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师门恩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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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惭形秽
上官英杰正在陕甘道上策马独行。
北国花开,江南花落。在这祁连山下的陕甘道上,春天总是来得特别迟,冬天却又来得特别早。
不过是暮秋九月,所见的路旁的树木已是只剩下枯枝在寒风中抖颤,枝头上只缀着几片黄叶了。
景物萧条,上官英杰的心情也并不开朗。
不知是否真有所谓的“心有灵犀一点通”?风鸣玉在想念着他的时候,他也正在想念着风鸣玉。
风鸣玉猜不透他的感情,他也猜不透风鸣玉的感情。“她那样舍不得和我分开,她是不是在‘喜欢’我呢?”
他无法给自己找到答案,他也不敢再想下去。
因为当他在怀念风鸣玉的时候,他又总是同时难免另有一种感觉。
那是自惭形秽的感觉。
这些年来,他独自闯荡江湖,相识的人可说是三教九流无所不有,邪派中可以当得上称为“魔头”的人物他因为认识(他的师父本来就是介乎邪正之间的人物),正派的侠士,也有他的朋友。但正派的朋友也好,邪派的朋友也好,却没有一个是和他有特别深厚的交情的。或许这是由于他承受了师父的怪僻脾气,或许这是由于师门的孽债压在他的肩上,造成他落落难合的性格?总之他一直就是没找到一个知心的朋友。因此他常常感到寂寞。
风鸣玉是第一个敞开他的心扉的人。
在他所相识的人之中,他从来没有见过像风鸣玉这么样一个纯真的少女。
风鸣玉好像是一面镜子,从这面镜子他照见了自己灵魂的丑恶。
“她是不是在喜欢我呢?”他不敢再想下去,甚至他觉得有这个念头也是“丑恶”的了。
但是他依然抑制不住自己去思念风鸣玉。他的坐骑本来是可以日行千里的骏马,他她不肯让骏马发力疾驰,因为那么一来,他是要离开风鸣玉越来越远了。
骏马的主人
善跑的骏马是不惯于受羁勒的,上官英杰策马缓行,跨下的坐骑嘶鸣不已。
上官英杰放松绳缰,苦笑说道:“好,我就让你早日回到你原来的主人那里吧。唉,我知道你是天下最难得的宝马,但我可不能要你。就你我知道风姑娘是天下最难得的姑娘,我也不能要她一样。”
这匹骏马的主人是一位退休的老镖头,名叫邓百川。
北方有两个最负盛名的老镖局,一个是北京的虎威镖局,一个是洛阳的龙翔镖局。虎威镖局的总镖头是张震山,龙翔镖局的总镖头就是邓百川。
他们两人并驾齐名,镖行中有首歌谣道:“虎威震山,龙翔百川;百川汇海,山高难攀!”以高山大海比喻他们的武功非常人所能企及。
但镖行中的一龙一虎,如今都是已成陈迹了,虎威镖局的总镖头张震山五年之前已经去世,镖局留给他的女儿女婿,声威已是大不如前。龙翔镖局的总镖头邓百川虽还健在,却也在三年前离开镖局,在家纳福,闭门封刀了。
他的闭门封刀曾是轰动镖行的一件大事。邓百川的年纪并不很老,退休那年,不过五十三岁。
江湖中人,知道邓百川的人很多,但对于他何以要闭门封刀的原因,知者却是寥寥无几。
说起来他的闭门封刀,和上官英杰却有一段关系。
三年之前,他保一支暗镖到川西,途中遇上两个本领极高强的仇家,所保的“红货”已给抢去,那两个仇家还是穷追不舍,要取他的性命。
幸亏上官英杰恰好路过,帮了他的大忙,替他打败了强敌,还替他夺回“红货”。
邓百川就是因为受了这个挫折,这才闭门封刀,退出镖行的。
而上官英杰也就是因为和他有这一段香火缘,故此一问他借他的这匹最心爱的名驹,他便一口答应。
非但答应,他本来还要把这匹名驹送给上官英杰的。
途遇“二鬼”
不过上官英杰可不愿意夺人之好,虽然这是邓百川心甘情愿送给他的。
他和邓百川说道:“这匹马我是想转借给一位朋友的,可能我讨不回它,也可能那位朋友遭遇什么意外,失掉了它。要是那样的话,就当作是你送给他吧。但要是没有什么意外,我一定将它讨回交还你的。”
邓百川道:“我受了你的大恩未报,莫说一匹坐骑,你就要我的身家性命我也愿意。”
上官英杰哈哈笑道:“就凭你对我这份友情,已经是比一百匹骏马还宝贵得多。说老实话,我浪荡江湖,是欢喜步行随意所之的,要这匹名驹也没有用。名马宝刀,人人所爱,说不定还会给我添上麻烦。这次我只是因为朋友要赶往一个地方,才替他借的。是以我必须有话在先,假如我能够取回它归还你的话,你可不能拒绝,否则我就不敢借了。”
上官英杰坚持要这样做,邓百川也只好答应了。说:“不过如果你的朋友喜欢它,那你就替我送给他吧。”
上官英杰没有把这匹马送给风鸣玉,因为风鸣玉是和霍天云同在一起。他知道霍天云是不会和她合乘一匹坐骑的;另一方面,他也不愿想像他们合乘一骑的亲热神态。不过这是隐藏在他心底的念头,或许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他对霍天云会有如此这般的妒意的。
此际他放松了绳缰,心情十分混乱。他本来可以得到这匹名马的,就像他本来可以得到风鸣玉一样。如今他让骏马回到主人那里,也好像放开了风鸣玉一样。
忽然他又感到异常的寂寞了。他不是没有朋友,邓百川就是他的忘年之交。但却没有一个朋友可以让他吐露心中的郁闷的。比他年长将近三十年的邓百川当然更不可以。
正在他怅怅惘惘,策马前行之际,忽地前面一辆骡车停了下来,驾车的人回过头来,大声叫道:“啊呀,你不是上官大侠么?”
上官英杰认得这人是“黄河四鬼”中的老三马巽。上官英杰诧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马巽说道:“我的老大在车上。”
“二鬼”打听西门化
马异把骡车停下,车薕揭开,一个人坐了起来,果然是“黄河四鬼”中的老大常大庆。
“啊,上官大侠,难得见到你,真是幸会。你有紧要的事情么,可不可以为我们耽搁片刻?”常大庆声音低沉,似乎是有病的样子,显得中气不足。
上官英杰与“黄河四鬼”说不上有什么交情,不过却是曾经相识的。上官英杰出道的第二年认识他们,曾向他们打听过霍天云的消息。
此际上官英杰正是感到寂寞,虽然他平时不喜欢“黄河四鬼”这类人物,如今却是愿意有个人陪他说话解闷。另一方面,他也是因为只碰见“两鬼”而引起好奇之心。
“什么大侠?这两个字我还是配不上呢。倘若我真是‘大侠’的话,也不会和你们黄河四鬼交朋友了。嘿嘿,我记得你们是自称黄河‘四杰’的,我叫你们‘四鬼’,你们不会生气吧?”
常大庆苦笑道:“我也不知我还能活上多久,我不想做‘鬼’恐怕也不行了。”
上官英杰道:“对啦,我正想问你,你们黄河四鬼,从来都是出两双入两对的,为什么现在只有你们两个?还有鬼老二鬼老四那里去了?”
常大庆咳了两声,说道:“说来话长,我先问你,你最近见过西门化么?”
上官英杰哼一声,说道:“我也不怕你们说给他知道,我和这个老匹夫已经绝交了,要不是念在他和我的师门有点交情,我还要骂他老贼呢!”
常大庆大喜道:“你不知道,我们正是要骂这个老贼!这老贼真不是东西,把我们害惨了!原来你亦已和他闹翻,那咱们就好说话了。”
上官英杰诧道:“怎的你们也给他害惨了?”原来上官英杰之认识“黄河四鬼”,当初本是西门化介绍的。
常大庆恨恨说道:“我们是在一个月之前最后一次见着他的,当时他改容易貌,扮作一个耳聋的老头。我们则正是碰到危难,他不加授手,甚至不认我们都还罢了。他竟然反而投井落石,把我们的老二老四害了!”
上官英杰大吃一惊道:“原来鬼老二鬼老四就是给他送上鬼门关的吗?为什么他要对你们下这毒手呢?”
同仇敌忾
常大庆苦笑道:“他大概是怕我们揭破他的本来面目。”
上官英杰瞿然一省,说道:“他当时是和谁在一起?”
常大庆道:“你不问我也正要告诉你。你不是向我打听过霍天云这小子的消息吗?”
上官英杰道:“是呀,怎么样?”
常大庆道:“和西门化这老贼在一起的,正是这个姓霍的小子。”
此事上官英杰本来早已知道,但在常大庆的眼前,却不能不故意装作惊诧的神情说道:“真的吗?这可奇怪了。姓霍这小子跟我师门有仇,他是知道的。即使撇开这层关系不谈,据我所知,他的侄儿西门羽目下正在东厂效劳,西门羽也要捉拿这姓霍的小子邀功呢。啊,莫非他掩饰本来面目,为的就是要骗这个小子?”
常大庆道:“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就当时的情形看来,他们倒是颇为亲热的。”
上官英杰道:“如此说来,你们也是有点糊涂了。你们明知他改容易貌,和这小子同在一起,其中定有难以告人之隐,你们为何还要上去认他?怪不得他下毒手了。”
常大庆恨恨道:“我们初见他的时候,他装聋作哑,我们已并不打算与他相认了。只恨——”
上官英杰道:“只恨什么?”
马异接下去说道:“只恨我们的死鬼老二糊涂,我们碰上了强敌,一败涂地,老二急了,请这老贼帮忙,想不到这老贼非但不肯帮忙,反而一声不响的就发出一枚毒针,要不是我跑得快,恐怕我也要陪他们去了。”
上官英杰道:“你们碰上的是什么厉害的仇家?”心想“黄河四鬼”虽然不是顶儿尖儿的角色,在一般江湖人物当中,武功亦非泛泛,尤其老大常大庆的铁砂掌功夫更是非同小可,足可跻进一流高手之列。他们四人联手,等闲之辈,决计不敢招惹他们。
马异看了常大庆一眼,似乎稍稍有点踌躇。上官英杰说道:“对不起,我是多管闲事了。要是你们不方便说的,就不要说了。”
常大庆连忙说道:“别的人我们不方便说,上官大、大哥问起,我们岂敢隐瞒?说老实话,就是你不问我,我也要告诉你呢。”
诉说劫镖之事
上官英杰道:“好,那你就说吧。”
常大庆道:“北京的虎威镖局,上官大哥想必知道?”
上官英杰笑道:“龙翔百川,虎威震山。百川汇海,山高难攀。镖行鼎鼎的一龙一虎,我岂能不知?”
常大庆道:“我们四兄弟这次大栽觔斗,就是由于劫虎威镖局的镖而起。”
上官英杰诧道:“虎威镖局的老镖头张震山不是早已去世了吗?”
常大庆道:“不错,但张震山有个女婿叫做李浩明,接任了虎威镖局的总镖头,这次他们夫妻一同出马保支暗镖,也是我们利令智昏,有人许以我们重利,我们就替他卖命了。”
上官英杰虽然不认识他浩明夫妇,但对虎威镖局却是颇有好感,心里想道:“张震山老英雄和邓百川一样,都是镖行中最讲义气的人,你们去劫他女儿女婿所保的镖,死了也是活该。”但也禁不住有点怀疑,问道:“张震山的女儿女婿我没会过,但听说李浩明的本领和他岳父相差甚远,那位张姑娘纵然得乃父真传,年纪轻轻,料也不能比丈夫高明多少。你们四人联手,即使张老镖头复生,也未必打得过你们。怎的你们却会折在他们夫妻之手。”
马异说:“若然只是这小俩口子,老大一人已是足够对付他们。他们是来了一个非常厉害的帮手。”
上官英杰道:“是霍天云帮他们的忙吗?”
马异说道:“姓霍这小子是有点跃跃欲试的,不过却给西门化拉住。看得出来,西门化这老贼初时倒不是想和我们作对的。但后来李浩明夫妇得到本领高张的帮手,这老贼才风风使舵,反而对我们投井下石了。”
上官英杰道:“唔,我明白了。西门化本来就是个老狐狸,他不想惹事上身,偏偏你们的老三又不知趣去求助于他,是以逼得他反过来讨好你们的仇家了。”
马异说道:“或许他是这样想法。不过你却猜得不对,我逃出那座木棚的时候,霍天云正在和我们的仇家动手呢。他是为西门化这老贼出手的。”
上官英杰道:“哦,有这样的事。但你说了半天,可还没有说出你们的仇家是什么人呢。”
蓬莱魔女的传人
马异说道:“是个女子。”
上官英杰不觉吃了一惊,说道:“怎么是个女子?”是知能够胜过“黄河四鬼”的非一流高手莫办。上官英杰只道他们的仇家是那位武林前辈,那知却是一个女子。
马异说道:“这个女子年纪很轻,恐怕还未满二十岁。”
上官英杰越听越奇,说道:“这女子是谁?”
常大庆道:“是川西大侠谷神秀的女儿。”
上官英杰道:“听说谷神秀早已死了多年。你们是和她父亲生前结的仇还是和她结的仇?”
常大庆道:“我们和川西谷家根本是河水不犯井水,那谈得上什么仇冤?”
马异说道:“这丫头一进来就打我们。那时老大刚刚伤了李浩明,李浩明的妻子眼看就要就擒。也是我们倒霉,偏偏那丫头就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坏了我们的事。”
上官英杰心里想道:“想必也是我和帮龙翔镖局的邓总镖头一样,这位谷女侠乃是适逢其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嗯,他们说是晦气,我却要说是李浩明夫妻的运气了。假如换了是我,我也要帮他们夫妻的忙的。”
马异继续说道:“这丫头本来是要找西门化的晦气的,我们要是早片刻得手,就不会碰上她了。可笑那西门化老贼想讨好她,帮她杀了我们的老二老四,结果她还是不领情。我们刚逃出去,就听见他们在里面打起来了。”
上官英杰说道:“谷神秀虽有川西大侠之名,但我听老一辈的人谈论,他的武功也还不是顶尖儿的角色,恐怕还未必比得上西门化的。怎么他的女儿武功如此厉害?”
常大庆道:“上官兄,你有所不知,这丫头的武功是她母亲传授的。谷神秀的妻子是蓬莱魔女这一派现今所知道的唯一的传人。”
上官英杰不觉又是一惊,说道:“我委实不知,原来她是蓬莱魔女这派的传人,那就怪不得了。据说蓬莱魔女这派武功是只传女,不传子的。”
借刀杀人之计
上官英杰接着说道:“可惜你们已经逃了,不知她和西门化打得如何?”
马异说道:“我只看见她打了西门化一鞭,给西门化躲开了。后来却是姓霍这小子替西门化抵挡她。有这小子和西门化联手,这丫头大概是讨不了便宜的。最好是他们两败俱伤,那就正如我的心愿了。”
常大庆道:“你别作梦了,当时我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也知道姓霍的小子并非真要和她打的。说不定他们早已讲和了,你还在打如意算盘!”
马异叹口气道:“大哥,你受了重伤,凭咱们兄弟之力,今生是决计不能报仇的了。我也唯有寄望别人啦。”
上官英杰恐怕他们要求到自己头上,正想告辞。常大庆忽道:“上官大哥,我也不知能活到那一天,今天能够碰见你,也是咱们有缘。”
上官英杰正在心里想道:“来了,来了!”但常大庆接下去却是说道:“我不知道你老兄为何和西门化这老贼闹翻,我也不想多管闲事。但咱们既然都是恨这老贼,这件礼物我倒是可以送给你了。”
上官英杰并不想要他的什么礼物,但也禁不住好奇问道:“什么礼物?”
常大庆低声说道:“李浩明保的‘红货’是一本武功秘笈,表面则是一本梵文佛经。据说经上的武功十分深奥,要是你学会了梵文,得到这本秘笈,不难成为天下武功第一的人。”
上官英杰道:“怪不得有人出重价请你们去劫虎威镖局所保的这个红货。”
常大庆道:“我恐怕未必能够活着去见那个人了,所以我也不想把那个人的名字告诉你啦。再说那个人只是用钱来雇我们,怎比得上官大哥你和我的交情。”
上官英杰感到肉麻,心里想道:“他礼下于人,必有所求。且听他说些什么?”
常大庆继续说道:“李浩明中了我的铁砂掌,不死也没用了。这本武功秘笈要不是落在姓谷的丫头手中,就是落在西门化这老贼的手里。这秘笈现在还没人知道,上官大哥,凭你的本领,大可以把它抢过来。”原来常大庆的内伤确实很重,他的朋友又没人能有那么大的本领给他报仇,意外的碰上上官英杰,是以想用借刀杀人之计。
常大庆死了
上官英杰摇了摇头,说道:“我可不想觊觎别人的武功秘笈。”
常大庆说道:“我知贵派剑法妙绝天下,原是不用再要别派的武功。不过这部武功秘笈若是落在西门化这老贼手里,岂非助纣为虐?再说,你和他又已结了梁子,不为别人,也得为自己呀。你想想看,他这人如此阴狠,要是他的武功成为天下第一的话,你以为他会放过你吗?”
上官英杰说道:“也未必就是落在他的手上。”
常大庆说道:“要是落在姓谷这丫头手里,对你也是不利。”
上官英杰道:“有何不利?”
常大庆不知是否说话说得多了,连连咳嗽,面色也渐渐变得灰暗起来。显然是精神不支的模样。
上官英杰说道:“你多保重自己吧。反正我也不想成为武功天下第一的人,你可以省点气力,不必说了。”
常大庆挣扎着说道:“不,我还要告诉你一件事情……”
上官英杰道:“你歇歇再说吧。”
常大庆忽地双眼翻白,嚷道:“我、我不行了。但我必须告诉你,这个丫头和你、和你……”
话未说完,常大庆忽然就断了气了。
马异有点恼怒,说道:“我的大哥是一番好意想成全你,你要不要这件礼物,随便你吧!”
上官英杰说道:“多谢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便是。我也想劝你一句,你埋葬了老大之后,找个没人知道你的地方躲起来,安安份份做个好人吧。”
马异怒道:“用不着你劝,我自己知道该怎么做。”
上官英杰笑道:“我也是一番好意,如今‘黄河四鬼’只剩下你‘一鬼’了。我可不想你当真也变了鬼呀!”
说完了这番说话,上官英杰便即跨上坐骑,绝尘而去,不理马异在他背后咆哮。
他并没有把常大庆之死放在心上,但常大庆所说的话却引起他的好奇,也令他联想起一些事情。尤其是关于那个姓谷的少女的事情。
“听他说的最后那两句话,似乎是想告诉我,这位谷姑娘和我不对,甚或可能是我的对头。为什么呢?”上官英杰心想。
师徒意见恰相反
原来檀玄竣当年和西门化联手,伤了川西大侠谷神秀这件事情,上官英杰是还未知道的。
不过他和谷神秀女儿的师门渊源他却知道。
檀家的武功是武林天骄檀羽冲传下来的,如今就只剩下他一个传人了。谷神秀的女儿则是蓬莱魔女这一派的传人,是否还有别的传人,他不知道。在这次碰上常大庆之前,他还以为蓬莱魔女这一派是已经失传了的。
南宋末年,“狂侠、天骄、魔女”并称。稍后才是“风、云、雷、电”四侠相继而起,并驾齐名。
“狂侠”是“笑傲乾坤”华谷涵,“天骄”是“武林天骄”檀羽冲,“魔女”是“蓬莱魔女”柳清瑶,“笑傲乾坤”和“蓬莱魔女”是夫妇,他们夫妇和“武林天骄”是最要好的朋友,“蓬莱魔女”与武林天骄相识还在与她丈夫相识之前。武林传说,武林天骄也曾追求过蓬莱魔女,不过这并没有影响笑傲乾坤与武林天骄的交情,他们三人之间的友谊是至死不渝的。他们的故事,是被武林中人认为难得的佳话留传下来的。(按:这段佳话详见拙著《狂侠•天骄•魔女》)
以他们三人的交情,他们的后辈传人,本该是世代往来的。但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中断了。
上官英杰缅怀前辈风范,常常想到假如能够找得着“笑傲乾坤”和“蓬莱魔女”这两派的传人那就好了。要是能够像他们前辈一样,三家传人,切磋武学,定可为武林大放异彩。
他也曾向师父檀道安提过这个心愿,想不到他的师父却是并不赞同。两人之间的意见相差极大。
他的师父一听他谈起“狂侠”“魔女”这两派,面色就非常难看,说道:“前辈的交情是前辈的事,如今已经过了两百年了,为什么还要去套交情,拉关系?”
“不错,在当年三家是各有所长,难分轩轾;但如今我要的是檀家的武功称雄天下,远远胜过他们。莫说我不许你去找寻这两家的传人,即使知道有两家的传人在世,我也不许你和他们成为朋友。什么切磋武学,你要是能够用我所传的武功把他们废了我才高兴。”
归还骏马
一番斥责,令得上官英杰不敢再言。只因檀道安是他恩师,他心中虽是不以为然,却也只能逆来顺受,而且对他来说,师父的这种类似的荒谬言行,他也是司空见惯的了。即使在私底下他也不敢埋怨师父,甚至还要自己替自己找出理由,认为师父的这种荒谬言行,是应该可以原谅的。“师父遭受丧子之痛,也难怪他越老性情就越发乖张,好像对什么人也看不顺眼。”
但此际,他想起这段往事,却是不由得心头苦笑了:“要是他现在活着,知道这位谷姑娘得到了一部武功秘笈,恐怕他就不仅只要废掉她的武功,而是逼我去杀她了。”
常大庆的猜测是:李浩明保的这部梵文“武功秘笈”要不是落在西门化的手里,就是落在这位姓谷的少女手里,“假如是落在西门化手里的话,我倒是不妨插手去管一管这件闲事。要是落在那位谷姑娘手里的话,我是应该为宝物有了得主而高兴的。她是蓬莱魔女的传人,川西大侠的女儿,她的武功当然是会用来做好事的。可惜我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上官英杰又再想道:“倘若师父没有和我说过那番说话,我们希望能够认识这位谷姑娘,有机会和她切磋切磋武功。但如今我已经违背了师父的一项遗命,岂能又违背他另一项遗命?”
想至此处,风鸣玉的影子不觉又在他心中泛起,他是为了风鸣玉的缘故而违背师父的遗命的。“师父要我去杀霍天云,比起不准我和‘狂侠、魔女’这两派的传人结交还更荒谬。不过这是他最为郑重吩咐我的一项遗命,我违背了自己曾经答应过他的诺言,却是没法不对他老人家深深负疚了。唉,我怎么又想起风姑娘来了,还是不要再想她吧。何苦自招烦恼呢?唉,要是师父在天之灵知道我这样糊涂,一定又要大骂我没有出息了。”
他抑制下心底的相思,快马疾驰,一路无事,这一天来到了洛阳。
邓百川的龙翔镖局关门之后,回到老家养老,不问世事。他的家是在洛阳城外的北邙山中。
邓百川看见他来归还宝马,十分高兴。说道:“老弟,你这次一定得多住几天。”
邓百川做寿
他怕上官英杰不肯答应,又道:“我有特别的原因挽留你,纵然你有什么紧要的事情,我也希望你最少能够留在这里陪我三天。”
上官英杰笑道:“我倒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不过我却也想听听你的特别原因。”
邓百川叹了一口长气,说道:“我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出嫁的女儿。自从镖局关门之后,也没亲朋来探望我了,我很是寂寞。后天是我六十岁的生日,我不准备请任何人,你愿意陪我过这一天吗?”
上官英杰笑不出来了,一个曾经威震江湖的老镖头,在失意之后,晚年过得如此寂寞,这种苍凉的心情他是可以理解的。何况他也正在感到寂寞。
“邓老爹子,原来你就要做六十大寿了,那我可来得真巧了,我当然应该为你贺寿的。不过我倒希望你的六十岁大生日过得热闹一些,为什么不多请一些客人,让自己也高兴高兴,何苦如此消沉。”
邓百川苦笑道:“老弟,你武功虽好,世故未深。人情冷暖这句话你也不知道。我已经不是龙翔镖局的总镖头了,也早已宣布闭门封刀,不再理会外间的事了。人们无所求于我,还会记得我这个老头子吗?再说我经过那番挫折,也不愿意再见武林同道了。”
到了邓百川生日那天,果然是如他所料,除了他的女儿和女婿回来替他拜寿之外,就只有龙翔镖局一个老人和他的两个老朋友。
那个龙翔镖局的老人名叫于泽,邓百川开设龙翔镖局的时候,他已经在镖行做了许多年了,年纪比邓百川还老,快七十了。对南北各地的镖行掌故,都是十分熟悉,如数家珍。
客人虽少,却是知交,谈得十分高兴。邓百川笑道:“上官老弟,今天的聚会不是比大排筵席更有意思吗?”上官英杰笑道:“其实我也最怕无谓的应酬,不过我是想你老人家高兴一些。”
邓百川道:“这几年来,今天我是最高兴的了。因为有你老弟喝我的寿酒。嗯,于老大,你也拣些高兴的事来说吧。江湖上有些什么新闻?”
于泽说道:“新闻是有,值得高兴的恐怕就不多了。”邓百川哈哈一笑,说道:“对,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那有这许多值得高兴的事情?不管是好消息或坏消息,你都说来听听吧。”
说起虎威镖局的坏消息
于泽叹了口气,说道:“邓老镖头,你那年闭门封刀的时候,镖局的生意还过得去,我们都有点惋惜,曾经劝过你趁着还不太老的时候,多干两年的。如今看来,倒是你有先见之明,趁早收篷,收得好了。”原来于泽虽然是龙翔镖局的老人,但对于邓百川当年何以被逼退出镖行的事情,却是还未知道的。
邓百川笑道:“你先来这段引子,想必你要说的这个坏消息,是关系镖行的了。”
于泽道:“正是干镖局这行,真是越来越难做了。想当年,好像咱们龙翔镖局和北京虎威镖局这样的老字号,只要凭着一杆镖旗,就可以走遍大江南北,畅通无阻。但如今江湖上却不知那里冒出来的许多不明来历的人物,根本就不理会什么盗亦有道这一套,拉交情讲面子已是行不通啦!”
