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故布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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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飞雨与那十二条大汉缠斗多时,此刻虽已住手,但却与展梦白离得不近,何况她自顾尚且不暇,怎能出手救人?

就在这时,展梦白突觉一股大力自身后传来,竟使得自己身子不由自主腾空飞起,那暗器恰自脚底擦过,忽然消失无影。

百忙中再一看萍儿身子竟也是悠悠飞了起来,宛如足底突然有云涌起一般,萧飞雨却大呼一声,倒了下去。

这三人中最不可能被暗器击中的便是萧飞雨,惟有她能自己避开或是击落暗器,哪知却偏偏惟有她受伤。

群豪这时方自惊呼出声,有些眼快之人才瞧得清楚。

原来展梦白与萍儿两人身后,都始终若即若离跟着一人,只是大家俱都是白袍白罩,谁也不曾留意这两人。

直到暗器发出之时,这两人突然出手一托,便将展梦白与萍儿身子托起,另一手微微一招,便将暗器卷入袖中。

群豪看得这两人内功已至惊世骇俗之境,这才知道他两人绝非布旗门下,更奇怪的是,萧飞雨竟然不避不闪,竟任凭暗器击在她身上。

厅中立时大乱,展梦白身子落地,也不及细想自己身子怎会飞起,惊呼一声,立刻向萧飞雨奔了过去。

他与萍儿身后那两人,身形更早已飞起,凌空一拍,有如天际神龙,飘飘落在萧飞雨身侧。

其中一人立刻抱起萧飞雨的身子,颤声道:“雨儿……雨儿……”反手扯下头罩,赫然竟是“帝王谷主”萧王孙。

另一人也扯下头罩,却是“离弦箭”杜云天。

展梦白再也想不到这两位武林奇人竟在此刻现身,自是大吃一惊,但也不及细问,立刻便自扑在萧飞雨身旁

萧王孙老泪泫然欲落,道:“爹爹没有早些出手,爹爹害了你,但……但……你……你为何不避那暗器呢?”

他博学广智,自精医术,只是不知毒性,也不敢胡乱出手施救,惟有先以截穴手法,封住了萧飞雨伤口四面的穴道,但关心过甚,出手之下已是满头大汗。

萧飞雨展开眼来,瞧见爹爹,又惊又喜,凄然笑道:“他……他避不开那暗器,我避开又有何用,我……我们要死……也要死在一起,我若是让他一人死了,那……那他在黄泉路上,多么寂寞?……我怎忍心?……”

展梦白听得肝肠寸断,已是说不出话来,杜云天连连顿足,群豪群相垂首,那萍儿也听得痛哭起来。

萧王孙道:“傻孩子,但……但他没有中暗器呀!”

萧飞雨道:“他……他没有……”转眼瞧见展梦白,身子一阵颤抖,立刻昏厥在她爹爹怀抱中。

萧王孙以手拊胸,自怨自责,道:“我为何不早些出手,却偏偏要磨练他们,我若早些出手,怎有此事?”

话声方了,突听头顶上有人轻叹一声,缓缓道:“不错,你我早些出手就好了,但……但此刻也未必太迟。”

众人齐地大惊,仰面望去,只见大厅横梁之上,突然垂下四条腿来,云鞋白袜,衬着一角灰袍,竟是出家人。

但那语声却偏是娇柔清脆,悦耳已极,众人又惊又奇,杜云天道:“朋友……阁下……大师……夫人……”

他一连换了四种称呼,都觉不对,只有喝道:“你是谁?”

横梁上人笑道:“你猜猜?”

萧王孙沉声道:“在下方寸已乱,你若是友非敌,千望莫要相戏。”言下之意自是:“若再相戏,便自讨无趣了。”

横梁上人笑道:“遵命!”两条灰影,飘然落了下来。

只见这两人身穿袈裟,手持佛珠,竟是两位出家比丘尼,左面一位满面皱纹,显得颇为苍老。

右面一位,年华虽已逝去,眉宇间却自绝美,展梦白方觉这两位出家比丘尼都有些面熟,萧王孙已失声道:“你……你怎会出家了?”

展梦白心中立即闪起一条红衣美妇的窈窕身影,定睛一望,也不禁失声惊呼道:“朝阳夫人。”

那灰衣尼合什含笑道:“阿弥陀佛,朝阳夫人早已死了,此刻只有绝红女尼,再无朝阳夫人。”

萧王孙面容一阵黯然,抱拳道:“故友情关勘破,皈依我佛,眼见已能得证正果,实是不胜之喜。”

他似是还想再说什么,却觉喉头堵塞,再也说不下去。

绝红大师“朝阳夫人”面容亦是一阵黯然,但瞬即合什含笑道:“谷主善颂善祷,贫尼在此谢过。”

两人对望一眼,各各移开目光,昔日的情恨纠缠,缠绵了数十年,但今日却都已在这一抱拳、一合什中淡淡化去。

左面灰衣尼道:“我佛慈悲,师姐果真大彻大悟了。”她年龄看来虽较苍老,却以师妹自居。

绝红大师笑道:“师妹又何尝未曾大彻大悟?”

