就像扇面般展开,一道森寒的剑光,匝地盘空,天矫如龙,横扫而去。
左将军、前将军早已凝聚功力,全神贯注,以他们的武功修为,自可应付来自任何一方的突起发难。但杨少华这一剑,实在太凌厉了,剑势横卷,足有寻丈来长!
他们成名数十年,几乎从未见过这等凌厉的剑势,甚至连这一剑的来龙去脉,都没看得清楚!
(按修罗四部,分为天趣、人趣、鬼趣、畜生趣,而以“天趣摄”为首。)左将军齐天游长剑一摆,护身后退。前将军辛士昭身向旁闪,一双金环,也同时疾推而出。
他们闪退得虽快,但杨少华这一剑横扫,剑光扩及丈余,两人三件兵刃,还是接触上了!
但听连珠般三声金铁狂呜起处,杨少华脚下连退了两步。
左将军、前将军也站立不住,疾退出去。
不!他们功力比杨少华深厚得多,不可能被杨少华一剑,把两人一起震退。这一招交击,左将军齐天游右肩衣衫被剑锋划破了七八寸长一道,皮肉自然也划破了,一缕殷红的鲜血,从肩头渗了出来。前将军辛士昭伤在左臀,衣袖割裂,臂膀上也挂了彩,鲜血顺着雪白的衣袖下滴。
就在杨少华一剑横扫之际,祝文辉、桑飞燕也不约而同挥剑攻出。
祝文辉一招铁扇,划起一片冷芒,像扇形般洒射而出,朝右方的右将军沙成峰身前飞卷过去。桑飞燕右手短剑推出,左手紧接着一圈,呼的一声,同时袭向后将军哈福寿。
正因为三人差不多是同一时候发动,因此声势十分壮阔!
右将军、后将军自然也识不透两人这一招的路数。
(祝文辉、桑飞燕学的是修罗玉碗上的“人趣摄”)他们都是成名多年,见多识广之人,一看对方攻势奇奥,自知封解接架均不易讨好,就立即吸气后退。
这是被围在中间的三人向围在外围的四人发出的攻击,一招之间,居然把名震武林的四大将军一齐迫退,而且还有两个人负了伤!
这要是传出江湖,只怕很少会有人置信!
杨少华连退了两步之后,才发现这一招居然伤了对方两人!他背负着花见羞,动手过招,究竟不便,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心念闪电一动,猛地吸了一口真气,脚尖不点,一个人倏然飘飞而起,朝墙头穿射而上。
中州一君早就注意着他,岂容他背着花见羞逃走,口中大笑—声:“老夫若是让你逃出行宫,我这中州一君,就不用在江湖上称雄了!”
他从容发话,一个人已如行云流水,凌空追来,手中玉尺一指,但见一缕银练,从玉尺中激射而出。
他使的这一式“平步青云”,一个人就像踏着青云,从身后追来,光是这份轻功,当真举世无双。
尤其从他玉尺上射出来的一道银线,配合着他这一式身法,真有些像封神榜上的人,祭起了法宝一般!
杨少华堪堪登上墙头,身后的中州一君也衔尾追来。
就在此时,墙外突然冒出两条人影。
杨少华脚尖在墙头点落之际,耳中已然听到有人叫道:
“杨二弟只管走,这老贼自有愚兄和路三弟对付他。”
杨少华听的不禁大喜,那是新结交的秦大哥(秦少卿),路三弟(路少朋)赶到了。
他这一式“潜龙升天”,去势何等快速,足尖在墙头一点之势,话声入耳,人已势如穿云,“嗖”的一声,飞射出去。
秦少卿、路少朋放过杨少华,一扇、一剑交叉划到,挡住了中州一君的去路。中州一君凌空而来,还未扑近墙头,就听到“嘶”的一声,一缕极其轻微的啸声,一缕极其强劲的暗器,袭向他左肋,不但来势劲急,而且手法也十分奇诡!
“锵!”一扇、一剑和银练交接上了。
差幸中州一君在扑近之时,遇上有人偷袭,势道已经减缓了不少。饶是如此,在一声金铁交鸣声中,路少朋手上虽是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并未损伤,一个人却随着从墙头震飞出去。
总算秦少卿看出中州一君武功极高,因此一出手,使出了“鬼趣摄”一记扇法,扇势带起的飞游阴风,使人有奇诡莫测之感。
铁扇划出一片觚形扇光,几乎已经拦截住中州一君银练所发出的森寒剑气的十之六七。
也正因他这一招“鬼趣摄”出自修罗玉碗,才能接得住中州一君的剑气。
但他还是被一圾巨大的震力,震得他身子直飞起来,往墙外摔去。
中州一君真不敢相信,自己手中“玉汞剑”,乃是天材异宝,由自己运用内力,逼出去的剑气,可说无坚不摧,无人能挡!
但今天接二连三,遇上的这几个年轻小伙子,居然个个都身具上乘武学,个个都能接得住自己剑气!
这几个年轻小伙子,会是什么路数呢?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中州一君一招震飞秦少卿、路少朋两人,身形并不停留,依然笔直平飞出去,朝杨少华身后衔尾急追。
秦少卿落到地上,回头向路少朋问道:“路三弟,你没事吧?”
路少朋只觉手臂被震的有些发麻,身上并未负伤,这就摇摇头道:“还好。”
秦少卿心头一宽,猛见中州一君子射而来,急忙喝道:“三弟快截住他。”
喝声中,双脚一点,手中摺扇,唰的一声,划出一道扇形光影,迎着中州一君洒射过去。
修罗玉碗上的武学,是修罗门失传了数百年的绝学,中州一君自然识不透他的招数,一见秦少卿挥扇攻来,心头不禁大怒,身形骤然一停,浓眉陡竖,厉喝道:
“小子,找死!”
