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飞蛇身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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铜脚道人含笑道:“大家腹中想必早已饥饿,那就不用客气了。”
大家各自端过竹椅,围着方桌坐下,青衣书童替各人装了一碗稀饭。
铜脚道人回头道:“强将手下无弱兵,荀少施主这位尊价,大概身手也不弱吧?”
荀兰荪道:“道长夸奖了,他叫小奇,随我多年,随便教过他几手拳脚,谈不上什么功夫,还要道长多加指点才好。”
小奇站在一旁,脸上不禁飞起一片红晕,低垂着头,显得有些腼腆。
宋秋云心中暗道:“这书童明明是女捞男装的了,我初次穿男装的时候,也是这般忸怩作态!”
荀兰荪端着稀饭,喝了一口,缓缓说道:“二位道长,楚兄,小妹子,大家已经一晚没睡,现在天快亮了,咱们吃过稀饭,这里有两个房间,可以休息。明日午后,就有一件十分紧急之事,须得大家去办。”
楚秋帆道:“荀贤弟说的是什么事呢?”
荀兰荪道:“这事不但和楚兄、小妹子有关,和武当、少林也有很大的关连……”
他口气一顿,接着道:“那假冒楚兄尊师的贼人,以武林盟主身份,邀约武当、少林二大门派,唉,可能还有其他门派参加,效二十年前的故事,要大举扫荡魔教,以靖天下武林……”
“大举扫荡魔教?”铜脚道人一怔,说道:“魔教从一十年前一败涂地,目前江湖上并无魔教的人为非作歹。”
荀兰荪道:“这个只是他的借口而已,真正目的,自然是想借机削弱武当,少林等大门派的实力,也许还另有阴谋……”
宋秋云道:“那老贼是要利用各大门派来对付麻老头了?”
“不是。”荀兰荪微微摇头道:“据我所知,他第一个目标,可能就是令师了。”
宋秋云一怔道:“他要向我师父挑衅,这老贼活得不耐烦了!”
“那倒未必。”荀兰荪微微摇头道:“这老贼处心积虑已久,必然掌握了十成把握,才敢有此一行动。其中除了武当、少林等门派,说不定还有异派中的高手相助,尊师纵然武功通玄,双拳也难敌四手……”
宋秋云急道:“那该怎么办?”
荀兰荪微微一笑道:“小妹子,此事急也没用,咱们不妨慢慢地商量,我想此事最好是釜底抽薪……”
“釜底抽薪?”宋秋云道:“怎么抽法呢?”
荀兰荪抬起头,缓缓说道:“少林方面,方才我已暗中告诉了慈善大师,由他出面,自可制止住少林寺的人。至于武当方面,我想请铜脚道长尽速回山,把此事经过禀明武当掌教,也不难迎刃而解……”
铜脚道人点头道:“荀少施主说得极是,若非中途遇上了麻天凤,有了耽误,贫道早就赶上武当山去了。”
宋秋云气愤的道:“都是麻天凤害人,哦,今晚若不是荀二哥赶来,那麻老头真还不好对付呢!”
荀兰荪朝楚秋帆一笑道:“只怕那麻老头对你楚大哥还不肯放过呢!”
宋秋云偏头问道:“楚大哥,他到底找你有什么事?”
楚秋帆脸上一红,说道:“没有什么,他只是要我接他三招,才肯放行,你不是都看见了么?”
宋秋云望望荀兰荪,说道:“荀二哥怎么说麻老头还不肯放过你呢?”
楚秋帆道:“你别打岔了,咱们商量正事要紧。”一面朝荀兰荪道:“荀贤弟,你方才话还没说完,对付老贼,我们该当如何呢?”
荀兰荪道:“我们自然要赶去了,这件事,你是正主,只要能当众揭穿他的身份,他失去了武林盟主的领衔,他的阴谋诡计也就不功自破了。”
楚秋帆攒攒眉道:“这老贼狡猾如狐,他的真正身份到目前仍然无人知晓,如何才能揭穿他呢?”
荀兰荪道:“这要慢慢的来,从他身边的人着手。他纵然狡猾,也总有露出狐狸尾巴来的一天。”
宋秋云接着道:“据我大师姐猜测,这老贼可能就是魔教中人。”
铜脚道人道:“他如果是魔教中人,怎么又会打着扫荡魔教,以靖天下武林的招牌?”
宋秋云道:“这我就不知道了。”
荀兰荪道:“这个现在且不去管他,他以武林盟主身份,调集各方人手,大举向九连山寻衅,目前也许人手尚未齐集。但事不宜迟,此去九连山,路程尚遥,楚兄和白鹤道长、小妹子三位,明日午后就得上路,赶到九连,也差不多了。”
宋秋云望望荀兰荪,问道:“荀二哥,你不去么?”
荀兰荪道:“我自然也会赶去,但不能和你们一路。”
宋秋云道:“那为什么?”
荀兰荪双眉微拢,迟疑的道:“因为……”
宋秋云道:“我不管,我要你一起去咯!”
楚秋帆也因好不容易和荀贤弟见了面,如今听说他不和自己等人一路,也忍不住道:
“荀贤弟,你既然也要去九连山,干吗不和我们做一路呢?”
“唉!”荀兰荪轻轻叹了口气道:“我和你们一路,实有未便……”
宋秋云心中认定他是女的,暗自忖道:“你不便和我们一路,就是因为你是女的,怕露出马脚来了。”
她心地纯洁坦诚,心直口快,心里想着道:“荀二哥,这有什么不便的,你看我不是也……”
她想说:“你看我不是也女扮男装么?”但话到了嘴边,又怕当着楚大哥的面说穿了,荀二哥会怪自己多嘴,不觉又咽了下去,底下的话,就没敢说出口来。
荀兰荪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说道:“小妹子,这事你不知道。”
宋秋云脸上一红,心中暗道:“我怎么不知道,我只是不想当着楚大哥的面,说穿你罢了!”
荀兰荪接下去道:“因为有一个很厉害的人物,我如果不出面,他可能不致插手。一旦被他发现我帮着你们,就会把他引出来,这一来,更会增加许多困扰,所以我只能在暗中相助。”
宋秋云道:“这人是谁呢?”
荀兰荪摇头道:“我说出来,大家也未必知道。”
宋秋云道:“荀二哥,你平日为人一向很爽朗,干吗吞吞吐吐。我不知道,还有白鹤道长、铜脚道长,他们一定会知道,你倒说说看,这人究竟是谁嘛?”
荀兰荪还是摇头道:“此事和我师门有关,旁人知道了,并无益处。”
楚秋帆道:“妹子,荀贤弟既然不愿说,一定有他的难处,你何必一定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呢?”
宋秋云心中暗道:“好啊,你就会帮着荀二哥说话,我不问就不问咯!”