灰衣尼道:“我看破情关,虽在师姐之前,哪有师姐这般迅快……”似有触及心中回忆,缓缓垂下头去。

绝红大师喝道:“咄,分什么先后,比什么快慢,师妹你岂非又着相了?”这一声“咄”,正是佛家所谓“当头棒喝”。

灰衣尼心头一凛,抬首合什道:“是!”突向展梦白微微一笑,道:“展施主,可还认得贫尼么?”

展梦白见她笑容一片空灵,有如智珠在握,不着尘埃,心头方自羡佩,闻言一怔,道:“这……这……”

绝红大师笑道:“你再瞧仔细些。”

展梦白定睛瞧了两眼,身子一震,心中又自掠过一条红衣窈窕身影,又不禁失声惊呼道:“胭脂……”

他虽已看出这灰衣尼骇然竟是昆仑绝顶,“莫入门”中那“胭脂赤练蛇”,但终是未将这五字完全吐出口来。

灰衣尼合什笑道:“阿弥陀佛,‘胭脂赤练蛇’也早已死了,此刻人间惟有灭红女尼,着起袈裟,脱下红衣。”

展梦白又惊又喜,心知公孙兄弟与她纠缠数十年之情仇恩怨,也必早经化解,不禁肃然道:“恭喜大师。”

灭红大师笑道:“若非绝红师姐亲上昆仑,以无边佛法将我度化,这情之一关,只怕我今生再也休想看破。”

绝红大师笑道:“度你倒还容易,度那公孙兄弟,却委实难如登天,只是瞧他两人生性,今日既为我佛弟子,终生便是佛门中人,这点已经无疑问……展施主,他两人还教贫尼转告你,玉府寒菊,已不必种了,只是有空时莫忘记到昆仑山忘情寺去,看看一个叫忘情,一个叫忘性的老和尚。”

展梦白恭身应了,更是百感交集,暗叹忖道:“难怪我久不闻朝阳夫人消息,原来她自身剃度为尼之后,又去昆仑度人……”想及那“昆仑双绝”公孙弟兄一刚一柔,两种古怪到了极处的脾气,居然也被度化,端的大非易事,绝红大师昆仑之行的艰苦,自也可想而知。

只听萧王孙黯然叹道:“想不到你……大师功行已至如斯,不但自度,还能度人,却不知大师能否度得小女?”

绝红大师笑道:“换了昔日,贫尼不敢自夸,但今日有了个昔日使毒的大行家做师妹,令嫒之伤,绝无妨碍。”

萧王孙大喜道:“多谢大师……”他深知“胭脂赤练蛇”昔日施毒之能可称独步,再加以“朝阳夫人”兰心妙手,天下哪里还有救不了的毒。

突听萧飞雨大叫一声,醒了过来,颤声呼道:“他没有死……我也不想死……我也不想死……”

展梦白虽知她伤势已自无碍,但听得这充满真情的惨痛呼声,心头仍不禁一酸,柔声道:“你……你不会死的。”

萧飞雨流泪道:“你……你骗我……我知道……我……”

灭红大师轻抚着她头发,道:“天可怜见,要你身穿好几层衣服,又要你遇着我们,你怎么还会死?”

萧飞雨抬头道:“真的……我真的不会死?”

绝红大师蔼然笑道:“自是真的,只要萧施主和展施主舍得暂时离开你一阵,放心将你交给我们……”

话未说完,展梦白已自抢着道:“晚辈自然舍得……”突觉这“舍得”两字用得甚是不妥,面颊一红,垂下头去。

萧王孙道:“如此说来,就偏劳两位大师了。”

突见灭红大师身形一闪,到了萍儿面前,双手疾伸,闪电般握住了萍儿的手腕,只听“当”的一声,萍儿掌中竟有一柄匕首落在地上,萍儿颤声道:“放手……放手。求求你莫要管我。”

灭红大师道:“你年纪轻轻,为何要寻死?”

萍儿痛哭道:“我还能活么?……我还能活么?我虽是别人买来送给展公子的人,但我既入展家的门,便是展公子的人,今日既被那妖贼污了身子,只有一死才洗得干净,大师,求你放手好么?”

群豪方才见她那般壮烈机智,早已对她十分钦佩,此刻见她竟有寻死之意,不觉大惊,又围了过来。

展梦白亦自赶来,萍儿掩面道:“展公子,萍儿已无颜再见到你,你……你还是快些走了吧!”

灭红大师道:“你为何无颜见他?他也不会瞧不起你。”

展梦白道:“正是,展某深感姑娘的大恩大德,若是有丝毫瞧不起姑娘之意,便是禽兽不如了。”

萍儿痛哭道:“无论公子你怎么样说,我……我也……不能再随着公子了,只有萧姑娘才配得上公子你。”

萧飞雨本就对她甚有好感,闻言更怜惜,虽然身子不能动弹,口中却道:“你莫要说傻话,你为何配不上?”