邓百川道:“你讲了一大套,究竟是什么镖书明出了事?”
于泽说道:“就是北京的虎威镖局。”
观百川吃了一惊,说道:“虎威镖局的前总镖头张震山去世之后,听说是把镖局交给他的女婿主持,生意已经大大不如从前了,怎么又出了事?”
于泽说道:“是呀,虎威镖局当真是应了这句俗话: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想当年虎威镖局何等威名,张老镖头去世之后,如今未到三年,就给人斫了镖旗了?”
邓百川道:“什么人斫了他的镖旗?”
于泽说道:“不过是两个月前的事情,虎威镖局的现任总镖头,也就是张震山的女婿李浩明夫妇联手保一支暗镖,在甘凉道上给人劫了。听说这支暗镖,保的是价值连城的‘红货’,虎威镖局赔不起,只好关门了。关门事情都未了结,如今镖局里的伙计都已给关在牢里,只放出李浩明夫妇,责成他们去讨回原镖。要是讨不回来,虎威镖局所有的人不仅要倾家荡产,恐怕还得遭受终身监禁之灾。听说李浩明如今正在广邀镖行同道帮他的忙呢。以咱们龙翔镖局和虎威镖局的渊源,恐怕不久也会有李浩明的请帖送到你老的手中。”
邓百川道:“龙翔镖局早已关门,我也早已当众宣布退出镖行了。我如何还能再为冯妇?”
邓百川甚感为难
于泽说道:“话虽如此,但以龙翔镖局与虎威镖局过往的交情,这个,这个……”
邓百川叹了口气,说道:“你说得不错,要是李浩明亲自登门,求我相助,我恐怕是很难袖手旁观。”
邓百川的女儿说道:“爹爹不如暂且避开,待女儿回来替你应付。”她嫁给洛阳名武师张铿的儿子张铣,此日偕同夫婿归宁,给父亲祝寿。她是知道父亲因何闭门封刀的,听到了这个坏消息,生怕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父亲又被卷入漩涡。
邓百川默然不语,过了好一会子,方始说道:“李浩明未必会来找我,待他真的来了,那时再说。”要知镖行最讲义气,他虽然已经退出镖行,但往昔龙翔镖局却是与虎威镖局并驾齐名,多少年来都是患难相助的。倘若只是有关他自身的事情,他可以做缩头乌龟,但若是故人之婿真的前来求情,而自己却特地避开,那就难免问心有愧了。
于泽知道他心里难过,想要换过另外一个话题,笑道:“对,事情还没有来,咱们无谓作杞人之忧。江湖上也有一些值得令人高兴的事情的,比如最近两年,侠义道中就出了几个十分令人注目的年少英雄。”
张铣说道:“是那几位?”
于泽说道:“天山派的弟子霍天云是一个,在座的上官老弟也是一个。”
上官英杰说道:“我可算不得是侠义道,别拉我充数。”
邓百川道:“老弟,你这可是谦虚得太过份了,我知道江湖上有人讲你的坏话,我却是知道你的。我欠下你的恩情,就不知如何才能报答。唉,这件事情,我本来应该告诉你们的……”
上官英杰连忙说道:“老镖头言重了,我做的那件事情其实是值不得夸耀的,咱们还是请于老前辈谈一谈那位霍少侠的事情吧。”原来上官英杰相助邓百川那件事情,其中牵连颇广,他们约好了最少十年之后方能告诉外人的。
邓百川瞿然一省,又再叹了口气,说道:“不错,那件事情还没到说的时候,我只能在心底感激你的大恩了。咱们还是谈别的事情吧。”
以讹传讹
于泽说道:“霍天云行侠仗义的事情我也知道得不多,但听说他几个月前,曾经到过金刀寨主那儿,帮了金刀寨主很大的忙,把潜伏在那个山头,窥伺金刀寨主的一伙强盗的寨子挑了。那个强盗并非无名之辈,是曾在黑道上横行过一时的通臂猿娄烈呢。”
上官英杰说道:“这个故事我已经知道了,当时我也在场的。”正想把这个故事接着说下去,邓百川忽地说道:“这个霍少侠的故事慢慢再说也还不迟,于大哥,我们倒想先知道另外一件事情。”
于泽道:“什么事情?”
邓百川道:“你一直还没有告诉我,斫了虎威镖局镖旗的人是谁?”镖行习惯用语,所谓斫了镖旗,就是劫镖之意。原来邓百川虽然不想卷入漩涡,可还是关心这件事情。
于泽说道:“据说是一位红衣少女。”
邓百川怔了一怔,说道:“一位少女?李浩明夫妇就会输了给她?这少女姓甚名谁?”
于泽说道:“不知道。”
上官英杰说道:“我倒知道。不过我想先问问于老前辈,你听来的这个消息是从李浩明那儿传出来的吗?”
于泽说道:“是一个刚从凉道上回来的镖师告诉我的,甘凉道上传得沸沸扬扬,他也是听得别人说的。”
上官英杰说道:“如此说来,消息的来源,就未必是从李浩明说出的了。”
于泽说道:“不错,我这是辗转传闻,可是以讹传讹了么?”
上官英杰说道:“此事我也不知其详,不过据我听来的消息,劫了李浩明‘红货’的人,可能有两个人。嫌疑最大的是西门化,其次才是那个红衣少女。”
邓百川吃了一惊,说道:“西门化这魔头又再出现江湖了么?那红衣少女又是何人?”
上官英杰说道:“听说她是姓谷,是川西大侠谷神秀的女儿。”
邓百川道:“川西大侠的女儿怎的会去劫虎威镖局的镖,你这消息又是从何人口中听来的?”
上官英杰说道:“是黄河四鬼的老大常大庆在临死之前告诉我的,黄河四鬼是最先去劫镖的人。”当下把常大庆告诉他的那些事情,转述给大家知道。
红衣少女登门求见
于泽说道:“我听到的消息,却是没人提及西门化的。”
上官英杰说道:“西门化为人阴狠,想必这是他的移祸东吴之计。虎威镖局的‘红货’实在正是他劫去了。”上官英杰熟悉西门化的为人,自以为所料不差,却不知案中有案,李浩明所保的“红货”,乃是落在怪郞中邓不留的手里。不过他也猜中了一半,有关那个红衣少女的谣言,则确实是西门化这伙人散播出来的。
邓百川老于世故,说道:“你的推测很有理由,不过即使据常大庆所说,涉嫌的那两个人,也有这姓谷的女子在内。于老哥,我是不想出山的了,但这条线索,你倒不妨设法让李浩明知道。”
于泽说道:“他们会不会是一党呢?”
上官英杰道:“决计不是同党。据常大庆所说,那姓谷的少女似乎和西门化还是有梁子的呢。他曾亲眼看那个少女要和西门化动手,虽然他不知道他们是因何结怨。”
邓百川道:“假如这个红衣少子当真是川西大侠谷神秀的女儿,我也相信她决计不会与西门化这个老贼同流合污。不过虎威镖局的‘红货’是否给她劫去,我可就不敢判断了。”
正当他们在议论这个红衣少女的时候,邓家唯一的老仆人进来报道:“总镖头,外面有个女子要见你老。”这老仆人本是龙翔镖局的旧伙计,对主人的称呼还是照以前的习惯,叫他做“总镖头”。
邓百川怔了一怔,说道:“一个你不认识的女子?”
那老仆人也是有点奇怪,说道:“不错。要是我认识她的话,我早就放她进来了。”
邓百川道:“奇怪,你不认识的人,怎会知道今天是我的寿辰?”
那老仆人道:“她并没有寿礼,也没有拜贴。我问起她,她才知道今天是你老在做大寿。”
邓百川道:“啊,原来她不是来贺寿的。”心中一动,连忙问道:“这个女子是什么模样?可有报上姓名?”
那老仆人道:“她没有报上姓名,年纪很轻,看来不过二十岁左右。穿的是一身红色衣裳。”
邓百川吃了一惊,说道:“红衣少女?难道当真是咱们一说曹操,曹操就到了么?”
不请自来
那老仆人吃惊不小,说道:“这女子是坏人么?”
邓百川道:“我不知道。她来的时候怎么说?”
那老仆人道:“她看见你老的那匹白马,跑过来看。当时我正在给这匹马洗刷。我觉得奇怪,就问她来干什么?她问:你们家里是不是来了一位客人?我说不止一位客人,好几位呢。今天是我们主人做寿。她说:啊,原来是邓老镖头的寿辰,那我来得可是正巧了。就烦你代我通报,说我想叨扰他一杯寿酒吧。”
邓百川的女儿邓红玉眉头一皱,说道:“你不该告诉她今天是爹爹做寿的。”
那老仆人苦着脸道:“是怪我多嘴,但不说也已经说了。现在怎办,是不是要我撵她出去?”
邓百川道:“不可造次,待我想想。”想了一想,说道:“这也怪不得你,你纵然不说是我的寿辰,她既然来到门前,想必也是冲着我而来的了。嗯,说不定就是和虎威镖局那件劫案有关,这倒叫我为难了。”
邓红玉说道:“爹爹,还是不见她吧。”
邓百川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她若是有心找岔,岂能轻易就走?再说,倘若她真是为了虎威镖局之事而来,我倒也想知道这个劫案的真相。”
邓红玉道:“不如待女儿出去先见见她。”
父女俩议论未定,只听得一个银铃似的清脆声音笑道:“我等得不耐烦,对不住,我自己跑进来了。”
众人眼睛一亮,史见那个红衣少女已是出现在他们面前。这少女美艳如花,神采飞扬,配上一身红色衣裳,更显得光彩夺目。
邓百川站起来道:“姑娘高姓大名,请问有何贵干?”
那女子道:“小女子谷飞霞,素仰邓老镖头大名,今日适值你老寿辰,跑过此间,特来给你老拜寿。”
这红衣少女果然是姓谷的,大家都是禁不住心头一跳了,上官英杰和大家一样,盯着她看。忽地发觉这女子的目光也似乎在盯着他。
是冲着上官英杰来的
邓百川道:“不敢当。但姑娘适才言道是路过此间方知小老儿的贱辰的,如此说来,似乎还是因为别的事情的吧?”姜还是老的辣,他这一问,等于是揭破了红衣少女所说的“特来拜寿”之话乃是谎言。
出乎众人意外,谷飞霞非但不显得尴尬,反而坦然自承,格格一笑,说道:“不错,我并非专诚来给老镖头拜寿的。但久仰大名,却非一般的客套说话。既然适逢其会,那我也应当给老镖头拜寿了。”
邓百川道:“千万别要客气,小老儿可担当不起。”邓红玉得到父亲示意,连忙离席,出去阻止她的行礼。
不料她出手一拦,谷飞霞既不抗拒也不避开,一股柔和的力道已是把邓红玉的身子轻轻弹开,裣衽“福”了一福。这股力道虽然柔和,却是令得邓红玉无法抵御。
邓红玉这一惊非同小可,心里想道:“这分明是上乘的沾衣十八跌的内家功夫!幸而她手下留情,否则我可要跌个四脚朝天了。”不由得暗暗为父亲担忧,要是这个红衣少女当真是冲着她的父亲而来的话,恐怕在座的人都不是她的对手。
邓百川还了一礼,说道:“谷姑娘是因何事而来,可以明白见告否?”
谷飞霞笑道:“你不请我先喝一杯寿酒?”
邓百川道:“不错,我失礼了。”亲自斟酒奉上,谷飞霞也不客气,把酒杯接了过来,一饮而尽。目光缓缓横扫在座诸人,最后停在上官英杰身上,淡淡说道:“也没别的事情,我是来找一个人的。”
邓百川道:“姑娘找的是谁?”
谷飞霞忽地声音一变,悄声说道:“那位是上官英杰,请站出来!”
此言一出,除了上官英杰之外,众人都是大吃一惊,他们以为这个红衣少女是为了虎威镖局的案子而来,要找出人应该是和虎威镖局渊源极深的邓百川才对。不料她找的人却是上官英杰。
上官英杰并不吃惊,但也有点意想不到之感。
登门寻仇
“想必她是看见那匹白马(红马咋变成白马了?原谅如此,保留),知道我在这儿的。但如此说来,她是有心来追查我的行踪的了。她为什么要找我呢?难道她也知道我的师门来历,是以有心要和我结识的么?”上官英杰将心比心,由于师门的关系,他曾经想过希望能和蓬莱魔女的传人相识,只道这个姓谷的少女也是如此。
于是上官英杰应声起立,站了出来,说道:“我就是上官英杰,请问谷姑娘找我何事?”
谷飞霞冷冷说道:“上官英杰,你跟我出去!”
上官英杰怔了一怔,说道:“干什么?在这里不能说话么?”
谷飞霞说道:“我不想在邓老镖头家中和你打架!”
上官英杰吃了一惊,说道:“什么,你要和我打架?”
谷飞霞道:“不错,冤有头,债有主,你别连累了主人家!邓老镖头正在做寿呢。”
上官英杰诧道:“我与你素不相识,何来冤仇?”
谷飞霞道:“哼,你是真的不知,还是假的不知。”
上官英杰道:“真的不知。”
谷飞霞冷笑说道:“好,我姑且相信你,你跟我出去,我自然会告诉你。”
邓百川霍地站了起来,说道:“谷姑娘,你这就不对了!”
谷飞霞道:“我怎样不对了?”
邓百川道:“我好歹也是主人,上官少侠是我的客人,你跑到我的家里来难为我的客人,这是江湖上的那门规矩?”江湖上的规矩,有这样的事情发生,那就是完全不给主人面子,做主人的必须替客人出头的。
谷飞霞冷笑道:“我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我叫他出去,已经是给了你的面子了。”
邓百川勃然怒道:“姑娘,你也未免欺人太甚了,我虽然年纪老迈,又早已闭门封刀,也只能向姑娘领教了!”
谷飞霞道:“哦,原来你要马上官英杰的事情揽过去么?我可要把话先说明白,我和你没有梁子,不想伤你。但我和上官英杰的梁子你是挑不起的,你一定要多管闲事,万一毁了你的一世英名,你可莫要后悔!我也不愿意有这结果的!”
节外生枝
上官英杰忙道:“多谢邓老镖头好意,不过谷姑娘是指名找我,虽然我不知道结的是什么梁子,也还是让我了结此事吧。”
邓百川说道:“上官少侠,我知道你的本领远远在我之上,但在这里,却是我是主人。”
邓红玉本来想父亲想就罢此手的,不料他还是要强自出头,不觉大为着急,忙道:“爹爹,你早已闭门封刀了。”
邓百川缓缓说道:“不错,我是早已退出镖行,但镖行中发生的大事,我总还可以说句公道的说话,尤其当别人欺负到我头上的时候,我更是不能置之不理了!”
谷飞霞怔了一怔,说道:“邓老镖头,听你的口气,似乎上扯到了另一件事情了。”
邓百川亢声说道:“不错,我正是想要知道虎威镖局那件红货的下落!”
谷飞霞道:“哦,原来你以为是我劫了李浩明的镖么?”
邓百川道:“不是你是谁?”
谷飞霞冷笑道:“这是上官英杰对你说的吧?”
上官英杰懂得邓百川爱护他的心意,心里想道:“他是怕我落在别人的陷阱,这位谷姑娘不知约我在什么地方较量,单打独斗,他相信我不会输给她,但要是设下埋伏,他就不能不为我担心了。所以他宁愿我在他的家里和谷姑娘了结此事。在无法拦阻之下,他只能把虎威镖局的事情也揽到自己身上,说成了是他自己和这位谷姑娘也有梁子了。我却不信这位谷姑娘真的是和我的什么深仇大恨,她说的话大概只是找一个藉口和我比试武功吧。邓老镖头节外生枝,只怕更为不妙。”
于是上官英杰连忙说道:“不错,是我说的,或许是我听来的谣言。要是姑娘怪我乱说,这过错也只能由我承担!”
谷飞霞道:“哦,你是听谁说的,我倒想知道。”
上官英杰说道:“是常大庆和我说的,不过他也并不是只认为你有嫌疑,你欲知其详吗?”
谷飞霞似乎很不耐烦,冷冷说道:“我没有功夫听这多闲话,只须知道常大庆是你的朋友就行了。好,邓老镖头,没你的事了。上官英杰,你跟我走吧!”
邓百川要先下场
上官英杰心中苦笑,他本来是不想枝节横生,不料却又惹多一重误会,但为了不欲牵连做主人的邓百川,他也不愿多费唇舌解释了。当下说道:“好吧,随便你怎样想,我依你划出的道儿就是!”谷飞霞冷冷说道:“好,你既不愿牵连主人家,那咱们就走。”
邓百川却是怕上官英杰吃亏,站起来道:“不行,邓某的家可不是客店,不能任凭人家要来就来,要去就去!”
谷飞霞柳眉一皱,说道:“你要怎样?”心想:“这老头儿可说是太不识趣了。”
邓百川朗声说道:“在我这里,就得依从我划出的道儿!”
他的意思本来是这样的,即使谷飞霞要和上官英杰较量,他也可以不插手,但比武的场所必须是在他的家中,由他来作公证。
不料谷飞霞性情急躁,邓百川只说到一半,她就抢着说道:“好,邓老镖头,你既然一定要讲什么江湖规矩,小女子无可奈何,也只能献丑奉陪了!”所谓“献丑奉陪”,当然也就是要先和邓百川较量了。
以邓百川的身份,可不能转过弯来,说是人家误会他的意思,只好脱下长衫,说道:“好,我先领教姑娘的高招!”
上官英杰和邓百川的女儿女婿都是心急非常,但却不能在邓百川的火头扫他的面子。
上官英杰正自琢磨要如何说话才能得体,只听得谷飞霞又已发话:“邓老镖头愿意赐教,小女子不胜荣幸,但我还有一些话可得先说清楚了!”
“请说!”
“邓老镖头之所以要强自出头,一来是因为我要找的仇家是你的客人;二来则是为了虎威镖局那件案子。对不?”
“不错,我不是早已说过了么?”
“话必须说得十分明白,请原谅我重复一遍。既然如此,我可要把你椿事情,分开来说了!”
“谷姑娘肯讲道理,那是最好不过!”上官英杰说道。
敬酒显神功
谷飞霞冷冷说道:“用不着你来多嘴,我又不是和你说话。”
邓百川道:“好,那么请谷姑娘吩咐吧,小老儿洗耳恭听了。”说的当然乃是反话,显然胸中愤气未平。
谷飞霞缓缓说道:“两件事情,分开来说,邓老镖头,你若只是怪责我不该登门找你客人的麻烦,那我甘愿受责,无话可说。我和上官英杰的一笔债是必须算个清楚的。
“但若说到虎威镖局这个案子,那我必须说个明白,劫李浩明‘红货’的另有其人。而且据我所知,出手的虽然只是一个,实际是一帮人干的勾当。这一帮人之中,说不定在这几天之内,就会有人来找你的。
“所以你必须考虑清楚,你和我动手,万一稍有损伤,只怕就难以应付那些人了。”
邓红玉喜出望外,忙道:“谷姑娘说得对,爹爹,你——”
不料邓百川依然是那副倔强的神气,说道:“不错,我也是两件事情分开来说,那些人要来找我,那是另外一件事情,今日我若伤在谷姑娘之手,那也只能怪我技不如人,用不着谷姑娘先替我为日后之事操心。”原来他是一来为了搁不下这个面子,二来则是要报上官英杰之恩。邓红玉刚才试谷飞霞的功夫,他当然是知道的。他见女儿如此忧形于色,情知谷飞霞定然十分了得。但正因为如此,他想:“我纵然不敌,和她先打一仗,最少也可以对上官英杰有些好处。我这点名气本来就是他替我保全的,我又何惜为他毁了一英名?”
谷飞霞道:“好,邓老镖头既然执意和我较量,我只有奉陪了。不过,动手之前,礼不可废。请容我还敬你一杯!”
谷飞霞手上的酒杯尚未放下,当下斟了满满一杯,说道:“邓老镖头,我还敬了!”
只听得“啪”的一声,她把酒杯在桌上一按,酒杯登时嵌入桌子,杯中的酒竟然一点也没溅出!
酒杯嵌桌,已是极难,杯中的酒一点也没溅出,更是难上加难!这非得内功练到炉火之境非可!
邓百川虽然有心替上官英杰先挡一场,见了她炫露的这手功夫,也是不禁呆了。
各显神通
就在众人呆若木鸡之际,上官英杰忽地伸手在桌子上一拍!
“砰”的一声,嵌在桌子上的酒杯弹了出来,上官英杰接到手中,一饮而尽。这手工夫显然不在谷飞霞之下。
“这杯酒我替邓老镖头喝了!”上官英杰把手一扬,酒杯飞出门外,碎成片片。说时迟,那时快,他身形疾起,迅即也抢出了大门。
谷飞霞喝道:“好,这才像个男子汉的模样!我只道你敬酒不吃要吃罚酒呢。让我给你带路,咱们先比比轻功!”说到最后一句,已是立即不离的追上了上官英杰,与上官英杰并肩而行了。
原来上官英杰说的乃是江湖上的术语,他替邓百川喝了那杯酒,亦即是要替邓百川担承一切的意思。
邓百川清醒过来,他和谷飞霞已是去得远了。
邓红玉苦笑道:“爹爹,咱们如何还能追上他们?那女贼说那帮劫虎威镖局红货的人,有可能有人会来找你,此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咱们还是先商量对策如何。”
邓百川虽然很想去帮忙上官英杰,但无可奈何,也只好听从女儿的劝告了。
上官英杰暗暗吃惊:“蓬莱魔女的嫡系传人果然非同小可,别的功夫不知,只凭她这手轻功,就只有在我之上,决不在我之下。”
路上谷飞霞一句话也没说,抢过上官英杰前头,只是一股劲的飞跑。
上了一座山头,谷飞霞这才停下脚步,回过头来,只见上官英杰就在她的背后也停下了脚步。气定神闲,脸不红,额上也没流汗。而谷飞霞自己却是已经额上沁出凡颗汗珠。
谷飞霞也不禁心头一凛:“武林天骄的衣钵传人果然是非同小可,我的轻功并未能胜过他,他的内功却胜过我了。”
上官英杰道:“谷姑娘,你是想在此处和我较量吗?”谷飞霞道:“不错。”上官英杰微笑道:“那你先歇一会吧。”谷飞霞面上一红,说道:“用不着!”
血海深仇
她只道上官英杰小觑自己,立即解下软鞭,说道:“用不着歇息,咱们这就较量!待会儿谁倒下去,还怕没有歇息的时候?”言语之中,竟是有一决死生之意!
上官英杰微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谷飞霞一瞪眼睛,说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上官英杰笑道:“你就是要杀我,也得让我做个明白鬼吧?请教姑娘,咱们结了什么梁子?”
谷飞霞道:“你是不是武林天骄这派的传人?”上官英杰道:“不错。”谷飞霞道:“檀玄峻是你师兄?你是他父亲檀道安的关门弟子?檀道安死了儿子,他是把你当做亲生儿子一般的。”
上官英杰笑道:“你对我的来历,倒是调查得一清二楚。但我还是不明白,我和你是因何结的梁子?”
谷飞霞道:“就因为你是檀玄峻的师弟,虽然你或许根本就没有见过你这个师兄。”
上官英杰怔了一怔,随即作出恍然大悟的神气说道:“原来你是想与我印证武功?咱们两派的祖师本来是好朋友,可惜后辈弟子断绝往来,难得今日相逢,我是应该向姑娘请益的。”
他自作聪明,以为谷飞霞的用意只是和他切磋武功,为了恐怕自己不出看家本领,是以故意说是寻仇。
不料谷飞霞柳眉一扬,却是冷冷道:“谁和你切磋武功?今日之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上官英杰见她说得如此认真,不觉半信半疑,说道:“我自问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何你要和我一决死生?”
谷飞霞怒道:“你还装蒜?”
上官英杰道:“我是当真不知!”
谷飞霞道:“我不相信你的师傅没有告诉你!”
上官英杰道:“告诉什么?”
谷飞霞心里想道:“难道檀玄峻与西门化干下的那件伤天害理的事情,没有告诉他的父亲?但不管如何,檀玄峻害了我的父母,我就该找他家的人报仇!”
“好,我姑且相信你不知道,那我就告诉你吧!我爹爹死在你的师兄手下,我的亲娘也因此伤心病死。我与你们檀家的血海深仇,决难化解!”谷飞霞越说越恨,唰的一鞭,便即打过来了。
一报还一报
上官英杰一个移形易位,避开了她这一鞭,叫道:“且慢!”
谷飞霞追打过来,喝道:“你还有什么好说?”
上官英杰掠出数丈之外,说道:“即使如你所言,那也只是咱们上辈结的冤仇,如今他们也都已死了。为什么还要咱们后一辈的承担他们的过错?”
谷飞霞似乎给他说动,长鞭停在半空,没打下来。但不过片刻,她又圆瞪双目,说道:“难道我的爹娘要白死不成?我们谷家没错,错的只是你们檀家。正因为檀道安、檀玄峻父子都已死了,我不找你报仇,找谁?”
上官英杰无可奈何,只好拔出玉箫招架,化解了她的三招攻势之后,又再退后了几步,说道:“谷姑娘,我知道你心中气恨难平,说起来的确是我的师门对你不起,请让我替师父师兄向你赔罪如何?”
