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为忠心玉颜遭贼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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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舍夫人厉蔚云见她们纷纷扑去,也未加喝止,而其心中则又惊又痛,楞然木立,慎芳亦如一樽石像,悄然站在原地未动,她那苹果般地脸上,已挂着两条泪线,直直发光,大约想到了,绣纹对她的挚爱,因而惨然心疼……。

而仲玉则如失魂一般,玉立发呆,脸上却无怜惜之色,只巨睁星目,瞧着身负伤残,犹在喘气的文子正。

这时,八姣九姝一群少女,已围立绣纹四周,随又蹲下身去,投以同情而抱不平的眼神。

可怜的绣纹,此刻坐在地,一口手撑地持住身躯,另一只手扪住心口,秀发披散,一脸惨白,樱唇微张,轻轻喘息,而那双饱含凄楚的美目,正泉涌着热泪,和嘴角的鲜血,沐沐直往下流,但她仍不时朝仲玉,射出幽怨而迷惑的眼光。

倏然,那八姣之首的映雪,见绣纹伤得那样,遂亲偎上前,低声道:“纹姑娘,伤得怎么样了!我扶你靠在我身上调息一会吧!”

说着,徐伸双臂去,挽扶绣纹的腰肢。

但映雪的手还未碰着绣纹,倏闻仲玉一声大喝:“不要动她!”

这焦雷似的一喝,顿把映雪吓得一震,向仲玉怯生生望了一眼,不得已把手又缩了回来。

接着,又闻仲玉继道:“这种残花败柳的女人,还值得同情?……”

绣纹闻听仲玉之言,芳心更是惨痛难忍,想不到原是一番好意,却落得不清白不白的结果,挨了一掌不说,竟被指为残花败柳的女人!这难以解释的误会,将何以洗涤清白?触及伤心处,不禁愁肠百转,悲从中来,遂自嘤嘤啼泣……。

然而,她的眼泪却洗不尽,已成事实的污点,也难挽回原来玉洁冰晶的身誉。

可是她的凄情,却感动了八姣九妹,陪着纷纷落泪,慎芳也在轻声啜泣……。

这时,绣纹用袖抹一下嘴缘的血渍,把覆在脸上的垂发,向后一掠,抽声道:“玉弟……你为何要这样……折磨我……”

“哈哈。”仲玉冷笑道:“还有脸叫我!好不知羞惭!”说着,凤目一睁,朝文子正道:“这里不是你的死的地方,留着多活一月,五月中旬潜山聚会之时,便是你的死亡之期,赶快滚吧!”

玉面神童文子正冷笑一声,答道“居时文子正当敬侯大驾,断臂之恨必在你们两个小男女身上讨回补报……。”

说此,面浮诡色,向绣纹望了一眼,继道:“不过,你掌伤我纹妹,我还时会找你算帐,等着瞧吧……告辞……!”

语音一落,旋即扭身飞跃,同时高声发话道:“纹妹,愚兄先走了,你保重身子要紧!……”

声音渐渐远去,人亦随之隐没入树荫中……

然而,文干正临走的留言,不由是火上加油,使仲玉更相信了这段假的事实,越发憎恨绣纹,巴不得她重伤死去。

绣纹一听文子正伪意假言,芳心真如刀绞,恨不得把那恶贼,碎尸万段,但是有伤在身,不能起立直追,只得衰声痛哭……

接着,仲玉趋近厉蔚云跟前,欠身道:“伯母大人,家丑外扬,但请不要见笑……”

精舍夫人厉蔚云,微微一笑,面色一正,接道:“玉儿说哪里话来,彼此已是一家人,还能见外么?不过,据我看纹姑娘不是那种女子,你也不必再追究……”

“娘。”慎芳也移近前来,插道:“我也认为纹姐是受了那小辈的诬枉……可是他们的表现,却又像真的一样!”她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厉蔚云听她如此一说,那不等于置绣纹于死地?当此之时,不劝他们归于和好,还能迫使其他分离不成,但当着仲玉,又不好点破慎芳,暗地帮着绣纹的忙。