萍儿道:“萧姑娘,求你莫再说了,但愿你与展公子百年偕老,永为连理,萍儿死了也高兴得很。”

萧飞雨听得又是感激,又是悲痛,口中讷讷不知该说什么。

突见“赛陈平”熊正雄挺身而出,沉声道:“夫人纵不愿再与展公子成亲,但已是布旗门掌门,如何能死?”

此人说话痛快利落,群豪哄然道:“熊大哥说得是。”

萍儿凄然一笑,道:“方才我说那话,本是一时从权之计,这白布旗是展公子的,只有展公子才能做布旗掌门。”

展梦白肃然道:“展某若敢接掌布旗门户,早在秦老前辈仙去时便答应了……姑娘你揭发了杨璇之阴谋,教‘布旗门’侠名不致为奸人所污,秦老前辈天上之灵有知,也必定将这白布神旗传给你的。”

群豪又自响应,熊正雄恭声道:“正是,夫人为本门如此,除了夫人外,再有谁配做布旗掌门?”

萍儿颤声道:“我……我本是个烟花妓女,又……又被污了身子,我这么下贱的人,怎么配做布旗掌门?”

灭红大师沉声道:“谁说你下贱,那才真是下贱的人,依我看那些三贞九烈的女子,见了你都该抬不起头来才是。”

群豪齐呼道:“大师说得好!”

灭红大师道:“何况,若论下贱,世上本再也没有比我昔日更下贱的人了,我还不是好好活在世上。”

绝红大师笑道:“师妹说得好!依我看,这孩子生性倒有几分和你昔日相像,何不就收了她为徒吧!”

灭红大师笑道:“萍儿姑娘,你可愿意么?”

萍儿还未说话,展梦白与萧飞雨已抢着代她说道:“自然愿意的……”两人相视一笑,展梦白住口。

萧飞雨道:“萍儿姑娘,你还不跪下?”

萍儿果然福至心灵,噗地跪倒,道:“大师……哦!不……师父,你老人家若是收萍儿为徒,萍儿就不死了。”

灭红大师笑道:“好,好孩子……你且从我几年,几年后各位若是还愿你为布旗掌门,那时……”

萧王孙接口笑道:“那时灭红大师的高足,也尽够资格作布旗掌门了,大家焉有不愿之理。”

群豪大喜,一齐哄然响应。

萧飞雨眨了眨眼睛,突然道:“不知道灭红大师的高足,可有资格作我爹爹的干女儿么?”

萧王孙捋须笑道:“小丫头,人家刚说你配得上展公子,你就要收人家为干妹子了,也不害臊。”

群豪哄堂大笑,萧飞雨又羞又喜,不依道:“爹爹,我……我不来了。”口中虽不依,却一直喜欢到心底,连伤势都几乎忘了。

灭红大师道:“闲话少说,你倒是收是不收?”

萧王孙笑道:“好厉害的出家人,在下怎敢不收。”

灭红大师也不禁莞尔失笑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贫尼哪有什么厉害……”群豪更是笑声不绝。

满堂大笑声中,萍儿已在萧王孙面前盈盈拜倒。方才满布杀机与悲伤之地,顷刻间便化作一团喜气。

那扫地的老头子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拍掌大笑,一双终年睡眼惺忪的眼睛,居然也大大张了开来。

“赛陈平”熊正雄朗声道:“本门能得灭红师太之徒,帝王谷主之女统率,实是本门从来未有之喜,更不可不贺。”

群豪齐呼道:“正是。”

熊正雄道:“不如由晚辈作东,去整治些酒菜,就在这里,请各位前辈痛饮一场,两位大师也不妨进些素酒。”

绝红大师道:“盛意贫尼心领,但这位萧姑娘的伤势,却已不能再耽搁了,贫尼即当告辞。”

群豪听得此言,自不敢再加挽留,异口同声道:“但望夫人早日归来,重整本门,那时再以素酒敬奉两位大师。”

灭红大师笑道:“那时自当拜领,只是此刻贫尼还有件事要相求这位熊施主则个,不知熊施主能否俯允?”

熊正雄躬身道:“大师只管示下。”

灭红大师道:“布旗秘笈暂由贫尼带去,此面白布旗,却要熊施主暂加保管,布旗门中之事,也要请熊施主多多费心。”

熊正雄道:“遵命!”

灭红大师听他只说“遵命”两字,不多废话,便知此人乃是条不说空话,脚踏实地的汉子,嘴里说得越简单,却越是必将舍命护旗,全心做事,是以心下也甚是放心,当下便将那面白布旗交过。

萍儿忽然道:“我也有一事相求。”

熊正雄恭声道:“掌门吩咐,怎能用此‘求’字?”