手中玉尺,疾点出去。
路少朋执剑右腕,方才一招硬接,被震得直到此时,还在隐隐发酸,眼看秦大哥独自截住了中州一君,心头一急,口中一声清叱,人影倏然欺近,左腕抬处,点出一指,一缕指风,向中州一君左侧袭去。
秦少卿截着中州一君,自然志在让杨少华可以背着花见羞逃走,因此一扇出手,身形疾旋,手中摺扇二翻,第一招才到一半,就中途变招,第二招紧接着划出。
修罗玉碗上五招“鬼趣摄”,身形飞旋,有如鬼魅,倏地变幻,似隐若现,使人不可捉摸。
中州一君不明虚实,点出的玉尺,竟然击了个空。这在中州一君来说,真是破题儿第一道,心头怒极,玉尺一抡,正待横扫出去!
突听“咳”的一声,一缕指风,朝左侧袭来,中州一君连头也没回,左手衣袖一挥,朝左封出,突觉衣袖轻微一震。
须知他衣袖贯注内力而发,这一震虽轻,已使他感觉有异,急忙低头看去,左手衣袖,已被路少朋的指风,穿了一个小孔。
这下直看得中州一君一张冬瓜脸上,神色大变,目露讶异,逼注路少朋,沉喝道:
“拈花指!你是清音神尼门下?”
路少朋脸上微微一热,哼道:“不是。”
中州一君厉声道:“老夫一向尊重神尼,和梵净山井水不犯河水,你如是神尼的门下,老夫看在神尼份上,不和你计较,赶快退出上盘行宫。”
路少朋手横长剑,冷声道:“我说不是,就是不是。”
中州一君厉笑道:
“很好,老夫已经把话说在前头,你果是神尼门下,老夫也心意到了。”
就在秦少卿、路少朋截住中州一君的同时,墙头另有数道人影,疾如飞鸟,连续掠出。
前面两人是祝文辉和桑飞燕,后面四道人影,则是四大将军。
原来祝文辉并不知道墙外另有秦少卿、路少朋两人接应,在杨少华腾身朝墙头跃起之时,两人为了保护杨少华,奋起全力,一扇一剑,联手施展“人趣摄”上三招绝学,截住了四大将军。
这三招绝学,本身招式,已极尽奇诡,再加上祝文辉、桑飞燕又得桑药师之助,服了千年“参雪丹”,一身功力,愈战愈勇,居然不在四大将军之下。
而且两人对三招“人趣摄”,本来还因初学乍练,并不纯熟!但经过几次临危时使出,均能转败为胜,信心增强了,招式变化,也渐渐纯熟得多。
因此两人联手施展,连被武林中视为一向罕有对手的四大将军,都被逼得连连后退。
祝文辉摺扇连展之际,口中发出一声讯号,和桑飞燕两人,双双飞身纵起,越墙而出,落到地上。眼看杨少华已经走的不知去向,和中州一君对峙的两人,一个是秦少卿,另一个他更是眼熟!那不是陆师叔的女儿陆瑶君!
只是陆瑶君是女的,这人却穿着男装?但不管他是不是陆瑶君,秦少卿也算是自己熟人,他们和中州一君对峙,自己两人也总该出手相助。
四大将军四道人影,紧随着越墙而出,飞落地上。
中州一君沉喝道:“你们还不快给我追?”
前将军辛士昭、后将军哈福寿闻言那敢怠慢,两道人形急如流矢,朝前飞射出去。
左将军齐天游、右将军沙成峰却疾扑而下,落到中州一君左右。
这回,是四对三,(祝文辉等共有四人,中州一君和左右将军,只有三个)自然成了对峙的局面。
祝文辉自然认识秦少卿,他和桑飞燕双双掠落地面,立即回头说道:“二位兄台,不宜恋战。”
秦少卿却认不出祝文辉来(祝文辉和桑飞燕的脸上,都戴着面具),急忙抱抱拳道:
“兄台说的极是。”
中州一君厉哼道:“你们还想走么?”
祝文辉手持摺扇,冷然道:“阁下高招,在下已经领教过了。”
中州一君厉芒闪动,厉嘿道:“你再接老夫一招!”
右手一抬,从玉尺中逼出一缕森冷的银练,发出沉闷的一声嘶空刺响,朝祝文辉激射而来。
祝文辉同时大喝一声,手中摺扇,左右挥洒,一道扇影,交织盘旋,在身前划起了一片护身光幕。
他究是梅花道人的高足,又加上家学渊源,一身武功,本已不弱,因此对修罗玉碗上的三式“人趣摄”,虽然只是和桑飞燕在路上研究,为时不久,但三个式样,已经深深印人记忆之中。
经过几次试用,奇招变化,居然在动手过招之际,突然像灵光般在脑际出现,而且随手施展出来。此时他对这三招奇学,已使得得心应手,因此不用思考,即可应用了。
却说中州一君疾射而出的一缕银光,和祝文辉挥舞的扇影,在两人身前乍然一接,顿时响起三声清脆悦耳的金玉撞击之声!
光影倏然敛去,祝文辉居然挡开了中州一君威力无匹的一击,两人各自凝立,谁也没有后退。
更没有人能看出两人这一招力拼,是否已分出高下?
这下,可把全场的人,都看的愣住了。
秦少卿只觉祝文辉这一招,和他所学修罗玉碗上的武学,十分接近,但玄奥之处,似乎还胜过自己所学。左右二位将军自然更觉惊凛,这年轻人居然接下神君一招,这简直是难以置信之事。
祝文辉手持精钢摺扇,胸口微见起伏,因他戴了面具,旁人自然看不出他的脸色来。
中州一君本来有些发紫的冬瓜脸上,此刻即泛起一片紫气,色若猪肝!过了半晌,才沉哼一声道:“好扇法!”手中玉尺,银芒流动,缓缓扬起,接着沉喝:“但老夫不会放过你的。”
他自然动了杀机,玉尺轻举,便有一股逼人的剑势,散发出来。
这种冷肃的语气,和强烈的杀气,使人有着窒息的感受。
桑飞燕双手握剑,突然一下闪到了祝文辉的身边,说道:
“大哥,中州一君名震江湖,我和你联手对敌,自然也不会笑我们的了。”
祝文辉道:“他使的是剑气功夫,你快退下去。”
桑飞燕道:“我才不怕他呢?”