谷飞霞想起父亲的惨死,想起她们母女在丧父之后所过的苦难日子,想起母亲临终之际要她发誓报仇的遗言,虽然觉得上官英杰说的话未尝无理,但她却是给仇恨淹没了理智了。只是稍一踌躇,她的软鞭又似长蛇一样霍地卷来,喝道:“赔一个罪,你倒说得轻松!”
上官英杰苦笑道:“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还要我怎样?”
谷飞霞怒道:“杀人填命,欠债还钱。磕个头就可以抵罪,哪有这样便宜?我要你的性命!”
上官英杰笑道:“杀人的可并不是我!”
谷飞霞冷冷说道:“父债子还,谁叫你是檀道安的唯一弟子!”
上官英杰心头苦笑,暗自想道:“这可真是一报还一报。我的师父要我杀害霍天云,我一直不也是要执行师命吗?如今这位谷姑娘也要遵奉她父母的遗命,要我替上一辈的偿命了。她就是从前的我!只可惜风姑娘能够劝得我临崖勒马,她却不肯与我消解冤仇!”从谷飞霞现在的所为,他越发感到了自己以前的错误,但可惜谷飞霞却要比他更为不可理喻。
谷飞霞怒火遮了眼睛,长鞭挥舞,暴风骤雨般的打来,几乎招招都是杀手!上官英杰身受其苦,感慨甚多,但在对方猛攻之下,这可不是感慨的时候,无可奈何,他也只好抖擞精神,应付谷飞霞猛烈的攻势了。
鞭影箫声
上官英杰全神应付,抵挡了十数招,兀是未能扳成平手局面,不由得暗暗叫苦。
谷飞霞的鞭法古怪之极,攻势展开,宛如剥茧抽丝,绵绵不绝,看似一招“枯藤缠树”,长鞭打着圈圈向他卷来,突然一变而为剑法中的“玉女投梭”,一条软鞭竟然给她抖得笔直,鞭梢就如同剑尖一样刺向他的穴道。
上官英杰吃亏在初上来时手下留情,待到发觉不妙,已是屈处下风,本来蓬莱魔女与武林天骄这两派的武功乃是各有所长,难分轩轾的。上官英杰是男子,在气力上还要稍占便宜,但不合让招在前,本领差不多的高手较量,一旦给对方占了先手,想要扳成平局,可就难了。
蓬莱魔女这派的剑法,本就是自成一家,以奇诡见长的。传到了谷飞霞,以剑法化为鞭法,更加变化莫测。
不过片刻,但见鞭影翻飞,笼罩了上官英杰身形。四面八方,都是谷飞霞的影子。
上官英杰吸了口气,忽地朗声吟道:“黄河远上白云间。”玉箫凑到唇边,吹出高亢的音调。
谷飞霞好生诧异,心想,他怎的在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念诗?
心念未已,只觉得一股炙人的热风向她吹来,上官英杰的玉箫高举,把她极为凌厉的一招攻势解开,姿势美妙之极。
原来上官英杰的玉箫乃是创派祖师武林天骄的遗物,采自昆仑绝顶的宝玉制成,名为暖玉箫,借助这管玉箫,可以吹出纯阳之气,正是一件宝物。
而他的箫法也是极为特别,招数的名称取自唐诗,使将出来,暗含诗中意境。
谷飞霞喝道:“你捣什么鬼?”
上官英杰又再念道:“一片孤城万仞山。”谷飞霞正自使到一招“盘头三打”,这一鞭兼有鞭法与剑法之长,极难抵挡。但上官英杰的玉箫横胸一挡,虽然只是一管玉箫,却如剑戢森森,雄关兀立,攻他不破。
上官英杰再念道:“羌笛何须怨杨柳”,玉箫一抽,指东打西,指南打北,四面荡开,接着收句:“春风不度玉门关”,这一放一收,以守为攻,谷飞霞的长鞭果然又给他荡开了。
两败俱伤
谷飞霞暗暗吃惊,心里想道:“我破不了他的怪招,他也似乎尚未懂得如何应付我的鞭法。但他的内功比我深厚,久战下去,只怕不是他的对手。”
此时还中谷飞霞稍占攻势,先手未失。谷飞霞急于求胜,突使险招,欺身直进,霍地一鞭,从上官英杰意想不到的方位打来。
“啪哒”一声,上官英杰着了她的一鞭,鞭梢扫过他的肩头,打破了衣裳,打伤了皮肉。但幸而上官英杰似乎早已料到难逃这一鞭之危,运气护着肩头,肩上的琵琶骨才不至于给她打碎。
原来上官英杰正是要她有此一招,她一冒险躁进,他就可以有了反攻的机会了。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上官英杰反手一抖,玉箫疾指,几乎是和他着了一鞭的同一时候,玉箫点着了谷飞霞肋下的“冷渊穴”的旁边。
他这玉箫点穴乃是从“穴道铜人图解”中的惊神笔法变化出来的,正是武林天骄这派的看家绝技!
上官是因见谷飞霞无可理喻,这才想到要点她的穴道,令她不能再行动手,这才和她讲理的。
可惜他用的却并不是重手法点穴。
要是他用上了重手法的话,即使没有点个正着,谷飞霞多好的武功,给他的暖玉箫点在“冷渊穴”的附近,也将躺在地上起不来了。
但有重手法点穴,对受者的身体颇有伤害,上官英杰只是想令她暂时消失抵抗力而已,怎敢让她太过难堪,怨上加怨?
那知谷飞霞的轻功颇有独到之处,一觉不妙,立即以轻灵的身法柳腰一摆,结果虽然还是未能避开,玉箫却是点着了她“冷渊穴”下面半寸之处,并没点个正着。
上官英杰叫道:“谷姑娘,你胜不了我,我也胜不了你,何必拼个两败俱伤?有话好说,咱们再谈如何?”
谷飞霞出道以来,从未受过这个挫折,却是怒气更加,喝道:“好小子,你使诈胜我一招,就想我放过了你么?今日非与你一决生死不可,有本领的你再来点我穴道!”一退复上,长鞭挥舞。不过这次却是攻守兼施的打法,不敢躁进了。
诈伤倒地
上官英杰说道:“谷姑娘本领高明,我是佩服得紧。其实真正说来,我没点着你的穴道,我的琵琶骨却几乎给你打碎,两相比较,还是我输了一招的。如今我已认输,你何必还要赶尽杀绝?”他知道谷飞霞甚为好胜,是以宁愿认输,只道这样可以消解她的怒气。不过,他捱的这一鞭,可以着实是打得不轻。
谷飞霞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上官英杰刚才点她穴道,未出全力,她岂有不知之理,但一来是仇恨之火掩盖了理智,二来是她的话说得太满,纵然上官英杰给了她的面子,她也不能就此收篷。
“我不要你手下留情,你也不用假惺惺了。今日之事,不是你杀了我,就是我杀了你。你若然还敢轻视于我,可莫后悔!”唰唰唰,长鞭呼响,已是又再卷地扫来。
上官英杰苦笑道:“姑娘说笑了,我怎敢轻视姑娘?”这次再度交锋,他确实是不敢再有丝毫轻敌。但谷飞霞有了防备,他想再点她的穴道,急切之间,也是难以做到。鞭来剑往,百招之内,两人还是堪堪打成平手。
剧斗中,上官英杰忽地似乎有点心神不属的样子,又缎带谷飞霞一鞭打个正着。幸亏不是打着要害,但上衣已是给他打提破破烂烂,胸口的一道鞭痕,也渗出了血丝了。
上官英杰突然一声惨呼,叫道:“好狠的妖女,我是手下留情,你却当真杀我!好呀,我做了鬼也不会饶你!”
惨呼声中,上官英杰倒在地上打滚,看那样子,真的好像是受了致命之伤似的。
他这一如其来的“受伤倒地”,倒是令得谷飞霞大惑不解了。
她本来想不到那一鞭会打着上官英杰的,“或许他是手下留情,才让我打着?不过这一鞭决非致命之伤,以他的深厚内功,刚才我打他的琵琶骨他都没事,那里着了这鞭就会死的道理?哼,莫非他使的是什么诡计?”猜疑不定,她倒是不敢上前追打了。
就在她犹疑不决,想取上官英杰的性命而又害怕中计的这一瞬间,忽听得有人哈哈大笑,树林里突然跑出了四个人!
一个是西门化,一个是西门化的侄儿西门羽。一个是深目高鼻的回纥人,还有一个是黑衣武士。
将计就计
谷飞霞大吃一惊,暗自想道:“原来这小子在这里还埋伏有人,今番我可是中计了。”但也觉得有点奇怪,这个决斗的地点是她自己选择的,上官英杰怎能预先知道,设下埋伏?
她心有所疑,不过在这样的形势下,却已不能容她仔细琢磨了。
她心念未已,西门化已是向她奔来,哈哈笑道:“你不是到处要找我报仇吗?我早已来了,你却还不知道!嘿嘿,你莫怪我乘人之危,这叫做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你要想活命,只有乖乖束手就擒!”
谷飞霞大怒喝道:“放你的屁,你设下陷阱,我就怕你不成?看鞭!”
西门化中指一弹,把她的鞭梢弹开,哈哈笑道:“你斗不过我的了,怕不怕我是你的事,饶不饶你可是我的事了。”他试出谷飞霞的内力已是消耗甚多,自忖可操胜券,心中大喜,弹开了谷飞霞的软鞭,回过头去叫道:“罗大哥,羽侄,你们去看那小子死了没有?若还没死,就点他的穴道,别误杀他!”
不待他的吩咐,西门羽和那黑衣武士早已向上官英杰奔去,听得他们说话,西门羽笑道:“叔叔,我理会得。我这就去打死老虎啦!”那黑衣武士也在笑道:“当真是妙极,妙极!想不到这小子和那臭丫头会打个两败俱伤,这便宜咱们检定的了!”
上官英杰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此时已是伏住不动。背脊朝天,看这模样,似乎是不死亦已受了重伤!
西门羽心中大喜,一抓向上官英杰抓下,哈哈笑道:“看你这小子还敢戏侮我么?”
那黑衣武士却是比他谨慎得多,叫道:“还是小心一点为妙!”
西门羽瞿然一省,改抓为踢,看看上官英杰是真死还是假死。
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他一脚踢去,陡然间只觉得脚踝剧痛,就好像给铁钳钳着一般。上官英杰突然一跃而起,把他倒提起来。
他只道上官英杰是死了的,那知却只是受了一点皮肉轻伤。功力还远远在他之上。不过这还算是他的不幸中之大幸,要是他弯腰抓下的话,上官英杰的反击登时就可以在他的腹部造成致命的伤害!
说时迟,那时快,他刚把西门羽倒提起来,只觉得劲风飒然,另一个强敌已是攻到他的背后。
点穴高招慑强敌
指到他的背心是一对判官笔,在这电光石火的霎那之间,那人出笔认穴,竟是不差毫黍。
上官英杰心头一凛,“西门化那里找来的这个厉害帮手?”百忙中他只好把西门羽反手一抛,抽出玉箫招架。
双方动作都是快到极点,上官英杰摔人、抽箫、迎招,三个动作一气呵成;那个黑衣武士亦已闪开他抛过来的人球,招数依然不变,双笔迳刺过来。
“当”的一声,那人的双笔给玉箫荡开,仍是寸步不让,双笔斜飞,点打他的左右肩井穴。
上官英杰募地想起,喝道:“你是夺命判官罗大魁?”
原来这个罗大魁乃是号称江湖上第一“铁笔点穴”的高手的,本是黑道的一个匪帮首领,后来做了朝廷锦衣卫的“都指挥”。由于他的判官笔点穴本领高强,故此得了这个绰号。
罗大魁哈哈一笑,说道:“不敢,正是这么,特来领教你这位武林天骄嫡传弟子的高招!”
上官英杰跟着一声冷笑募地喝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只当就你会点穴么?咱们就在点穴上较量较量!”
上官英杰的玉箫点穴功夫乃是脱胎自武林一绝的“惊神笔法”的,正所谓“不怕不识货,只怕货比货。”他一出手,罗大魁就知道对方的点穴功夫实在是比自己高明很多。
只听得“嗤”的一声轻响,罗大魁的衣裳穿了一个小孔。幸亏他有自知之明,一见对方的点穴本领比自己高明,就立即放弃“两败俱伤”的打算,收回双笔招架。饶是如此,也给玉箫点着他的愈气穴下面三寸之处,划破了他的衣裳。但已是不幸中之大幸了。倘若他不知进退,对敌强攻,那就要给点个正着了。“愈气穴”是人身三十六道大穴之一,一被点个正着,不死也得重伤。
上官英杰没有点着他的气穴,亦是不由得心头一凛:“我倒底是气力不济了。”要知点穴功夫是需要内力配合的,上官英杰若能力贯笔尖,即使没有点个正着,对方也要半身酸麻,而现在对方却还能够招架,还能迅即跃开。
不过这是上官英杰的想法,在罗大魁来说,虽没给他点个正着,亦已吓得冷汗迸流了。
谷飞霞恍然大悟
上官英杰冷笑喝道:“怎的不敢接招,我倒要看看你这夺命判官是否真能追我的魂,夺我的命?”
罗大魁下不了台,勉强说道:“你暗算了我的朋友,如今暂且让你说嘴,待会儿再和你见个真章,你可别跑!”言下之意,乃是表明自己要先救西门化的侄儿,然后再斗强敌。这话其实是说给西门化听的,希望西门化自己或者让那个瓦剌军官来对付上官英杰。当然这只是一个藉口。
西门羽这一跤摔得个发昏章二十一,爬也爬不起来。不过摔得虽重,伤并不重,反是皮肉之伤而已。罗大魁将他扶了起来,慢条斯理的替他敷上金创药。心里打定个看风使舵的主意,要是西门化能够占到上风,或者最少支持得住,他就上去帮手。倘若形势不对,那可就要对不住西门化,趁早开溜了。
其实上官英杰何尝是想和他拼斗,他正巴不得罗大魁跑开呢。他吓走了罗大魁之后,立即向谷飞霞那边跑去,喝道:“西门化,你还记得答应我的诺言么?”谷飞霞此际正是陷于苦斗之中,形势十分危险。
一息奄奄,看来已是垂死的上官英杰,突然跃起,摔坏了西门羽,打跑了罗大魁,这一个突如其来的变化,吓呆了西门化,令得谷飞霞也是惊愕不已。
西门化是和檀玄竣联手杀害她的父亲的凶手,而上官英杰则是檀家武功的唯一传人,是檀玄竣未见过面的师弟。她以为上官英杰当然是和西门化一党,怎想得到他却会反过来帮自己的忙?
又惊又喜之中,她也恍然大悟了:原来上官英杰是诈受重伤,诱使西门化叔侄上当的。要是他不使诈的话,西门化这几个人一定还不会出来。再迟一些时候,她和上官英杰恐怕必将两败俱伤。如今她虽然亦已是气力不加,还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高手比斗,那容得稍有分心?西门化募地一呆,给谷飞霞扫了一鞭。但谷飞霞也由于心情混乱,未能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时机,跟着却给西门化还了一掌。那个瓦剌军官本是在旁观战的,一见西门化着了一鞭,也跑上来加入战团了。
谷飞霞本就打不过西门化,那能抵挡又多一个强手。
帮理不帮亲
上官英杰来得正是时候。
那个瓦剌军官名叫纽先禄,是塞外最负盛名的一派武学宗师白驼山主宇文子都的二弟子,武功高强,不在西门化之下。此时他正在以大力鹰爪功着着抢攻,刚好把谷飞霞的鞭捎抓着。
西门化心头大喜,正要痛下杀手,忽觉微风飒然,上官英杰的玉箫已是点到他的背后。西门化深知他的厉害,不敢拼个两败俱伤,百忙之中,只好一个“移形易位”,闪避来招。
纽先禄一手抓着鞭梢,把谷飞霞拖得转了个圈,兀是不肯放松。腾出左手,呼的一掌向上官英杰拍下。
上官英杰出左掌与他相抵,右手举起玉箫,凑近唇边,“呜”的一吹。
纽先禄喝道:“你捣什么鬼?”只道他是要发暗器,那知吹出来的却是一股热风。纽先禄挥袖一拂,这一拂是用来挡暗器的,却那里挡得住热风?他陡然间只觉面上炙热,不由得吓了一跳,抓着软鞭的那支手不觉松了。谷飞霞抽出软鞭,唰一在他身上狠狠抽了一鞭。
对掌、吹箫、挥袖、抽鞭,三方面的四个动作都是快到极点,待到西门化转过身来,只见纽先禄已是跃在一丈开外,臂上一道鞭痕。上官英杰则在相反的方向似乎是刚刚稳住身形,仍然晃了两晃。谷飞霞则是一副又喜又惊的神气,手中软鞭兀自挥舞,站在纽先禄与上官英杰之间,似乎是防备纽先禄要趁上官英杰身形未稳,再发攻势。
原来上官英杰仗着暖玉箫吹出的纯阳罡气,吓退了纽先禄。但对掌却是输了。他吃亏在和谷飞霞斗了一场,内力消耗不少。不过,虽然如此,也不至于相差太远,只不过是给纽先禄的内力震退几步而已。
西门化皱起眉头说道:“上官贤侄,这姓谷的女子要杀你,你不帮我也还罢了,怎的反而帮她?”
上官英杰轩眉说道:“那是另外一回事情。我是帮理不帮亲!你害了她的爹娘,我岂能容你对她再施毒手?”
西门化冷笑道:“你可知道杀害她爹爹的主凶正是你的师兄么?纵然这件事不对,我也只是帮凶!”
谷飞霞暗自愧悔
上官英杰说道:“我没见过我那玄竣师兄,要是我早生二十年,我也会阻止他去做伤害别人的事情!”
西门化道:“要是他不听你的劝告呢?”
上官英杰说道:“那我就还是刚才说过的那句话,帮理不帮亲!”
西门化厉声说道:“你忘记了师门对你恩重如山么?”
上官英杰说道:“小侄不敢忘记,所以师门造下的罪孽,小侄也愿承担!”
他这么一说,倒是西门化始料之所不及,怔了一怔,喝道:“你如何承担?”
上官英杰缓缓说道:“你说我的师兄是主凶,我不敢分辨。此事过后,我任由这位谷姑娘惩处,要杀要剐,我都决不皱眉。但你是帮凶,你也要承担一部份罪孽吧。有我在这里,你还想欺负她,我倘若袖手旁观,那就是更加重我的罪孽了!”
西门化涩声说道:“这么说来,你是要和她联手对付我,宁愿帮了她的大忙,再让她杀掉你了?”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你是我师父的朋友,我不想杀你。谷姑娘日后要找你报仇,我可以不管,但今日你们要乘人之危,谷姑娘是我累她耗了内力的。我非帮她不可。否则我岂非中了你们借刀杀人之计了!”
这话是说给西门化听的,也是说给谷飞霞听的。
谷飞霞听了之后,不由得又是感激,又是惭愧,一时之间,竟是不知说些什么话好。但要她就此忘掉檀家的仇恨,一时之间,她又不能下这样决心。这霎那间,她的心情的混乱,真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西门化忽地哈哈大笑起来。
上官英杰道:“你笑什么?”
西门化说道:“我笑你的师父一生自负聪明,临老却是如此糊涂,收了你这样糊涂弟子,但话说回来,我也佩服你这股傻劲。好吧,看在我和你师父生前数十年的交情,今天我卖你的面子!但日后……”
上官英杰冷冷说道:“今天我给了你一个面子,只要你们走开,我就不管!谷姑娘原也不用我替她报仇,日后她找你算帐,那就是你们之间的事了。”
那个瓦剌军用生硬的汉语说道:“东方先生,咱们两人联手,未必就打不过这个小子。何况还有一个罗大魁呢?你怎的居然怕了这个小子?”
突施暗算
西门化道:“我是卖他师父的面子,请你也卖给我一个面子。”
那个瓦剌军官心里很不愿意,但听得他这么说,自忖孤掌难鸣,也只好与他一同进退了。就在此时,他发现西门化向他抛来的一个眼色。
“西门化智计多端,莫非他是另有妙算?”瓦剌军官心中狐疑不定,说道:“好吧,你的亲侄子受了这小子所伤你都不理,我还何必强自出头?那咱们就走吧!”
可惜连瓦剌军官都对西门化起疑,上官英杰却以为他是诚意。心里想道:“莫非他是怕我捏有他的把柄,他没有杀掉我的把握,只好走了。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走了就好。”心念未已,只见西门化和那瓦剌军官果然转过了身。
上官英杰刚刚松了口气,不料就在这霎那间,西门化突然反手一扬,登时无数金星,在上官英杰面前飞舞,耀得他双眼生花。
西门化发出的是一丛细如牛毛的梅花针,而且是淬过毒的梅花针。
幸亏上官英杰也还不是完全放松戒备,在这性命俄顷之际,使出了超卓的轻功,身形平地拔起,同时挥袖成风,拨打暗器。
饶是如此,也还有几枚梅花针射得很高,向他迎面飞来。
上官英杰一个“鹞子翻身”,身形未曾落地,就把玉箫一吹。
这一吹把那几枚梅花针反吹回去。其中一枚,正好射中了那个瓦剌军官。
西门化刚刚转过身来,想看上官英杰是否中了他的暗器。忽听得那瓦剌军官“哎哟”一声,叫道:“不好,西门先生,你的梅花针没打着这个小子,却打着我了!”
上官英杰大怒喝道:“好呀,我把你当作长辈,你却是这样阴毒奸诈的小人,连我也暗算了。好在你这点微末之技,还奈何我不得!”
谷飞霞更是抢在上官英杰前面,挥舞长鞭,就要跑过去和西门化拚命,叫道:“咱们的账以后再算,先莫放过这个老贼!”
西门化想不到他所打的如意算盘,刚刚得到相反的结果。不是对方受伤,反而是他的自己人中了他的喂毒暗器。大惊之下,如何还敢恋战?
谷飞霞中了毒针
西门化低声说道:“快跑,跑到山下再说!”口中说话,脚步丝毫不缓。
纽先禄这才瞿然一省,他中的是西门化的毒针,西门化身上自然备有解药。只因忙于逃命,无暇为他取出解药。
纽先禄心里好生不满:“你只顾自己的性命却不顾我,掏出一颗解药要花多少时候?哼,好在我还能跑得动。”他是瓦剌数一数二的高手,内功造诣颇深,当下只好强自运功,拚着毒性发作得更快,没命飞奔。
罗大魁最为狡猾,早就在西门化假意和上官英杰套交情的时候,先逃跑了。不过,也还算他有点“良心”,他是背着西门羽跑的。
上官英杰怒不可遏,二话不说,就向前追。西门化和纽先禄虽然跑得很快,他自忖还是可以追得上的。
他抢过谷飞霞的前头,追了一会,忽地醒起,谷飞霞的轻功比他还胜一筹,为何一直落在他的后面?而且他可以感觉得到,距离似乎是越来越远。
猛一回头,只见谷飞霞倚着一棵大树,却在顿足叫道:“快追,快追,别让这老贼跑了!”
上官英杰见此情形,大吃一惊,他并不是没有江湖经验的人,立即懂得谷飞霞的用意,于是故意放慢脚步,却用传音入密的功夫朗声叫道:“西门化,有胆的你莫跑,回来和我较量,较量!”
西门化一听,料想是上官英杰气力不济,已经追不上他。心头大喜,暗自想道:“幸亏他们先自斗了一场,耗了这小子的气力。”不过纽先禄已经帮不上他的忙,他当然也没有胆量回去了。当下哈哈一笑,说道:“上官贤侄,今日算是我的不对,但念在我和令师的交情,你又何必苦苦相逼?留个日后见面的地步吧。”
上官英杰哼了一声,说道:“我和你还有什么师门之谊?今后你可别让我见到你!这是最后一次饶你了!”
回到谷飞霞身边,只见谷飞霞已是面如金纸,上官英杰连忙问道:“谷姑娘,你怎么啦?”
谷飞霞小声说道:“我中了那老贼的一枚毒针!”原来西门化撒出的那把梅花针,是分打他们二人的。
强迫谷飞霞吞下解药
谷飞霞吃亏在和上官英杰恶斗了一场,本来她的轻功,比上官英杰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但由于气力不济,超卓的轻功却是使不出来。只中一枚梅花针,已算是不幸中之大幸了。
但西门化的喂毒暗器何等厉害,内功深厚如风从龙,也在他的毒针之下身亡,何况是谷飞霞焉能禁受得起?此时她只觉得伤口麻痒痒的十分难受,但却丝毫不感疼痛。谷飞霞当然知道,越是不觉得疼痛的暗器之伤毒性越为厉害。此时任由她何等心高气傲,也是不由得心头一凉了。她自己知道,以她本身的功力,恐怕最多也只能再捱三个时辰了。
上官英杰知她是中了西门化的毒针,反而放下了心,说道:“谷姑娘不用害怕,我有解药。”原来那次他为了救霍天云,抢了西门化的解药。霍天云中的是酥骨散的毒,不过上官英杰施展妙手空空的本领,却是把西门化身上的几种解药全都拿了过来的。其中就有一种解他的独门喂毒暗器的药品。上官英杰的师父是西门化最要好的朋友,同时也是个使毒的行家(不过上官英杰却没学他师父使毒的本领)。两人时常谈论,是以上官英杰懂得分别他的解药。幸好他没有把这解药抛弃,此际刚好派上了用场。
谷飞霞心乱如麻,怔怔的看着上官英杰,忽地说道:“你不趁这个机会杀我,我已经感激你了。为什么你还要救我。”当然她不愿意死,但才不久之前她还要杀上官英杰的,如今却要“仇人”来救她的性命,她如何搁得下这个脸?