萍儿一笑,指着那老头子道:“他也是杨璇掌下余生的人,但望你能好好待他,莫教他少了酒喝。”

熊正雄道:“是!”

那老头子感激得老泪婆娑,自然又有一番礼数。只见萧飞雨与萍儿纤手互握,已亲热得如同姐妹一般。

绝红大师向萧王孙笑道:“贫尼带走了谷主亲女儿,师妹又带去了谷主干女儿,谷主你可舍得么?”

萧王孙笑道:“舍得就是舍不得,舍不得就是舍得。”

绝红大师失笑道:“原来谷主也会打佛家机锋的。”

杜云天忽也笑道:“幸好他还有个女婿陪着,不致寂寞。”这严肃的老人也顽笑起来,显见心中欢喜已极。

展梦白、萧飞雨却听得脸又一红。

绝红大师瞧着萧飞雨笑道:“好,去吧!”

萧飞雨怔了一怔,道:“去哪里?”

绝红大师道:“还有哪里可去,自是去和他道别呀!”

萧飞雨红着脸道:“谁要和他道别……”口中虽如此说话,秋波却早已在暗中偷偷向展梦白飘了过去。

萍儿笑道:“只有我知道姐姐的心意……”

绝红大师道:“你且说说看。”

萍儿道:“姐姐和姐夫反正马上又要见面了,自然就索性装得大方些,若是不然呀,嘿!不要她道别也不成呀,你老人家刚刚不是没瞧……你若是不让我两人好好道别,姑娘就要……”她故意学着萧飞雨方才与杨璇的语气,但词句稍稍改了两句,恰是对题对景。

但她话未说完,已笑得喘不过气来,萧飞雨骂道:“小贫嘴,你…你……”身子又弱,又是羞,又是笑,也是说不下去,群豪见了此等小儿女之嬉笑真情,想起方才之凶杀殴斗,当真有如隔世一般。

众人目送那两位昔日之红衫美妇人,今日之灰袍比丘尼,大袖飘飘,带着萧飞雨与萍儿远去之后,才敢落座。

萧王孙、杜云天、展梦白自更感慨良多,对坐半晌,展梦白方自探询萧、杜两人,怎会到了此地?”

杜云天道:“那日我与你分手,果然不两日便追着萧谷主……哈哈,其实只是萧谷主在路上寻着了我而已。”

展梦白忍不住又插口问道:“前辈既然追着了……追着了……”

萧王孙微微一笑,道:“此刻只管随众唤我谷主便是,这岳父两字,料想你也叫不出口的。”

群豪又自哄堂,杜云天也不觉莞尔。

展梦白被他说破心事,面孔一红,却道:“前辈既是追着了岳……岳父,令嫒病势想必已大好了。”

他性子最拗硬,别人都道他不好意思唤出岳父两字,他就偏偏唤了出来,只是唤得仍有些生硬。

杜云天与萧王孙相视一笑,群豪纷纷拍掌喝彩,杜云天道:“我与令岳商量之下,便觉小女的病,还是不治的好。”

展梦白大奇道:“那是为了什么?”

杜云天欢喜的面容上,忽然掠过一阵阴影,沉声叹道:“有些人若是清醒了,反比终生痴迷更为痛苦。”

这句话说得甚是含蓄,但展梦白略一寻思,已想通了其中的含意,心下突也一阵黯然,默默垂下头去。

想那杜鹃神智若是清醒过来,见到她魂牵梦萦的心上人已成了别人的娇婿,而自己也糊里糊涂地做了他人的妻子,这痛苦是何等沉重深邃,只怕任何人都难以忍受,自不如痴痴迷迷,但却安适地度过一生,反倒幸福得多。杜云天不将为她爱女终生着想的这番苦心解说清楚,只是生怕展梦白对此负疚,为此痛苦,但展梦白想通此理之后,其痛苦与负疚之心也更是沉重。

杜云天见他神情那般悲痛,反又展颜笑道:“你难受什么?鹃儿能如此度过一生,你该当替她欢喜才是。”

展梦白黯然道:“但……但……”

杜云天仰天大笑道:“想那唐燕也是武林世家的公子,有哪点配不过鹃儿,老夫能得此娇婿,也心满意足了。”

展梦白眼见这武林前辈胸襟如此开阔,风仪如此洒脱,不禁又是钦佩,又是感激,情不自禁,伏地拜倒。

萧王孙一直面含微笑,安坐不语,此刻忽然含笑道:“我方才收了个于女儿,杜兄现在可愿收个干儿子么?”