中州一君突然冷哼一声,玉尺一指,射起一道耀目银虹,朝两人激射过去。这一击,敢情他已经使出了十成功力,射出来的银虹,居然阔逾一尺,长逾寻丈。
(他本来射出来的剑光,只是一缕银练而已)。
祝文辉自然不敢大意,脚下不退反进,身形连闪,右手摺扇随着他身法闪动,划出一片扇影。桑飞燕和她大哥配合得很好,两柄短剑,随着左右飞洒,有如翩然起舞。
笔直飞射而来的一道银虹,遇上扇、剑交织的一片光幕,就被阻挡在光幕之外。
银虹冲击而来,冲不进光幕,自然要继续冲击。扇、剑交织的光幕,为了抵挡银虹,自然要继续拦截。
于是一连串的金玉交鸣,“铮”“铮”不绝,连续响起八九声之多!
这一阵密如连珠的金玉交鸣,听来虽有八九声,但其实几乎快的只如电光一闪,就声杳影敛!
没有人看清双方招式有些什么变化!
看到的结果,只是中州一君黄衣飘拂,缓缓的后退了一步。
祝文辉、桑飞燕身不由己,连退了三步之多,胸头起伏,只是喘气。
形势虽险,但他们还是接下来了。
就在此时,突听几声闷哼,传了进来!
接着但听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喝道:“中州一君,你们这是待客之道么?”
左将军目光一抬,喝问道:“什么人,敢到上盘行宫来撒野?”
喝声甫出,只听右首一道腰门,砰然一声,被人撞开,走在前面的一个人手拄金漆鸩头杖,身穿蓝布衣裙的老妪,生得脸长如驴,一脸俱是激愤之色。
老妪身后,缓缓走人一个长发披肩的紫衣少女,身后紧随着四个十五六岁的青衣小鬟。
一望而知这进来的六人,是以紫衣少女为首!
她脸上垂着一层紫色面纱,看不到她的面貌,但只要看她纤腰一搦,身材窈窕,定是一位绝色美人!
祝文辉和秦少卿,都见过紫衣少女,知道她是修罗门的少门主修盈盈。蓝衣老妪叫作黎嬷嬷,那四个青衣小鬟,叫喜鹊、黄莺、翡翠、鸳鸯。祝文辉心头暗暗一动,忖道:“中州一君统率三门、五派、七帮之众,不知三门之中,有没有修罗门?但看黎嬷嬷撞门而入,一脸激愤,又好像是兴师问罪来的!”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只听左将军吆声喝道:
“黎嬷嬷,你们没有神君宣召,胆敢擅闯上盘行宫!”
黎嬷嬷哼了一声道:
“咱们少门主,以礼求见神君而来,门下居然不予通报,咱们只有自己找进来了。”
中州一君手摸着苍须,徐徐说道:“修姑娘要见老夫,有什么事?”
黎嬷嬷道:“咱们是找人来的。”
中州一君道:“什么人?”
黎嬷嬷道:“古东华。”中州一君忽然呵呵一笑,反问道:“古东华是修罗门的人么?”
“不错。”黎嬷嬷道:“他是否落到神君的手中了?”
中州一君泰然道:“昨日曾有一位道上朋友,一路尾随老夫,由宝坻跟踪而来,为老夫手下所擒,据说这人一身武功甚是了得,老夫还未问话,不知他是不是古东华?”
修盈盈问道:“人在哪里?”
中州一君道:“就在前厅侧屋之中,修姑娘可要前去瞧瞧?”
修盈盈道:“神君肯让我们去看看么?”
中州一君道:“可以,老夫和令尊昔年有过数面之雅,只要他确是古东华,确是贵门中人,老夫自可释放于他。”
祝文辉心中暗道:听他们口气,修罗门并不是中州一君的属下门派了。
桑飞燕低低的道:“大哥,咱们可以定了。”
这话说得极轻,但中州一君却忽然回过头来,微微一笑道:“你们四位小兄弟。身怀绝艺,是老夫三十年来仅见的年轻高手,衷心至表钦佩,不知可否屈留片刻,因为老夫颇想和四位谈谈,老夫此举,并无丝毫恶意,四位意下如何?”
他以统率三门、五派、七帮“中州一君”的身份,这番话,居然说的极为婉转,敢情他真的动了怜才之念。
祝文辉心中暗道:不知他葫芦里在卖什么药了?一面目光一抬,望望秦少卿道:
“秦兄意卞如何?”秦少卿一怔,拱手道:“兄台认识在下?”
祝文辉顿时想起自己脸上戴着面具,这就笑了笑道:
“在下兄弟曾见过秦兄,是以认得。”
秦少卿:“兄台如何称呼?”
祝文辉抱拳道:“在下燕秋山,这是舍弟燕秋水。”
秦少卿道:“原来是燕兄昆仲,在下觉得中州一君既然有意想和咱们谈谈,那就稍留片刻,也是无妨。”
中州一君大笑道:“小兄弟果然豪爽的很。”
他早已收起玉尺,这就一抬手道:“修姑娘、四位小兄弟,咱们到前厅去。”
说完,当先转身,朝长廊上行去。
他泰然走在前面,居然不怕有人在背后暗算于他。
左将军齐天游一抬手道:“诸位请啊!”
黎嬷嬷道:“少门主,咱们走。”
修盈盈看了秦少卿、祝文辉等人一眼,便自举步行去。
秦伞卿也在此时,向祝文辉、桑飞燕两人,介绍了路少朋,大家跟着修盈盈的身后走去。
祝文辉越看越觉得路少朋像师叔(铁翅雕陆福葆)的女儿陆瑶君,怀疑之心也越来越重,暗暗忖道:我要找个机会,试他一试。
中州一君履声阵阵,走在前面,他领着众人,进入前厅,然后大马金刀,在上首一张雕花大交椅上,坐了下来,一面抬抬手道:“修姑娘,诸位请随便坐。”
修盈盈并未坐下,站着问道:“神君,古伯伯呢?”