于是,深具用意地白了慎芳一眼,笑道:“你知道什么是真!假的装成真,不也是真么?笨丫头,这点都想不到!……”

慎芳虽也是冰雪般地聪明,但对乃母的语意,却是蒙然不知领会不出来,只瞪着大眼发楞。

倏然,天府亡魂温中奇,步到厉蔚云身前,躬身一揖,道:“大嫂,天将黄昏,请回去休息吧!……那位姑娘也须急于调治才好。”

厉蔚云唔了一声,旋即侧首朝慎芳说道:“芳儿,这是你二叔,快上前拜见……那四位是本舍巡总!也去见见礼。”

慎芳抬头望了温中奇一下,暗道:“二叔怎么这个凶样子,紫脸黄须巨目阔嘴,怪吓人的!……”但她是晚辈,还敢不去拜见!当即莲步疾移,走近温中奇跟前,盈盈拜倒,娇声道:“二叔,芳儿敬叩福安!”

天府亡魂温中奇,一见慎芳插花似的下拜,喜得连声呵呵大笑,忙挽将起来,道:“芳儿,对二叔不须行此大礼,放随便些,哈哈。”

大约这温中奇从来不曾受过晚辈之礼,也少亲伦常温暖,现在慎芳拜见他,顿使他有了长辈的尊严,也有了慈情依托,是以喜得长年不笑的他,竟也笑不绝声!……

接着,慎芳又见过巡总,自然又是一番夸赞。

少顷,厉蔚云言道:“从今以后,慎芳在舍中,有行令差遣之权……二弟,你即传飞札,通令各地分舍知晓!”

说罢,又介绍仲玉与众人认识,这才消却众人,适才对仲玉与“天府精舍”关系的疑惑。

接着,天府亡魂温中奇言道:“大嫂,今日幸喜芳儿归来,而且贵客临门,本舍倒要热烈庆祝一番才是!”

厉蔚云含笑颔首,答道:“当然要喜庆一番,那么二弟传谕下去办吧!”

天府亡魂恭应一声,旋即领着四巡总,向天府精舍待客之处一“英华厅”,飞驰而去。

这时,绣纹仍坐在草地上,八姣九妹也围坐在她四周,经过一阵调息,已稳住内伤恶化,但她的脸色却非常憔悴,满腹哀悲痛集眉梢,情感的波折又使之宛如痴呆,真是女人的悲哀往往会消蚀,她们原有的美丽与天真,此刻的绣纹,就在惨然的孤零中挣扎而那八姣九姝,也似受了凄苦的感染,一个个玉面笼罩,泪光点点,都瞧着绣纹,输送无声抚慰……

接着,厉蔚云说道:“玉儿,你就在此小住数日,让我好好问问你的身世……芳儿,去扶纺姑娘,我们一同进去吧!”

慎芳作应一声,疾步向绣纹走去。

但她刚走出几步,倏被仲玉上住身,并说道:“伯母大人,这不知羞惭的女子,巳不要管她,让她自生自灭,晚辈竟想即刻赶回去,芳妹就住在此地,以后如有急事,我会放水火灵鸩来通知……晚辈就此别过……”

说完,躬身一揖,同时向慎芳颔首招呼一下,旋即提身纵起,快如轻烟,直向林中扑去。

慎芳一见未婚夫婿,急欲赶返“洞天别院”,兹此小别思及情爱芳心好生难过,尤其他竟把纹姐抛弃在外,更致她惨然心痛,想到绣纹对人的热情,对人的语意,极尽同胞之爱,维护她和仲玉,如今,竟落得这样下场!如果没有人温慰,遭受如此打击的人,焉能活得下去?

她想到这里,越感觉有亏情义,也感觉过意不去,进而一返对绣纹错误的看法,自心底重又升起,对绣纹尊敬和挚爱。

陡地,娇躯一纵,身起惊云,旋展运绝顶轻功,直向仲玉追去,随见白影划空疾泻,如同银星飞身,仅只两个起落,已拦住仲玉身关,呐呐说道:“玉哥……纹姐的事我想……”

仲玉冷然答道:“你想为她说情是不是!”