杜云天怔了一怔,才懂得他言下之情,不觉捋须大笑道:“老夫哪里担当得起……哪里担当得起……”

口中虽如此说话,眼睛却一直瞧着展梦白,显见得心里实在情愿已极,只等展梦白自己说出口来。

展梦白也已会意,大喜忖道:“我如此愧对他父女两人,若是能拜在他膝下,也可稍减负疚之心……”

当下再不迟疑,伏在地上,大声道:“爹爹在上,请受孩儿一拜。”恭恭敬敬,叩了九个头。

他生平不愿屈膝,但是这几拜却是拜得诚心正意,群豪哄然鼓掌喝彩,熊正雄忙着奔出张罗酒菜。

杜云天更是笑得合不拢嘴来,大笑道:“好,好,老夫常以无子为恨,想不到行将入土时,竟收了个强爹胜祖的儿子。”

伸手搀起展梦白,凝目瞧了几眼,似是一生中这才第一次见到展梦白似的,展梦白反倒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

杜云天巳接口笑道:“好!好孩子,好男儿……唉,我那亡妻今日若能见到你,更……更不知要有多么喜欢。”

心中既是欢喜,又是感怀,口中虽在大笑,目中却已老泪纵横,手掌也不住颤抖,显见心中激动已极。

展梦白但觉一阵热血冲上心头,喉头哽咽,语难成句。

萧王孙在一旁捻须微笑,清澈的双目中,竟似也隐隐泛起泪光,这冷静的老人,显然也被这种真挚的亲情感动。

突见熊正雄站在高台上大声道:“咱们布置这会场时,本以为无异铜墙铁壁,别人万难越雷池一步,哪知……”

伸手一指萧王孙等人,接道:“但这几位武林前辈,却将此地视做无人之境,来去自如,兄弟本来难受得很。”

胸膛一挺,语声更是响亮,又接道:“但今日若非这几位前辈到来,‘白布旗’固是早已稀里哗啦,不成模样,此地更不会有这么多喜事,兄弟那些难受,早已变作了高兴,此刻兄弟叫的酒菜已送来,就请老前辈们与众家兄弟共饮一杯。”语未说完,早已响起了满堂喝彩声。

群豪纷纷大呼道:“熊大哥说得好……只是共饮一杯,却未免太少了些,熊大哥说对不对?”

熊正雄大笑道:“一杯太少,就喝他个三百杯。”

萧王孙微微笑道:“会须一饮三百杯,乃是酒中之仙李太白的豪气,若是劝君更尽一杯酒,就显得太过缠绵悱恻,不似江湖豪士该说的话了,熊大侠你方才说错了,理当先罚三杯。”

熊正雄大笑道:“老前辈如此称呼,在下死也不敢承当,但这三杯酒,在下却是死也要喝的……”

忽然间,只听一阵尖锐刺耳的风声自众人头顶划空飞过,接着,大厅屋顶上,勃,勃,勃,三响。

三枝亮银色的长箭,自窗外射入,一排插在大厅横梁上,不但箭杆色如亮银,箭身更是特长,显得诡异已极。

哄堂笑声,突然寂绝。

除了萧王孙仍然捻须安坐,直似什么事都未发生一般,众人或多或少,面上都已变了些颜色。

熊正雄义不容辞,挺身而出,站在窗口,振臂大喝道:“来的哪一路朋友?有何见教?”

他方才眼见那三枝长箭劲道惊人,此刻仍毫无畏惧地站在窗口,丝毫不怕别人拿他当箭靶子,胆量实有过人之处。

只听窗外黑暗中立刻有人应道:“里面的是哪一路朋友,我兄弟来此并无恶意,只是想进去瞧瞧?”

语声中气,极是充足,显见来人武功甚高,而且黑暗中人影闪动,来的更绝不止三五人。

熊正雄仍挺胸喝道:“瞧什么?”

窗外应声道:“本门中有一男一女,两个叛徒,偷窥了本门重宝,是以我兄弟要搜搜这两人是否在你们这里?”

熊正雄仰天狂笑道:“朋友们不肯道明字号身份,便要进来搜人,也未免将这里的人瞧得太不值钱了吧!”

窗外人阴恻恻一笑,道:“你见了本门‘亮银夺魂三箭’,还猜不出咱们的来历,只能怪你有眼无珠。”

话未说完,群豪已在窃窃私议:

“这‘亮银夺魂三箭’,是哪一门哪一派的标志?”

“兄弟在江湖中也走动多年,从未听起过呀!”

“张老三,你轻功最好,上去拔下箭来瞧瞧。”

展梦白、杜云天已被萧王孙劝阻,是以仍在静观待变,否则以他两人的脾气,早已忍不住要出手了。

只见一条枯瘦的汉子,嗖地跃上窗棂,微一换气,便上了横梁,身法果然十分轻巧迅快。

他左手挂在梁上,右手将三根银箭,一一拔下,自己先瞧了几眼,飘身跃下,道:“小弟看不出这银箭的来历。”

他身旁一人接了过去,凝目瞧了半晌,皱眉道:“这箭上既无字迹,也无图记……呀,这箭镞有些特别。”

有人便问:“什么地方特别?”

那人道:“这箭镞制成蛇头的模样,莫非是丐帮中捉蛇人的……唉,不是不是,各位有谁知道此箭来历?”