中州一君口中唤了一声,拍手道:“沙将军,你领修姑娘去看看。”
右将军沙成峰躬身应“是”,接着朝修盈盈拱手道:“修姑娘请到这边来。转身向阶下行去。
修盈盈跟着走下石阶,黎嬷嬷和四个青衣小鬟也一齐跟了下去。
右将军领着修盈盈走近右房,目光一注,脸上不禁微微变色!
右底两扇木门本来横着一道木闩,门上还锁了一把铁锁,现在,铁锁已被扭落,木闩也齐中断折,两扇木门,只是虚掩着。
右将军暗暗皱了下眉,忖道:“人呢?左右两底各派了四个武士看守,他们又到哪里去了?”
上盘行宫,昨晚(此时天色早巳大亮,太阳已日上三竿了)曾派了九班巡逻兄弟,各处均布有明哨暗桩,居然还会出事,出了事,居然连一点消息也没有!
右将军心念闪电一动,立即跨上一步,伸手推去。两扇木门,应手而启,但见两个黑衣劲装武士随着木门开启,身子一歪,砰然倒了下来。
上盘行宫,是左将军齐天游派人布置的,行宫内外,从警卫到使女,都是左将军的人。
这两名黑衣武士,左臂缠着红布,正是左将军手下。
在两个黑衣武士砰然倒下之际,修盈盈着实吃了一惊,娇躯轻震,不由自主的往后退步。
但也在一瞬间,她已经看清楚了。
右庑,地方并不大,里面靠壁处,钉着几个大铁环,还有几道比拇指粗的绳索,业已断成几截,散落一地!
这一情形,显然方才绑捆着一个人。
上下四个铁环,是扣手脚用的,那根绳索也是擂人用的,一个人要这样重重绑捆,自然是重犯无疑。
也因此可见落在他们手中的此人,一定武功极高,非如此重重捆绑不可。
这人会不会是古伯伯?
他人呢?
修盈盈心头一急,正待问话!
右将军推开两扇木门,看清楚屋内情形,心头同样一急,身形一个急旋,快如离弦之箭,一下掠近左庑,伸手推开两扇木门。
左庑和右庑稍有不同之处,壁上没有扣手脚的铁环,也没有捆人的绳索,但却同样是囚人的地方。
此时正有两个黑衣武士身躯僵直,靠壁站立,只要看他们模样,也是被人点了死穴。
当然,被囚禁在左房的这人,也同样的被人救走了。
右将军心头这一急,当真非同小可,急步走到阶前,躬身道:
“启禀神君,左右两庑囚人,均已被人救走,不见踪影。”中州一君愣道:“被人救走了?是被什么人救走的?”
右将军道:“不知道,齐将军麾下四个看守的武士,全被人点了死穴。”
中州一君哼了一声,回头看看左将军,才道:
“看来昨晚咱们这里,重重警卫,居然形同虚设。”
左将军脸色发白,急忙躬身道:“属下该死……”
话声甫落,只见两名黑衣武士,急步飞奔而人,在阶前站停,躬身道:
“启禀齐将军。”
中州一君抬手道:“齐将军,你出去看看,又发生了什么事?”
齐将军应声:“是!”
急步走出,问道:“什么事?”
其中一个黑衣武士躬身道:“启禀齐将军,索师爷……”
左将军道:“索毅夫怎么了?”
这话他不用说也知道了,索毅夫是奉命陪着燕秋山(祝文辉)兄弟两人的,如今燕秋山兄弟已在上盘行宫,索毅夫自然是被他们制住了。
那黑衣武士回道:“索师爷不言不动,坐在那里,好似被人点了穴道,直到天亮之后,才被换班的弟兄发现,阶前四个弟兄,均被点了死穴,后来彰领队闻讯赶到,依然无法解开索师爷的穴道,命小的赶来禀报。”
中州一君道:“齐将军,你亲自赶去看看,顺便把索毅夫带来。”
左将军就应了声“是”,朝两名黑衣武士挥挥手,急匆匆的走了。
黎嬷嬷道:“少门主,咱们走。”
修盈盈点点头,回身朝厅上裣衽一礼,说道:“古伯伯既然不在这里,我们告辞了。”
中州一君一手摸着苍须,微微颔首道:“好吧,修姑娘要走,老夫那就不送了,今年端午,是老夫花甲生辰,这里有请柬一份,奉邀令尊,老夫深盼修姑娘和令尊同来。”
随手从他大袖中取出一份大红柬帖,随手一送,请柬缓缓朝修盈盈身前飞去。
修盈盈接到手中,躬身道:“我会禀告家父的。”
说完,一手扶着小鬟,轻移莲步,往外行去。
修盈盈一行人堪堪离去,左将军齐天游一手提着身躯僵硬,仍然是坐姿的索毅夫,匆匆走人。
他把索毅夫往地上一放,朝上拱手道:
“启禀神君,索毅夫似是被一种极为罕见的手法所伤,属下无能,无法解开他的穴道,还请神君定夺。”
祝文辉听得心中暗暗惊异,自己只看到木客按着索毅夫肩头,命他坐下去,根本没有看到他使什么手法?
举目看去,只见索毅夫定着双目,脸上肌肉扭曲,皮下隐泛紫色,全身僵硬,就像泥塑木雕一般。
中州一君站起身,走到索毅夫身边,仔细看了一阵,不禁神色微变,口中嘿然道:
“乙木定形,居然会是木客干的!”