慎芳点了点头,又道:“我们三人之间,已情愈骨肉,你这样对她,心下如何过意不去?至于以前做错的事,我想不会是真的!”

仲玉冷笑一声,道:“如果你们姐妹间,友情尚在,你尽可留住下但要返回桃花源,却万万不能!”

“那又何苦呢!”慎芳满脸乞怜之色又道:“难道你忘了她对你的好处……”

仲玉沉吟一下,似乎爱与恨的矛盾,已使之沉溺回意之中,接着长叹一声,道:“不是我禁她再返桃花源,须知这种羞人之事,若被娘知道,她就是回去了,也是没有活命的。”

“那么我留她在‘天府精舍’住下了!”

“这不是我的事,我没有意见。”

慎芳轻喟一声,又道:“那你就走吧!我不能送你了,一路小心为是,回去后为我给娘请安!”

说着,离情伤怀,珠泪夺眶而出。

仲玉移近几步,执着她的柔荑,道:“我会依你的意去作……

如果伯母大人间起我的身世,你就详详细细告诉她,不过,她老人家与我娘,早年曾有一掌之恨,你必须好好解释,免得两家不和……”

言毕,松开慎芳的手,含泪微笑,扭身疾纵而去。

倏地,绣纹一声凄嚎!“玉弟……你就如此狠心呵……”

凄嚎声中,身如流星飞射,绿影闪腾之间,疾向仲玉扑近,然而,却如一片落叶似的飘飘摇摇,歪歪倒倒……

慎芳见她那摇摇欲倒,楚楚怜人的形态,急忙腾身上前一把扶住,轻声道:“纹姐,内伤还没有复元,不要太过冲动……”

“芳妹,”绣纹哭道:“纹姐的清白,只有苍天鉴察,他这样对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慎芳忙婉慰道:“误会自有水落石出之日,你且先住在我家,待身子康复之后再作道理。”

“我要回桃花源!”绣纹嘤声插道:“就是死也得死在娘的面前。”说着,意欲挣脱慎芳的双臂,娇躯激动得微微发抖。

“纹姐!”慎芳道:“你这样伤心劳休,是不行的,万一伤身子,怎么得了?……你要跟着回桃花源,我和娘说一声,再陪你去么?”

“不用你陪!”绣纹猛力一挣,抖脱慎芳的双手,迅即提身猛腾,箭也似的直向林中奔去。

慎芳望着她渐渐消失的背影,无可奈何,只流泪叹息,之后,她想到仲玉成见已深,如果绣纹能追上随行,在途中难免发生口角,说不定会动起武来,慢说绣纹以负伤于身,经受不住仲玉的功力,既是体健身魁,也恐得落残伤的结果,甚至会丢命。

因之,她想到大量得着去不可,以免闹成死伤遗憾,于是,回身疾纵,跃至厉蔚云身前,道:“娘,适才的情形你是见到了,我也想跟着去,免得他俩在路上,发生意外。”

厉蔚云迟疑一下,接道:“我们母女才相逢,何不团聚一宿,再赶去不迟。”

慎芳急道:“过一晚上!他们早已不知去向,再赶去有什么用?”

“那么你一定要去?”

“这种情形我不去怎么可以!”

厉蔚云轻叹一声,道:“你去吧!……反正女儿是别家的人,终久留不住的……”

慎芳一听乃母,说出这种感伤话来,心中顿即一惨,不由眼圈一红,道:“娘,我只送他们到家就回来,您何必说出这种刺人心痛的话来……”

“好女儿!”厉蔚云淡淡一笑,拉着慎芳的手,接道:“娘不过是说说而已,你不要在意……现在你随我回‘玉叶馆’,把纹姑娘留下的宝剑,带着还给她,我再指点一条近路,你一定可以赶上他们。”