上官英杰微笑说道:“我和你本来无冤无仇,有冤有仇的只是咱们的上一代。就是个不相干的人,我也不能见死不救呀,何况咱们都是受了西门化所害的人。我虽然没中他的毒针,受他之害也够惨了。慢慢我会告诉你的,现在你先吞下这颗解药吧。”
谷飞霞恨不得有个地洞给她钻进去,一顿足道:“你让我死吧,我不受你的恩惠!”
上官英杰笑道:“你不想给父母报仇了么,这样死了,多么不值?”突然一伸手捏着谷飞霞的下巴,谷飞霞“呵呀”一声张开了口,那颗解药已是给上官英杰塞进她的口中,咽下去了。
上官英杰笑道:“谷姑娘,请恕小可无礼,我、我还要——”
要一个月才能复原
说话之时,忽地抓着她的手,揽着她的肩。
谷飞霞吃了一惊,叫道:“你干什么?”但刚刚吞下解药,气力还是半点使不出来,哪里能够挣脱上官英杰掌握?
上官英杰说道:“别怕,我是给你推血过宫。”推血过宫可以将瘀血疏通,同时有助于药力的运行。谷飞霞本身已是不能运功,是以上官英杰必须助她一臂之力。否则那解药纵然能够保全她的性命,只怕她也难免残废。
谷飞霞情知挣扎也没有用,无可奈何,只好不说话,接受他的帮忙。“推血过宫”是要肌肤接触的,上官英杰虽然心无邪念,但谷飞霞却是难免有一种异样的感觉。她平生从严没有和男子这样亲近过,如今却是身子软绵绵几乎等于是躺在男子的怀中,不由得羞得满面通红。
上官英杰在连番恶斗之后,再以真力替她推血过宫,也是不由得累得满头大汗。
好不容易他替谷飞霞打通了奇经八脉,这才停下手来,吁了口气。谷飞霞脸红直透耳根,低声说了一句“谢谢”。
上官英杰笑道:“还没完呢,谷姑娘,你再忍耐一会。”“嗤”的一声响,把她的衣袖撕破一幅,露出了一截雪白的藕臂。
谷飞霞不觉又是一惊,说道:“你这又是干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给你取出毒针。要是让它留在体内,以后还会有不少麻烦的。”
本来吸取深入体内的梅花针是要用磁石的,但上官英杰身上没带备磁石,只能轻轻抚摸她的伤口,用掌心的吸力,把那枚毒针吸了出来。谷飞霞见他在连番恶斗之后,还有如此功力,心里暗暗佩服。
上官英杰说道:“好了。再过一个月,你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谷飞霞吃了一惊,说道:“什么,还要一个月?”
上官英杰微笑道:“心急不来的。这次你中了毒针,吃亏在没有立即告诉我,要不然假如是立即施救的话,七天就可痊愈。不过也幸亏没有过一个时辰,否则就要半年了。”
谷飞霞一听要一个月才能恢复如初,不由得大感为难。这一个月她使不出武功如何是好?而且眼前就有一个难题,她走不下山去,难道要上官英杰在这山上陪伴自己一个月么?
说自己的故事
上官英杰似乎知道她的心意,说道:“你一个月后可以恢复如初,在这山上却是用不着住一个月的。我想大概多则七日,少则五天,我就可以扶你下山了。”
谷飞霞道:“好,那你不必理我了。你走吧!”
上官英杰笑道:“我走了,你怎么办?如今你武功未复,纵然你不要人守护,也总得有个人给你找东西吃呀。”
谷飞霞赌气说道:“我是死是活,与你何关?我给野兽吃了也好,饿死也好,你就让我自生自灭好啦!”
上官英杰说道:“我虽然算不上是侠义道,但患难相助,任何人都应该这样做的,除非他是像西门化那样的坏人。谷姑娘,你是因为我是檀家唯一的传人,心里还在恨着我吧?我这厢给你赔罪了。请你千万莫要心里再存芥蒂。即使你还是要恨我,那也该安心调养好身子再说。到时,我愿意接受你的任何惩处。”
他说得十分诚恳,谷飞霞听了这话,不觉耸然动容。
过了半晌,谷飞霞幽幽叹了口气,说道:“你救了我的性命,我怎么还能杀你?算啦,我和你师门的仇恨从此一笔勾销。但我也不愿再受你的恩惠了,你走吧。”说话的那副神气,显得十分坚决。
上官英杰是过来人,对她的心事可说是懂得非常透彻。想了一想,忽然说道:“我说个故事给你听。你一定要我走,那也请你听完了这个故事才叫我走。”
谷飞霞好奇心起,说道:“好吧,我就让你说完这个故事再走。”
上官英杰说道:“从前有个孤儿,全靠他的师父抚养成人,师父临死之时,要他做一件事情,大违他的心意。但因师门恩重如山,他却不能不答应。你猜他师父要他做的是什么事?”
谷飞霞道:“是不是要他报仇,去杀一个他不愿意杀的人?”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你一猜就着,真是聪明。”
谷飞霞冷冷说道:“你说的是你自己的故事。你师父是要你杀我吧?”
上官英杰笑道:“你猜中了一半,他要我去杀一个无辜的人,但不是你。”
“你爱上了她?”
谷飞霞诧道:“那又是谁?”
上官英杰说道:“是天山派创派掌门人霍天都的弟子霍天云。”
谷飞霞道:“哦,原来是他。怪不得!”
上官英杰问道:“怪不得什么?”
谷飞霞道:“你先说下去吧。为什么你的师父要你杀天山派的弟子?”
上官英杰把他那位未见过面的师兄檀玄竣和霍天都当年那段恩怨详详细细告诉了谷飞霞,说道:“依我推想,玄竣师兄在临终之际一定是已经原谅了霍天都的,但我的师父却不肯原谅。因为他只有一个爱子。所以他一定要我把霍天都视同儿子的徒弟杀掉。”
谷飞霞叹口气道:“我的亲娘临终之际也是要我这样的。不过我们的情形却也不尽相同,霍天都对你的师兄有恩有仇,你的师门却是对我家只有血海深仇的。另一样,你不愿意去杀霍天云,我可得对你说实话,我是要奉母亲之命去杀你的。在今天之前,我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不对。”
上官英杰道:“现在呢?”
谷飞霞先是默然不语,过了好一会子,方始说道:“我不是早已对你说了,从今之后,咱们的恩怨一笔勾销。”
上官英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如此说来,那还是大同小异的了。恩也好,怨也好,都是咱们上一代的事情。我改变了杀霍天云的主意,你也改变了杀我的主意。”
谷飞霞说道:“是什么事情,使得你后来改变主意的?霍天云救过你的性命。”
上官英杰道:“不是。相反,是我后来救了他的性命。”
谷飞霞道:“最初你不是还要奉师父的遗命的么?什么原因令你有这样重大的改变?”
上官英杰说道:“我碰上一个女子,她是霍天云的师妹。”
谷飞霞道:“你爱上了她?”
上官英杰面上一红,但却摇了摇头,坚决说道:“不是。她爱的是她的师兄,我也决不会爱她的。但她的行事却似一面镜子,让我照出了自身的污秽。她说的话尤其令我感动……”当下把他和风鸣玉结交的经过,与及风鸣玉劝他的那些说话全都对谷飞霞说了。最后笑道:“其实我今天劝你的话,也只是拾人牙慧而已。”
谷飞霞心情复杂
谷飞霞如有所思,忽地问道:“你说的这位姑娘可是风从龙风大侠的女儿?”
上官英杰喜道:“正是。你知道她?”
谷飞霞道:“我不但知道她,我还见过她。她是和她的师兄霍天云一起的,是么?”
上官英杰说道:“原来你已经到过风大侠的隐居之所了。”
谷飞霞道:“风大侠生前和家父也是交情不浅的朋友。”
上官英杰大为欢喜,说道:“如此说来,咱们更不是外人了。”
谷飞霞道:“这个交情我攀不上,你和风姑娘是好朋友,我并不是。”
上官英杰诧道:“你不是说令尊和风大侠是至交么?”
谷飞霞淡淡说道:“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和后一辈的无关,这好像也是你说过的话!”
上官英杰虽说对她已有相当了解,可还不知道她有那么复杂的心情,闻言怔了一怔,强笑道:“我不敢请你把我当作朋友,但求你忘掉上一代的仇怨,我于愿已足。”
谷飞霞忽道:“那位风姑娘对你真好,怪不得她那么说——”
上官英杰道:“啊,她对你说了些什么?”
谷飞霞道:“她说你是个大大的好人,苦苦劝我不要找你报仇。”
上官英杰这才恍然大悟,何以谷飞霞会追踪来到此处,想必是风鸣玉告诉她,他骑的是那匹白马。她在邓老镖头门前看见那匹白马,便知道他定然是在邓家无疑了。
当下上官英杰笑道:“原来我拾人牙慧的说话,你是早已听过的了。”
谷飞霞冷冷说道:“我的气量可是远远比不上你那位风姑娘。当然我以后不会再找你的麻烦,但这可并不是听了她的劝告。你对我的恩,我以后会报答你的。”
上官英杰道:“千万别说这样的话,你肯原谅我,我已经是感激不尽了。”
谷飞霞道:“谁要你的感激。我只知恩怨分明。我和你又不是朋友,欠下你这份人情我会还给你的。”
上官英杰笑道:“你不愿和我做朋友,那也不能勉强。不过,你既然要恩怨分明,那你也就并没欠我人情。我今日帮你的忙只希望能消我的师兄对你家所造的罪孽。”
谷飞霞道:“好,我也愿意大家把话说清楚。就依你的所说吧。如今咱们是恩怨相消,从今之后,咱们就是各不相关了。唔,从现在起,你也大可以不必理我。”
心情病情两皆好转
上官英杰微笑说道:“好的,这件事情过后,你喜欢怎么样说怎么样。不过,现在你的伤还没有好,你不理我,我也要理你的。否则岂非更加重了我的罪孽?咱们之间的恩怨还是未能抵消呀!你要是相信得过我的话,请让我多陪你两天好不好?”
谷飞霞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她不说话,显然是表示同意。
上官英杰吁了口气,说道:“你可以自行运功了么?”
谷飞霞道:“关你什么事?”
上官英杰道:“你要是能够运功拔清余毒,就会好得更快一些。我也可以放心去找食物了。”
谷飞霞从牙缝里绽出三个字来“你去吧!”上官英杰对她的关怀备至,毕竟是感动她了。
上官英杰猎了两只野兔、挖了十几个野山芋回来。找野山芋的方法是风鸣玉教他的。
他找了食物回来,只见谷飞霞还在静坐运功,头顶上冒出热腾腾的白汽。上官英杰喜出望外:“原来她的内功造诣还在我的估计以上。”他本来知道蓬莱魔女这派的内功颇有独到之处,但谷飞霞年纪比他还轻,内功造诣竟然如此精纯,却还是他始料之所不及的。
他不便打扰谷飞霞,自个儿生起火来,把野兔和山芋烤熟。
谷飞霞睁开眼睛,笑道:“好香,好香。想不到你还会做厨师。”心情显然又好许多了。
上官英杰笑道:“你先别赞,尝尝再说。”撕下一条兔腿给她。
谷飞霞吃了一条兔腿,又吃了两个碗口般大的野山芋,抹了抹嘴,笑道:“我的胃口从没有这样好的。你烤得真是恰到好处。”
上官英杰道:“这是你饿坏了的原故,我烤焦了,你也会说好吃的。”
谷飞霞道:“我运功之后,的确是觉得很饿。”
上官英杰说道:“会知道饿那就好了。”
谷飞霞道:“我似乎的确是好了许多,或许用不着五天我就可以下山了。”
上官英杰道:“但愿如此。但你可还是要安心静养,别太急躁。”
谷飞霞“噗嗤”一笑,说道:“我知道了,你别婆婆妈妈啦。”
谷飞霞要下山
上官英杰说道:“好,吃饱了我可要练一会功夫了。”运掌如刀,噼噼啪啪“斩”了许多树枝,跟着又割了许多茅草回来。
谷飞霞见他忙忙碌碌的搬茅运草,不觉诧道:“你练的是什么功夫?”
上官英杰这才笑道:“给你搭一间可以聊避风雨的茅屋。”
忙到黄昏时分,这间茅屋终于给他以一人之力搭盖起来了。他让谷飞霞进去歇息,自己则在外面守夜。谷飞霞从未试过与一个男子单独相处的,更不用说是和男子一同过夜了。本来她有点忐忑不安的,至此方才放下了心。暗暗佩服上官英杰是个守礼君子,对他的感激不觉又加了一层。
第二天一早起来,谷飞霞削了一根树枝,当作拐杖,试试走路。在树林里走了两个圈,居然面也不红,气也不喘。
谷飞霞喜道:“上官大哥,看情形明天我就可以下山了。”这是第一次她把上官英杰叫做“大哥”,话出了口,这才猛然一省,脸儿不觉红了。
上官英杰摇了摇头,说道:“不行,你的功夫还没恢复,纵然能够下山,我也不放心你一个人走。”
谷飞霞道:“走一步,算一步,先下山再说。我实在不想花你太多的时间在这荒山陪我。”
上官英杰一想,这山上的确不是适宜于养病的地方,只因他知道谷飞霞一定不肯让他背下山去,只好暂作权宜之计罢了。何况在这山上,除了提防野兽侵袭之外,还得提防敌人还会再来。谷飞霞倘若能够走动,当然是到山下找个地方养病的好。于是上官英杰说道:“好的,过两天你再好一些,我就和你下山。”
到了第三天,谷飞霞已经可以扶着拐杖,慢慢走上斜坡,她走了上去,再走下来,说道:“上官大哥,你看行了吧?我想今天下山!”
上官英杰道:“上山容易下山难,山路险峻,你的轻功还没恢复,恐怕会摔跤的。不过你三天功夫,已经能上落斜坡,进展神速,已是大出我的意外了。再过两天如何?”
谷飞霞道:“我不想再等了。我不怕摔跤,你让我试试吧。”其实她是想请上官英杰在下山之时帮她点儿的,但却不便开口。
上官英杰忽道:“好,我可以让你下山,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请谷飞霞到邓家养病
谷飞霞道:“什么事情?”
上官英杰说道:“我要替一位朋友做东道主,请你做他的客人,到他家里住上十天半月。”
谷飞霞笑了起来,说道:“你真会说话,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我知道你是做好人要做到底,想我搬到你的朋友家里养病,是么?为何不干脆的说?”
上官英杰低声说道:“我怕你不肯答应。”要知他与谷飞霞相处几天,已是深知她的性格。她的自尊心极重,只怕不肯继续接受自己的照料。
谷飞霞笑道:“我不答应,你就不许我下山,我还有什么办法?”
上官英杰喜道:“好,那么咱们这就下山吧。”
谷飞霞道:“我还没有答应你呢!”
上官英杰怔了一怔,说道:“你刚才不是已经,已经——”
谷飞霞道:“我是准备答应的,不过我得先知道你这位朋友是谁?”
上官英杰说道:“到时你自会知道。我想,只要你信得过我,也不在乎我的朋友是谁吧?”
谷飞霞道:“是我认识的吧?”
上官英杰踌躇片刻,这才说道:“不错是你认识的。”
谷飞霞忽地冷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了。你这位朋友是龙翔镖局封刀了的老镖头邓百川!”
谷飞霞业已说破,上官英杰只好和她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谷姑娘,我知道你在邓家闹了一场,也许你不大愿意到他家里去。但邓老镖头的为人是我深知的,他决不会因此而有芥蒂。我替你把话说明,担保他会待你如同上宾。”
谷飞霞一噘嘴儿,道:“我不稀罕!他是看在你的面上才收留我的,但我又不是你的朋友。”
上官英杰苦劝她道:“邓老镖头侠义为怀,他对你的误会,只是因我而起。如今我们纵然还不是朋友,也不是敌人了。你受了伤,他看在武林同道的份上,也该照料你的。你就接受他的好意吧。”他这样说,倒像是邓百川已经重托了他,他替邓百川做说客来了。谷飞霞不觉又给他逗得笑了起来。
离开茅屋恋恋不舍
谷飞霞笑道:“你用不着转弯抹角,好,我接受你的好意就是。”她的心情还是甚为混乱,不过却已打定了一个主意:“我非得他的帮忙不能下山,以后如何,只好见一步走一步了。”
她答应了和上官英杰一起下山,到邓家作客。可是对这一间她不过住了两天的茅屋,却似乎有点恋恋不舍的神气,在茅屋前面默然站了一会,迈开脚步之后,还是禁不住回头去望。
上官英杰笑道:“这间茅屋已经毫无用处了,你还看它做什么?”
谷飞霞低声说道:“说不定我还会再来的。”
上官英杰诧道:“为什么?”
谷飞霞脸上忽地泛起一片轻红,默然不语。
上官英杰跟着笑道:“即使你有一天再来,这间茅屋恐怕也早已给风雨摧毁了。”
谷飞霞说道:“纵然我不能再住这间茅屋,我也会记得它的。”
听了她这两句话,上官英杰也不禁心头怦然一动,隐约懂得谷飞霞对这茅屋的感情了。
他握着拐杖的一端,牵谷飞霞下山。想起一事,转过话题,说道:“谷姑娘那天在邓家你说过一件事情,我心里很是不安,想要知道底细。前两天你的伤还很严重,我不敢问你,现在你肯告诉我么?”
谷飞霞道:“什么事情?”
上官英杰说道:“你说劫了虎威镖局红货的那帮人,会有人来找邓百川的麻烦,是真的吗?你怎么知道的?”
谷飞霞道:“我是猜想的。”
上官英杰道:“何以你有这样的猜想?”
谷飞霞道:“京城里最新的消息,大概你还没知道。李浩明失了红货,对方想到他不免要邀请同道帮他的忙,于是先下手为强,警告了京城里仅次于虎威镖局的两间大镖局的总镖头。”
上官英杰道:“如何警告?”
谷飞霞道:“他们在那两间镖局总镖头的卧房里寄简留刀,警告这位总镖头不可插手虎威镖局的事情。”
上官英杰吃了一惊,道:“这两位总镖头料想武功非同泛泛,给人家寄简留刀,竟没发现?”
谷飞霞道:“还不只此呢!”
血手印
上官英杰道:“还有什么?”
谷飞霞道:“除了桌子上插着的一把明晃晃的尖刀,还有墙壁上的一个血手印。”
上官英杰愕然道:“血手印?”
谷飞霞道:“人家说入木三分,他这血手印是入壁三分。莫说鲜血淋漓,恐怖之极,就只凭他这份掌力,已是足以令人心悸了。你可以想想,那两位名重江湖的大镖头,在第二天睁开眼睛时,看见了这个血手印,吓成什么样的神态。”
上官英杰道:“西门化这伙人一面散播谣言,把虎威镖局这件案子嫁祸于你,一面吓阻李浩明可能邀请的援兵,用心真是阴险毒辣。”
谷飞霞道:“龙翔虎威并驾齐驱,交情深厚,邓老镖头虽然退休,虎威镖局的对头恐怕还是要防备他的,是以我有这个猜想。”
上官英杰说道:“我也正是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急于回去邓家。”
谷飞霞瞿然一省,歉然说道:“你已经为我耽搁两天了。”
上官英杰说道:“那些人未必这样快来到的,他们要是只吓一吓邓老镖头,事情也没有什么大不了。”
他口里是这样说,其实心里可是颇为忧虑。要知邓百川和京城那两家镖局的总镖头不能相比,他是姜桂之性,武功也远在那两个总镖头之上,外人来寄简留刀,还要在他的墙上留下血手印的话,给他发现的可能性大得多;他一发现,决不能容得别人如此欺负。他明知武功不及谷飞霞,却要替上官英杰出头,就是一个例子。
谷飞霞看他紧皱的眉头,已是知道了他心中的忧虑。她的心里也是好生难过,暗自想道:“上官英杰和邓家交情深厚,他却为了我的缘故,宁愿把邓家的事搁在一边先帮我的忙。要是邓百川有甚损失,这就是我的罪过了。”同时她又想到:“上官英杰这样做,足以见到他为了消解上代冤仇的诚意。我本来是要杀他的人,他却把我看得比他的忘年之交的邓百川还更重要。”想至此处,又是感激又是惭愧,心底深处又有几分欢喜,不由得脸又红了。
幸亏有上官英杰握着拐杖牵她下山,谷飞霞并没费多大的气力就走下去。不过虽然如此,走到山脚,她亦已气喘吁吁。
邓家发生惨变
谷飞霞摇了摇头,苦笑说道:“真想不到西门化一枚小小的毒针,如此厉害。幸亏有你的解药,否则恐怕更加不堪设想。”
上官英杰说道:“只两天功夫,你就可以自己下山,这已经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了。”
谷飞霞道:“你别给我脸上贴金,你还没有多谢你的帮忙呢。凭我自己,哪里就能下山?”
上官英杰笑道:“也还是你自己走下来的。我不过助你一臂之力而已。要是换了别人的话,只调养两日功夫,我恐怕得背他下山呢。”
谷飞霞面上一红,说道:“到了平地,我会好一些了。”
上官英杰微笑说道:“不过,你也莫要逞强,我劝你最少也得在邓家住上半个月。”
谷飞霞忽地叹了口气,说道:“我就是怕连累了你,也连累了邓百川。”
上官英杰笑道:“何必顾虑这许多,见一步走一步吧。说不定那帮人不会来找邓百川呢。就算他们真的要来,也等他们来了再说。”
谷飞霞在平地上走路,果然快了好多,但由于她还未能施展轻功,直到入黑时份,方始回到邓家。
这晚月色很好,只见两扇大门倒塌,旁边的墙壁,还穿了一个窟窿。
见此情形,上官英杰不由得大吃一惊,提口气叫道:“邓老镖头,我回来了!”里面没人答话。
上官英杰颤声说道:“恐怕是出了事了,咱们进去看看。”谷飞霞道:“小心一些。”
上官英杰亮起随身携带的火摺,叫谷飞霞紧紧跟在他的背后,入内察看。一进大门,就发现了一具尸体。上官英杰认得是那个老家人。
那老家人死得形状很惨,天灵盖好像是给什么硬物挤压,塌了半边。
上官英杰说道:“这是重手法震塌的。凶手的掌力确是非同小可。”
踏进了客厅前面的院子,又发现了两具尸体。一个是邓百川从前的副手于泽,另一个是邓百川的好友洛阳的一个名武师,那天也曾与上官英杰同席的。两人的死状和那老家人相同。
墙上一个血手印
于泽武功不弱,那个名武师的本领更是只有在于泽之上,决不在于泽之下。这两人的死状竟然也是和那老家人相同,看得出是照面一招,就给对方击毙的。饶是上官英杰技高胆大,也是禁不住心头大震了。
他们踏进了客厅,更是吃惊了。
客厅里也有一具尸体,是邓百川的女婿张锐。墙上还有一个血手印。正如谷飞霞所说,入壁三分。
上官英杰顾不得说话,连忙点燃一盏油灯,到各个房间察视,幸好找遍了每个角落,都没发现邓百川父女的尸体。
上官英杰吁了口气,说道:“还好,看来邓老镖头父女似乎未遭毒手。”
谷飞霞低下了头,说道:“都是我连累了他们,要是你早一天回来,那就好了。想不到那帮人来得这样快!”
上官英杰说道:“现在不是埋怨自己的时候,应该先找邓家父女。”
谷飞霞道:“三更半夜,去哪里找他们?”邓百川隐居山中,周围十里之内是没有人家的,想找个人打听也不容易。
上官英杰一想,谷飞霞还在病中,要去找邓百川的话,也不能带了她一同去。自己又怎可以将她独自留在这儿?
谷飞霞似乎知道他的心思,又再说道:“过去的事不必说了,但今后我可不能继续拖累你。你是邓百川的好朋友,应该替他报仇的。你还是不必再顾我吧。”
上官英杰心烦意乱,说道:“谷姑娘,如今已有好几个人尸横地上,我岂能让你也遭毒手?请你别再说这样的话,让我静下来想一想。”
他想了一会,说道:“那几具尸体还未有多大的尸臭散播,看来他们是今天才遭毒手的?”
谷飞霞道:“也许不过是几个时辰之前,邓家父女或者还躲在附近。”
上官英杰说道:“那帮人也说不定还会再来,我可不能离开这间屋子。你养伤要紧,先去睡吧。”但谷飞霞并没听他的话,还是留在客厅里陪他。
上官英杰说道:“你留在这里也帮不了我的忙的,还是先去睡吧。我走开一会,马上回来。”他说的乃是实情,但听在谷飞霞耳中,心里可满不是味儿了。
上官英杰走出门外,用传音入密的内功,发声长啸。
宝马回来
他希望的是邓百川躲在附近的树林里面,听得见他的啸声。
空山寂寂,不闻回答。他回转客厅,嗒然若丧。
谷飞霞安慰他道:“邓百川也许是受了点伤,使不出传音入密的内功了。”上官英杰道:“但愿如此。”谷飞霞又道:“只要他们父女还活着,总会回来。不过可惜我……”她本来想说:“可惜我帮不上你的忙、却反而累得你为了我的缘故,不能去寻觅他们。”但见上官英杰皱起眉头,说出来恐怕他更加不高兴,只好停下。
过了一会,忽听得蹄声得得,来得快极。上官英杰一跃而起,大喜说道:“这是邓百川那匹坐骑,他回来了!”