左将军变色道:“果然会是他。”
中州一君挥挥手道:
“索毅夫已经没有救了,凡是被‘乙木定形’制住经穴的人,旁人不懂解法,如以普通解穴手法,试行解穴,必然导致内血攻心,不治身死。”
左将军气愤的道:
“咱们万象宫和木客河水不犯井水,平日毫无过节可言,他连伤咱们多人,那是存心和咱们为敌了。”
中州一君一手捻须,深沉的道:
“不错!他明知老夫在此,还敢如此放肆,那是没把老夫放在眼里了,齐将军,老夫就把此事交给你了,你务必把木客拿来见我。”
齐将军躬身道:“属下遵命。”
一手提起索毅夫,退出厅去。
中州一君等他走后,才坐正身子,面向秦少卿,祝文辉等四人,微含笑容,一抬手道:
“四位小兄弟请用茶。”
原来在四人坐下不久,早有两名青衣美婢端上了茗茶。
秦少卿、祝文辉等人存着戒心,当然不敢饮用。
秦少卿拱拱手道:“神君把在下等人,邀入大厅,不知有何见教,还请说明。”
中州一君深沉一笑道:
“老夫玉汞剑所发剑气,虽然与一般以气驭剑,身剑合一的剑气功夫,稍有不同,但剑锋所及,无坚不摧,放眼武林,还很少有人能抗,四位小兄弟,几乎都能接下老夫一招,这是老夫三十年来从未遇上过的奇迹,今天一日之间,都能给老夫遇上了!”
说到这里,不由呵呵大笑起来。
秦少卿看了祝文辉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中州一君笑声一停,续道:“你们四位,并非素识吧?”
秦少卿点点头道,“咱们方才已经互通姓氏了。”
“这就更是难得!”
中州一君笑容可掬,续道:
“这二位燕氏昆仲,老夫曾在下盘见过,而且老夫一见之下,就已看出是少年隽才之土……”
祝文辉抱拳道:“神君夸奖。”
中州一君转脸朝秦少卿道:“这二位,老夫还未请教?”
秦少卿道:“在下秦少卿,他是在下义弟路少朋。”中州一君目注秦少卿,问道:
“小兄弟语有晋音,中条秦家堡,晋西大族,不知小兄弟可认识万里飞虹秦大侠么?”
人家既然说出来,秦少卿不得不承认,这就欠身道:“神君说的是,正是家父。”
中州一君双目一亮,大笑道:“果然将门虎子,哈哈,老夫久仰秦大侠盛名,可惜缘悭一面,想不到老夫此次北来,却先结识了秦大侠的哲嗣。”
接着望望路少朋,说道:“这位小兄弟,想来也是名门高弟了?”
路少朋脸色微红道:“先父见背已久,寒家更非武林中人。”
他不愿说。
中州一君有意无意的又看了他一服,才颔首道:
“小兄弟既然不愿以身世告人,老夫也不好勉强了。”
祝文辉道:“神君究竟有何见教,现在可以直言赐告了。”
中州一君一手捻须,含笑道:
“老夫手创万象门,万象者,乃是包罗万象之意,试想武林中人,门派林立,数千年来,一直有于门户之见,秘技自珍,固步自封,使每一门派,不但未能发扬光大,且有江河日下之势……”
他说的是大道理,因此四人谁都没有插口。当然,在对方态度未明之前,谁也不愿多说。
中州一君续道:
“而且武林之中,自有门派以来,就开始有了争执,有的因武术异同,互相轻视而争,各种纠纷,也因之而起,老夫创立万象门,就是有见于此,企图以一已之力,团结各门各派,消除门户之见,二十年来,加盟本门的,先后已有三门、五派、七帮之众。”
他脸含微笑,目光徐徐掠过四人,才道:“老夫谈不到礼贤下士,但数十年来,对江湖上奇才异能之士,尤其求才若渴,四位小兄弟无论武功,才智、人品,都是武林中罕见中的青年男才,古人说的好,千军易得,一将难求,面对四位小兄弟,能不使老夫无限心折,欣喜若狂?”
祝文辉心中暗暗冷哼一声,但却并未开口。
中州一君看他们都没有说话,不觉笑得更和蔼,更亲切,徐徐说道:“老夫本是与世无争之人,创立万象门也并无称霸武林的雄心,这是一个事业的开端,为江湖各门各派开万世之太平的事业,需要有志之士共同努力,老夫年届花甲,事业既已开端,就更需要年轻人来接替,但老夫数十年来,阅人多矣,从未有像四位这样年轻有为,才华出众的人,因此颇有为万象门延揽英才之意……”
他果然不愧是三门、五派、七帮的盟主,说得口若悬河,极为动听。
秦少卿看了祝文辉一眼,仍然没有开口。
中州一君一手摸着苍须,口气微微一顿,他是故意停下来,想看看四人反应如何?接着续道:“万象门不用和谁争霸,也不用逐鹿江湖,不是老夫夸口,不出十年,天下武林,均将归附万象之门,四位小兄弟……”
他目光徐徐掠过四人,说道:
“暂时先委屈一下,老夫意欲委以驾前四小将,一等侍卫,在名义上仅决于四大将军,但却是老夫最亲近之人,不知四位小兄弟意下如何?”
驾前四小将,一等侍卫,对初出江湖,想扬名立万的人来说,这是很诱惑的头衔!
祝文辉看看秦少卿,依然没有开口,秦少卿欠身道:
“神君厚爱,在下兄弟极为感激,只是……”
中州一君含笑道:“怎么?你们不想屈就?”
秦少卿道:
“那也不是,在下此次原是久幕京华之胜,游历来的,神君委以重任,在下至少也得禀告家父一声,才能答覆。”
中州一君点头道:
“小兄弟这是孝思,好,那么你去向令尊请示之后,再到万象宫报到不迟。”
路少朋接口道:“我也要禀明家母,才能决定。”
中州一君道:
“好吧,老夫给你们一个月的时候,但务必在端午以前,来见老夫。”
说到这里,回头朝祝文辉两人问道:“贤昆仲呢?”
祝文辉道:“神君也容在下兄弟考虑之后,再作答覆如何?”
中州一君捻须道:“怎么,你们也要去禀明尊堂么?”
祝文辉道:“不是,在下兄弟还有一件私事尚未办妥。”
中州一君大笑:“万象宫小将,有什么待办之事,只要知会各地分堂一声,立可照办,何须劳动二位小兄弟?”
只要听他这句话,就可见万象宫势力遍布江湖了!