说完,拉着慎芳已自腾身而起,母女二人宛如星飞,疾向玉叶馆纵去,随之,八姣九姝一阵娇喝,也接尾翩然捷跃,转瞬间,已消失于浓荫之中……

仲玉心怀嫉愤,一路上极力奔跑,越过几重树林,穿过四条夹道,纵过两层丈高的木围墙,走出了“天府精舍”,步上一条靠山临涧的羊肠小径。

此刻,孤孤单单独走荒径,想到久别生母,倚门盼望儿归,想到慎意缠绵的慎芳,骤然分离难免依依怀念,更想到绣纹和文子正,一段真假难辨,不清不白的交情,致令他思潮紊乱,感慨万千。

由然减低了脚程,脑中推想文子正言态的真伪,衡量绣纹的为人,会不会做出移情别恋的事来!因而忖道:“他们两人的隐秘,根据当时的眉目传情,和文子正所说的话,似乎非常真实,要不,纹姐为什么那样,目不转睛的瞧着他为什么探问人家的身世?而且表现得异常温柔。

同时,文子正也表明了两人一段往事,事留下的情意,如果是假,怎会说得那样真实……但是,如果是真,纹姐既已情有所寄,为什么对我这样好,而且气愤之下,欲置文子正于死地……这些错综难解的纠纷,真是令人迷惑……

他正在怏怏思忖之际陡闻隐约,传来绣纹测的啼呼:“玉弟……玉弟……你在那里呵……”她好像赶上来了。

其声音,不但包函了,情感形将毁减的哀伤,令人闻而怜,而且已然嘶哑,差不多近乎恐怖凄凉的嚎啼,如不仔细听,几乎辨不出,那会是绣纹的声音,显然,她已拚出了生命的精华,竟至不死不休。”

仲玉耳闻间,思及绣纹对她的体贴,对他的真情,又曾救过他的命,也不由一阵心惨,于是,慢下脚程缓缓前行,等待绣纹追来。

未几,呼声由远而近,渐渐地那凄切的哀叫,愈显绝望的遗恨,甚且已很清晰,听得出那种遗恨的内容,有如死人将断气之前,所说的最后遗言:“玉弟……你虽然对我无情,但我不能对你无义……。”

“我要追上你……当着天表明我的心迹……。”

“玉弟……这种冤枉的误会,往往会逼死人,今番我也不会例……”

“可是……我要让你知道,纹姐不是那种女人……”

“玉弟……这污辱的误会不清,你就是有脸要我,我也是无脸见人……到家之后,我自会横尸娘的面前……来昭雪我的清白……。”

仲玉听到这断断续续的话,感伤之余更是诧讶不已,她既没有发现我的踪影,为何独自说起话来,莫非疯了不成?如果真是疯了,怎说得出如此伤心之言?奔走这崎岖危险的羊肠小道,为什么不会失误,坠落深崖。……

他虽然如此不正确的推断和疑惑,而心内存在的嫉恨,并未消除,但是他对绣纹的情义,却没有完全泯减,在爱与恨的矛盾中,仍寄以深深的依念。

于是,慨然停下身来,坐在路旁树下的石头上,望着来路发楞……

俄顷,绣纹自言自语的声音,越来越大,接着,荒径的转弯处,跄踉走出一个,形同疯狂的身影,那正是饱经磨拆的鄢绣纹。

这时,只见她长发乱披肩后,两鬓角的短发,遮住了两颊,只露出惨白的小脸蛋,齐鼻梁以下,沾满血迹,形成了一个半圆的红印,映着夕阳的余晖,闪着血光。

很显然,这一路上她又吐了许多血,绿罗裳已失去,原来的整洁,像蓑衣似的裹在身上,一双手着裙裾,一手抚着心胸,步履间歪歪斜斜,表露出她正在拚出生命的余力,忍受体内的痛苦,向前奔走。