谷飞霞跟着他步出大门,果然看见那匹白马跑了回来,可惜只是一匹空骑。
上官英杰说道:“这匹马很通灵性,可惜不会说话。”不过宝马回来,总是一件比较值得高兴的事情了。
白马认得旧主,和上官英杰挨挨擦擦,表示亲热。不时发出一两声嘶鸣,好像要告诉他一些什么。
上官英杰甚是怜惜的抚摸它,说道:“你也受惊了。但愿你的主人也能如你一般逃过灾难。”
谷飞霞道:“这匹马真好!”上前去抚摸它。白马也好像认识她的样子,和她表示亲热。
上官英杰笑道:“这匹马的性子是一向不让生人亲近,对你可说是有缘了。”谷飞霞道:“大概它知道我是你的朋友的缘故。”
上官英杰说道:“不错,它真是很通人性的。以前我托一个朋友转送给风鸣玉,它也很听她的话。”
谷飞霞幽幽说道:“这么说来,或许它是把我误认作你的那位风姑娘了。”
上官英杰勉强一笑,对她的话不加意见,心里却是不由自已的想起了风鸣玉来。
谷飞霞道:“马厩里还有草料,我帮你照料它。这个忙我还可以帮得上的。”
上官英杰见她很喜欢这匹白马,让她帮忙饲马。不知不觉,已是三更时分了。
谷飞霞不见了
马厩里的饲料是现成的,由于邓百川珍惜这匹宝马,饲料都是用上好的粟米。这匹马在山上虽有野草可吃,怎比得上主人为它特备的饲料。吃饱过后,似乎甚感疲倦,伏在地上,睡了。
上官英杰笑道:“健马也要睡觉,你还不睡?”
谷飞霞道:“你呢?”
上官英杰说道:“我替你守夜,明天日间再睡。”
谷飞霞若有所思,许久都没说话。上官英杰哄一个小孩子似的“哄”她道:“乖乖听话。你身体有病,必须养好精神。睡吧,睡吧!”
谷飞霞“噗哧”了起来,说道:“也好,反正我也帮不了你的忙,只能去睡觉了。”
她睡的是邓百川女儿以前的卧房,在屋子的最后一进。上官英杰在前厅守夜。
上官英杰提防那帮贼人还要再来,精神甚是紧张,好在没有事情发生。将到五更时份。他实在疲倦不堪,不知不觉打了个盹。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得“的挞的挞”的蹄声,将上官英杰从梦中惊醒过来!
邓百川是不会骑马来的,那么来的倘非邓百川的朋友就是昨晚害他的那伙强盗了,最大的可能还是后者。
上官英杰大惊之下,连忙跑出去看,非但不见人影,马蹄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他定了定神,这才发觉刚才听到的那“的挞的挞”的蹄声,并不是跑来,而是跑去。
瞿然一省,更是吃惊。慌忙到马厩察视,那匹白马果然是不见了。
是谁能够骑了邓百川这匹宝马跑开?来的若然是那伙强盗,固然他们有能为降伏骏马,但为何却又只盗马而不伤人。
心念一动,上官英杰跑到谷飞霞睡的那间房间敲门叫道:“谷姑娘,谷姑娘,醒醒!”
不见回答,上官英杰也顾不了那许多了,推开房门,就进去看。
不出他的所料,谷飞霞也果然不见了!
一样无可奈何的心情
桌子上留下一封书信,这封信上官英杰不用拆开来看,也知道她要说的乃是什么。
所料不差,果然还是她说过的那些话:他应该去找邓百川,要是邓百川业已遇害的话,他更应该去替邓百川报仇。而她既然帮不了他的一点忙,是以不想拖累他了。
其实她说的也是实情,但效果却是和她希望的恰恰相反,上官英杰非但没有丝毫“轻松”的感觉,反而是心头越发沉重了。他是忧虑之上更加一层忧虑,除了担心邓百川的安危之外,还要担心谷飞霞。
谷飞霞的武功尚未恢复,要是碰上了那帮强盗的话,处境可能比邓百川更加危险。
“唉,真是一个倔强的姑娘!”上官英杰心里想道:“也怪我昨晚说话爽直了些,我是说者无心,她却是听者有意了。其实昨晚她的神气已经有点不对,我早该防备她有此一着的。”
不过后悔也没有用了,谷飞霞骑走了那匹能够日行数百里的骏马,上官英杰的本事再大,也是不能把她追回来了。
无可奈何,上官英杰只好暂且把忧虑抛开,先行考虑一下目前应做的事。
邓家的老家人死了,邓百川最要好的两位朋友死了,他的女婿张锐也死了,邓百川本人死生未卜,他的亲人可能还活着的恐怕就只有他的女儿了。
要打听邓百川的消息,只有去找他的女儿邓红玉。
他没有问过邓百川,不知道他的女儿嫁在什么地方。不过他知道邓红玉的公公张铿是一位颇有名气的武师,虽然他比邓百川更早闭门封刀,想来到洛阳的任何一家镖局打听,总还会有人知道他的。
主意打定,上官英杰在掩埋了那几具尸体之后,当日下午便即离开邓家。谷飞霞的事他没法管,只好先理邓家之事了。
但奇怪得很,他虽然决定放下谷飞霞之事,心上却是放她不下,而且不仅仅只是担心她会碰上危险。他的这份心情,很难适当形容,勉强相比的话,就像他在和风鸣玉分手之后的心情一样。不过,他和风鸣玉分手,是他自己勉强自己离开她的;谷飞霞和他分手,则是她要离开他的。至于谷飞霞是否也一样无可奈何的心情,他就不知道了。
意想不到的结果
此际,谷飞霞也正是一片迷茫。
她忽然想起两句古老的格言:“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心似平原走马,易放难收。”骏马嘶风,她的心情也好像跟着马蹄飞跑,混乱异常。
不错,她和风鸣玉并不相同。风鸣玉是一枝空谷幽兰,在未曾离开那座荒林之前,可说是未曾经受过外间的“风雨”。而她则是一枝野生的玫瑰,在江湖上也闯荡过几年,比风鸣玉懂得多了。
但有一样相同的是,她们都是和上官英杰有过一段“奇逢”,而且同样的都是在此之前,她们的心上从未曾出现过可以令得她们意乱情迷的男人影子。
“唉,真想不到我找上官英杰报仇,竟然得出这样一个意外的结果!”
上官英杰没有猜错,她是在无可奈何的心情之下,逼不得已离开他的。
但上官英杰却还没有知道,她之所以有这种无可奈何的心情,乃是由于她的心上已经长起了情苗!
上官英杰只是猜中了一半,他知道她是一个心高气傲的女子,他以为,谷飞霞是不愿意接受他太多的恩惠,甚或是因为自己的言谈之间无意中得罪了她,她才负气离开自己。他还不敢相信,这个曾经要誓言杀他的心高气傲的少女,竟然会爱上了他。(不错,是出于一种无可奈何的心情,但造成这种心情的原因,上官英杰可就没有猜对了。)
正是当她发现内心深处的秘密的时候,她才决意离开上官英杰的。
“我‘宽恕’了‘仇人’,接受了‘仇人’的恩惠,这已经是大大违背了我母亲临死的吩咐了,要是我居然还爱上了仇人,爹娘在九泉之下,知道这件事情,恐怕也不能瞑目。”她想。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抑制自己,要是和上官英杰相处下去的话,心底的情苗只怕更加滋长。
她只能离开他了!
骏马跑得风也似的快,可是,她还不知道自己要跑到哪儿?
她的病本来只是好了三分,更加上心绪的不宁,任凭骏马飞驰,跑了大半天,不觉头晕目眩,好几次几乎要摔下马来。
她再任性,亦已明白,不赶快找个地方歇息的话,病情是必将加重的!
荒山避敌
走了一会,经过一个小镇。寥寥数十户人家,居然也有一间客店。
但谷飞霞可不能进客店投宿。
她骑的是邓百川的宝马。这匹马,那帮强盗当然是认得的。
或许那帮强盗早已去得远了,但她可不能冒这个险。
何况她是个孤伶伶的异乡少女,在这小镇投宿,免不了也会给人注意。那帮强盗不来则已,来了的话,很容易就可以打听到她的。
谷飞霞没有在这小镇投宿,她要的是粮食。
买了几斤炒米饼,一包干果,谷飞霞心里想道:“这些东西,大概也够我用作三天的粮食了。三天之后,我总会好了许多吧?只要我的武功恢复几分,有了这匹宝马,我也无须害怕那帮强盗了。”
三天之后,她的武功是否就能恢复几分,她不知道。一出了这个小镇,她却是越来越觉得难以支撑了。
她离大路,策马走上一座荒山,希望在山中能够找到一家猎户。
猎户没有找着,却发现山上有座药王庙。深山老林,多产珍贵的药物,是以在荒山中,可能你找不到一家人家,却可以找到一座药王庙的。因为采药的人,需要这样一个他们信仰的神灵保佑。
这座药王庙也不知是多少年前那些采药的人建的,建成之后也不知是否还有采药的人来过供奉香火,庙门的檐上结满蜘蛛网,四面墙壁也有窟窿,破落不堪。
谷飞霞用树枝红叶做了一把扫帚,打扫干净,累得气喘吁吁,心中苦笑:“这座破庙总要比我过去三天住的那间茅屋好得多,我拚着在这里也住三天吧。”
想起那间茅屋,不禁又想起了上官英杰来了。她是在苦笑之后,不禁又苦笑了。她刚才那样想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而已。其实在她的心里,那间茅屋是要比任何华厦都更可珍的。
心情动荡,头痛得更厉害。谷飞霞瞿然一省:“可不能再胡思乱想了,我得赶快运功自疗!”她拍了拍那匹白马,说道:“你自己找野草去吃吧,我不能照料你了。”那匹马果然甚通灵性,似乎听得懂她的话,便即走入林中。
谷飞霞师门的内功心法甚为有效,她做了两个时辰的吐纳功夫,出了一身大汗,精神爽利许多。
荒山虎啸
谷飞霞抬起头来,只见月挂林梢,不知不觉白天已经过去,是将近二更的时份了。
精神虽然爽利许多,身体还是虚弱得很。谷飞霞这才想起自己是在正午时份在那小镇吃过两碗稀粥的,敢情是饿得太久,以致连饥饿的感觉也没有了。
她吃了几个炒米饼,试一试走路,果然气力长了一些。只是没有水喝,嘴里干得好像要冒烟。
好在药王庙附近,就有一条山溪,来时她已默记心中。于是扶着拐杖,到那山溪取水。
喝过了几口清冽的山泉,精神为之一振。气力又好像长了一些,谷飞霞颇为欢喜,暗自想道:“看来我以本门心法运功疗伤,进展还算不错。再过三天,大概也可恢复几成功力了吧?”
正要把随身携带的水囊装满了水,以便回到古庙继续练功,忽听得远远传来一声虎啸。
谷飞霞吃了一惊,心道:“原来这座山上是有老虎的,我也太大意了。”
她的独门兵器银丝软鞭缠在腰上,要是没有受伤的话,再多几只老虎也不放在她的心上,但此际,听得虎啸声声,而且那啸声似乎正是向她这个方向移近,却是令得她不觉毛骨耸然了。
“俗语说,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受犬欺。想不到我如今,却是受虎所欺,虽然比受犬所欺好一点,但若在平时,老虎碰上了我,也会像狗碰上它一样吧?我不杀它已算好了,它还敢来欺我?”谷飞霞心头苦笑,忽地有点后悔离开上官英杰了。
她咬了咬牙,心里想道:“不过,我还是宁可丧身虎口,不愿爱上仇人。死生有定,老虎也不见得就找到药王庙来,我还是回去吧。”
虎啸过后,群兽惊逃,她又隐隐听得有马嘶之声,料想就是她那匹白马。
“老虎跑得虽快,也不会快得过我那匹宝马。这匹马颇通灵性,料想可以逃得过灾难。”谷飞霞心想。
她安慰自己不用替白马担忧,谁知跟着发生的事情,却是逼使她要为自己担忧了。她听到了一声嘶心裂肺的虎啸,虽然不是有经验的猎人,她也知道是那头老虎受了重伤!
一掌击毙猛虎的人
那只猛虎似乎是作临死前的挣扎,负痛狂嗥。初时吼声洪亮,渐渐就力竭声嘶,断断续续,越来越弱,终于听不见了。
谷飞霞听得惊心动魄,是谁把这只猛虎打死的?料想不是普通的猎人!普通的猎人也不会在三更半夜来这荒山打猎的!
“看来这个打虎的人,必定是个武林高手了。”谷飞霞心里想道。她认识的武林人物不多,这个高手倘若是个正派侠士,给他发现,那还罢了。倘若来的竟是敌人,可就不堪设想了。
正在她心神不定之际,果然就听见了有两个人的脚步声向她这边走来。
他们发现了山泉,甚为高兴,加快脚步走来。
前面的那个人笑道:“给那畜生弄了我满身尘土,待我抹一把脸,喝饱了水再走吧。”
谷飞霞连忙躲在山涧旁边的乱石堆里,伏在地上,大气也不敢透。
后面的人笑道:“那大虫突然窜出来,我也给它吓了一大跳。华老大,幸好是和你在一起!”
这人的声音阴阳怪气,听在耳朵里很不舒服。不过,却是谷飞霞认识的人。
原来这人不是别个,正是虎威镖局的“红货”被劫的那天晚上,谷飞霞在那个木棚里曾经见过的那个“怪郎中”邓不留。
当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她伤还未愈,最担心的是碰上敌人,果然真是敌人来了。虽然她不知道邓不留的底细,只知道他是个医术高明、脾气怪僻的走方郎中,但那天晚上,这个怪郎中却是和西门化在一起的。
那个“华老大”在她刚才蹲过的那块石头上坐了下来,抹过把脸,笑道:“老邓,你的武功虽然比不上你的医术,也不至就给大虫吃了吧,怎会吓成这个样子?”
邓不留说道:“那是只吊睛白额虎呀,我可没有把握斗得过它。纵然不至给它吃了,只怕也要给它咬伤。哪能像你这样,只是一掌就把这大虫结果了。华老大你杀一头猛虎就像杀只小鸡一样,当真令我佩服!”
“华老大”笑道:“这又算得了什么?邓百川那天要不是跑得快,我也会杀只小鸡一样杀了他!”
发现了那匹宝马
这个“华老大”果然就是在邓家连杀数人的那个强盗,谷飞霞躲在乱石堆中,听至此处,不由得越发吃惊了。
“华老大”哈哈一笑,跟着说道:“邓不留,如此说来,今晚我算得是救过你的一次性命的了。将来我若是求到你的时候,你也得救我一次性命。”
邓不留笑道:“以你的武功,天下还有何人能给你致命之伤?”
“华老大”道:“这可说不定,据我所知,天山派的霍天都恐怕就要比我高明得多。何况我将来总有一天要生病的。”
邓不留道:“原来你是怕患上疑难杂症,要和我先说定了。其实即使没有今晚之事,你得了病,我也会替你尽心医治的。”
“华老大”道:“我就是怕你那个怪脾气,不给你医。”
邓不留笑道:“我的怪脾气只对别人,不会对你。如今我就先给你一个报答,谢你的救命之恩。”
“华老大”诧道:“我现在还没有病。要你什么报答。”
邓不留哈哈笑道:“不是给你救命,是要你取人家的命!”
“华老大”道:“你有什么仇人要我替你杀他?”
邓不留道:“不是我的仇人。是你本来就要杀的人,所以才称得上是报答你呀。”
“华老大”道:“是谁?”
邓不留道:“或者是邓百川,或者是他的女儿!”
“华老大”道:“咱们现在可正是要找他们啊,找不见有什么办法?”
邓不留道:“我已经知道他们躲在哪里了!”
“华老大”道:“在哪里?”邓不留缓缓说道:“就在此山!”
“华老大”吃了一惊,说道:“你怎么知道?”
邓不留道:“你刚才有没有听见马嘶之声?”
“华老大”道:“猛虎一出,群兽惊嗥,我可没有细心去听。”
邓不留道:“不仅是马嘶之声我听得出,而且我知道就是邓百川那匹宝马!你想他的马在这山上出现,倘若不是他躲在这里,就一定是他的女儿躲在这里了。”
“华老大”又惊又喜,说道:“你真的没有听错?”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邓不留笑道:“武功我不如你,听声认人,或者听声认马的本领,我倒还有一技之长,绝对不会听错。”
“华老大”道:“好,那么,咱们这就去找。”他哪里知道,他要找的人竟然就是近在眼前。
谷飞霞连大气也不敢透,心里暗求药王菩萨保佑,但愿这两个魔头走得越快越好。
“华老大”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说道:“这座山这样大,三更半夜,要找个人也真是不易。不如先找那匹马吧,人会躲藏,马不会躲藏。”
邓不留笑道:“但那匹马跑起来可要比邓百川快得多。”
“华老大”叹道:“邓百川那匹坐骑当真是我平生从所未见的好马,可惜捉不到它。”
邓不留道:“华大哥,你想得到这匹宝马,恐怕也得先捉住了邓百川父女才行。这匹马是只听主人的话的。”
“华老大”道:“好,那咱们只好拚着今晚不睡觉,去搜寻他了。”
邓不留道:“华大哥不必麻烦,咱们先找个地方试试。”
“华老大”道:“什么地方?”
邓不留道:“我知道山上有座药王庙,邓百川是受了伤的,多半会在庙中歇息。”
“华老大”道:“好主意。但愿药王菩萨保佑,一找就着。”
他和谷飞霞都求药王菩萨保佑,谷飞霞听了又是吃惊,又是好笑:“菩萨倘若有灵,他会保佑坏人么?”吃惊的是,他们到了那座药王庙一定会发觉自己曾经来过的痕迹。
不过目前她倒是可以暂时松一口气来,那两个人的脚步声去得远了。
谷飞霞想要逃跑,却使不出气力。她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想道:“即使我跑得动,只怕也会惊动他们,一给他们发现,我还能逃得脱么。倒不如听天由命了。”当下掌心里暗扣两枚暗箭,准备万一给他们找着的时候,好歹也得拚它一拚。
过不多久,果然那两个人又回来了。邓不留手上燃着火摺。
只听得邓不留说道:“你逃,我没料错吧。庙里还有他吃剩的炒米饼。”原来谷飞霞匆匆出来取水,那包炒米饼还留在里面。
和上官英杰也有梁子
“华老大”道:“但咱们还是未曾找着他。”
邓不留道:“想必是他听到咱们的脚步声,才躲起来的。有个炒米饼才吃了一半。”
“华老大”道:“若然如此,那么他一定还不会走得远的。”
“邓不留”道:“是呀,只怕就躲在药王庙的附近。咱们留心瞧瞧,地上有没有脚印。”
脚步声越来越近,不过一会,他们又回到原来的地方了。谷飞霞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心里想道:“这次恐怕是要糟了!”
邓不留好像想起一件什么事情,忽地说道:“我并不担心邓百川会跑得掉,倒是担心另一个人,说不定这个人和他一起。或者就只是这个人在这山上。”
“华老大”道:“什么人?”语气之中似乎带点轻蔑,也似有点不满,邓不留和他一起,居然还要担心。
邓不留吐出四个字来,说道:“上官英杰。”跟着才对“华老大”解释:“听说邓百川做六十大寿那天,上官英杰也是他的座上几个客人之一。但不知怎的,前日却不见他。他和邓百川是忘年之交,恐怕是知道了邓家这件事情,又回来了。邓百川曾经借过这匹白马给他,那匹马也听他使唤的。所以也有可能只是他一个人骑了这匹白马来找邓家父女的。”
“华老大”哼了一声,说道:“上官英杰有什么了不起?”
邓不留道:“老大,你有所不知,这个上官英杰是当今之世唯一仅知的武林天骄这派的衣钵传人,厉害得很啦。当然,他或许还是比不过你的,不过,你可得多加一些小心了。”
“华老大”说道:“上官英杰有多大本领我知道。有件事情,你倒还没知道。”
邓不留道:“什么事情?”
“华老大”冷冷说道:“三年之前,我的师弟劫邓百川亲自出马所保的一枝镖,就是伤在上官英杰之手的。我这师弟是由我代师传技的,我已经问清楚他当日受伤的经过。我知道上官英杰可以伤得我的师弟,决不能伤得了我。哼,我正要找他算账呢!”
邓不留听他说得如此之有把握,放下了心,笑道:“如此说来,你倒是巴不得上官英杰在此呢!”
“华老大”大剌剌的说道:“当然!”
风鸣玉突如其来
谷飞霞暗地叹了口气:“可惜上官大哥不在这儿。”那两人的脚步声又近了许多了。
邓不留忽地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叫,“老大,你瞧!”
“华老大”道:“瞧什么?”邓不留道:“瞧这脚印!”
原来山涧旁边泥土充满水分,既湿且软,那是谷飞霞留下的脚印。第一次他们没有留意,这次手上有了火摺,当然是很容易就发现了。
“华老大”说道:“这脚印比普通成年男子的脚瘦小得多,看来是个女的。”
邓不留松了口气,说道:“不用猜了,一定是邓百川的女儿。”
“华老大”懂得他的心思,嘲讽他道:“那你可以放心啦,不是你所害怕的人。哼,但我倒希望他是上官英杰。”
邓不留笑道:“吃果子先拣软的吃不好么?”
谷飞霞的脚印在松软潮湿的泥土上印得甚是鲜明,只要跟着脚印追踪,不过片刻,就可发现她了。谷飞霞此际正是把生死置之度外,心中倒是镇定下来。手里捏紧两枚磨利了边的钱镖。
就在此时,忽听得一声长啸,接着是健马奔驰急如暴风骤雨的蹄声。
那啸声清脆如银铃,一听就知是个女子。
华、邓二人本来以为邓百川的女儿就躲在附近的,不料她却从远处而来。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马蹄声戛然而止,那个女子跳下马背,说道:“马儿,你等我一会。”似乎她也知道敌人的厉害,怕对方射人先射马。谷飞霞一听这声音好熟,惊诧无比。急切间还未想得起来,“她是谁呢?”
那少女隔着山溪下马,来得也是迅速之极。谷飞霞心念未已,她已站在那两个人的对面了。
“华老大”哼了一声,说道:“好大胆的丫头,我正要找你,你倒先送上门来了!”
邓不留忽地“咦”了一声,说道:“这丫头不是邓百川的女儿!”
谷飞霞大着胆子,从乱石丛中偷看出来。月光下看得分明,原来这个少女不是别人,正是她曾经见过的风鸣玉!
盗魁大施恫吓
“华老大”定睛一看,果然不是邓百川的女儿,不禁甚为诧异,当下喝道:“小丫头,你是邓百川的什么人?”
风鸣玉怔了一怔,说道:“谁是邓百川,我都正想问你呢!”
“华老大”怒道:“我已经是对你客气了,你还敢对我撒谎!”
风鸣玉道:“我从来不说谎话,邓百川这个名堂,我还是刚刚听见你们说的。”
“华老大”哼了一声,说道:“你若不是和他相熟,怎能骑他的白马?快说实话,他躲在哪里?你说出来,我可以饶你不死。否则,哼,哼——”手起掌落,把一块石头打得分开四片,接下去道:“我瞧你可能硬得过这块石头!”
他炫露了这手开碑裂石的功夫,即使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也会惊心动魄,满以为这个“黄毛丫头”定会吓得魂不附体,赶快招供的。
不料风鸣玉竟是神色自如,嘴角还挂着一丝轻蔑的冷笑。
“华老大”喝道:“小丫头,你笑什么?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风鸣玉道:“我知道你杀人不眨眼,但我可不是一只小鸡,恐怕你未必就能杀得了我!”
“华老大”见她竟不怕死,倒是甚为奇怪了。冷笑说道:“我是因为不耐烦自己去找邓百川,才姑且饶你一命的。你是邓百川女儿的徒弟吧?我告诉你,邓百川都抵挡不了我的一掌,你纵然学过几天武功,我要杀你也是不费吹灰之力。”
风鸣玉道:“我知道你杀了邓家的好几口人,正是因此,我才要来会你的。”
“华老大”冷笑道:“你又说你不认识邓百川,那你又怎么知道此事?”
风鸣玉道:“你们刚才说的话,我已经听到了。可惜未听得完全。”
风鸣玉是刚刚骑马来的,并非躲在附近突然出现的。虽说荒山夜静,较远地方的声音也听得见,但她在隔着一片丛林那么远的地方骑马而来,路上就听得见他和邓不留的对话,那非有相当深厚的内功不行。“华老大”听她这么一说,对她倒是不敢太过小觑了。
“听你的口气,你似乎并不是邓百川的徒孙了?你是要为他报仇吗?”“华老大”想逗她说出实话,故意这样冷笑问她。
剑掌争强
风鸣玉说道:“我本来不知道邓百川是什么人,现在才知道他是上官英杰的朋友。看来你和他所结的梁子,一定是你理亏。不过我可还没有打算为不相识的人报仇。”
“华老大”道:“哦,原来你是上官英杰的朋友吗?”
风鸣玉道:“不错,你们要找我打听邓百川的下落,我却是要来找你打听我这上官大哥的消息的。要给邓家报仇,那是上官大哥的事情。你要是怕我找着了上官大哥和他联手的话,你也可以不告诉我。我马上就走。但听你的口气这样大,大约你是不怕我的吧?你敢不敢把你知道的有关上官英杰的消息告诉我?”