大家因明日还要赶路,吃过稀饭,也就各自运功休息。
天色转眼已经大亮,练武的人只要经过一阵坐息,就抵得一晚睡眠,等到日头快上三竿,一个个都已清醒过来。
其中自然要数宋秋云起来得最早,她听了荀二哥的话,那老贼纠合各大门派高手,去找师父的碴,这教她如何睡得着觉?
第二个则是铜脚道人,他怕假冒自己(清尘道人)的贼人,和少林寺假智善大师一样(调走罗汉堂八部天龙,十八护法)赶上武当,去把本派精锐调走,那就棘手了,心中有事,自然也定不下心来。
这时大家都起来了,独不见荀兰荪和那个青衣书童的踪影,敢情他们主仆二人天色黎明前已经走了。
宋秋云撅起小嘴,说道:“荀二哥这是做什么呢?他明明是避着人嘛!”
楚秋帆道:“荀贤弟也许真有什么顾虑,所以先走了。好在他说也会赶到九连山去,咱们到了九连山,自会见到他的了。”
宋秋云心中暗道:“顾虑,哼,人家是故意疏远你咯,你竟然连一点都不知道。”
她想到荀二哥是故意疏远大哥的,心里不禁对荀二哥更增加了几分好感。
大家心中有事,也就不多耽搁,离开农家,相偕上路。白鹤道长本待赶回灵禽观去,但荀兰荪要他和楚秋帆、宋秋云同行,赶去九连,三人就成了一路。
铜脚道人急忙赶返武当,因白鹤道长三人要去九连,武当为必经之路,大家正好一路同行,到了武当山下,方始别过。
白鹤道长、楚秋帆、宋秋云三人取道房县,由宜昌渡江,一路南行。这天中午时光,赶到孟溪市,这是一个大镇,镇上人烟稠密,虽只一条大街,却是行人往来,极为热闹。
三人走上一家饭馆,坐定下来,就看到左首一张桌上的七个人。
上首两个位子,独自踞坐着一个反穿老狼皮大褂的瘦小老头,这种天气,人家最多穿一件夹衫,他身上却披着老狼皮大褂,自然十分引人注目。他,正是江湖上大大有名的老狼主常老九。其余六个位子上,则是他五个儿子,狼山五狼常仁、常义、常礼、常智,常信。
另外还有一个身穿着绸长衫的尖削脸汉子,堆着一脸笑容,奉承着这六头野狼,这人更是引人注目,不,乍见之下令人大吃一惊!你当他是谁?赫然是在金华城外被假裴元钧一脚踢毙的唐门逐徒黄鼠狼唐宝琦。
黄鼠狼居然混在狼群里了!
宋秋云一眼看到唐宝琦,心头不由得蓦然一怔,口中轻咦一声,急忙低低的叫道:“大哥,你快看,他不是已经死了么?怎么会在这里喝酒呢?”
说也真巧,老狼主刚刚举起酒杯,一口喝干,还没放下,宋秋云说得声音虽轻,但如何瞒得过他的耳朵?他一生最忌讳的就是一个“死”宇,闻言不觉猛地掉转头来,两颗凶光熠熠的眼珠一下停在宋秋云的身上,沉喝道:“小丫头,你说什么人死了,老夫在这里喝酒,你胡说什么?”
宋秋云可不认识这反穿狼皮大褂的老头就是鼎鼎大名的老狼主,何况她平日娇纵惯了,除了师父,又岂是被人喝叱的人。眼看老狼主瞪着两颗凶眼向自己吆喝,心里就有了气,脸色一绷,哼道:“这老头怪不怪,我又不和他说话,他呼喝个什么劲?”
楚秋帆暗暗叫了声要糟!
白鹤道长急忙喝道:“尊师一再告诉你们,要尊老敬贤,你怎好如此没有礼貌?”
正好此时堂倌走了过来,问道:“客官要吃些什么?”
他身子挡住了白鹤道长,白鹤道长就以“传音入密”说道:“宋姑娘,这魔头就是狼山的老狼主,不可招惹了他。”
楚秋帆向堂倌说了声:“你拣拿手的酒菜送来就好了。”
老狼主刚举起酒杯,听了宋秋云的话,不觉得酒杯在嘴边一停,问道:“这小丫头在说什么?”
老么常信道:“她说你老人家怪不怪。要不,孩儿去把她抓过来?”
老二常义道:“要抓人也轮不到你。”
黄鼠狼唐宝琦悄悄站起,走到老狼主身旁低声说了几句。
这时楼梯口又施施然走上一个绿袍苍髯、手持龙头杖的老人,正是毒龙叟任无咎。
楚秋帆眼快,看到毒龙叟,不禁暗自攒了一下眉,就背过身去。
但毒龙叟的眼光何等锐利,一上楼梯,楼上各人均已尽收眼底,口中嘿然冷笑一声,大剌剌的在一张桌旁坐了下来。
老狼主放下酒杯,尖声道:“老道儿,你说这丫头是你的徒儿么?”
白鹤道长因老狼主是个刚愎自大的人,招惹不得,怕宋秋云无缘无故开罪了他,引起冲突,才出声喝阻,把宋秋云说成自己徒弟。这么一来,老狼主纵然责问起来,也可由自己出面,向他赔个不是,就能了事了。
这时听老狼主果然跟自己打话,这就慌忙站起身,打着稽首道:“老施主见谅,小徒口不择言,多有冒犯,还望老施主恕罪。”
老狼主尖声道:“老道儿,说说你的道号叫什么?”
白鹤道长陪着笑道:“小道白云子。”
“老夫从未听人说过。”老狼主嘿然道:“你老道儿大概是魔教余孽了!”
白鹤道长一怔,忙道:“老施主说笑了,小道怎么是魔教中人?”
老狼主轻嘿一声,阴恻恻一笑,说道:“但你这徒儿,明明是魔教的人,怎说不是?”
白鹤道人被他说得不觉一怔!
老狼主突然发出狼嗥般一声大笑道:“这丫头明明是云里观音桑婆子的徒弟,你还想替她遮掩什么?再说老夫应裴盟主之邀,正要赶去九连山,共同声讨魔教余孽。既然给老夫撞上了,你老道儿和小丫头一齐跟老夫走吧!”
楚秋帆听他这么一说,登时省悟,原来老狼主常老九也是应邀围剿九连山去的。坐在下首的黄鼠狼唐宝琦,原来竟是老贼(假裴元钧)的爪牙,无怪在金华城外,他明明被老贼一脚踢毙,竟然只是假死啊!
毒龙叟任无咎也在此时大笑一声,拱拱手道:“常老哥原来也是应裴盟主之邀到九连山去的,这倒真是巧极,兄弟正好也要赶上九连山去。”
老狼主目光一转,点点头道:“原来是任老哥,久违了。”
毒龙叟道:“常老哥把他们一老一小带走,可得把这小子留给兄弟才是。”
他口中的“小子”,自然是指楚秋帆了。
老狼主道:“怎么?你任老哥和这小子有过节?”