仲玉眼见她成了这个惨相,几乎改变了她的原形,不由一阵情爱潮润,星目泪若雨降,深衷有如万箭交射……但是一想到文子正,忽又把满腔怜爱,冰消瓦解了。

未几,绣纹低着头,将走到近前,仲玉站起身来,立在路中央,玉面毫无表情,怔怔望着她。

绣纹心有所思,一番严重的情感打击,使得她精神伤拂,消失了少女的风仪,而她此刻正沉溺在痴情折了受曲欲死的意念中,是以,只顾低头跄踉而行……。

倏然,她惊觉了前面有人拦路而立,猛地抬头,启目失神了双眸。

【OCR:这里象少了一段接不上。】

待见仲玉和绣纹已决裂得不可收拾,真是快意已极之后,又见仲玉单身离去,顿悟暗下毒手的机会难得,遂绕道跟踪,并且先稳在山上,等待时机。

本来他早见仲玉,在山下漫步而行,即想用“阴磷化肤液”暗袭,但又虑及时对方武功奇高,深恐一击不着,自己就得送命。

未几,又闻绣纹赶来,这一下他以为增凑人愿,让仲玉二人再起口角纷争之时,乘其不备便好下手。

谁知,他二人不但未起冲突,反而又和好如初,而且亲密得如同久别重逢一般,此刻他想:在这天时地利的条件之下,再不下手以后恐无此机会……不若乘他两个亲密之时,冒险孤注一掷吧意决,乃慢慢直起身来,俯首下望,见仲玉和绣纹仍在相偎一起,顿即手扣“阳磷化肤液”,脸上掠过一丝狞笑,单腿集运真力,猛地向身前几块巨石扫去。

接闻“蓬”地一声,那几块巨石,吃他重逾千斤的一扫之力,如同滚木雷石一般,呼哪直滚而下,随之,漫天尘土飞扬之中,骤起山崩地裂似的巨响,而那几块巨石下冲主力,又带动不少的巨石,疾朝仲玉二人滑落。

仲玉和绣纹正沉醉干亲忏悔甜蜜之中,倏闻连声巨响,已见半山沙尘迷漫里,滚下无数巨石,直向这边撞来。

急切里,仲玉手带绣纹平空一跃,而绣纹在惊慌中,直往秋路疾闪,两人的动作不一,而跃动则是同时,因之,一拉一扯反而没动。

就在他俩背驰之时,陡见一块面盆大的石头,已飞向绣纹当头落下。

仲玉一见,惊叫一声:“纹姐……”随即反手一推,直把绣纹挥去一丈左右,跄踉好几步才站立,她不知仲玉又为什么这样推她,芳心一惨,凄苦复生,接着“砰”地一响,她峰前坠落一块巨石,这才知道仲玉推她,原是为了救她。

但刚当绣纹站稳,又是一块巨石,自斜里当胸飞来,惊见之下,娇躯微斜,企想避过,可是稍慢一分。

随见石化黑影,娇躯迟顿的瞬间,继闻“蓬”地一响,夹着一声凄吟,绣纹直被那块巨石,撞飞一丈开外,摔在略边,几乎失足坠落深岩,而她的左肩,已是血溅罗棠,湿透了半片身子。

仲玉骤闻一声凄吟,心内一惊,侧目望去,只见绣纹满身鲜血,坐在地上低哼,大约这一下,比早先挨得那一掌,轻不了多少。

如此情形,仲玉焉能不心疼,顿即飞身近前用手搀扶,方想启口婉问。

忽闻一声长笑,自半山腰漫天尘土中传来,仲玉细闻之下,这声音好熟悉,但想不起是谁,于是,朗声发话道:“阁下何人,请即现身一见!”

“……”对方没有回答,仍在长笑不停……

这时,尘土渐渐散发,半山腰一块石上,立着一个青少年,左袖空空地,正随风飘舞不定。

仲玉启眼一看,顿时脸上变色,陡现杀机,沉症天心底的嫉恨,又如炉火迎风,熊熊燃烧,此刻,他不但恨眼前的文子正,同时更移恨绣纹。

他以为文子正若不是为了绣纹,如何会潜形隐踪跟着!若非他们的情爱,已至某种程度,怎能穷盯不舍?……思此,醋火与羞愤交织,恨绣纹比恨文子正更甚。

由之,把刚才一番亲热的情愫,化作了永无温度的冰水,进而萌起了可怕的杀机,因为他心中,又多了一种羞愤,认为绣纹只所以赶来,是故作凄怜,存心耍弄他,想用柔和的手段,用补报适才一掌之恨。