她一片纯真,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华老大”可给她惹得气坏了。
“好,你要找上官英杰,我带你去!”“华老大”一声怒吼,身形骤起,左掌骈指如戟,点戳风鸣玉面上双睛,右掌横掌如刀,劈斫她的双足。料她一定惊惶旁窜,后招一变,立即便可把她手到擒来。他是抱着“失之东隅,收之桑榆”的打算,抓着了这个自承是上官英杰好朋友的小姑娘,不愁上官英杰不亲自找上门来。
哪知风鸣玉既不惊惶,也不闪窜。而是身形凭空拔起,陡的使出了“燕子钻云”的绝顶轻功。半空中一个倒翻,脚尖未曾沾地,已是唰唰唰的使出了连环三剑。
“华老大”本来毫不将她放在心上的,突然见她使出如此迅捷凌厉的剑法,却是不禁心头一震了。
“华老大”大惊之下,急退三步,运足内家掌力,一掌劈去。风鸣玉一掠避过,衣袂风飘,长剑半空刺下。“华老大”霍地一个转身,双掌齐出,猝击她的命门要穴。风鸣玉身形微晃,脚尖早已沾地,一招“金针度劫”反挑上来。剑尖在他肋旁倏然穿过,要不是他的“移形易位”的步法变得快,险些就要给她刺个正着。
“华老大”又惊又怒,双掌合拢,左右一分,霎忽之间,已从“童子拜观音”变为“阴阳双撞掌”,向风鸣玉痛下杀手。风鸣玉面对强敌,毫不示弱,剑把一沉,剑尖反弹,反刺敌手的“期门穴”。“华老大”喝道:“你师父是谁?”口中喝问,脚步不动,但身形已是陡然一缩,避过这招,化掌为拳,一招“横身打虎”猛捣出去。
看不出风鸣玉的师门来历
风鸣玉也想不到他的拳脚功夫如此了得,给他的长拳逼住,无法腾挪,百忙中挥剑划了一个圈圈,守中寓攻,后发制敌。这是她从霍天云手中学来的一招天山剑法,名为“须弥芥子”,用来防守,严密无比。
“华老大”不禁又是一惊,喝道:“你是天山派的弟子吗?”
风鸣玉笑道:“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但你不用害怕,你倘若有本领杀得了我,我的师父也不会来找你报仇的。”
她说的倒是实话,她的师傅凌云凤是天山派创派掌门霍天都的妻子,但霍天都没有亲自传授过她的剑法。凌云凤早已死了,当然也不会来找“华老大”报仇的。
华老大却当她是出言戏弄,冷笑说道:“好,不用你说,我终须也会识破你的来历。”
当他说话之际,风鸣玉已是转守为攻,“华老大”逆闪剑势,脚踏“坎”位,转进“离位”,反手一拿,就要拿她宝剑。
这一招“大擒拿手”本是“华老大”的得意绝招,空手入白刃,百不失一。哪知风鸣玉一剑削去,方到中途,剑势忽变,正好向着对方逆避的方向刺来。变化之奇、之快,两俱出乎“华老大”的意料之外。
幸而他的本领也是委实高强,变招迅速,脚一旋,已是从“离”位转过“巽”方,骈指如戟,点向风鸣玉腰部的“凤眼穴”。风鸣玉运剑如风,在这瞬息之间,竟然刺出七剑,逼使“华老大”不能不又再避开,两人的攻势都落了空。
“华老大”是武林中一等一的高手,自恃见多识广,只道不出百招,定能看出风鸣玉的师门来历。哪知风鸣玉的剑法瞬息百变,未到百招,已是不由得他不心里暗暗嘀咕了:“这丫头的剑法怎的如此古怪?刚才那一招法度谨严,分明是天山剑法手中的须弥剑式,我曾经见天山派的一个弟子使过的。但这十几招的路数却又和天山剑法截然不同,使得比天山剑法中的追风剑式还快,而且剑法之中还好似揉有刀法。剑主柔,刀主刚,她居然能揉合得恰到好处,当真是我见所未见,闻所未闻,这是哪一派的武功呢?”他哪知道,根本就没有这派武功。这是风鸣玉的家传快刀,变为剑法的。而剑法之中又是兼有霍天都夫妻之长。她的这套剑法,其实已是包含了武林中三种绝学。
识破风鸣玉来历
“华老大”暗暗吃惊,哪里还敢有丝毫轻敌之意。他全神应付,幸而未处下风。但虽然应付得来,识不破对方的师门来历,也是脸上无光。
风鸣玉噗哧一笑,说道:“一百招有多啦!你夸下海口,可识我这套剑法么?”
在旁观战的邓不留忽地说道:“你是风从龙的女儿!”
“华老大”瞿然一省:“怪不得她的剑法之中杂有刀法。”顺着邓不留的语气打了一个哈哈,说道:“你学了天山派的几招剑法,把家传的刀法再变为剑法,这又有什么稀奇?我早已看出来了!”他也不算太过夸口,风鸣玉的剑法中有天山剑法的精华,的确是他看出来的。不过风家的刀法,却是邓不留提醒了他,他才醒起的了。
这也并不是邓不留的眼力比他还更高明,原来邓不留在与“华老大”相会之前,是曾经见过西门化的。他知道风鸣玉已经找到了她的父亲之事。不过,他还未知风从龙已经死了。
他猜中了风鸣玉的身份之后,心里又喜又惊,接着说道:“老大,这个小丫头可是东厂所要的人!你最好将她生擒。若然不能将她生擒,也得杀她灭口。否则给风从龙知道了可是麻烦。”
“华老大”硬着头皮说道:“风从龙纵然还活在人间,我也不怕!”
风鸣玉冷笑道:“你还不配污我爹爹宝刀。他不会来找你的,除非你自己作孽,赶着要去见他,那就是你的死期到了。”俗语说“自作孽,不可活。”风鸣玉并没明言父亲已死,但话中亦已有所暗示了。
“华老大”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大怒说道:“小丫头,胆敢口出狂言!我不杀你也还罢了,你还想要杀我?”
风鸣玉冷笑道:“你说我的剑法没甚稀奇,你就破它吧。光说有什么用?”
“华老大”喝道:“好,叫你这小丫头知道我的厉害!”
他在一声大喝之后,登时出手迅若雷霆,疾如风雨。但脚步却是不住的后退。这样的打法,倒是很难说他是攻是守。不过他虽然不住后退,身法步法,却是按着“八门”、“五步”,丝毫不乱。(按:在武学中,“八门”即是指八个方向,根据“八卦”的坎、离、兑、震、巽、乾、坤、艮八个方位而来。即四个“正方向”和四个“斜方向”。
性命相搏
“五步”实指五个立足的位置,根据“五行”的金木水火土五个方向而来,即前进、后退、左顾(含又向左转动意)、右盼(含有向右转动意)、中定。“八门”、“五步”的进退变化繁复之极,运用得宜,无须出手已可化解敌方攻势。身法步法之中,就隐藏有以柔克刚的深奥武学。
“华老大”用以柔克刚的步法,掌上却是开碑裂石的功夫。风鸣玉的剑术虽然精妙之极,急切间倒也难奈他何了。
“华老大”接连退了十三步,陡地凝身发掌。左掌前劈,右掌后引,两股力道,方向相反,互为牵引。风鸣玉不觉剑势一偏,那柄剑险些就要给他夺去。
再这危机瞬息之际,风鸣玉剑锋一弹,说是迟,那是快,身形已是平地拔起,使出了一招“飞龙在天”。这是风从龙教给他的“风家三绝招”之一,善能败中求胜,剑法凌厉之极。
“华老大”的阴阳双撞掌相反相成,掌力虽然足以震歪她的剑点。但她这一剑同时可以刺对方三处大穴,而且是凌空刺下,那股力道也比平地发招大得多。“华老大”可没把握完全消解那股冲劲。只要给她刺着,纵然不是正中穴道,也是要受伤了。
躲在乱石堆中得谷飞霞看得惊心动魄,手里捏着得似乎不是钱镖,而是一把冷汗了。
掌风剑影之中,忽见青光一闪,风鸣玉得后脚还未落地,突然停在半空。
原来在这性命交关之际,“华老大”也只能冒险一搏了。他霍的一个“凤点头”,左掌肘底穿出,刚好避过剑尖,托着风鸣玉的剑柄。风鸣玉离地还有三尺。
风鸣玉手肘一撞,想挣脱他的掌握。“华老大”也想把她抛开,双方都不能如愿。
“华老大”只能托着剑柄,使她不能刺下。她也不能逼使“华老大”松手,可又不想弃剑脱身。她的全身重量以剑作为支柱,都压在“华老大”的掌上。要是华老大支持不住,马上就要给她在身上搠个透明窟窿。但要是她给“华老大”抛了出去,也是粉身碎骨之祸。
谷飞霞飞镖助友
“华老大”的内力虽然深厚,比风鸣玉胜过许多。但风鸣玉俯冲而下,使的又是风家的绝招,这一股劲道也是不小。他只是托着剑柄,单掌支持风鸣玉全身的重量,急切之间,也是不能将她抛开。
不过这样的相持之局决计不会久的,片刻之间,恐怕就要胜负立判,也既是生死立决了。
在这片刻之间,站在旁边观战的邓不留何躲在乱石丛中的谷飞霞都是给吓得心慌意乱,不知道要怎样做才好了。
本来在这样的形势底下,用不着武功太过高明,只须有一个普普通通的壮汉,上前去帮那一方,那一方就可得胜。这等如使天平上的法码刚好相等的时候,只须在那一边加上一粒小小的石子,天平就会倾向那边。
邓不留在这瞬息间转了好几个念头,可还不敢出手。
因为他知道风鸣玉是风从龙的女儿,而他却不知道风从龙已经死了。
他只怕万一估计错误,杀不了风鸣玉的话,即使能助“华老大”取胜,但要是给风鸣玉逃了,他的这条性命焉能逃过风从龙的快刀。
谷飞霞毒伤尚未痊愈,她躲在乱石从中,距离也要比邓不留何他们的距离远些,万一一击不中的话,她的处境可要比邓不留还更凶险,只怕立即就要给那“华老大”杀了。
但不同的是,谷飞霞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不像邓不留有那么躲的顾忌。
她咬了咬牙,深深吸了口气,陡地长身而起,三枚钱镖向“华老大”打去。
“华老大”全身的气力都用来对付风鸣玉这凌空一击。三枚钱镖全都打在他的身上。
只听得叮叮叮的钱镖坠地之声,那三枚钱镖一碰着他的身上,都给反弹开去。他没抵御,但他还有“沾衣十八跌”的上乘内功。当然这也因为谷飞霞气力太弱的缘故。
钱镖反弹,暗器无功。这霎那间谷飞霞不由大吃一惊,一股凉气直透心头了。
好在她惊魂未定,眼前出现的景象立即令她转忧为喜。
只见风鸣玉的身子陡地飞了起来,青光一闪,“华老大”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就像受了伤的野兽一般,转身便跑!
盗魁受伤怪郎中被擒
原来谷飞霞的三枚钱镖虽然伤不了“华老大”,但他正在全副心神应付风鸣玉之际,突被暗器所袭,却是不禁心神一分了。
性命相搏岂容分了心神?这霎那间,他右掌一沉,风鸣玉抓紧时机,剑柄在他掌心一戳,借劲立即翻身跃起。半空中又是一个鹞子翻身,使出了父亲临终前夕教她苦练成功的那招“云龙三现”——风家三绝招中最厉害的一招。
谷飞霞见的只是青光一闪,“华老大”身上已是着了三处剑伤。但对他来说,却还是不幸中之幸了。风鸣玉由于气力消耗太甚,虽然刺伤了他,却没刺着要害,三处剑伤,都不过仅仅划破皮肉。
风鸣玉突然看见谷飞霞跑了出来,不觉呆了一呆。“华老大”只是受了轻伤,跑得飞快,转瞬不见踪迹。
邓不留更是惊得目定口呆,待他醒起要逃命之时,已是慢了一步。
风鸣玉又惊又喜,失声叫道:“谷姐姐,你,你怎么也在这儿?”
话犹未了,谷飞霞已是截断她的话叫道:“别让这郎中跑了!”
风鸣玉追不上“华老大”,要追上邓不留却是易如反掌。
邓不留刚刚跑出数丈之遥,只觉微风飒然,颈背冰冷,风鸣玉的剑尖已是贴着了他的皮肉。就像赶只小鸡似的,将他押解回来。
风鸣玉道:“谷姐姐,他是什么人,我留待你审问他。不过,还是请你告诉我——”
她急欲知道的是上官英杰的消息,正要问谷飞霞,忽见谷飞霞好似风中之烛,幌了几幌,突然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原来她是强运内功,凝聚真气,才能打出那三枚钱镖的。此时这口气一松,再也支持不住了。
风鸣玉这一惊非同小可,连忙点了邓不留的麻穴,将他放过一边。上前把谷飞霞扶起。
“谷姐姐,你,你怎么啦?”风鸣玉见她面如金纸,气喘吁吁,一看就知她是受了甚么严重的内伤,风鸣玉越发吃惊了。
谷飞霞脸上现出惨白的笑容。
邓不留毛遂自荐
“风妹子,你别理我。只求你、求你替我做件事情。”谷飞霞嘶哑着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
“你说吧,我一定替你办到。”
“你替我审问这厮。虎威镖局保的红货是什么?如今这红货是落在谁人手上?还有其他你想要知道的事情,说不定也可从他口中问出来的。你自己问他吧。”谷飞霞知道风鸣玉刚才已经听见了邓不留和“华老大”的谈话,有关邓家的祸事、邓家和上官英杰关系、上官英杰和她别后的行踪、与及这个“华老大”是什么来历等等,料想风鸣玉都会想得到要问邓不留的。唯一她没有知道的事情,就只是虎威镖局那宗劫案,是以她特别叮嘱。
她真气涣散,余毒复发,虽然只是说这么几句话,就已是显得十分吃力了。
风鸣玉见她这个样子,那有心情去盘问邓不留。说道:“反正他跑不了,迟些再问他吧。谷姐姐,你受的是什么伤?我身上有小还丹。”
谷飞霞苦笑道:“没有用的。我想亲耳听到他的招供,你还是赶快盘问他吧。我可以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实话,要是他不说实话,你就替我将他杀了!”她强振精神,又说了这许多话,委实支持不住,倒在风鸣玉怀中。
风鸣玉感到她的手足越来越冷,心里又惊又急。谷飞霞说要亲耳听到邓不留的招供,是不是她害怕活不了多久呢?谷飞霞是怕说出会令风鸣玉伤心,但风鸣玉已经想到了。风鸣玉不懂医术,心中惊急万分,却是束手无策。
邓不留忽道:“风姑娘,我和你谈一桩交易!”他被点了麻穴,口里还能说话。
风鸣玉瞪一眼,那还有什么心情理睬他的交易。不料邓不留跟着说出一句话来,却是令她又喜又惊。
邓不留道:“你别瞪眼,我是要帮忙你救谷姑娘的性命。拿我的一条命来交换她的一条命,总可以算得是公平交易吧?”
风鸣玉半信半疑,说道:“你当真能够把她医好?”
一命换一命
邓不留哈哈一笑,说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吗?你不知道我,你这位朋友是知道我的。要是我不能医好的病,世上救没有人医得好了。”
风鸣玉道:“那么我的谷姐姐受的是什么伤,你看得出来吗?”
邓不留道:“这有何难,不用诊断我也知道,她中的是西门化独门的毒针。不信你问问她是也不是?”
谷飞霞已是没有力气答话,风鸣玉问她的时候,她只能点了点头。
风鸣玉又惊又怒,拔剑斫石,恨恨说道:“这老贼要是给我碰上,我非把他斩开四块不可!你可知道他在那儿?”风鸣玉心地善良,从来不会如此痛恨一个人的。但对西门化却是例外。
邓不留冷冷说道:“你还是先救了你的谷姐姐再找西门化算帐吧!”
风鸣玉吐了口气,定下心神,虽然还在愤怒,但更多的却是吃惊了。
要知她的父亲就是伤在西门化的毒针之下的,虽然风从龙的死亡也是由于宿病所至,并不完全由于中了毒针。但西门化毒针的厉害风鸣玉已是深切知道的。
“以我爹爹的功力,还不能抵御西门化的喂毒暗器,谷姐姐只怕真的是凶多吉少了。这个人说他能够医治,不知是真是假,但也只好姑且相信他了。”风鸣玉心想。
谷飞霞本来想要拒绝接受邓不留的医治,但苦于没有力气说话。她知道邓不留定然有所要胁,而自己的伤由于已经服下上官英杰给她的解药,相信未必就会丧命。不过如今毒伤复发,时间拖得久了,她是否能够免于残废,这可就没有把握了。
她的心里转了好几个念头,终于转念一想:“风妹子要找西门化报仇,我更要找西门化报仇。也罢,就算是一命换上这姓邓的一命吧,总胜过拿他的命来换西门化的命。”当下把凝聚的一点真气沉下丹田,打消了勉强说话的念头。
“你有西门化这种独门暗器的解药吗?”风鸣玉仍是有点放心不下。恐怕邓不留会乘机捣乱。
邓不留笑道:“我没有解药,也无须要有解药。你先解开我的穴道再说。”
风鸣玉料想他也逃不出去,于是给他解开穴道。
银针拔毒
邓不留取出一管银针,说道:“别人要解毒药,我只须一管银针,便能为她拔毒。”
风鸣玉半信半疑,说道:“你可得仔细一些,别弄错了穴道。”
邓不留笑道:“你放心,你可以监视着我。要是我失手医死了你的谷姐姐,你杀我就是。待她好了之后,我才走如何?”
风鸣玉见他说得如此之有把握,大喜说道:“好,那你就下针吧。”
不料邓不留却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小姑娘,我知道你心地很好。但我还是得先小人后君子。”
风鸣玉一怔,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邓不留道:“咱们得把话说清楚,我才下针了。”
风鸣玉道:“不是说好了一命换一命吗?你医好了谷姐姐,我立即放你,我是不会说话不算数的。”
邓不留道:“刚才谷姑娘是要用我的口供来换我的命的,如今我用自己的性命来换她的性命,你们就不能再逼我招供什么了!如今我的身份是大夫,不是你们的俘虏!我愿意告诉你的就告诉你,我不高兴,一句话不说,你也不能强逼我!”
原来邓不留别的倒不怎么害怕,最害怕的就是被逼吐露虎威镖局那宗劫案的真相。那宗劫案虽然是由“黄河四鬼”出手,但幕后人的来头却是极大,而且牵涉几方面的人,“华老大”和西门化都是和这宗劫案有关的。就只这两个人他已经招惹不起,更不用说去招惹那个幕后的主持人了。
风鸣玉只盼谷飞霞早早脱离险境,忙道:“好,我依你就是,你快点施救吧!”心想:“我已知道上官大哥曾在邓百川的家里出现,这总可以打听得到他的消息的,无须逼问这个郎中了。”
邓不留得她答应,这才慢斯条理的施针,第一针就向谷飞霞的太阳穴插下去,把风鸣玉吓了一大跳。
风鸣玉按着剑柄,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只见这一针刺了下去,谷飞霞“哎哟”一声,神色却好像舒服许多了。风鸣玉这才放下心上的一块石头。
不过一会,邓不留把相应的七个穴道都用银针刺遍了。
“华老大”的来历
邓不留收回银针,说道:“余毒都已拔清,谷姑娘,你是不用担心残废了。再过两天,包你功力恢复如常,即使现在,你也可以走动了。”
风鸣玉大喜说道:“谷姐姐,你试试看。”
谷飞霞吁了口气,霍地跳起来,向邓不留瞪了一眼,说道:“便宜你了,你走吧。”
邓不留笑道:“咱们这是公平交易啊,我不收你诊金,你还说我占你便宜?”
风鸣玉见谷飞霞好得这样快,却是不由得大喜过望,由衷的称赞邓不留道:“邓先生,你真是再世华佗,神乎其技,多谢你啦。”
邓不留回过头来,笑道:“还是你这小姑娘好些。好,看在你的份上,我非但不收诊金,还要送你一份礼物。”
风鸣玉愕然说道:“你要送我礼物?不用这样客气了,你走好啦。”
邓不留道:“我这礼物并非金银珠宝,是你想要知道的一件事情。”
风鸣玉心头一跳,连忙问道:“可是你知道上官英杰的消息?”
邓不留道:“上官英杰的消息,恐怕你这位谷姐姐比我知道得更多,我只知道他在几天之前,曾给邓百川贺寿而已。前晚在邓家可没见着他。”
风鸣玉好生失望,说道:“那你要告诉我什么消息?”
邓不留道:“‘华老大’的来历,你想不想知道?”
风鸣玉无可无不可的说道:“你让我知道也好。”
邓不留说道:“他叫华千岩,是西域白驼山主的大弟子。”
风鸣玉根本就不知道“白驼山主”世何妨神圣,听了也不放在心上。谷飞霞却是不禁神色一变,微噫一声。
邓不留继续说道:“他还有个弟弟,叫做华天石,有人说他的弟弟比他本领更高。西门化本来石约他们兄弟一起来的,他先来几天,他的弟弟恐怕这几天也会到邓百川隐居那里的。你的本领虽然很高,碰上他们,恐怕也是难免吃亏。谷姑娘过两天就会完全好了,我劝你们也是最好快点离开此地吧。这是我报答你的好心的一点诚意!”说罢,这才下山。
白驼山派的来历
谷飞霞在邓不留走了之后,若有所思,半晌说道:“这个走方郎中虽然是和西门化一党,倒还不算很坏。”
风鸣玉道:“他说的那个白驼山主是什么样人?”
谷飞霞道:“你知道唐代有个空空儿吗?”
风鸣玉道:“妙手空空的大名从唐代传到如今,已经变成一句成语了,我怎能不知?他是偷儿的祖宗,对吗?”
谷飞霞道:“他不仅是当时的天下第一神偷,还是一位武学名家。”
风鸣玉道:“不错,小时候,爹爹很喜欢说一些古代侠士的故事给我听。我知道空空儿,精精儿和铁摩勒士唐代三位本领最高的侠士。”
谷飞霞道:“但还有一个人是可以和他们三位并驾齐驱的,这人姓华,也是空空儿的好朋友。只可惜他的名字,却是不为后世所知了。”
风鸣玉道:“为什么?”
谷飞霞道:“他虽是汉人,却隐居西域,白驼山这派据说就是这位华大侠开创的。只不知华千岩和华千石这两兄弟是不是他的后人?”
风鸣玉道:“倘若他们是这位华大侠后人的话,那可真是太对不起他们的祖宗了。他们的祖宗是和空空儿齐名的侠士。”
谷飞霞道:“一棵树结的果子都是有酸有甜呢。后代儿孙不肖,那有什么稀奇。不过要是他们两兄弟都来了这里的话,我倒是有点担心。”
风鸣玉道:“那这华老大的本领虽然很高,我还可以勉强对付。姐姐,过两天你的武功页恢复了,即使他们兄弟齐来,咱们也无须害怕。”
谷飞霞叹道:“你不知道,你现在的本领已经比我高得多,我即使没伤没病,恐怕也打不过那个华老大。何况据邓不留所说,他的弟弟本领比他还强。更何况西门化是可能和华千石一起的。”
风鸣玉笑道:“咱们不去找他,那有这样凑巧他们就会找到这里?姐姐,待咱们的本领再练一些,去找西门化算帐也还不迟。”
谷飞霞忽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不是担心自己,我是——”
心如乱麻
风鸣玉见她欲言又止,问道:“谷姐姐,你担心什么?”
谷飞霞正要说话,忽听得健马嘶鸣,原来是那匹颇通灵性的白马跑回来了。它似乎还认得风鸣玉,跑过来和她挨擦一会,又回到谷飞霞得跟前,与谷飞霞亲热。
风鸣玉蓦地想起,说道:“谷姐姐,原来你是见过上官英杰了麽?怪不得那郎中叫我问你。”
谷飞霞道:“不错,我是见过他了。”
风鸣玉连忙问道:“你,你们……是谁伤你的?”
谷飞霞道:“你不是已经知道是西门化了麽?怎么还要问我?”
风鸣玉道:“我就是担心你,你见了他,你,你们,……”
谷飞霞面上一红,说道:“你担心我们怎么样了?”
忽见风鸣玉现出诧异的神色,谷飞霞方始恍然大悟,想了起来,说道:“哦,你是担心我和他动手,我伤了他,或他伤了我?”
风鸣玉道:“你说过要向他报仇的。你没有吗?”原来她见谷飞霞伤得这样重,而她又是知道谷飞霞的本领十分了得的,只道是她先受了上官英杰所伤,后来,又碰上西门化。
谷飞霞微笑道:“多谢你那次苦口婆心的劝告,我已经打消了向他报仇的念头啦!”
风鸣玉大喜说道:“真的?”
谷飞霞笑道:“要是我和他的冤仇尚未化解,我焉能得到这匹白马?”
风鸣玉道:“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太过欢喜了。谷姐姐,请你把他的消息告诉我吧。”
谷飞霞笑道:“你真是关心你的上官大哥,但也别这么着急,我会告诉你的。咱们先回到那间古庙再说吧。”
风鸣玉瞿然一省,说道:“对,你瞧我多糊涂,你的伤刚刚养好,你怎能老是留你再这里说话?”
回到那座古庙,谷飞霞笑道:“那两个强盗倒不嘴馋,我这包炒米饼还留在这里,你饿不饿,吃个炒米饼。”
风鸣玉见她好整以暇,只好顺她的意思吃个炒米饼。她那知道谷飞霞表面神态悠闲,其实心里却如一团乱麻。
风鸣玉直言无隐
吃过了炒米饼,风鸣玉禁不住又再问道:“谷姐姐,可以告诉我了吧,上官大哥到底怎么样了?”
谷飞霞笑道:“风妹子,你不介意的话,我倒想先问你一件事情。”
风鸣玉怔了一怔,说道:“你怎的如此客气?你要问什么?我知道的当然会告诉你。”
谷飞霞道:“你怎么也来到了这里?”
风鸣玉道:“前几天我在路上打听到上官大哥曾经骑着那匹白马在这条路上走过,我一路追踪,来到这里。刚才听见那匹白马的嘶鸣,我只道他是在这山上。是以我也上山来了。”
谷飞霞微笑道:“我不是问这个。”
风鸣玉道:“那你是问什么?”
谷飞霞道:“你不是和你的霍师兄一起的吗?我只道你不是跟他回转天山,就是他跟你去金刀寨主那儿。怎的你们不是一起?”
风鸣玉道:“他是要回天山去禀报师父。但他没有叫我跟他去,我也不想跟他去。虽然我也想拜见师公,不过留待他日再去也还不迟。”
谷飞霞似乎有点诧异,似笑非笑的望着风鸣玉道:“我只道你是喜欢你的霍师兄,他也喜欢你呢。”
风鸣玉道:“他是对我很好,我也喜欢他呀!”