毒龙叟微微一笑道:“兄弟看他资质不错,想把这小子收归门下,你老哥不反对吧?”
老狼主尖声大笑道:“能得任老哥垂青,正是这小子的造化,兄弟怎么会反对呢?”
毒龙叟道:“那就多谢常老哥了。”
他们两人一吹一唱,好象全说定了!但这些话听在宋秋云耳中,如何按捺得住,冷笑一声,霍地站起身来,挑着柳眉,说道:“我道你们是什么来路,原来是假冒裴盟主的老贼邀约来的狐群狗党,凭你们这些不成气候的东西,也想上九连山去?姑娘今天遇上了,正好打发你们回去,免得到九连山去鸡飞狗跳,扰我师父的清修。”
白鹤道长听了老狼主和毒龙叟的口气,已知今日之事绝难善了,只是这两个老魔头,都不易对付,一时之间,颇为踌躇。
老狼主尖笑一声:“好哇!小丫头,现在你承认是魔教了?”
宋秋云道:“我是紫竹门下,不用抵赖,比你们是假冒裴盟主的老贼的狐群狗党,总要正派的多了。”
老狼主近几年来年岁大了,火气也比从前小了,若要换在从前,宋秋云这般顶撞着他,早已一记“天狼爪”,不把你头盖骨抓上五个窟窿才怪!
这回,他在五个儿子面前,要摆出他武林长者的身份,不屑跟一个小女孩出手,一手摸着他颏下一把山羊胡子,深沉一笑道:“小丫头,你说什么?谁假冒了裴盟主?”
宋秋云理直气壮的道:“就是邀约你们到九连山去的那个老贼。”
“胡说!”老狼主轻轻拂着花白胡子,嘿然道:“裴盟主主盟武林,主持正义,怎么会是被假冒的?”
“你不信?”宋秋云道:“不妨问问楚大哥,楚大哥就是裴盟主的门下,难道也会骗你不成?”
楚秋帆及时站了起来,朝老狼主一抱拳道:“常老前辈,晚辈义妹说得不错。先师已于数月之前在翡翠谷遇害,目前那老贼只是假冒先师之人,此次邀约少林,武当等各大门派前往九连山,其中另有阴谋,老前辈望重武林,此事还望三思。”
“有这等事?”老狼主眨着一双金芒四射的眼珠,问道:“小子,你此话当真?”
楚秋帆道:“晚辈立誓湔雪师仇,故而闻讯赶去九连山,此事关系重大,怎敢欺瞒老前辈?”
黄鼠狼唐宝琦阴笑一声,拱着手道:“老前辈,楚秋帆被裴盟主逐出门墙,通报各大门派,天下武林无人不知。他怀恨在心,才投到魔教门下去的,自然要破坏裴盟主的声誉,这种人的话,岂可相信?”
“住口!”宋秋云叱道:“姓唐的,你是唐门逐徒,淫恶滔天,金华城外,当着许多人,你承认了使用‘青蜂针’,残杀无辜,许多奸杀血案,都是你做了陷害楚大哥的。老贼大概为了杀人灭口,才一脚把你踢死。你侥幸未死,还敢红口白牙,在这里造谣生事,颠倒黑白?
你……是想死?”
“哈哈!”唐宝琦大笑一声道:“姓宋的丫头,你才是红口白牙,胡说一气。不错,在下是在少年时做错了事,被家叔逐出门墙。在下这几年早已痛改前非,蒙裴盟主垂怜,致函家叔,请给予自新之路,已于前月获准重返家门。你说的什么用‘青蜂针’残杀无辜,什么在金华城外被裴盟主一脚踢死,根本并无此事,全是你捏造出来的。常老前辈岂会听信你的胡言乱语?”他居然把金华城外之事,全推翻了,宋秋云一怔,气愤的道:“唐宝琦,你把金华城外之事,全赖掉了?”
唐宝琦轻笑道:“上个月在下还在四川,重返唐门,并未到过金华,根本没有那回事,在下何用抵赖?”
宋秋云气得身子发抖,切齿道:“我可以举出许多证人来,你敢说没有?”
老狼主尖笑一声道:“唐少兄不用和她多费唇舌了。”一面朝白鹤道长、宋秋云二人喝道:“老道兄,依老夫看,你和小丫头两个,还是跟老夫走吧!”
“对,对!”毒龙叟含笑点头道:“常老哥只管把这一老一小带走。楚秋帆.你拜老夫为师,就可以和为师走了。”
宋秋云披披嘴道:“我大哥拜你为师?我看你真是马不知脸长。”
毒龙叟脸色一沉,喝道:“小丫头,若不是常老哥要把你和老道土带走,去送交裴盟主,老夫就把你活劈了。”
宋秋云举手理理鬓发,哼道:“你来劈劈看?”
老狼主一抬手道:“老大、老二,你们过去把那老道和丫头给我拿下了。”
常仁、常义得到老子的指示,两人如狼似虎,离席而起,大踏步朝白鹤道长这一桌走了过来。
常仁吆喝着道:“呔,老道儿,咱们老爷子的话,你都听到了,乖乖跟咱们走。”
常义接着道:“小丫头,你也乖乖的随咱们老爷子见裴盟主去。”
白鹤道长一直思索着如何能化解这场纠纷,最重要的是这两个老魔头均系应假裴盟主之邀,赶去九连助拳的。
他想起荀兰荪说过,对付那假裴盟主的办法,最好是釜底抽薪,自己如能把这两个老魔头的“薪”抽下来,那老贼岂不就减少了两个得力的帮手么?
心念转动之际,那常仁、常义已经逼到身前,这就缓缓站了起来,沉声道:“二位站住,贫道尚有话要跟令尊说……”
“别噜苏!”常仁粗声说道:“有话等见了裴盟主再说不迟。”说着,伸手来抓他臂膀,竟似对待囚犯一般。
白鹤道长手创白鹤门,在武林中乃是一派宗主,地位何等尊崇,眼看常仁伸出一只毛葺葺的大手抓了过来,不觉修眉微拢,喝道:“你仗着尔父之势,竟敢对贫道如此无礼,贫道那就不客气了!”大袖一甩,袖角扬起,一下裹住了常仁的手腕,只听“呼”的一声,把常仁一个高大身躯,凌空摔出去寻丈来远,差点从楼梯掼了下去。
那边常义刚走近宋秋云身边,宋秋云已经“呛”的一声,抽出剑来。
楚秋帆急忙伸手一拦,说道:“妹子,莫要动手,还是由我来吧!”身形一闪,拦在宋秋云面前。
常义喝道:“小子,你滚开!”