权文辉道:“神君爱护之意,在下兄弟心感无盟,只不过那是在下兄弟的私事,在下不愿假手于人,还望神君曲宥。”
中州一君微笑颌首,说道:
“也好,小兄弟既然这么说了,老夫不好勉强,四位有一月时间,自然够了,如有困难,只管随时来找老夫。”
他这句话,说的意味深长,但四人全没听得出来。
秦少卿趁机站起身来,抱拳道:“在下兄弟,那就告退了。”
他站起身,路少朋、祝文辉、桑飞燕三人,自然也跟着站起来。
中州一君呵呵一笑,回头朝右将军道:“成峰,你代老夫送送四位小兄弟。”
右将军躬身领命,抬抬手道:“四位请啊!”
他领着四人,出了上盘行宫,才脚下一停,抱拳道:“四位小兄弟,恕在下不送了,神君爱才,对四位可说异数,四位幸勿辜负神君一片心意才好。”
秦少卿也一抱拳道:“在下兄弟多承指教了。”
说完,相偕下山去了。
中州一君所到之处,就离不开女人,而且必须是年轻漂亮的女人。
现在,中州一君还大马金刀的坐在上首那张高背靠椅上,他左右两侧,却多了四个身材窈窕,巧笑兮兮的姑娘。
各人手上,都端着一个白玉盘子,盘中放着香茗美点,环着神君,争相伺侯。
中州一君正在用早点,但他顾左右而乐之,显然,乐不在早点,而在伺侯他用早点的人。
阶前,忽然传来一个清冷而恭谨的声音,说道:“属下尉敬迟参见神君。”
中州一君随口道:“叫他进来。”
当下就有一名侍女娇滴滴的叫道:“神君宣令主入内。”
阶前尉敬迟应了声“是”,急步趋入,一直走到中州一君前面数尺远近,才停住身子,躬身道:“属下参见神君。”
中州一君一摆手,道:“老夫叫你进来,有两件事你必须火速赶办,不得有误。”说完,嘴皮微动,但却并未说出声来,显然,事关机密,他是以“传音入密”,交代尉敬迟要办的事。
尉敬迟一直神色恭谨,凝神细听,不发一言,只是唯唯应“是”。
这样足足过了一盏热茶工夫,尉敬迟才说了句:“属下遵命。”
中州一君一挥手道:“你去吧!”尉敬迟又一躬身,匆匆退去。
尉敬迟刚退,右将军沙成峰又急步趋入厅来。
中州一君问道:“他们下山去了么?”
右将军躬着身道:“下去了。”
“很好。”中州一君接着道:“老夫有一件事,你立即就去给我办妥,”
右将军道:“请神君吩咐。”
中州一君又不说话了!
不,他又在动着嘴皮,以“传音入密”说话。
右将军也和令主尉敬迟一样,只是躬着身唯唯应“是”。
直等中州一君交代完毕,朝他挥了挥手。
右将军躬身道:“属下遵命。”
跟着退了出去。
杨少华跃登墙头之际,耳中听到秦少卿的声音,要自己快走。
他正感到背着花见羞,确实无法和人动手,这就足尖在墙头一点,由“天趣摄”第二式“潜龙升天”,改使师门绝学“天龙驭风身法”,矫若神龙,凌空飞射出去。
他这式身法,去势何等神速,不过几个起落,便已飞越过几重屋脊,掠出上盘寺外。
(中州一君落脚的上盘行宫,即是上盘寺)只听身后一声大喝,传了过来:“小子,你就是上天入地,也休想逃得了!”
那是前将军辛士昭的声音。
杨少华心头暗暗吃惊,自己师门“天龙驭风身法”,据师傅说,是独步武林的功夫,江湖上无人能及,中州一君手下的四大将军,居然还能紧追不舍,衔尾而来,足见他们一身功力,委实非同小可了!
他此时因背着花见羞,急于脱身,连头也不回,只是提气急掠,往前疾奔。
但听身后传来后将军哈福寿的声音,厉声道:“小子,你再不站住,哈老子要用暗青子招呼。”
这追来的两人,正是前将军辛士昭、后将军哈福寿。
听他们的声音,还比自己落后了七八丈距离,但这般紧迫不舍,实在使杨少华大伤脑筋,他总不能马不停蹄的一直奔下去。
尤其哈福寿这句“暗青子招呼”,若是换了旁人,这七八丈距离,即使打出暗器,也未必有准头和腕力。
但前、后二将,一身功力,非比寻常,自己背上背着一个人,对方真要使用暗器,花见羞就会首当其冲,成了他们的活靶!
心头一急,猛吸一口真气,双足点动,人如离落之矢,接连几点,转眼之间,飞掠出十数丈之外。
就在此时,他目光一动,忽然发现前面山岭上,站着三个人。
这时虽然天色大亮,但杨少华全力施展“天龙驭风身法”,去势奇快,只看到那三个人恍惚是两男一女,人已冲到了他们前面!
不,他身形蓦地腾空而起,有如天马行空一般,越过三人头顶,疾若流星,飞掠下去。
岭脊上站着的三个人,一个身形枯槁,像一根木头的,是木客。另一个身穿一身灰色大褂,浓眉苍须的小老头,则是飞天蛛蜘古东华。还有一个手持藤柄金漆花锄的老媪,是花字门老护法万点花影花信风。
原来古东华和花信风,本已被囚禁在上盘行宫之中,都是木客救出来的。
当然,在杨少华和中州一君动手之际,几次遇险,以细小石粒,袭击中州一君的,也是木客了。三人站在山脊上,本有放过杨少华之心,此时看到杨少华突然身子腾空而起,矫若神龙,越过他们头顶,划空而去!
木客目光一抬,点点头道:“此子果然已得云万里真传,年轻人能有这等身手,实在难得!”
话声一落,回头朝花信风道:“你快去吧,这里有老夫和古老儿,就可应付了。”
花信风裣衽一礼道:“大恩不言谢,花信风恭敬不如遵命,那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手执花锄,匆匆朝杨少华飞掠而去的方向,跟了下去。
前将军辛士昭,后将军哈福寿追踪而来,身法也极为快速,不过两句话的工夫,两道人影,划空而来,已经到了面前。
木客大不刺刺的挡在路中,沉喝一声道:“站住!”