谷飞霞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风鸣玉道:“那又是什么意思?”
谷飞霞道:“我说的喜欢是、是——”
风鸣玉道:“哦,我明白了。霍师兄也曾对我解释过何谓‘喜欢’是有两种不同意思的。敢情你的意思是和他的意思一样?”说至此处,粉脸不觉红了。
谷飞霞心道:“真是一个天真未凿的小姑娘。”当下笑道:“我不知道你的霍师兄是怎样和你说的,他有和你谈及终身大事吗?”
风鸣玉道:“有的。是我和他先提起的。”
谷飞霞笑道:“你先提起的吗?你真有勇气?”
风鸣玉道:“爹爹临终的遗命,叫我嫁给他。”
谷飞霞大喜道:“那么,你们是已经订了婚了?”
风鸣玉道:“不错。不过霍师兄说还要再过几年——”
“古怪”的心情
谷飞霞笑道:“不错,你现在年纪还小,再过两年也还不迟。”
她只道风鸣玉说的是过两年方才和霍天云成婚,却不知霍天云的意思乃是要多等两年,待到风鸣玉心智成熟之后方才决定这个婚约是否有效。风鸣玉虽然天真无邪,毕竟已经是个有十七岁的少女,懂得一点害羞了。当然也就不便仔细告诉谷飞霞了。
谷飞霞又再低下了头,若有所思。
风鸣玉道:“咦,谷姐姐,你又幻想什么心事了?怎的你老是问我和霍师兄的事情,却不谈上官大哥呢?”
谷飞霞面上一红,说道:“没什么,我现在就把上官英杰的消息告诉你。”
原来谷飞霞此际的心情可说是十分“古怪”,她知道风鸣玉和霍天云已经订了婚,不知怎的,心里又是喜欢、又是伤感。
她是害怕和上官英杰发生更深的感情,才离开上官英杰的。她怕爱上仇人的衣钵传人,对不起自己死去的父母。
但虽然如此,在她内心深处,却又不愿意上官英杰爱上别个女子。最好是她不结婚,上官英杰这一生也别娶妻子。
“你愿意帮上官英杰的么?帮这个忙可能是很危险的!”谷飞霞问道。
“当然愿意!要是为了上官大哥,送掉我的性命我也不会埋怨。”风鸣玉似乎觉得有点奇怪,盯着谷飞霞回答。
谷飞霞笑道:“看来你对上官英杰比对你的霍师兄似乎还要好呢!”
风鸣玉道:“他们对我都是一样的好,我对他们也是一样的好。你不知道,他们都曾经救过我的性命的。”
谷飞霞道:“虽然是一样的‘好’,这‘好’也总有点不同吧?”
风鸣玉想了一想,说道:“我也觉得似乎有点不同,但究竟是怎样的不同,我却说不上来。”
谷飞霞笑道:“你现在年纪小,过两年你就会自己明白的。好,闲话少说,我还是先吧你所关心的你的上官大哥的消息告诉你吧。”
风鸣玉知道上官英杰如今正在邓家之后,不禁吃了一惊,说道:“如此说来,上官大哥的处境可是相当危险呀!”
谷飞霞道:“是呀,他要替邓家报仇,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叫风鸣玉去找上官英杰
风鸣玉强自宽慰,说道:“但愿那个什么华千石不会这样快就来。上官大哥的本领比我高明得多,我知道西门化不是他的对手。”
谷飞霞道:“凡事可从好处着想,但也要做坏的打算。好汉敌不过人多,那天我们在那座山上碰上西门化,我们是两个人,他们也不过是三个人,我们以二敌三,要不是其中一个先给上官英杰打得怕了,其后不敢插手,只怕我们那天就要大大吃亏了。那天我们虽然最后得胜,我也还是中了西门化的毒针。要是那个‘华老大’的弟弟也来了的话,他们这一伙人更加如虎添翼,上官英杰一个人决计对付不来的!”
其实用不着谷飞霞劝她,她已经是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邓家去找上官英杰了。不过她却不能就这样抛下谷飞霞。
“谷姐姐,但你的武功可要两天之后才能恢复。”
谷飞霞道:“你不用管我,你一个人先去,这匹白马也请你骑回去吧。”
风鸣玉道:“谷姐姐,要是我找到了上官大哥,我们仍然在邓家等你,你一好了,可要马上来啊。”
谷飞霞道:“我或许来,或许不来。你们不必等我。”
“为什么?”风鸣玉问道。
谷飞霞道:“两天之后,我的武功是否能够恢复尚未可知。要是尚未恢复,那就非但帮不了你的忙,反而牵累你们了。”
风鸣玉道:“那么,我们再来找你。”
谷飞霞苦笑道:“我怎能还是呆在这个破庙里?”
风鸣玉道:“那么你去那里?”
谷飞霞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总之我如果要找你们,我自己会去的。你别多问了,还是赶快帮忙你的上官大哥吧。”
风鸣玉依然有点放心不下,说道:“你的武功尚未恢复,又没坐骑……”
谷飞霞眉头一皱,说道:“你小小年纪,却怎的这样婆婆妈妈?我的处境总不会有上官英杰那么危险的。那个‘华老大’受了你的伤,谅他也不敢再来生事。那天我的伤尚未痊愈,也敢一个人出来呢。你为我担心作甚?”
风鸣玉忽地想起正是要问谷飞霞这件事情,笑道:“谷姐姐,我再问你一句,你不嫌我罗索吧?”
未说出的心里话
谷飞霞道:“好,你问吧。”
风鸣玉道:“前两天你伤还未愈,为什么要离开上官大哥?”
谷飞霞道:“我不愿意连累他。”
风鸣玉道:“那时你还不知道华家这两兄弟会来帮西门化的。”
谷飞霞苦笑道:“要是我知道此事,或许我反而不会离开他了。”她还有两句话未说出来,那是:“他曾经救过我的性命,我岂能在他处境危险的时候弃他而去?”
风鸣玉虽然还是不怎样懂得男女之情,谷飞霞未说出来的意思,她却是听得懂的。当下笑道:“谷姐姐,我知道你心里还有一句话未说出来。”
谷飞霞杏脸晕红,说道:“别乱嚼舌头。嗯,天已亮了,你可以走啦!”
她也知道风鸣玉有句话未说出来,心里想道:“这小妮子说她不懂事吧,她倒好像又懂,她已经知道我是心里喜欢上官英杰的了。”
谷飞霞撮唇一啸,在山坡上吃草的那匹白马跑回来了。
风鸣玉道:“谷姐姐,你有什么要我和上官大哥说吗?”
谷飞霞道:“没有!”
风鸣玉噗嗤一笑,说道:“好吧,你不说,我也会帮你说的。”
谷飞霞道:“你莫乱说,否则以后我再也不理你了。”
风鸣玉伸伸舌头,笑道:“这么厉害,好,我暂且不说就是。”
谷飞霞走出庙门,目送她骑上白马,走下山坡,转瞬之间,一人一马已是再山下,只见一团影子。谷飞霞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幸好有这匹宝马,风妹子的本领亦已大胜从前,但愿她赶得上帮上官英杰这个忙。我却是恐怕以后不能再见他了。”
谷飞霞心里在牵挂着上官英杰,上官英杰也在牵挂她。
或许他对谷飞霞的担心,比谷飞霞之担心他更甚。因为她是在伤还未痊愈的情况之下离开他的。
在他的内心深处,他真正喜欢的是谁呢?是谷飞霞还是风鸣玉,恐怕他自己也不知道。
或许他根本就不敢去想。因对风鸣玉他有一种自惭形秽的心情;对谷飞霞,能够化解师门宿怨,他是于愿已足。
打听不到邓百川的消息
和谷飞霞虽然仅仅是相处几天,但他已是感觉得到,谷飞霞好像冰窟里埋藏的地下火,要是揭开了表层的冰封,只怕就会烧伤自己。
风鸣玉呢?人如其名,像是一块未雕的美玉,在他的心目里是那么洁净无暇,要是自己对她有别的念头,对她就是一种亵渎。
虽然在他的心目里,她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女子,但上官英杰对她们的心情却有一样是相同的,在离开她们的时候,同样感到一种难以名说的怅惘。
“鸣玉此刻恐怕是已经和她的师兄回转天山了吧?谷飞霞不辞而别,恐怕今后也是难以再见她了。”上官英杰心想。他那里知道,就在他这样胡思乱想的时候,风鸣玉正是在那座古庙向谷飞霞打听他的消息,她们也在同样的为他担忧,而且风鸣玉已经赶来,希望能够和他相会了。
那日早晨,他发觉谷飞霞骑那匹白马走了之后,情知她是决意避开自己,自己也无法追得上她,只好暂且把对她的牵挂搁在一边,先去打听邓百川的下落了。
在邓家没有发现邓百川的尸体,他是生是死,上官英杰都未知道。
邓百川的女婿张锐是已经死了,但他的女儿邓红玉的尸体也未发现,和他的父亲一样,生死仍然是谜。
他料想张锐的家人在碰上这场祸事之后,邓红玉即使无恙归来,他们一家恐怕也是要暂时躲起来了。不过只有这一处是他可以一去打探邓家父女的消息的,明知希望渺茫,也要去试一试了。
张家在和邓家距离约莫百里的一个小村,第二天他就到了那里,果然不出所料,张家的人早已不知到什么地方去了。
他在那个山村过了一晚,想起邓百川从前的副手于泽在遇难之前仍是洛阳一间镖局的老镖头,这次他在邓家遇难,他这镖局的人此际料想亦已知道,或许从这条线索,可以连带打听到邓百川的消息,虽然他很不原意在洛阳公开露面,也只好跑这一趟了。
但就在他离开那小村的时候,行未多久,却碰上了西门化了!
碰上华千石
和那天一样,西门化和两个人同行,其中一个也是那天曾经和他交过手的那个瓦剌武士伊先禄,但第三个人却不是“阎王笔”罗士魁了,是一个短小精悍的汉子。
西门化哈哈一笑,说道:“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原来你还没有走呀,那位谷姑娘呢?”
上官英杰道:“你管她作甚,是不是还想害她?”
西门化摇了摇头,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把师门的仇人当作朋友,把恩师的好友当作仇人,我也拿你没有办法。不过,你可以寡情薄义,我却不能不顾和你师父的情份。”
上官英杰喝道:“闲话少说,你来这里干什么?”
西门化道:“我又没有撩拨你,干嘛你一见我就发这么大的脾气?难道你来得这里,我就不能来吗?实不相瞒,我来此对你是有好处的。”
上官英杰冷笑道:“什么好处?”
西门化道:“给你化解一段仇冤?”
上官英杰道:“什么仇冤。”
西门化道:“你到过邓家了吧?”
上官英杰大怒喝道:“你在邓家干的好事!我还没问你,你倒先问起我来了?哼,邓家那些人是不是你杀的?”
西门化哈哈笑道:“我可没有这样大的本领,你找错人了!”
上官英杰道:“那人是谁?你一定知道!”
西门化缓缓说道:“知道的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话犹未了,只见那个短小精悍的汉子,正是挺身而出,站在他的面前了。
“上官英杰,你要替邓家报仇,我也正想找你算账。你可知道我是谁吗?”那人冷冷说道。
上官英杰瞅着他峭声喝道:“你就是在邓家做案的人吗?”
那人说道:“不是我,是我的哥哥。你没有碰上我的哥哥,算你运气。”
上官英杰道:“你哥哥是谁?”
那人说道:“我哥哥是华千岩,我是华千石。三年前你恃强替邓百川护镖,伤了一个白驼山派的弟子是不是?我告诉你,给你打得重伤的那个人正是我们的师弟!”
痛斥西门化
上官英杰哼了一声,说道:“好,冤有头,债有主。你要找我算帐,我也正要找你算帐。是你一个人上呢,还是你们并肩子齐上?”他不是不知,白驼山华家兄弟的利害,只华千石一人,自己恐怕也未必能有必胜的把握,何况以一敌三?但他料想西门化与纽先禄决计不会袖手旁观,索性拼着豁了出去,一古脑儿向他们挑战。
华千石勃然色变,大怒喝道:“上官英杰,你敢小觑于我!我倒要凭这双肉掌斗一斗你这支被认为是武林异宝的暖玉箫!”
西门化忽地打了个哈哈,说道:“两位何必发这样大的火气,请听我一言如何?”
华千石不作声,上官英杰冷笑道:“你是准备明枪还是准备暗器?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西门化一皱眉头,说道:“贤侄,你也说得未免太刻薄了,好歹我总算是你恩师的朋友,何至于暗算呢你?不过这位华老大也是我的朋友,我可不能偏袒任何一方。依我之见,你们这段仇冤不如化解了吧。上官贤侄,据我所知,邓百川和你本来没有什么关系,你何苦为他而树强敌?只要你说出邓百川的下落,让我这位华老弟亲自去找他好了。”
华千石道:“好,只要上官英杰依你所言,他打伤我师弟这笔帐,我看在你的份上,就算了吧。”
西门化道:“上官贤侄,你意下如何,可否也给我一个面子?”
上官英杰冷冷说道:“你说完了没有?”
西门化道:“怎么样?”
上官英杰冷笑道:“你说的话比屁更臭,比你最毒的暗器更毒!我倒宁愿你用喂毒的暗器射我,不愿听你这些又臭又毒的言辞!”
西门化满面通红说道:“你对长辈如此无礼,我也无话可说了!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泪不流。好,你要动手就动手吧!”
上官英杰喝道:“你再敢自称长辈,我就先和你拼,再斗这厮!”
西门化吓得退后两步,华千石喝道:“不识好歹的小子,要斗你来斗我!”声出掌发,迅猛异常!
箫掌争雄各显神通
别瞧华千石身裁瘦小,掌力却是大得出奇。一掌劈出,隐隐挟着风雷之声!
说是迟,那时快,上官英杰亦已抽出玉箫,对准他掌心的劳宫穴点去。
华千石一个闪身,变掌劈为指抓,使出空手入白刃的功夫,硬抓上官英杰的玉箫。
上官英杰冷笑道:“抓吧,抓得着送给你!”蓦地里挥舞玉箫,但见碧森森一片箫影,好像又几十管玉箫同一时候自四面八方点来,遍袭华千石身上各处要害穴道。
华千石吃了一惊,想道:“武林天骄所传得惊神笔法果然是名不虚传!怪不得爹爹生前常说,中土各派武功,以狂侠、天骄、魔女三家最难对付,叫我碰上了这三家的传人,必须份外小心。”
上官英杰给他掌风一逼,呼吸为之不舒,也是禁不住心头一凛,想道:“听说白驼山派的武功,是唐代一位和空空儿齐名的华大侠传下来的,如今在白驼山的华家兄弟想必是他的后人了。他这一门的掌法,确实是有点古怪。”
原来白驼山华家所传的“阴阳双撞掌”,双掌能发出刚柔两种不同的掌力,相反相成。而华千石的功夫,比他哥哥还更了得。在他掌力牵引之下,上官英杰得玉箫点穴竟然失了准头。
点穴功夫讲究的是轻灵迅捷,碰上沉雄的掌力,不免吃了点亏。可是,也正是由于他的轻灵迅捷,华千石的掌力,也打不到他的身上。而且还须份外小心,生怕一个疏神,就要给他乘虚而入。
不过,在开头百招之内,表面看来,似乎还是华千石稍占上风的。
纽先禄大为高兴,站在一旁为华千石喝采,大声叫道:“好呀,这小子可碰上了克星了。”
西门化却是看出有点不妙,叫道:“上官英杰,你能有多少气力,久战下去,必定吃亏,我劝你还是听我的话,免得后悔莫及!”他明里是“劝”上官英杰,暗里是提醒华千石,采取沉稳的打法,消耗上官英杰的真力,不必和他对功。
华千石瞿然一省,双掌缓缓进逼,掌力越发加强。每发一掌,就似有一个浪头打来,一个浪头高过一个浪头!
风鸣玉来了
俗语说“旁观者清”,华千石得到西门化提醒,缓缓进逼,果然逐渐又占上风。
西门化正自欢喜,冷冷笑道:“上官英杰,我本来要替你化解的,你却狂妄自大,不肯听我劝告。如今你可知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了吧?不过,如今悔过,尚未为晚……”
那知他话犹未了,场中形势,又已一变!
剧斗中华千石双掌业已推到上官英杰面前。上官英杰忽地把玉箫凑到唇边,“呜”的一声吹响起来。
他这暖玉箫是件武林异宝,真气从这箫中吹出,热可炙人。华千石只觉掌心一热,攻出去的掌力登时打了折扣。说是迟,那时快,上官英杰倏地反守为攻,华千石险些给他点中穴道。
华千石若是急攻猛打,上官英杰自是无暇吹箫。但急攻猛打,华千石的掌力却是无法克制他的轻灵点穴手法。
西门化见势不妙,一把梅花针就向上官英杰撒去。
上官英杰飞身跃起,梅花针碰上华千石打出的掌风,如雨纷落。
上官英杰冷笑道:“我早就料到你要暗箭伤人的了。哼,好不要脸!”
西门化面上一红,说道:“上官英杰,是你不把我当作长辈的,如今你可莫怪我反脸无情!”说罢,不待上官英杰稳住身形,又是三枚透骨钉飞出。透骨钉比梅花针重得多,来得极急。上官英杰正给对方紧逼,身形又未稳住,难以跳跃闪躲。只好腾出左手,反手一掌,把这三枚透骨钉打落。
高手比拼,那容给人扰乱心神?何况西门化的喂毒暗器不仅是扰乱他的心神,而且是可以取他性命的。他分出一掌应敌,被华千石的掌力一震,登时胸口隐隐作痛。
上官英杰气极怒极,心里想道:“我且先把这老贼杀了再说!”不过在这形势底下,他一转身去对付西门化。背心非给华千石击中不可。是否能够杀了西门化尚在未可知之数,但他自己却是最多只能与西门化同归于尽了。
就在他一咬牙根,想要冒此一险之际,忽听得马蹄声来得有如暴风骤雨。一个清脆得少女声音叫道:“上官大哥,沉住了气,我就帮你!”这少女不用说是风鸣玉了!
第一次杀人
西门化一抖手飞出两柄毒锥、三口透骨钉,风鸣玉却似箭一样的从马背上射出去,只听得“叮叮”数声,三枚透骨钉给她打落,两柄毒锥落在她的身后。那匹白马则躲到林中去了。
不待西门化缓手再发暗器,风鸣玉已是扑到他的身前。
风鸣玉的年纪比谷飞霞更轻,那个瓦剌武士纽先禄看见来的不是谷飞霞,心情镇定许多,暗自想道:“我不信这小丫头也能和那个姓谷的女子相比。”趁着风鸣玉正在和西门化剧斗的时候,飞升一跃,再风鸣玉背后偷袭,想用摔角的功夫将她扳倒。
那知他的估计大错特错,风鸣玉的本领比谷飞霞还要高强。
一觉背后微风飒然,风鸣玉在背腹受敌之下,不假思索的便使出了父亲临终之前教给她的绝招——飞龙在天。
纽先禄的脚尖刚刚着地,风鸣玉的身形却已平地拔起,比纽先禄刚才跃得更高。纽先禄一抓抓空,只见剑光如电,耀眼生花,要躲也来不及了。
“咔嚓”一声,纽先禄得头颅给她削个正着,登时倒了下来,血如泉涌。
西门化却幸亏得纽先禄做了他的替死鬼,连忙拔步飞逃。同时撒出一把细如牛毛得梅花针。梅花针撒出之极,正是纽先禄倒地之时。
风鸣玉虽然有过许多次和敌人恶斗得经验,但杀人却还是第一次。
她目睹纽先禄血如泉涌,不觉一阵恶心,惊得呆了。
上官英杰叫道:“留心暗器!”风鸣玉得他提醒,本能的使出一招护身的剑法“八方风雨”,梅花针再剑光中纷落如雨。
华千石趁着上官英杰一分心,呼的一掌,荡开他的玉箫,便窜出去。
风鸣玉扭转了头,不敢再看倒毙地上的纽先禄。华千石从她身边掠过,一抓向她抓下。
此时风鸣玉已是心神稍定,她知道这个人的本领比西门化更高,不敢怠慢,连忙又使出家传三绝招之一——“云龙三现”。不过心里却在想道:“我不能再杀人了,这一剑把他的爪子斩断,也算了吧。”
哪知她一念慈悲,却几乎遭了华千石的毒手。华千石的功力还在她估计之上,掌力倐的有如排山倒海而来,她的剑未能斩断他的“爪子”,自身反而给他的掌力震得摔了一跤。
相逢如梦
不过华千石也没占到多大便宜,凤鸣玉那招“云龙三现”,凌空下击,剑尖同时刺向三个方位,虽然没有刺着华千石的身体,却也在他的衣裳上穿了一个窟窿。要不是华千石的掌力及时把她的剑尖振歪,只怕这个窟窿就是在他的身上出现了。
华千石吓得心惊胆颤,那里还敢回过头去伤害凤鸣玉,趁着上官英杰要去照料凤鸣玉之际,赶忙逃之夭夭。
上官英杰连忙跑过来,凤鸣玉却已一个“鹞子翻身”跳起来了。
上官英杰放下了心头一块石头,说道:“风妹子,你没事么?”
凤鸣玉松了口气,笑道:“这厮的掌力真是厉害,好在我闪得快,仅仅被它波及而已,并没受伤,你可以放心。只是可惜给西门化这老贼跑了。”
上官英杰说道:“多行不义必自毙,咱们暂且不必理他。风妹子这次幸亏你来得及时,救了我的性命。”
凤鸣玉道:“上官大哥,你救过我两次呢。”
上官英杰笑道:“我不会和你客气,不过我却是怎也料想不到,你怎么会来到这儿找我的?”
凤鸣玉道:“你把这具尸体埋掉,我慢慢告诉你。”
上官英杰道:“这鞑子死有余辜,你不要害怕。我把他抛下谷底喂狼就是。”
那匹白马甚通灵性,敌人跑掉,牠知道已没危险,又跑出来了。
上官英杰道:“啊,你是骑着这匹白马来的。”
凤鸣玉道:“对了,那你应该知道我是怎样会来到这里了吧?”
上官英杰又惊又喜,说道:“你,你可是碰见了谷飞霞了?”
凤鸣玉道:“正是。她十分挂念你呢。是她把这匹白马借给我,催我赶快来找你的。”
上官英杰道:“她的伤怎样?”
凤鸣玉道:“已经好了。”当下把前两天碰上谷飞霞的经过说给上官迎接知道。
“她躲在那座药王庙里,今天已过了两天,她的武功应该可以完全恢复了。我只盼她不会走得这么快,上官大哥,你马上骑上那匹白马去找她吧!”
上官英杰摇了摇头,苦笑道:“不必多此一举了!”
打破沙锅问到底
风鸣玉道:“为什么?”
上官英杰说道:“我知道她是不愿意再见我的了。”
风鸣玉咦了一声,说道:“你怎么知道她的心思?”
上官英杰苦笑道:“我猜对了吧?你一定求过她和你一起来的,给她拒绝了。”
风鸣玉道:“不错,但我知道她确实是很关心你的。”
上官英杰说道:“那又是另一回事情了。她的爹娘本来要她杀我的,如今她肯听你的劝告,与我化解了这段梁子,已经是很难得了。为什么她还要和我再一起呢?”
风鸣玉道:“你和我的师兄本来也结有梁子的,我的师兄却很想和你结交,后悔那天没能将你留下呢。”
上官英杰道:“这怎么能相比?”
风鸣玉道:“为什么不能相比?两件事情不是很相似吗?”
上官英杰道:“事情相似,人不相同。”
风鸣玉道:“哦,你是说因为一个是男子,一个是女子吧?”
她一片天真,问的上官英杰倒是颇感尴尬了,唯有笑道:“谈些别的吧,别老是缠着我问这个问题了。”
风鸣玉道:“不,我还是要问你一句话。”
上官英杰道:“问什么?”
风鸣玉扑哧一笑,道:“你应该猜得到的,你告诉我心里的话吧,你到底喜不喜欢谷姐姐?”
上官英杰道:“我和她相识才不过几天,哪里就谈得上喜欢不喜欢的?”
风鸣玉噘着小嘴儿道:“我不相信。人之相知,贵想知心,不在于相识的时日是长是短。这话也是你说过的。”
上官英杰笑道:“她可没有把心事告诉我。我只知道她不愿意再见我。”
风鸣玉到:“那么你呢?希望见到她吗?上官大哥,你说过不会欺骗我的,你可要说真话!”
上官英杰一片茫然,好像喃喃自语说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风鸣玉好像有点奇怪的望着他,也好像是有点懂得他的心情,不言语了。
半晌,上官英杰这才忽的笑了起来,说道:“你问的太多了,应该轮到我问你了。你的霍师兄呢?”
少女情怀
风鸣玉道:“他回天山去了。”
上官英杰道:“为什么你不和他一起去?”风鸣玉反问道:“为什么我要和他一起去?”上官英杰说道:“你不会怪我说得爽直吧?”风鸣玉道:“当然不会,我自己也是心里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的。”
上官英杰想了一想,说道:“令尊已经不幸去世,在这世上你也没有别的亲人了。你虽有一身本领,一个单身女子,总不便老是在江湖飘荡的。你现在年纪还小,但将来也总要有个归属。霍天云的师傅和你的师傅本来是夫妻,我觉得你和他也是很合适的一对。要是你们能够白头偕老,两代姻缘,也是武林佳话。”
风鸣玉淡淡说道:“这话早已有人和我说过了。”
上官英杰道:“谁?”
风鸣玉道:“我的爹爹。他临终之际,已经把我许配给霍师兄了。”
上官英杰又惊又喜,说道:“那你更应该跟他一起去见你的师公。”
风鸣玉道:“我问过他了。师公身体很好,还有几十年可以活呢。”
上官英杰失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已经定了婚,应该是在一起的。奇怪,为什么你的师兄也肯让你离开?”