这时白鹤道长正好把常仁摔了出去,楚秋帆一看白鹤道长动了手,也不打话,右手一探,使了一记毒龙叟的“蛇形手”,五指一下扣住了对方脉腕,依样葫芦的一抬手,把常义也凌空抛出,和常仁摔在了一起。
那常仁、常义一身武功,得自乃父亲传,在五狼之中,身手最高,就是在江湖上,也算一把好手。但他们今天遇上了白鹤道长和楚秋帆,竟然连一点本领都使不出来,就被人家糊里糊涂的摔飞出去。
酒楼上众人,初时听他们只是说着,也未在意,此时突见动起手来,两个大人,一转眼像空中飞人般相继摔出,不由得登时一阵大乱。
常仁、常义虽然摔在一起,但白鹤道长和楚秋帆出手并不重,一下跌坐下去,很快就一跃而起,怒吼一声,正待朝两人扑去。
老狼主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调教了将近三十年的老大、老二,竟然会如此不中用,刚一伸手就被人家摔了个狗吃屎。他原是最爱面子的人,这回当着武林三奇之一的毒龙叟的面,自己这两个儿子竟这般不争气,一时大觉脸上无光,沉喝一声:“没用的东西,还不给我回来?”
常仁、常义双目喷火,当真有如两头凶狼,正要作势扑起,听到老子的喝声,登时威势尽泄,敛手后退。
老狼主气怒的朝他们哼了一声道:“你们两个平日不好好练武,真把你们老子的脸都丢光了。”
说完,一步跨出座位,冷笑道:“老夫当真看走了眼,你老道居然还有一手好功夫。”
他步子大得骇人,只一步就跨出了寻丈远近,话声未落,人已欺到了白鹤道长面前。
白鹤道长知他有意炫示功夫,而且以自己的武功,和他也只在伯仲之间,即使要分胜负,也不是三两百招可以解决。因此在对方逼近之际,只得往后退了半步,含笑道:“老施主想把贫道和宋姑娘擒去,只怕是不大可能。”
老狼主看他只后退半步,而且气定神闲,似乎并未把自己放在眼内!
不,他究是成名多年,见多识广,这一逼近,两人相距不过三尺多远,隐约的已可发觉这老道一身功力,似乎不在自己之下!
心中不禁暗暗奇怪,这老道名不见经传,哪来这高的功力?不错,他果然就是魔教中人!
一面冷哼的一声道:“你以为老夫拿不下你?”
白鹤道长微微一笑道:“老施主能否拿得下贫道,贫道以为老施主心里一定明白。”
老狼主道:“你认为老夫胜不了你?可敢和老夫较量较量?”
白鹤道长微笑道:“胜负之事,贫道也不敢说,但贫道正有此意。不过不论谁胜谁负,贫道认为老施主总该有句话吧?”
老狼主道:“老道儿,你要和老夫订个约再动手?”
白鹤道长点头道:“老施主名满天下,一向言出如山,贫道和老施主动手,是逼于形势。
因为施主主要去九连山,贫道想劝老施主不可去趟这场浑水,谁胜准负,但凭老施主一言。”
“好!”老狼主沉笑一声道:“老夫依你,你胜了,老夫立即回转狼山,但你若负呢?”
白鹤道长道:“贫道随老施主到九连山去。”
老狼主道:“一言为定。”
白鹤道长道:“还有一件事,老施主最好也在事前说定了,就是时间或招数上,是不是该有个限制?”
“三百招如何?”老狼主道:“常老九已有很久没和人动手了,但若是三百招之内,还不能取胜,就算我常老九败了。”
白鹤道长打了个稽首道:“老施主果然快人快语,贫道不胜钦佩之至,只是还有一件事……”
老狼主浓眉掀动,不耐烦的道:“你老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花样。”
白鹤道长微微一笑道:“这不是贫道的事。”
老狼主问道:“那是什么人的事?”
白鹤道长伸手朝毒龙叟一指,说道:“和那位老施主有关。”
毒龙叟因目观白鹤道长和楚秋帆两人出手一招,就把老狼主的老大,老二摔出寻丈,不禁深感诧异,对两人的手法,更起了怀疑!
因为白鹤道长方才虽然只是以一点袖角把常仁摔出,但他和白鹤道长拼搏过千招以上,白鹤道长的手法,不论如何隐藏,总有他的路子可寻,方才这一手,瞒得了老狼主,如何瞒得过他?
当然,只要是灵禽观出来的道士,谁都会“鹤形手法”,但要使得如此炉火纯青,除了灵禽观主白鹤道人,还会有谁?
其次是楚秋帆,他使的这记手法,明明是自己的“蛇形掌”,但要出手转疾,拿捏得准,把一个武功不弱,有备而来的人一下摔将出去,而且要摔得如此干净利落,不落痕迹,大概只有自己才做得到。这小子不过两三个月时间不见,哪来的这么深厚的功力?
他正感觉对这两个人有点莫测高深,白鹤道长也正好朝他指来,不由目光一抬,洪笑一声道:“什么事和老夫有关?”
白鹤道长道:“老施主不是应裴盟主之邀,也要到九连山去么?”
毒龙叟道:“不错。”
白鹤道长又道:“老施主不是想收楚少施主做徒儿么?”
毒龙叟道:“老夫确有此意。”
白鹤道长一笑道:“这就对了。”
毒龙叟道:“老道可是有意把姓楚的小子交托给老夫么?”
“那倒不是。”白鹤道长含笑道:“老施主要收楚少施主做徒儿,一身所学,总该强过楚少施主吧?”
毒龙叟怒声道:“你是说老夫不配?”
白鹤道长淡淡一笑道:“贫道就是为了这点。老施主号称武林三奇,要收徒儿,总该使徒儿口服、手服、心服吧?这样,老施主最好也和贫道跟常老施主一样,来个打赌,只要老施主胜得过楚少施主,有贫道和常老施主作证,保证楚少施主当场拜师;若是老施主和楚少施主打成平手,或是老施主你负上一招半式,不知老施主该当何说?”
他见过楚秋帆的武功,要胜毒龙叟也许未必,但也绝不至落败。
毒龙叟气愤的道:“依你老道说呢?”
宋秋云抢着道:“那就你拜我楚大哥为师咯!”
白鹤道长朝她摇手制止,一面徐徐说道:“贫道之意,也和贫道和常老施主约定一样,老施主若是打成平手,或者负上一招半式,你老施主这趟九连山也不用去了,不知老施主意下如何?”