前将军、后将军自然老远就看到有人挡住去路,此时身形骤然刹住,前将军不由一怔,慌忙抱拳道:“会是木老!”
木客一张木头脸上,森冷得不见丝毫笑容,说道:“正是老夫。”
后将军朝古东华望了一眼,冷嘿道:“古老哥好身手,逃出上盘行宫,居然还在这里等着兄弟。”
古东华弓发弩张,正待开口。
木客已经抢着道:“古老哥和花信风,都是老夫放他们出来的。”
前将军似是不愿开罪于他,抱拳道:“木老和敝上是素识,凭木老的面子,只要有你老一言,敝上断无不放人之理。”
木客道:“老夫一向不喜看人家面子,所以还是自己动手的好。”
后将军道:“木老既然把人救出来了,那就不用再拦阻在下二人了。”
木客道:“你们追的是什么人?”
前将军道:“是个年轻人,昨晚大闹上盘行宫,在下两人是奉神君之命,务必把他缉拿回去。”
木客哼了一声,道:“凭你们前将军、后将军,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居然去追一个初出道的年轻小伙子,你们不觉得以大欺小?”
前将军不禁脸上一红,道:“在下二人这是奉命行事,身不由己。”木客缓缓移步,让了开去,说道:“好吧,你们一定要追,老夫也不好阻拦,你们去吧!”
这一阵工夫,他估量人已去远,要追,也未必追得上了。
前将军一拱手道:“如此在下失陪了。”
两道人影,急勿勿的追了下去。
杨少华根本没看清站在岭脊上的三人是谁?
他施展“天龙驭风身法”,从三人头上飞掠而过,循着岭脊,一口气奔行下去。
他背了花见羞,自然急于摆脱中州一君手下的追踪,这一阵狂奔疾掠,人似划空流矢,快比奔雷掣电,脚下掠过的全是幽谷深沟,绝壁危崖,也不知越过了多少峰峦,穿过了多少丛林。那些绝险之地,都不能阻挡住他的掠跃,一味的全力紧奔,拼命飞驰。
这样足足奔了半个时辰,估量离开盘山,少说也在数十里之外。
以他童年练武,一身高深的造诣仍是累的汗流颊背,一张俊脸,汗下如雨!
他一收双足,仰天长长的吁了一口气,举目四顾,但见群山起伏峰峦如屏,不知自己已经跑到了什么地方?
方才只顾跑路,忽略了背上的花见羞,这一停下步来,忽然想起花见羞半天都没有出声,这就回头道:“花门主,你下来歇会吧!”
花见羞伏在他背上,全身就像一团火似的,一句话也没说。
杨少华见她没有回答,心头不觉一惊,忖道:她莫要在自己激战之中,中了对方暗算!
心念一动,急忙蹲下身去,缓缓放下花见羞的身子,弯腰看去,只见她凤目紧闭,柳眉微攒,粉脸红的似火,鼻息也急促粗沉,似是已陷入昏迷不醒。
他站在她身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凑下头去,低声叫道:
“花门主,你醒一醒。”
花见羞神色好似一点也不清醒,杨少华说的话,她简直浑如未闻,一个娇躯,也是慵态得柔软如绵,一动也不动。
这下,可把杨少华看得心头大急,自己把她救出来了,但她昏迷不醒,这该怎么办呢?
他焦急的目光盯在她脸上,看了一阵,忽然心中一动,暗道:是了,她脸红如火,昏睡不醒,莫要是中了中州一君的迷药,自己何不去弄些冷水,给她覆在脸上,也许她很快就会醒过来了。
举目看去,左首山壑间,正有一道水涧,但距离尚远。
当下就双手抄起花见羞,朝那山涧走声。
他方才背着花见羞,突围而出,还不觉得什么,这回双手抄着她一个绵软,滚烫的娇躯。
花见羞一颗头就埋在他怀里,呼吸急促,樱口中娇喘频频吐出来那一股如兰似康,醉人至极的甜香,几乎是对着杨少华喷了过来。
他一颗心砰然直跳,差不多快要冲口而出,抱着她娇躯的双手,也起了一阵强烈的颤抖!
差幸这一段路,并不太远,就已走近山涧,当下找了一处草堆,放下花见羞。
然后从身边取出一块布巾,在涧水中浸湿,回身走到花见羞身边,低声道:
“花门主,在下给你冷水敷敷脸看,是否会好一些?”
说着,一面把布巾轻轻朝她额上敷去。
花见羞原是误中了中州一君暗置茶中的“玉女怀春丹”本已药力发足,春慵娇态,四肢无力,一个人似醒非醒,任人摆布。
此时经杨少华用冷水给她敷额,头脑果然清醒了些,缓缓睁开眼来!
她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依然那么清澈,那么明亮,而且亮得发光,水汪汪的。
但她看到的人,是模糊的,一个模糊的英俊影子!
他,正是一直蕴藏在少女心坎里,一直由幻想形成的白马王子!她心头忽然升起一股莫可名状的喜悦和陶醉,甘愿为他献出一切。
当然,她这是受了药力的影响。这时从她流转的眼波中,极明显的可以看出她千万缕柔情蜜意,朝杨少华投来。
杨少华并不知道这些内情,他只知道花见羞着了中州一君的道,失去了一身武功。
此时眼看花见羞经冷水敷面,果然醒来,心中一喜,忙道:“姑娘醒了!”
话声甫落,瞥见山前正有一条人影,起落如飞,奔掠而来。
不,后面还有两条人影,同样奔掠如飞的赶来。
当然,那三条人影看去只有寸许来长,距离还远得很,但显然是追踪自己来的!
一时不由大急,目光左右转动,忽然发现山涧右首,似有一个洞窟,这就低声道:
“花门主,有人来了,咱们先躲一躲。”
花见羞双颊红的似火,双眸清得如水,娇喘急促,口中轻轻嗯了一声,只是望着他,流露出乞援之色。
杨少华道:“姑娘可是不能动弹么?”
这两句话的时间,他发现前面的人影,已经奔到山下,如再不及时躲避,只怕很快就会被对方发现。他自然不知道这前面的人影,正是花见羞的姑姑万点花影花信风!