熊正雄目光一直凝注着窗外的动静,口中道:“有萧、杜两位前辈在此,你们为何不过去请教?”

手持银箭的人摇头大笑道:“该死该死,咱们早就该……”

话未说完,突见那自横梁上拔箭下来的张老三,面容骤然起了一阵痉挛,目中满充惊骇,道:“不……不好……我……”

群豪大惊,问道:“你怎样了?”

张老三喉结上下移动,竟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双臂上下挥舞,但关节已完全僵木,竟已不能弯曲。

只见他额上满布黄豆般大小的汗珠,面目更已完全变了形状,那模样当真是狰狞恐怖已极。

群豪大惊失色,目定口呆地瞧着诡异的变化,谁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也无人上去搀扶他。

这时一直安坐不动的萧王孙,突然如飞掠来,出手如风,先点了那掌中犹自握着三枝银箭的汉子,左右双肩,“肩井”穴附近十四处穴道,再点了张老三心脉四围十二处大穴,出手之快,端的目力难及,但闻“当”的三声轻响,三根亮银长箭,已一齐跌落在地上。

萧王孙面色凝重,俯身拾起银箭,群豪中有人失声呼道:“箭上必定有极厉害的毒药,谷主千万不可触摸。”

萧王孙道:“不错,箭上有毒,而且这毒药霸道已极,竟能自人皮肤上渗入血脉之中,药性之阴毒,世少其匹,但这毒药还未见能伤得了萧某。”要知他掌中是何等功力,当真可称是金刚之手,水火不侵,莫说这些毒药,便是刀剑烈火,也难伤了他这双铁掌。

群豪又惊又佩,但萧王孙凝目瞧了几眼,也不禁摇头叹道:“在下也瞧不出这银箭的来历,杜兄……”

杜云天接口道:“我来瞧瞧。”

他却不敢托大,先取出汗巾包在手上,才敢伸手去接银箭,瞧了半晌,亦是双眉紧皱,频频摇头。

萧王孙沉声叹道:“杜兄久走江湖,数十年来,足迹遍于天下,若连杜兄也看不出这银箭的来历,只怕……”长叹住口不语。

熊正雄更是满心焦急,问道:“那两位伤势如何?”

萧王孙道:“经在下先下手截住了毒性之蔓延,他两人或许还不致有性命之虑,但两条手臂,唉!”

练武人失去两条手臂,那实比死了还要难受,群豪不觉悲愤,纷纷道:“管他是谁,冲出去和他拼了。”

这时窗外已又传入了冷笑之声,道:“给了你们这么多时间,你们莫非还猜不出咱们的来历?”

熊正雄怒喝道:“藏头露尾的鼠辈,大爷们怎会认得你们……”突听一道风声袭来,嗖地一响,已射去熊正雄冠上一粒缨络,来势之急,实是笔墨难以形容。熊正雄虽是铁汉,也不禁骇的面容大变。

窗外人狂笑道:“这一箭若是取你咽喉,你此刻早已送命,但我‘恶鬼门’只求搜出叛徒,也不愿多伤生命。”

另一人接口道:“你们若是识相的,便快些抛下兵刃,待我兄弟派几人进去搜上一搜……我兄弟再给你半盏茶时分……”

先前那人接道:“时候到了,你们若无答复,那时我弟兄万箭齐发,就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出来了。”

萧王孙皱眉道:“恶鬼门?杜兄你可曾听过这门派?”

杜云天摇头道:“从未听过!”沉吟半晌,又道:“但江湖中只要稍有名声的门派,在下本都清楚……”

萧王孙皱眉又道:“这些人暗器如此霸道,为何不敢直闯进来,只是在窗外以言语威骇?莫非……”

目光缓缓四扫一眼,沉声接道:“莫非他们来的人并不多,高手更少,如此只是虚张声势不成?”

四下群豪,哪一个不是闯过几十年江湖的老手,此刻经萧王孙一言点破,俱都恍然道:“不错。”

展梦白忍不住叹道:“只恨我内伤未愈,否则……唉!”

萧王孙微微一笑,道:“否则你便要当先闯出去了,是么?”

展梦白苦笑道:“否则我方才便冲出去了。”

群豪纷纷喝道:“冲出去……冲出去……”

萧王孙沉声道:“敌暗我明,冲出去我方必有伤损,何况……我瞧其中必定还有隐秘之内情。”

展梦白道:“什么内情?”

萧王孙沉吟道:“此刻我还猜不甚准,但不妨试探一番……熊大侠,请暂退一步,待在下与他答话。”

熊正雄道:“遵命!”方自反身退下,窗外已又有三枝长箭,破空飞入,黑暗中人声喝道:“时限已至……”

萧王孙道:“请再等片刻,在下还有事请教。”

窗外人冷笑道:“答不答应全在你,还请教什么?”

萧王孙道:“不知朋友们是否来自滇边苗人山?恶鬼门是否便是昔年重创点苍八剑的门派?”