楚秋帆听得暗暗一笑,白鹤道长正人君子,这番也用了心机,只是自己和毒龙叟动手的话,自己并无制胜把握,但自问要和他打成平手,或许有望……
毒龙叟名头之响,还在老狼主之上,岂肯失了面子,洪笑一声道:“好,一言为定,就这么办。”
白鹤道长回头朝老狼主一笑道:“老施主,现在还有一件事……”
老狼主道:“你老道心里到底有多少件事,一古脑儿说出来不好么?这样一件又一件的,真教老夫憋得受不住。”
白鹤道长道:“老施主望重武林,所以这一场要请老施主作个公证人,老施主一言九鼎,更可使大家心服口服。”
老狼主一生雅好虚名,他虽不知白鹤道长的来历,但看他在众人面前捧着自己,心头不觉一喜,大步走到中间,口中发出狼嗥般一声大笑,说道:“老道儿,你也是证人,来,我们两个应该站在一起的。”
他居然要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白云子和他站在一起,这可还是数十年来的第一遭,也等于提高了白云子的地位。
白鹤道长谦虚的道:“贫道山野之人,怎敢和老施主相提并论,贫道还是站在边上的好。”
老狼主心中暗道:“这老道倒是个很识趣的人。”一时不觉对他生了几分好感。
毒龙叟把他毒龙杖往桌上一搁,跟着大步走出,沉笑道:“楚秋帆,你可以出来了。”
楚秋帆潇洒地的走到他面前站定,拱拱手道:“老丈,在下在苍括山中已经告诉过老丈,在下不能拜老丈为师,老丈何用一再相逼?”
毒龙叟道:“老夫一向言出如山,说过要收你为徒,就非收不可。你大概是心中不服,才不肯拜老夫为师,现在大家已经讲好了,老夫让你试试,管教你输得口服、心服。好在有常老哥作证,只要你能和老夫打成平手,就是老夫输了。”
老狼主站在中间说话:“收徒比试,这也是常有之事,不过交手最多以三百招为限。”
他说话之时,心中还在怀疑,毒龙叟名列武林三奇,功夫不在自己之下,那老道(白鹤道长)却要姓楚的小伙子和他比试,别说三百招,就是三十招也未必能接得下来……
心念转动之际,忍不住朝楚秋帆看去。方才他并未十分在意,此时和楚秋帆相距不过寻丈,这一注目,只觉这少年人站在那里,一副神定气闲的模样,不仅潇洒飘逸,更有渊停岳峙之势,暗暗觉得惊奇。再仔细一看,发观楚秋帆眉宇之间隐现紫气,双目神光内蕴不露,分明内功修为已有上乘境界!
他平日为人虽然刚愎自用,但究竟成名多年,这点眼力,自然是有了,心头更觉惊异不止,忖道:“原来这小子果然大有来历,难怪那老道儿要出主意,让他和毒龙叟比试了。不,这小子纵然内功修为已有上乘基础,但要和毒龙叟相比,火候总嫌浅了一点,又岂是任无咎的对手?”
毒龙叟目芒闪动,望着楚秋帆,嘿笑道:“楚秋帆,老夫让你先出手,你可以发招了。”
楚秋帆含笑道:“老丈是前辈高人,在下不敢有僭,还是老丈先请吧!”
老狼主道:“小伙子,任老哥名列武林三奇,岂肯占你的光,你只管先出手好了。”
楚秋帆笑了笑道:“说实在,任老丈出手,在下还有闪避或封解的机会;若是在下出手,根本无法攻到老丈身上,出手也等于白出,所以老丈不用和在下客气了。”
他说的好象是实话,实则故意深藏不露,好使毒龙叟不把他放在眼里也。
老狼主点头道:“这小伙子说得不错,任老哥,那就你先发招好了。”
毒龙叟沉哼一声道:“好,小子,你接着了!”左手突然扬起,五指并如蛇头,从他大袖中飞出。
这一招就像毒蛇出洞,五指指尖朝上,一昂之间,几乎就笼罩了楚秋帆身前七八处要害!
楚秋帆在他和白鹤道长动手之际,看得很多,自己也和他动过手,后来又从《万法归宗要诀》中,领悟出毒龙叟的蛇形手法,删繁就简,撷取精英,把数百招手法,浓缩为七十二手,可说是毒龙叟的手法,了如指掌,不仅熟悉,也有创新。
此时看他昂指啄来,也立即左手一抖,从袖中伸出一个五指并拔的蛇头,指头微昂,招式、姿势和毒龙叟使的完全一样,只是毒龙叟在蛇头一昂之间,就连点七、八处要害,楚秋帆这一招和他使得一模一样,却是静止的,就像一条蛇蟠成了一堆,昂首面对敌人,一动不动!
这一着倒出乎毒龙叟的意料之外,先前还不觉得什么,等到他点出的蛇尖快要和对方接触之际,突然发觉不对!
那是他临时才发现自己啄出去的蛇头,虽然笼罩了对方七、八处要害,但竟然没有一处可以下手,因为对方昂起不动的蛇头,正严密监视了自己的动向!
对方虽然只昂着蛇头没有攻击,但只要自己一动,对方立可乘虚而入,攻向自己。那一记招式虽然和自己出手一摸一样,正因它是静止的,以静制动,他没有丝毫变化的一记手法,竟然胜过自己袭取七,八处要害的一招里面所蕴藏的变化,也使人莫可臆测!
毒龙叟不觉一呆,心中暗道:“这明明是自己的招式,这小子怎的这般使法?”心念闪动一转,左手游离不定,吸引对方左手,右手又突然从袖中穿出,宛如毒蛇噬人,直逼楚秋帆面门。
楚秋帆连避都不避,右手同样疾穿而出,五指如啄,对准毒龙叟右腕啄去。
毒龙叟看他两招使的全是自己的“蛇形手”,不觉呵呵一笑道:“徒儿,你这两招,可是偷学为师的么?”
口中喝着,双手出手如风,有如两条毒蛇临风飞舞,急袭过来。
楚秋帆近来精研《万法归宗要诀》,对毒龙叟的“蛇形手”早巳了然于胸,他存心要在毒龙叟面前试试自己研创拼凑起来的七十二手“蛇形掌”,口中同时大笑一声道;“在下这七十二手‘金蛇手’,乃是祖师爷亲传的,老丈不信,那就试试看。”双手同样挥舞如飞,蟠曲旋转,疾如灵蛇,两条手腕使得柔若无骨。
祖师爷亲传,岂非成了毒龙叟的师叔?
毒龙叟听得不禁大怒,口中沉哼一声,双手突然加紧施为,使出他的看家本领,双手越舞越快,一个人在这方圆不过两丈的地方盘旋飞扑,简直就像一条双头飞蛇!
他这一身法,当日楚秋帆看他和白鹤道长动手之时,因武功尚浅,只顾他的手势,无暇顾及身法,因此也只记住了他的手势变化。后来参研《万法归宗要诀》,演绎而成这七十二式“蛇形手”,自然也没有身法了。
此时骤见对方身形离地数寸,进退如飞,心头一惊,登时被逼得后退了两步,赶忙施展崆峒派“移形换位”身法,忽左忽右,闪避对方的攻势,但双手却依然不零乱,使的仍是七十二手“蛇形手”和对方对抗。
但崆峒派“移形换位”身法,乃是闪避对方同样脚踏实地的敌人的一种身法,毒龙叟施展的身法,乃是“飞蛇身法”,因有双手挥舞如飞之故,身子重量减轻,双脚离地数寸,进退转侧,行动如风。试想你仍然要脚踏实地,进退游走,自然没有双脚离地的飘忽神速,因此楚秋帆施展出“移形换位”身法,只有初时还能够躲闪得开,时间稍久,又被毒龙叟逼落了下风。
白鹤道长站在一旁,他看过楚秋帆和麻天锡动手,知他内力甚强,几乎不在自己之下,故而方才想出主意,要他出手和毒龙叟比试,以为他纵或不是毒龙叟的对手,也足可以支持得二、三百招。
哪知他一上场,使出来的竟然是毒龙叟的“蛇形手”,任毒龙叟面前使“蛇形手”,岂非班门弄斧么?