风鸣玉笑道:“是他说要独自回去的。而且我也不大喜欢和他一道。”
上官英杰吃了一惊,说道:“什么,你不喜欢他吗?”
风鸣玉道:“你说的喜欢是不是和我刚才问你喜不喜欢谷姐姐的意思一样?”
上官英杰点头说道:“不错。”
风鸣玉叹了口气,说道:“我的回答也是和你刚才的回答一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上官英杰说道:“但你已经答应了爹爹,愿意嫁给他做妻子的!”有句心里话未说出来的是:这跟我和谷飞霞的情形可是并不一样。
风鸣玉说道:“我从来未能尽过做女儿的本分,我怎能违背他的临终遗命?不过,我也并非不愿意嫁给师兄。我只是不知道,如果没有爹爹的遗命,我会不会嫁给他。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终身大事。假如没有爹爹的遗命,那就是将来的事情了。将来的事情,谁能知道呢?我也许会嫁给他,也许会嫁给别人。”
儿女私情
上官英杰说道:“为何你不回到金刀寨主那儿?”
风鸣玉道:“霍师兄也是要我去投奔金刀寨主的,但我想了又想,觉得还是先来见你的好。”
上官英杰道:“为什么?”
风鸣玉笑道:“上官大哥,你刚才说错了一句话……”
听来似是答非所问,上官英杰怔了一怔,问道:“我说错什么了?”
风鸣玉道:“师公和师兄固然是我的亲人,你不也是我们的亲人吗?咱们是曾经撮土为香,结拜为异姓兄妹的呢!你怎的忘了?”
她这一问,倒是使得上官英杰难以再驳她了。虽然他心里是在想说:兄妹虽亲,究竟不如夫妻的亲。但这话却是不便坦率的说出来。另一方面,风鸣玉这样重视和他的兄妹之情,他的心里也是暗暗感激的。或许在他的内心深处,他也是希望能够和风鸣玉在一起的。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上官英杰说道:“你跟我在江湖飘荡有什么好处?你暂时不愿意跟你师兄到天山去,那也应该去金刀寨主那里的,他是你爹爹的老朋友,他那里才是你的安身立命之所。”
风鸣玉笑道:“有一件事情我还没有告诉你呢。本来这是别人的秘密,但是我想你是我的大哥,说给你听也是无妨。而且我想你替我出个主意。”
上官英杰说道:“若是关系重大的别人秘密那你还是不要告诉我的好。”
风鸣玉道:“只是儿女私情,不是什么军国大事。只要你答应我,如果你将来认识了我的周姐姐,不拿这件事情开她的玩笑就行。其实也用不着我叮嘱你,我知道你不是那种口舌轻薄的人。”
上官英杰本来无心理人闲事,但因风鸣玉要请他代出主意,是以也就不阻止她说下去了。
“你的周姐姐是谁?”上官英杰已经猜到几分,不过还是要问她一问。
风鸣玉道:“周姐姐名叫剑琴,她就是金刀寨主的女儿。她喜欢我的霍师兄,我曾经答应过给她做媒人的。但想不到现在却是我自己奉爹爹之命许配给他了。
不同的感觉
上官英杰笑道:“哦,你是怕难以为情?”
风鸣玉似乎很是不好意思,忽地扑哧一笑说道:“看来我做媒人的本领真是太差,两次给人做媒,都没成功。如今只好希望你替我挽回一点面子了。”她说的两次做媒,自是指周剑琴与霍天云及谷飞霞和上官英杰这两对撮合姻缘而言了。
上官英杰说道:“这是造化弄人,怪不得你。嗯,说起来也妙,你要替我做媒,我也早就想替你做媒呢。不过,如今这媒人却是不用我来做了。”
风鸣玉忽道:“上官大哥,说起来我也有一个奇怪的感觉。你是我结拜的大哥,但我却觉得你不像大哥。”
上官英杰笑道:“不像大哥,像是什么?”
风鸣玉道:“像是和我儿时一起玩的邻家小朋友。对着你,我可以毫无忌惮的乱说话,像是无拘束的朋友。但对霍师兄我的感觉就不同了。他才真是像是一个威严的大哥哥,我很尊敬他,但在他的面前,不知怎的,我多少总会感到有点拘束。”
上官英杰心里一热,连忙强抑下去,笑道:“你们已有夫妻名份,当然会感到有点拘束了。”
风鸣玉道:“在爹爹未曾将我许配给他之前,我也是这样感觉的。”
上官英杰说道:“或许是因为你和他相处的日子还短之故。咱们暂且不谈这个,说正经的,你总是应该回到金刀寨主那里去的,不管是迟是早。”
风鸣玉笑道:“那也说的是,丑媳妇也要见家翁呢,当然我不能老是避开周姐姐。”
上官英杰说道:“你应该向周姑娘说明此事,不必怕难为情。”
风鸣玉道:“哎!这叫我如何开口?”
上官英杰说道:“要不然让我替你去对周姑娘说也可以。”
风鸣玉道:“你不是不愿意去见金刀寨主的吗?”
上官英杰说道:“为了你的缘故,我不愿意去也只好去了。谁叫我有你这么一个害羞的小妹妹呢。“
风鸣玉道:“上官大哥,你真好,那你几时和我去?“
上官英杰说道:“现在还不能够。邓百川生死未卜,我就是找不到他,也得知道他的确实消息才行。“
风鸣玉道:“好,那我跟你一起去找。”
与风鸣玉同往洛阳
上官英杰苦笑说道:“咱们虽是结拜兄妹,但你亦已渐渐长大了,不再是小姑娘了。”弦外之音,自是提醒她须避男女之嫌了。
哪知风鸣玉一片天真烂漫,却是毫未想到男女之嫌,睁大了眼睛说道:“不错,我今年是比去年又长大许多了,但我长大了不更好吗?可以更能够帮你的忙呀。”
上官英杰笑道:“只怕你的霍师兄不高兴吧?”
风鸣玉诧道:“他怎么会不高兴?那天他知道了你走了之后,难过的不得了,还叫我赶快去找你呢。”
她想了一想,接着又说道:“爹爹教会了我以剑使快刀的方法,要是咱们再碰上了华家兄弟,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你恐怕也是双拳难敌四掌。要是咱们两个人在一起,那就不用怕了。你说是吗?”
上官英杰想道:“哎,她的心地真是像冰雪一样洁白无暇。反而觉得自己有那些世俗的念头是猥亵她了。”当下笑道:“好,你既然不怕我连累你,我也乐的有你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妹妹帮我的忙。”
风鸣玉笑道:“上官大哥,你说错了。咱们是互相帮忙。”
上官英杰道:“不过我打算到洛阳去打听邓百川的消息,你和我同去,恐怕有点不大方便。”
风鸣玉道:“有什么不方便?”
上官英杰说道:“你我长得并不相似,恐怕别人不相信咱们是兄妹。”
风鸣玉倒也聪明,忽地笑道:“我可以女扮男装,冒充你的书童,那不就行了?”
上官英杰笑道:“那不是太委屈你了。”
风鸣玉道:“那有什么关系,我倒觉得很好玩。不过要麻烦你一件事情。”
上官英杰说道:“什么事情?”
风鸣玉笑道:“到前面的小镇给我买一套男子衣裳。我可不好意思自己去买。”
上官英杰拗她不过,只好听她吩咐,让她打扮成一个俊俏的书童。在小镇住了一晚,第二天就与她同往洛阳。
一路上风鸣玉老是缠着上官英杰和她谈谷飞霞,上官英杰想到与谷飞霞相见无期,心里也是着实有点牵挂。谷飞霞怎么样了呢?
谷飞霞是在第二天就离开那座药王庙的。她的武功已经恢复了七八成,心里的创伤却是并未恢复。
腰挂双刀的女子
上官英杰在记挂她,她也在记挂着上官英杰。不知他是否还在邓家?风鸣玉骑着那匹白马,今天也该赶到那儿了。但愿她能够找着上官英杰。
可是她的白马给了风鸣玉,她只能够步行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要上哪儿,只知道要离开这个地方越远越好。她的武功尚未完全恢复,即使完全恢复,也是孤掌难鸣,斗不过西门化和白驼山的华家兄弟的。如今这些厉害的敌人恐怕都还未曾离开这个地方,她可不能再让他们碰上,在她内心深处,还有另一个必须越早越远的离开这个地方的原因,那是为了逃避上官英杰。
她的武功尚未完全恢复,一个年轻的女子在路上也不便施展轻功。
过去她虽然也是独自行走江湖,但却从来没有感到像今天的这样寂寞。
她怅怅惘惘独自前行,忽起奇想:要是能够再找得到一匹跑得那样快的白马就好了。
正行走间,忽听得马铃叮铛,迎面一匹快马驰来。
骑在马背上的是像她一样年轻的女子。
她骑的一匹枣红马,虽然没有她给风鸣玉那匹白马好看,跑得也是风也似快。看来比那匹白马差不了多少。
她在心里暗自好笑:俗话说一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却是一想骏马,骏马就来。不过我却怎能做个女强盗呢?
那女子左腰挂着一把长刀,右腰挂着一把短刀。快马从谷飞霞身边驰过之际,她忽地控马徐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向谷飞霞打量了一下。脸上露出一点诧异的神情,似乎像停下来问谷飞霞一些什么,但还是走了。
谷飞霞明白她为什么会有那样诧异的神情看着自己。她的腰间也是缠着那条银丝软鞭作为腰带的。
能够把软鞭当做兵器的本领一定不会太差,何况她还是个女子。当然怪不得那个少女对她注意了。
不过能够看得出她的腰带是件兵器的人,在武学上也必定是个行家。江湖上有本领的女子并不多,她是谁呢?谷飞霞在想。
那少女从她身边驰过,跑得没那么快了。谷飞霞忽然听得她在喝道:“给我站住!”
谷飞霞只道她是在喝自己,回头一看,却原来她是在命令另一个大汉。
碰上罗大魁
谷飞霞定睛一看原来这个汉子是曾经和她交过手的那个“阎王笔”罗大魁。她躲在山坡上,罗大魁尚未注意及她。
“啊,原来是周大小姐,幸会幸会。令尊可好?”罗大魁说道。
“哼,听说你早已升官发财去了,眼睛里还有我的爹爹吗?”腰挂双刀的那少女说道。
罗大魁赔笑说道:“哪里的话,我不过是厌倦了刀头舐血的生涯,不过干黑道营生罢了。所以这几年没有到贵寨纳贡,请大小姐原谅。”
谷飞霞听到这里,方始猛然一省:感情这个女子就是金刀寨主的女儿?
她没有猜错,这个少女真是周剑琴。
周剑琴是来寻找霍天云和风鸣玉的。他们去了半年,尚未回来,周剑琴放心不下,是以借了她父亲的那匹坐骑下山。
她到过风从龙隐居之处,只见被烧毁的石屋,她更是放心不下了。
两天前她经过洛阳,听得和她父亲相熟的镖行中人说起邓百川的事情,提到那天在邓家寿宴的人,其中有个上官英杰。不过他们只知道邓百川的副手于泽和他的女婿张坚已经死于非命,上官英杰如何,他们可不只道。邓家遭受的横祸是在邓百川寿辰之后两天发生的。谷飞霞来闯寿筵的事情他们也是知而不详,只知有个女子来找邓百川,后来是上官英杰和她一起走了。
周剑琴曾经听过风鸣玉说过上官英杰,她知道上官英杰在风鸣玉心目之中的地位不逊于她的师兄,听了这个消息,不觉心头一动。
她想:邓老镖头也是爹爹的朋友,他家里遭了祸事,我应该去查问一下。只不知那女子是不是风家妹子,也不知她为何不和霍天云在一起,却仍找上官英杰。不过是要能够找得着她,一定也可以打听到霍天云的消息了。
她情知能够在邓家干下血案的恶人她是打不过的,她并不准备给邓家报仇。她误把那天到邓家的谷飞霞当作风鸣玉,她心里也正在求之不得,是风鸣玉抛开师兄去找上官英杰。于是她一厢情愿的就跑来打听了。
没料到还未到邓百川隐居的那个山村,却碰上“阎王笔”罗大魁。这个罗大魁以前是黑道中人,奉金刀寨主作盟主的。
盘问罗大魁
周剑琴道:“谁稀罕你的纳贡?你做强盗也好,做鹰爪孙也好,我都懒得管理你。不过,我问你的事情,你可要实话实说!”
罗大魁嬉皮笑脸的说道:“我知道大小姐是个明白人,不会难为我的。大小姐,你要问什么,请说。”
周剑琴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罗大魁道:“偶然路过,并无别事。”
周剑琴哼了一声道:“第一句你就说谎话了!”
罗大魁道:“在周大小姐的面前,我怎敢说谎?”
周剑琴道:“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和邓家的血案有关!”
罗大魁吃了一惊,心里想到:金刀寨主的消息怎能这样灵通?难道这丫头是她爹爹特地派来查究此事的?但转念一想:只要她的爹爹不是在这里,我又何须怕她?
“冤枉,冤枉!”罗大魁故意叫起撞天屈来,说道:“我的本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有多少斤两,你周大小姐是应该知道的,我怎敢有这个胆子去招惹邓百川?”
周剑琴半信半疑,说道:“好,我姑且相信你,但你再次出现,我就不信你全不知情!”
罗大魁道:“邓家遭遇祸事,我也只是听得人家说的。委实与我无关,你若要打听谁是邓百川的仇家,那你可是找错人了。”
周剑琴道:“我并不想替邓百川报仇,你不用害怕。我只问你,你可知道有个上官英杰么?”
罗大魁道:“听说他是邓百川做六十大寿那天的贵客之一。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
周剑琴道:“我叫你不用害怕,你告诉我,我不会查究你消息的来源。上官英杰现在何处?我知道你是见过他的,是不是?”
周剑琴不过是由于他的身份,猜想他和此事有关,是以特地撞撞他的口风而已,并非真的知道。但可把罗大魁嚇了一跳,不知她已经只道了多少。
躲在山坡上偷听的谷飞霞,听到这里也是不觉怔了一怔:怎的金刀寨主的女儿也来打听上官大哥的消息?
罗大魁讷讷说道:“我委实没有见过上官英杰。”
周剑琴瞧他神色,料想已是猜中几分,说道:“你没见过上官英杰,见过风姑娘没有?她是风从龙大侠的女儿!”
罗大魁道:“也没见过。”
罗大魁抢马
周剑琴柳眉一竖,喝道:“罗大魁,你干的好事,我都已知道了。嘿嘿,你当真是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么?”
罗大魁心中暗骂:“我怕的不过是你爹爹,你这丫头竟也敢来欺我!”佯作惶恐,说道:“大小姐,我想起来了,好像有人和我说过关于上官英杰的消息。”
周剑琴冷笑道:“对,你再仔细想想吧,想起来了没有?”
罗大魁道:“想起来了,不过……”
周剑琴道:“不过什么?”
罗大魁道:“小的想向大小姐讨个赏!”
周剑琴怔了一怔,不觉气了起来,说道:“你把这当成买卖?”
罗大魁赔笑道:“我做惯没本钱的买卖,这叫做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多少也得沾点油水。”
周剑琴道:“你要我赏什么?”
罗大魁道:“金银宝贝我不敢要,只想和你换匹坐骑!“
他们本是勒着马头在山路上说话的,罗大魁说道“坐骑”二字,身形倏的飞起,向周剑琴扑过去,想要一掌把她推下马背。
原来罗大魁那天吃了上官英杰的大亏,又眼见纽先禄被杀,西门化败逃,他嚇得慌了。本来西门化是约他等待华家兄弟的,但他不知华家兄弟什么时候来,也不知邓百川还邀请什么厉害的帮手,只怕华家兄弟来了,也未必斗得过对方。于是推说回京禀报先行离开。
此际他见到周剑琴,而周剑琴又苦苦追问上官英杰的下落,只道金刀寨主也要插手这件事情,在周剑琴之后必然还有高手陆续要来,是以更想溜之大吉了。周剑琴这匹坐骑他认得本来是金刀寨主的,他一心只想越快离开是非之地越好,欺负周剑琴单身一人,虽然是金刀寨主女儿,武功不算很高,因此心念一动,立即抢她坐骑。
哪知周剑琴本领虽不如他,还不是他想象那样容易取胜。他凌空扑下,一掌疾推,周剑琴反手一勾,两人同时翻下马背。那匹马跑过一边。
周剑琴怒得几乎气炸心肺,拔出双刀,喝道:“罗大魁,你是吃了豹子的心还是老虎的胆,胆敢将我戏侮!我要你的性命!”
银刀脱手
罗大魁亦已取出一双判官笔,冷笑道:“周大小姐,这里可不是你的山寨,你逞什么威风?”
当的一声,周剑琴的金刀和他左手的判官笔碰个正着,溅起点点火花。周剑琴虎口一麻,不由得倒退一步。
罗大魁哈哈大笑,右手的判官笔顺势一招“春云乍展”,就点过来。
周剑琴霍的一个“凤点头”,短柄银刀忽的斜插过去,刀尖指向他肘尖的曲池穴。她金刀的招数是父亲教的,银刀的招数是母亲教的,双刀的路子截然不同。这一招来得又狠又快,饶是罗大魁真实的本领还胜于她,也不禁吓了一跳。
罗大魁心头一凛:这丫头不愧是金刀寨主的女儿,我可不能太过小觑她了。双笔左右一分,左笔点她上盘的期门穴,右笔点她中盘的精促穴。他有双笔点四脉之能,内力更胜对方,不过十数招,周剑琴已是只有招架之功,毫无还手之力。要不是罗大魁还有点顾忌她刀法的精奇,恐怕她早已落败。
剧战中周剑琴一个“彩风夺窝”,双刀易位,短刀欺身攻逼,金刀横胸防御。武学有云: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她这把短柄银刀比匕首也长不了多少,欺身冒进,无异肉搏,当真是凶险之极。原来她是自知不敌对方,特地使此险招,意图和对手拼个两败俱伤的。
哪知罗大魁临敌的经验比她多得多,一看就知她的用意,哪能让她得逞。将计就计,让她欺近身前,双笔忽地合拢一砸,当的一声,周剑琴的短刀挡不住他双笔之力,飞出手中去了。他是看准了周剑琴的金刀只守不攻才敢拼全力震飞她的银刀的。
罗大魁一咬牙根,冷笑说道:“周大姑娘,你恃着爹爹是金刀寨主,胆敢将我当做下属呼喝,我偏偏不吃你这个。嘿嘿,我本来不想杀你的,是你自己不知好歹,如今我可非得杀你灭口不可了。”
周剑琴又惊又怒,喝道:“好,我看你可敢杀我?我爹爹决不会放过你!”
罗大魁哈哈笑道:“不错,我是怕你爹爹。正因为我怕他,所以才要上你灭口,你懂了吧?哈哈,这里又没有旁人,谁告诉你的爹爹?”大笑声中,步步逼近。周剑琴只剩下一把金刀,更难抵挡了!
谷飞霞嚇走罗大魁
只听得噹的一声,周剑琴的长柄金刀又给他的判官笔碰个正着。幸亏金刀沉重,没有给震得脱手。但虎口酸麻,也几乎掌握不牢了。
正在危急之极的时候,忽听得有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冷笑说道:“罗大魁,你的眼睛太不中用,这里还有一个我呢。你要杀人灭口,那可不成!”
谷飞霞展开超卓的轻功,几句话一说完,已是从山坡上跑了下来,就快来到他们搏斗之处了。
罗大魁看到谷飞霞突然到来,这一惊当真是非同小可!
要知那日他曾亲眼见到,谷飞霞和上官英杰恶斗,谷飞霞且还稍占上风,其后再斗西门化,西门化也只能和她打成平手。虽然第一场是上官英杰有意让她,西门化可是不会让她的。何况她在斗上官英杰之时,他也看得出来,她不是出尽全力。
罗大魁自恃武功固然是远远不及上官英杰,比西门化也是有说不如,他如何敢和谷飞霞交手。
“这丫头是和上官英杰一起的,只怕上官英杰也在后头。这丫头我已经招惹不起,哪还能再斗上官英杰?”罗大魁心想。打定了三十六计走为上的主要,立即开溜。
谷飞霞朗声说道:“你是上官英杰的手下败将,与我确还未较量过,我正要领教你的点穴手段,怎么你就跑了?”
罗大魁本来要抢周剑琴那匹坐骑的,但周剑琴的坐骑已经躲开,他只好跨上自己原来的那匹坐骑,一溜烟就跑。
谷飞霞喝道:“没胆匪类,就想跑么?哼,我正要找西门化这老贼算账,可得着落在你的身上!看你逃得到哪里去,我决不会放过你的!”
她口里这么说,脚步确故意放慢了一些。片刻之间,罗大魁已是跑得影子也不见了。
谷飞霞松了口气,心中暗自好笑,“幸亏她不知我的伤是刚刚医好”。要知她的武功尚未完全恢复,假如罗大魁不给她嚇跑的话,她虽然未必一定会输,但也没有把握一定能够取胜的。
矛盾的心情
周剑琴见谷飞霞和自己一样年轻,她一来“阎王笔”罗大魁就给她嚇走,不禁好生惊异。当下上前施礼,说道:“多谢姐姐拔刀相助之德,我叫周剑琴。家父是——”
谷飞霞淡淡说道:“我知道你是金刀寨主的女儿。罗大魁是自己跑掉的,我可没有拔刀,你不必客气。”
周剑琴怔了一怔,心想:怎的她已经知道了我是谁,却还好像不大愿意和我交朋友似的。她自小受人奉承惯了,对谷飞霞的冷淡态度,不觉微感不悦。但想到这个女子究竟是帮过自己大忙的人,只好勉强装出笑容说道:“姐姐一来,就把那厮喝跑,足见本领高明,小妹佩服的紧,不敢请问姐姐芳名。”
谷飞霞道:“我一不打算闯荡江湖,二不打算投奔贵寨。今日偶然相遇,此后相见无期,你何必知道我的名字。”
谷飞霞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气,令得周剑琴更是尴尬。她忍着气说道:“那我只好叫你姐姐了。小妹不敢高攀,不过有件事情却要请教。”
谷飞霞道:“何事?”
周剑琴道:“听姐姐刚才所说,罗大魁这厮是上官英杰手下败将,那么姐姐想必是在不久之前,曾经见过上官英杰,方能知道此事?”
谷飞霞道:“哦,原来你是向我打听上官英杰的消息。”说至此际,略作沉吟。周剑琴连忙再说:“请姐姐不吝指点。因为我还要找一位朋友,上官英杰或许会只道这位朋友的下落。”
谷飞霞道:“我知道。你找我打听算是找对人了。我就告诉你吧。前几天他是在邓百川家里,但此际恐怕是到洛阳去了。你试一试道洛阳去找他吧。”
谷飞霞其实并不知道上官英杰和风鸣玉已往洛阳,她是随口乱说的,却不料刚好是说中了。
原来她并不想周剑琴找到上官英杰和风鸣玉。
她的心情矛盾得很,她无可奈何的离开了上官英杰,但在内心深处,却又不愿上官英杰投入别个女子的怀抱。
周剑琴不知道她,她是知道自己去的矛盾的。风鸣玉曾经和她谈过,她知道周剑琴是暗恋霍天云。所以她并不是害怕周剑琴抢走她的上官英杰。
抢了周剑琴的坐骑
她并不害怕周剑琴抢走上官英杰,但她却有另外一种想法。
她知道风鸣玉曾经答应替周剑琴做媒的事,要是让她们见了面,说不定风鸣玉会感到对周剑琴不住,于是就宁可孤独自己,仍然成全他们,把霍天云让回给她。
假如事情真的是这样变化,那么下一步的变化就很可能是风鸣玉和上官英杰发生情愫了。
她不愿意见到这个结果,是以把周剑琴骗往洛阳。哪里知道,她信口开河,却恰恰是说对了地方了。
周剑琴一想,邓百川本来是洛阳龙门镖局的总镖头,上官英杰在邓家遭受横祸之后前往洛阳,那也是顺理成章之事,是以也就对她的话相信不疑。
周剑琴道:“多谢姐姐指点。”把马唤来,正想跨上坐骑,谷飞霞忽地飞身掠出,挡在她的前面,跨上了马背。
周剑琴吃了一惊,叫道:“姐姐,你、你干什么?”
谷飞霞哈哈一笑,说道:“这匹坐骑,你本来是要给罗大魁抢了去的,如今就当做是借给我吧。”
谷飞霞在塞外长大,精于骑术,能骑不羁之马。周剑琴这一匹枣红马虽然是素经训练的战马,却不像邓百川那匹白马只习惯“认主”。谷飞霞施展出精湛的骑术,这匹马竟然给她弄得服服帖帖的让她骑着跑了。
周剑琴叫道:“我可以送给你,但你也让该和我说一下呀!”谷飞霞在马背上纵声笑道:“你既有此心,早说迟说都是一样。对不住,我不和你客气了。”虚打两鞭,垂催马疾驰,转眼之间,已是影子不见。
周剑琴生了一会气,心里想到:“她救了我的性命,却又抢走了我的坐骑,如此行径,真是古怪。不过,她对我总算还是好的,她告诉我的消息大概不会假吧?”于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情,前往洛阳去找上官英杰。
谷飞霞捉弄了周剑琴,心中很觉痛快,想道:“金刀寨主的女儿,谁不奉承?我科偏偏要折一折她的骄气。嘿嘿,待她找到上官英杰之时,恐怕风鸣玉已经嫁给了霍天云了。
一个正在失意的人往往会带有几分狂怒,为了发泄心中的郁闷,可能做出事后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的事情。谷飞霞就正如此。她在大笑一遍之后,忽地感到凄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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