窗外默然半晌,方自狂笑道:“算你还有些见识,猜得不错,连本门昔年重创点苍之事也知道了。”

群豪面面相觑,心中不约而同地暗暗忖道:“还是帝王谷主见多识广,终于想到了恶鬼门的来历。”

杜云天心中却不禁大是奇怪:“滇南哪有个恶鬼门,点苍八剑几时被人重创过?武林中若是发生此等惊天动地的大事,我怎会不知道?”心里虽然疑窦重重,口中却一个字也未说出。

只见萧王孙目光一阵闪动,似是暗中已有成竹在胸,沉声道:“贵门既能重创点苍八剑,在下怎敢抗命?”

窗外人道:“你可是答应了?”

萧王孙道:“不错,就请贵门派人进来搜索便是。”

群豪目定口呆,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更不知堂堂的帝王谷主,怎会对别人如此畏惧恭顺。

但帝王谷主既已答应,别人自也不敢争辩,只有杜云天心里有数,知道萧王孙此举必有深意。

萧王孙却已走到杜云天身侧,耳语了几句,杜云天面上立刻泛起笑容,颔首道:“妙极妙极,就是如此。”

只听窗外人狂笑道:“算你知趣,终于答应了……赵三弟、秦四弟,随为兄进去,王二弟、石五弟、吴七弟、张八弟,带领本门七十二杰,守候在外面,其余的弟兄,且到四下巡逻,莫要放外人进来。”

接着便是一连串恭应之声,群豪暗地吃惊:“恶鬼门来的人竟有这么多?”

萧王孙却是面带微笑,竟似将这等严重而紧张的局面,当作十分可笑之事,群豪见了,更是莫测高深。

但等到暗黑中走出三条人影,萧王孙面上笑容立刻消失不见,变得十分紧张凝重,仿佛变了个人似的。

只见这三条人影,俱是身材颀长,行动矫健的汉子,满身黑衣劲装,面上却戴着个狰狞可怖的青铜鬼面,腰佩一只黑色镖囊,右掌之上,也戴着只已染成黑色的鹿皮手套,一眼望去,神情果然诡异已极,胆量稍差的人,心底便要情不自禁冒出一阵寒意。

三人微一飘身,便穿窗而入。

当先一人道:“朋友们若是谨守诺言,我也不想多生事端,否则……哼哼。后果如何,我不说你们也该知道。”

萧王孙道:“我等纵有天胆,也不敢失信。”

黑衣鬼面人道:“好,朋友可是这里的龙头?请教大名?”

萧王孙垂首道:“在下只是个无名小卒,名姓实是羞于出口,咱们人都在这里,便请三位搜查。”

黑衣鬼面人齐地应了一声,六道目光,瞧见了展梦白,眼神似是微微一笑,但却向另一边搜索了过去。

群豪直挺挺站在地上,面上俱是隐含怒容,只有杜云天竟已踪影不见,不知在何时悄悄走了。

三个黑衣鬼面人步行不停,在群豪面前走了一遍,看得既不详细,更未仔细搜索,走过展梦白时,更是连看也未曾看一眼。他们先前情势那般严重,此刻搜索得却如此马虎,群豪更是不解。

却见三人已在窗口停下脚步,当先一人抱拳笑道:“本门叛徒未在这里,我等无端打扰各位了。”

萧王孙笑道:“各位可要再搜一遍?”

黑衣鬼面人道:“不必,朋友的好意,我等心领……”领字方出口,三人手掌突然一扬,数十百道细如游丝般的乌光寒芒,暴雨般向展梦白射出,来势快如闪电,事先毫无朕兆,实是令人难以躲闪。

群豪大惊失色,只道展梦白此番定必难逃毒手。只因展梦白自身既无力闪避,别人也赶不及前去援救。

哪知黑衣鬼面人这一着阴毒已极的煞手,竟似早已落在萧王孙意料之中,是以事先早有防备。

只见他身形横移,随手一抖,便有条长达丈余的黄带,神龙般天矫飞出,突然变作一道圈子,向那数十道寒芒套去,那急如闪电般的乌光寒芒,到了这空荡荡的圈子里,便宛如突然受到大力吸引,顿时停住不动,黄带圈子越收越小,竟将这百十道细如游丝般的暗器,收作一匝。

黑衣鬼面人做梦也未想到这“无名小卒”竟身怀如此惊人的武功,三人本待一击得手之后,便向窗外跃出,此刻反被骇得呆在地上,群豪纷纷喝骂道:“无耻的恶徒,莫放他们逃了。”已有十余人随着喝声扑了上去,黑衣鬼面人大喝一声,扬手又是一片寒芒撒出。

但萧王孙早已抢在众豪身前,黄带一圈,便又轻轻收去了他们的暗器,要知萧王孙眼见江湖中歹毒之暗器日渐甚多,日渐猖獗,这种惊人之手法,便是他近日练来专为对付世上各种歹毒的暗器之用,市带出手时,早已贯注了他数十年性命交修,世上至阴至柔之内力,布带一圈,圈子里便形成一道道有质无形的气涡,无论什么暗器,一遇到这种气涡,便有如受到磁力一般,投落其中。