此时总共不过三十来招,就已屈居下风,直看得白鹤道长暗暗攒眉不止,但自己也是公证人之一,心头尽管焦急,又不好出言点醒于他。
双方又对拆了二十几招,毒龙叟身形飞旋,双手也愈打愈快,楚秋帆施展的“移形换位”
身法,已经无济于事,简直愈打愈糟,全成了挨打的局面。
但楚秋帆自己研创的七十二手“蛇形手”,倒是并不含糊,有时却比毒龙叟的“蛇形手”
有更多的变化,出乎毒龙叟意料之外。饶是如此,楚秋帆还是连遇险招,而且肩背等处也着实挨了几下重的,差幸他修习的是“太虚玄功”,全身真气自己流传,布成了一层护身真气功,还不至于负伤。
毒龙叟双手连攻不休,心头也自暗暗震惊:“这小子到底是从何处学来的‘蛇形手’?
有许多手法变化精微,果然比自己原有的招式还要高深!”他一念及此,不觉故意把攻势缓慢了下来,希望看个究竟。
一个练武的人都有这个通病,看到精妙手法,都想看个仔细,何况楚秋帆使的根本是他毒龙叟的手法,居然有不少招式变化比他的还多,岂肯错过?
他当然不信楚秋帆的“蛇形手”是他祖师传授的,“蛇形手一是他自己所创,根本没有祖师。但他相信楚秋帆必然经过高人指点,才能把他独刨的“蛇形手”加以改进,他当然更要看个仔细了。
这一来,楚秋帆的压力,也登时减少了几分。
哪知就在毒龙叟放缓攻势之际,楚秋帆双手攻势,却突然加强了,两条手臂,抡飞如蛇,点、啄、吞、吐,像雨点般反击过来,口中大笑一声道:“老丈可是不相信在下这‘金蛇手’是祖师爷传授的么?”
毒龙叟攻势只是缓慢了一点,楚秋帆这一乘机反击,他哪会再把楚秋帆放在眼里,沉哼一声:“小子,你敢如此狂妄!”喝声中,双手一紧,立即又恢复了方才的凌厉攻势,着着朝楚秋帆逼进。
“哈哈!”楚秋帆朗笑一声,身形突然离地飞扑,双手攻势绵绵不绝!
不,这回他居然一个人也离地数寸,盘旋飞扑,进退如风,使的居然和毒龙叟的“飞蛇身法”丝毫无异!
原来方才毒龙叟施展“飞蛇身法”,逼得楚秋帆连连闪避,心中登时想到自己这七十二手“蛇形手”,只有手法,没有身法,因此他一面和毒龙叟抢攻,一面却暗暗背朗《万法归宗要诀》的口诀。
他既能从口诀上领悟“蛇形手”,只要稍加思索和参考毒龙叟的身法,默记在心,是以不多一会工夫自然很快就可以找到口诀上和“飞蛇身法”有关的句子,很快就可以由领悟到应用。
在他这一段时间,他身上虽然挨了毒龙叟几下,但大致总算学会了“飞蛇身法”。
他有“太虚玄功”做基础,只要领悟了要诀,稍一提气,自然可以依样葫芦,身子离地而起,盘旋飞扑了。
毒龙叟看他忽然离地飞起,心头更是骇异不止,暗道:“这小子果然天份极高,看了自己‘飞蛇身法’,竟然一学就会,此人留他不得!”这一瞬间,心头陡然起了杀机,飞扑之势,也随着加强!
楚秋帆究是初学乍练,当然没有毒龙叟积数十年功力来得纯熟,两人身子离地,飞旋扑击,不过七八招下来,又渐渐相形见绌,落了下风,有几次竟被对方连番追袭,逼落地上,再次提气飞起。
这样几次下来,楚秋帆心中不禁又是一动,暗道:“自己刚刚学会‘飞蛇身法’,自然没有他的精纯,才被他逼到地上,自己这几次落地再起,岂非和老贼(假裴元钧)使的“天龙爪’十分相似了。何况‘天龙爪’使的也是五指,和‘蛇形手’也仿佛相似,自己何不把‘天龙爪’加上去试试?”
刚想到这里,正好毒龙叟双手挥舞,逼攻过来,楚秋帆哪还犹豫?口中陡然发出一声清啸,人随啸起,一式“龙起九渊”,身子腾空飞起一丈多高。毒龙叟身子离地不过数寸,他这一飞上一丈多高,已经超越了毒龙叟的头顶。
毒龙叟名列武林三奇,自然有超人的识见,他登时想到楚秋帆忽然腾空而起,必有奇招,心中方生警戒,立即往后斜退数尺!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但听楚秋帆在头上又是一声暴喝,右手一伸,功贯五指,凌空抓落。
这一招,直往他当头抓落,有如天龙攫珠,五道指风,劲直如矢,朝毒龙叟疾泻而下,要知“天龙爪”是昔年天龙门的绝学,势道之强,世罕其匹!
毒龙叟还没看清,陡觉头上风声有异,他连吸口气都来不及,又往后斜退出两步之多!
一招之中,能把武林三奇的毒龙叟两次逼退数尺,江湖上已经为数不多。
但此地只是酒楼中间腾出来的两丈方圆一片地方,不论你如何退法,总是在这两丈方圆之内,何况楚秋帆身起半空,两丈方圆,自然全在他爪势笼罩之下了。
“天龙爪”不发则已,第一爪发出,第二、三、四、五爪可以连续发出,动作快若迅雷。
楚秋帆存心露一手“龙蛇杂处”的手法给毒龙叟瞧瞧,因此第一爪出手,在第一爪与第二爪中间,左手五指并拢,一记“毒蟒喷雾”,迅疾推出。没待左手收回,右手第二爪又紧接着抓出,右手未放,左手又是一记“风雷脱骨”,就这样右手一连抓出“天龙五爪”,左手也快若闪电,连使了五记“蛇形手”。
一个人就在一丈高处,起伏伸屈,倏落倏起,真像一条苍龙一般,爪影飞舞,重叠攻到!
毒龙叟吃亏人在底下,因为楚秋帆已经腾空跃起,此时究非郊外地方空旷,不敢再往上冲起,就落了下风。此时被楚秋帆一阵“龙蛇杂处”的急攻,他虽然全力还击,依然被压制得几乎无从还手。
毒龙叟任无咎一生之中也遇上过无数劲敌,但从没有像楚秋帆这乳臭未干的小子和他铢锱悉称,他遇上的无数次劲敌中,也从未有过像今天这样使他感到如此惊凛震骇的!