时机紧迫,不待花见羞回答,俯下身去,双手抄起了花见羞的桥躯,迅快朝右首洞窟中走去。他方才双手抄着花见羞走来,花见羞还在昏迷不醒。这回可不同了,她睁着一双柔情如水,黑白分明的风眼,正在盯着他脸上直瞧。
这一抱起她身子,两张脸,就更接近了!她本已药力发作,不克自待,这下脸儿相对,身子相贴,更使她呼吸急促得张大檀口,喘不过气来。
杨少华抱着她迅快走入洞窟,由亮处进入暗处,眼前方觉一暗,耳中听到花见羞嘤咛一声,她双臂一环,粉脸一贴,把两片樱唇,送了上来。
杨少华只觉她那两片又软又嫩,热情如火的香唇,温馨似玉,甜滑如密,紧贴在自已嘴上,竟是一丝缝也没有,令人大有窒息如人梦境之感!
刹那间,两个人都沉浸在意乱情迷,销魂蚀骨之中。
杨少华是正常的男人,不是柳下惠!
天下之大,只怕也没有第二个柳下惠。
眼前的情景,似梦似幻,已使他无法再控制自己。
他吻着她,走入石窟幽暗之处,然后把她娇躯轻轻放落地上,双手在剧烈颤抖着伸进她的长衫之中!
花见羞双目紧闭,她在药力催眠下,失去了少女应有的矜持,除了喘息,此刻全身烧得火烫,整个人快要溶化了一般,仰卧地上,迷迷糊糊的陷入了似醒非醒之境。
杨少华也在全身燃烧,心慌意乱之下,替她去宽衣解带的双手,颤抖得连她长衫上的衣扣(花见羞穿着男装),一颗也解不开……”
就在两心陶醉,情急如焚之际,石窟外忽然传来一声沉喝:“你是什么人?”
那是万点花影花信风的声音!
杨少华听得悚然一惊,顿使他狂热的情绪,像被泼了一盆冷水一般,霍然清醒过来。
接着但听另外一个低沉的老妇声音阴笑道:“老婆子朝你打手势,是要你救人,你不用问老婆子是谁?”
杨少华又是一怔,这老妇人的声音,他听得出来,那就是指点自己“修罗玉碗”上三招武学的黑衣老妇。
花信风冷声道:“你要我救人,什么人?人在哪里?”
黑衣老妇吟吟笑道:“不是我要你救人,是你要救的人——”
花信风不待她说完,急急问道:“人在哪里?”
黑衣老妇一指石窟,道:“就在那洞窟之中。”
花信风听说人在洞窟之中,敢情就迫不及待的急步朝洞窟奔来。
黑衣老扫忽然伸手一拦,说道:“慢点去。”
花信风喝道:“你为什么拦我去路?”
黑衣老妇尖笑道:“中州一君在茶里下了‘玉女丹’,你能解么?不能解,进去了也没用。”
花信风不觉一怔问道:“你能解?”
黑衣老妇道:
“老婆子若是不能解,还会和你说这些话么?”她不待花信风开口,已经探手人怀,摸出一个小小纸包,朝花信风掷了过来,说道:“这是解药,快接住了,用水调服,立可清醒。”
花信风接住纸包,望了黑衣老妇一眼,感激的道:“老婆婆尊姓大名,如何称呼……”
黑衣老妇咧嘴一笑道:
“老婆子是替你们大姑娘作媒来的,不是为了咱们大少爷,谁会多管闲事?好啦,快进去吧,你领来的两位客人,快赶到了,老婆子还得把他们打发回去呢!”
花信风听她这么说,也就不再多说,匆匆朝石窟走入。
洞外两人的话,杨少华自然全听到了。
这一阵工夫,花见羞仰卧地上,依然全身似火,并未清醒,但杨少华已经完全清醒过来。
他内心感到一阵惭愧,俊脸犹红得发烫,暗暗责备自己,差点铸成大错!
这时,洞口已经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花信风手握花锄,走了进来。杨少华退后一步,拱手道:“前辈已经得到解药了?”
花信风目光一转,注视到杨少华的身上,说道:
“少侠,我侄女多蒙援手,大恩不言谢,她现在怎样了?”
杨少华道:
“在下背着花门主至此,曾用冷水敷了她额头,依然不见清醒,方才不知道追下来的就是前辈,才把花门主移入洞窟之中,如今前辈赶来就好,快请喂她解药……”
这话是说明他把花见羞移来石窟,只是为了躲避追踪。
但他话声未落,突听洞外传来前将军的喝声,问道:
“你这老婆子,方才可曾见到一个手持金漆花锄的妇人,往哪里去的?”
黑衣老妇哼道:
“我这老婆子怎样?我老是自己老的,又不是你们养我老的,我老婆子怎样?”
后将军道:“辛将军是问你可曾见到一个手握花锄的妇人?”
“哦!好哇!”
黑衣老妇脸色一沉道:“原来方才一路追着我老婆子来的就是你们两个,哼,我老婆子在山上走动,几时也碍了你们官府,你们究竟是那个衙门的将军?”
后将军听的一呆,回头道:“难道咱们追错了人?”
前将军道:
“花信风明明是朝这里来的,决不会错,若不是那小子背着花见羞朝这里来的,花信风怎会跟着到这里来?这老婆子可能是花字门的人。”
花信风拨开花见羞牙关,把一包解药喂入她口中。
杨少华低声道:“前辈在这里守护花门主,在下出去瞧瞧。”
花信风抬头道:“你暂时不用出去。”
说着站起身,望望杨少华,问道:“老身还未请教少侠尊姓大名?”
杨少华道:
“在下杨少华。”
花信风又道:
“洞外那位穿黑衣的大娘是你什么人?”
畅少华道:
“在下不知道。”
花信风道:
“你不认识她?”
杨少华摇摇头道:“不认识。”
花信风沉吟道:“这就奇了!”
黑衣老妇还说是替大少爷做媒来的,他居然会不认识洞外,黑衣老妇忽然尖笑道:“你们不认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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