这道理正和水中急流漩涡相同,乃是萧王孙秉承古法,独创新意之作,不啻为后世成千成万武学后进接收暗器的手法,开创了个崭新的境界,当真可称是继往开来,震古烁今的绝学。四下群豪乍睹绝技,忍不住震天价喝起彩来,黑衣人哪里还敢恋战?肩头微耸,便待自窗户逃出。

突听窗外有人哈哈笑道:“三位要到哪里去?‘离弦箭’杜云天,早已在这里等候多时了。”

“离弦箭”字号一亮,黑衣人身子又是一震,为首之人壮着胆子道:“恶鬼门是好惹的么?弟兄们,放箭。”

杜云天哈哈笑道:“你那八弟兄,七十二杰,加起来也不过只有五个人而已,早已被杜某料理了。”

黑衣人更惊,硬着头皮干笑道:“好大胆的奴才,今日你们若是伤了我弟兄一根寒毛,他日恶鬼门报复起来,定要杀得你们鸡犬不留。”虽然仍在故作阴森冷笑,但笑声已是不住颤抖。

萧王孙笑道:“恶鬼门?世上哪有恶鬼门。”

目光四扫一眼,含笑接道:“方才他们自称‘恶鬼门’,我便有些疑心这门户根本便是他们胡乱造出来的,只是还不敢确定,便故意说他们是来自滇边,又造出点苍八剑重创之事,试探于他,其实滇边根本就没有苗人山,点苍八剑更远在六十年前便已逝去,可笑这些蠢才竟敢厚颜承认了。”

群豪忍不住一齐大笑起来。

萧王孙含笑又道:“那时我便知道,那蛇头银箭、恶鬼门,都不过是他们故弄玄虚,为的只是要掩饰他们本来身份,到后来他故意喝出什么八兄弟、七十二杰,也不过是为了要使咱们害怕,好教他们三人进来搜查时,咱们便不敢难为于他,我也乐得故作不知,看看他们还有些什么花样。”

、群豪这才恍然大悟,又惊又笑,有人忍不住大声问道:“这些蠢材本来究竟是什么身份?”

萧王孙缓缓道:“他们便都是蜀中唐迪的门下。”

群豪齐地一呆,过了半晌,方自有人叹道:“难怪耶箭上毒性那般阴毒,所使的暗器又如此霸道。”

黑衣人头戴鬼面,虽瞧不出面容如何,但目中却充满惊怖之意,道:“胡……胡说,谁……谁是唐迪门下?”

杜云天面色一沉,厉声道:“还敢强辩?不招认么?”

黑衣人道:“没……没有什……什么好招……招认的。”虽然还想故作强硬,说话却偏偏不争气抖得更是害怕。

萧王孙微微一笑,道:“他们既不肯招认,我便代他们招认了吧……‘搜魂手’唐迪知道展梦白已听到他的秘密,自然便一心要将他杀死,却又因展梦白名气不小,相交遍天下,是以不敢明日张胆地杀,便故意令门下戴起青铜面具,冒充恶鬼门徒,事后也好诿过他人……是么?”

这最后两字是向黑衣人问的,黑衣人哪敢答话。

群豪却不禁纷纷叹道:“好毒的计,那么展大侠若是被他们杀死,亲朋好友便只会去寻恶鬼门复仇,而那时他们只要毁去蛇头银箭,青铜鬼面这些东西,恶鬼门便从此自世上失踪,却教人到何处寻去?”

萧王孙缓缓接道:“他们自恃暗器霸道,又认为展梦白人单势孤,是以便将追骑分成数批,以便于追寻,却想不到展梦白已到了这里,身边还有这许多英雄豪杰……”

有人忍不住截口问道:“他们怎知展大侠到了这里?布旗门下纵有与唐家互通消息的奸细,消息也传得没有这么快呀!”

萧王孙道:“这原因却凑巧得很……杨璇那孽障,虽被我等以掌力震伤,临出门后还发出一声惨呼,但却侥幸未死,而那时咱们忙着去瞧雨儿的伤势,便被他乘机逃脱,恰巧遇着了唐门的追骑,他便说出展梦白现在此地,这虚张声势之计,想必也是杨璇想出来的,他们主要的目标,只是展梦白一人,但他们瞧见展梦白后,还不得不故意搜查一遍,然后退到窗下,骤下毒手,得于之后,便可立刻穿窗而出,便再也无人能识破他们的诡计,只可惜……”

微微一笑,住口不语。

杜云天接口笑道:“只可惜他们竞遇着了料事如神的‘帝王谷主’,竟在事先便识破了他们的诡计。”

群豪更是恍然,这才知道萧王孙方才与杜云天附耳低语,便是要他出去制伏余党,截断他们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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