他心头不禁泛起一阵迷惘,暗自忖道:“江湖后浪推前浪,难道自己真的老了?”这一瞬间,他数十年纵横江湖的豪气,忽然销尽,双手一敛,站停下来,口中喝道:“住手!”
楚秋帆跟着飘身落地,拱拱手道:“老丈有何见教?”
毒龙叟道:“小友必然另有奇遇,以老夫的手法,击败了老夫……”
楚秋帆道:“老丈并没有败呀?”
毒龙叟面有苍老黯然神伤之色,惨笑道:“老夫成名数十年,和你小友激战七,八十招,依然未分胜负,已经是负了。何况老夫真真实实的败了,江湖后浪推前浪,咱们老一辈的人,是该退出江湖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朝老狼主,白鹤道长拱拱手道:“多谢二位道兄作证,兄弟告辞,江湖上从此不再有毒龙叟任无咎其人了。”说罢,伸手从桌上取起毒龙杖,从容往楼下走去。
这下,直看得黄鼠狼唐宝琦暗暗心惊,他做梦也想不到楚秋帆数月不见,竟练成了如此高强武学,连武林三奇中的毒龙叟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老狼主双目金芒连闪,口中狼嗥般一声大笑,望着楚秋帆说道:“小兄弟,你真要得,任老哥自承落败,我这老哥哥也看得很过瘾。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跟哪一位名师练成了这一身绝活的?”
楚秋帆抱拳道:“前辈夸奖。在下先师已经见背,并未另投名师。”
“咄!”老狼主脸色微沉,咄了一声道:“裴盟主为人正直,武林中人人敬仰,固是事实,但他出身六合门,如以武功而论,和武林三奇,也只是在伯仲之间。小兄弟刚才使的手法,无一记是六合门的武功,你没有另投名师,这话骗骗别人则可,如何瞒得过我常老九的眼睛?”
楚秋帆正容道:“在下怎敢欺瞒前辈,在下方才使的手法,乃是四个月前在括苍山看到毒龙叟前辈和白鹤道长动手时学来的‘蛇形手’。最后五记是月前和假冒先师的老贼在金华城外动手时学来的‘天龙爪’,并无名师指点。”
老狼主听得大奇,一双金光熠熠的眼珠,盯着楚秋帆一阵打量,依然不信的道:“你和人动手,只要看了人家使的武功,就能学会吗?”
楚秋帆道:“大概可以学得三成。”
“咄!”老狼主又咄了一声道:“只学得三成,就能击败任老哥了?”说到这里,回头朝白鹤道长道:“老道儿,老夫和你约定的这场比试,老夫不想比了。”
白鹤道长心中一动,暗道:“这老魔头听了楚少施主的话,有些见猎心喜,也想试试了。
自己和他动手,原有许多顾虑,由他提出来要和楚秋帆比试,自己也可和他订明条件,反而有利。”心念这一转动,不觉含笑道:“老施主见猎心喜,也想和楚少施主试几手么?”
“老夫正有此意!”老狼主呵呵大笑道:“老夫遇上了如此奇才,岂能当面错过,自然非试不可!”
白鹤道长望望楚秋帆,含笑说道:“少施主意下如何?”
宋秋云喜孜孜的附着楚秋帆的耳朵,低声道:“这老头很怪,我看武功一定很高。大哥,你跟他学几招,不是很好么?”
楚秋帆笑了笑,朝老狼主拱手道:“前辈有意赐教,在下恭敬不如从命,自然只好奉陪了。”
老狼主呵呵一笑道:“好,好,小兄弟,老夫独门功夫‘天狼爪’,是咱们狼山常家不传之秘,老夫可以使得慢一点,一百招之内,看你是否学得会?”
老五常信急道:“老爹,你真要把‘天狼爪’传给这小子么?”
老四常智接口道:“对,老爹,‘天狼爪’是咱们狼山不传之秘,你老人家一向不收外人做徒弟,怎可传给这浑小子?”
老狼主听得脸色一沉,怒喝道:“你们给我住口,为父倒要问问你们,你们都已练了十年以上,是不是都能练到得心应手,心手如一?”
常信脸上一红,嗫嚅的道:“你老人家说过,这种爪法,须以内功作基础,内功有几成火候,爪法也可以有几成火候,这是丝毫勉强不来的。”
老狼主哼道:“你们几个不成材的东西,真把我老狼主的颜面都丢尽了,还不给我闭嘴?”
楚秋帆道:“前辈既然说出一百招,那就一百招好了。”
“好,好。”老狼主兴致勃勃的朝白鹤道长道:“老道儿,老夫和小兄弟这场比武,虽然订定为一百招,但百招之内,小兄弟只要把老夫的‘天狼九爪’学到四招以上,就可以了。
一切条件,均和咱们约定的相同,你认为如何?”
白鹤道长点点头道:“老施主说的很公允,贫道没有什么意见。”
“那好。”老狼主朝楚秋帆一招手道:“小兄弟如果也没有意见,那就可以入场了。”
说罢,举步走到中间站定。楚秋帆跟着走了过去,在老狼主面前八尺左右站定,拱手道:
“在下想请问前辈一声,动手之际,在下什么招式都可以使吧?”
老狼主笑道:“这个当然,小兄弟只要能在百招之内,学会老夫‘天狼九爪’的四爪就可以了。”
楚秋帆再次拱手道:“前辈请赐招吧!”
老狼主沉喝道:“小兄弟小心了!”就在喝声中,双手忽然一前一后提到胸前。
他双手才一提到胸前,本来个子生得瘦小的人,忽然间好似增高了几寸,一个人当真变成了人立而起的野狼。也在这一瞬间,他闪动的双目,金芒愈来愈盛,连口中两排白森森的牙齿都露了出来!
“这大概是‘天狼爪’的起手式了,怎么本来还很和善的人,一下子变得如此凶狞了?”
楚秋帆心中暗暗有些凛骇,同时也可以想想到“天狼九爪”一定是凶残无比的武技了。一面暗暗凝神戒备,一面心中暗暗背诵《万法归宗要诀》上记载着飞禽走兽的一段文字中,有关狼的四句:“狺狺狼争,其利在爪,其气在骨,其手如覆。”
这一对照老狼主的提气提爪的模样,已有几分像了,再仔细默诵这四句话下面一段注解文字,揣摹思索着运气和提气的要诀。
就在此时,但听老狼主口中发出狼嗥般一声长啸,啸声如涛,潮涌而来,老狼主提胸双手忽然上下翻动,左先右后,扑抓过来。
他虽然说过可以使得慢一点,但这一抓,还是出手如电,人发如风,两条爪影,一下就到了楚秋帆面前,十道尖风,先后而至,有如十支尖锥,左爪上取“天灵”、“太阳”,右爪稍下,取的是“咽喉”要害,果然凶猛已极!
楚秋帆早有准备,急忙施展“移形换位”身法,轻轻一闪,滑进到老狼主右侧,右肩微倾,右手一招“白鹤亮翅”,斜斜拂出,身形随着一个轻旋,旋到了老狼主的身后,左手五指并拢,啄向他右边的“正风门”。
这一下,他在一招之间使用了崆峒身法和白鹤道长的“鹤形掌”,毒龙叟的“蛇形手”
三种功夫。
就在他堪堪转到致狼主身后,老狼主行动如风,也已转过身来,双爪一前一后,当胸抓来。
两人这一对面,顿时变成了短兵相接,但听“啪”的一声,楚秋帆右手腕格上了老狼主的右腕,左手化掌,也同时迎拒老狼主抓来的左爪。
两人手腕交格,还未撤回,但另外的一爪一掌,却又迎击上了,发出蓬然一声震响!
老狼主脚下斜退半步,楚秋帆也只退了一步,居然未分轩轾。
老狼主已经听楚秋帆说过,他能无师自通,迅快学会别人的武功,这也许是天份高,悟性高,却没想到他轻轻年纪,内力竟然和自己不分伯仲!一时不觉一怔,突然大笑一声,右手五指如钩,凌空抓来!
此时两人已有七、八尺距离,他爪势方出,一股无形内力,比闪电还快,一下落到楚秋帆左肩之上。楚秋帆先前只当他和方才一样,又要双手提胸作势,没想到对方这一记“飞爪”,竟是使的隔空攫物!但觉肩头一紧,像被五根钢筋钩般的手爪抓住,哪里还有你闪避的机会,一个人竟被对方“飞爪”拖了出去!
心头一惊,急忙运气抗拒,双足用力站桩,右手握拳,临空捣出。饶他及时应变,还是被对方无形爪力拉出去了两步之多!
老狼主脸上不觉流露出得意的笑容,他虽然看到楚秋帆右手握拳作势,还以为他只是想挣脱自己的无形飞爪,却没想到楚秋帆这一记使的竟是崆峒派的“无形神拳”。
无形,就是没有风声,没有汹涌内劲,拳势来得无声无息之谓!
老狼主一记“飞爪”,只把楚秋帆拉出两步,对方身上就已立生反应,自己抓住他肩头的五股指劲,猛然一震,无形之间竟被震脱,他脸上笑容方自一敛,不知这年轻人使的究竟是什么功夫。
就在此时,陡觉自己左肩窝上被人重击了一拳,这一拳竟然来得毫无朕兆,但力道却极沉猛。他在毫无防备之下,不由得上身一晃,身不由已往后退下一步。
双方一个施展“天狼飞爪”,一个施展“无形神拳”,说来好象已有好一会儿功夫,其实只是一来一往的事儿,两人已然名自露了一手绝活。但双方观战的人,却并不能完全看得出来!
站在一旁的狼山五狼,他们是老狼主的儿子,从小经老狼主耳提面命,虽然限于资质,会使“飞爪”,却因内力火候不足,始终没有练好,但乃父这一记使的是“飞爪”,自然看得出来,尤其楚秋帆被“飞爪”拖出来两步,更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当然不知道楚秋帆在被拖出两步之际,已经运起“太虚玄功”,把“飞爪”挣脱,只当是乃父手下留情,五个人睹状大喜,一时不觉纷纷鼓掌,叫起“好”来。
宋秋云呢?虽然不知老狼主使的是什么武功,但她看到大哥无缘无故被人隔空一爪,拖出了两步,心头方自一惊,后来看到大哥右拳捣出,老狼主也被震退了一步,她自然识得大哥使的是一记“无形神拳”。眼看五狼鼓掌叫好,不由哼道:“你们懂什么,这一招我大哥哪里输了?”
老四常智“哈”的笑道:“小妞,你才看不懂,咱们老爷子使的是‘天狼飞爪’,隔空攫人的绝技,要不是老爷子瓜下留情,姓楚的小子早被一把像老鹰攫小鸡一般,悬空攫过去了。”
老狼主突然回过头来,双目金芒暴射,厉声喝道:“你们这几个不成材的东西,还不给我闭上鸟嘴?你们懂得什么?楚小兄弟使的是一记‘无形神拳’,和为父平分秋色,哪里输了?最多也只能说他内力比为父略逊,所以为父只退后一步,他却被为父拉出来了两步。你们就是再练十年,也及不上楚小兄弟十分之一哩!”
五狼被乃父骂得个个低下了头,不敢作声。
老狼主目光一抬,又回到楚秋帆的脸上,点点头道:“小兄弟这一记‘无形神拳’,也是跟崆峒三真动手时学来的了?”
“无形神拳”是崆峒派镇山绝艺,自然不可能传给外人。
楚秋帆道:“前辈说得是。”
老狼主得意一笑道:“老夫五个顽子,实在太不成材,老夫这几手薄技,能得小兄弟这样的人学了去,光大发扬,老夫无遗憾矣!”
楚秋帆忙道:“前辈太夸奖了。”
老狼主道:“好,咱们可以继续了,不过小兄弟须得看仔细了。”
这几句话说得极为真挚,显然他对楚秋帆真的起了爱才之心,话声一落,身形似扑非扑,双手一前一后,又朝楚秋帆急袭攻来。
要知他的“天狼爪法”和白鹤道长的“鹤形掌”、毒龙叟的“蛇形手”,同是江湖上著名的独门绝艺,他们都是从飞禽走兽天赋求生存的技能中,领悟研创而来,每一种动物,都有它的特性,演绎成武功之后,这种特性也就成为武功的独特之处。
老狼主和毒龙叟出身旁门,练的武功,也是摹仿凶狠的野狼和凶残的毒蛇的动作,故而每一招式莫不出手毒辣,击中人身,就非死即伤,因此这两种武功,一经出手,就无法手下留情。
老狼主虽存爱才之心,存心让楚秋帆把“天狼爪法”学去,故而此番出手,把“天狼爪法”从头至尾演练一遍。这是一种快攻的手法,野狼攻击一个人,动作何等敏捷?他已是尽量把扑攻和递出去的一招一式放得缓慢,但在旁人看来,他依然行动如风,出手如电,尤其十个指爪,锐利得如同十支短剑,凌厉至极!
楚秋帆要和他抗拒周旋,就得施展“移形换位”身法,左手“蛇形手”、右手“鹤形掌”
三种武功同时使用,才能有守有攻,进退自如,心中却在默默的思索着:“狺狺狼争,其利在爪,其气在骨,其手如覆。”这四句话的注解,再用心印证老狼主的手法、身法。
只觉老狼主使出来的“天狼爪法”,名虽九爪,实则变化层出,随时随地因应你的封解攻守而异,使人感到劣于肆应,但再仔细的一经推敲,删繁就简,则对方连续攻来的四,五记招式,实则仍然只有一招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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