这幼稚的假想,增加了他的仇恨,也激起了他的杀念,顿睦睁凤目,射出慑人的寒芒,脸绷得如同夺命追魂的无常,直盯着绣纹,似乎此刻的对头,不是山腰的文子正,而是重伤荷身的鄢绣纹文子正一见仲玉和绣纹,仍安然无恙,没有被巨石压死?以那种山崩地裂的威势,冲石而下,他二人竟躲过了!真是枉费心机,由之,一下也楞在那里木立不动,瞪着眼哑然看着山下。

其实,他没想到仲玉是何等身手,数十块巨石冲下,就能使之丧命?多少比巨石下降厉害无数倍的阵仗,也没难着他,何况这点小玩意。

原来,文子正以为阴计得逞,在山腰间挥完巨石,遂发胜利而冗长的笑声,庆幸积恨已消,因而连仲玉朗声问话,他也没听到,待见对头仍在,他又傻了眼尽遥望仲玉二人发怔,心里在悲哀此生休矣……

绣纹茹含伤痛,却见仲玉又似敌对颜色相同,芳心又痛又急,想到定是文子正诡谋现身所致,因之,萌起杀却文子正的动机。

于是,强提真力,忍住伤痛,缓缓立起身来,朝仲玉望了一眼,径向山坡一步一步走去。

仲玉一见绣纹竟不顾羞耻,真想投入文子正的怀抱,而向山上走去,顿时,更是气的玉面苍白,未待她移步一丈,当即身形猛起,快如光闪,已拦在绣纹身前,冷哼连声,杀机浮面,徐徐一步一步逼近。

而绣纹方惊眼前黑影疾闪,美眸一启,仲玉已拦正面前,那恶狠狠的样子,使得她心惊胆寒,只吓得一步一步向后退……

这时,倏闻文子正发话道:“仲玉小辈,你敢动她一下,便叫你魂归地府!”说着慢慢走下山来。

这家伙真是阴毒,用激将法和借刀杀人之计,使仲玉处死绣纹,然后他对仲玉。

果然,仲玉被其利用,听到文子正之言,当即一声冷笑,道:“待我掌毙这贱人,再要你的命!”

语毕,陡抬右掌,直向绣纹天灵盖拍出。

绣纹惊见,顿时三魂离体,娇躯一拧,往左疾风,迅即双手挽住仲玉的右臂,惨嚎一声,双膝跪了下去,哭道:“玉弟……你就忍心下手一千不念万不念……也该念我鄢绣纹……苦命无根,身受娘的养育之恩未报……容我再见娘一面,死也甘心……”

哭声凄惨,若似杜鹃泣血,真是令人不忍骤闻……

但仲玉却不为哀求所动,当即冷哼一声,怒道:“你蒙羞之身,还有脸见娘?撤手!”

怒号中,右臂使力一抖,接着“呼”地一声,直把绣纹摔飞两丈,撞天一棵树上,“刷”地又掉回一丈余,伏落在地,口吐鲜血不止。

然而,绣纹虽迭经挫折,仍不死心再次哀求,于是,痛苦呻吟中,缓缓爬起,脸庞死色,眼透幽怨,向仲玉跄踉移近……

“哈……哈……”倏然文子正又是一声长笑。

接着,独臂连扬,打出三颗亮晶晶的白色弹丸,其快无比,成品字形,疾向仲玉上身射到,并说道:“仲玉小辈,干得好,小爷赐你几个点心……”

仲玉声言,急忙回身,但那三颗白弹,已临当前,方准备发掌击落。

恰时,绣纹已拚出余力,腾身疾纵,挡在仲玉身前,随即朝迎面三颗白弹,排掌疾挥。

可是,她已是身负重伤的人,适才腾身面前,乃是一念真情所驱使,不让仲玉吃亏,甘愿为情尽心力。

而其挥掌疾拍,也不过是强纠之未,试想,她的武功底子,原就不及仲玉慎芳,经受心理与伤痛的折磨,早已精疲力竭,哪还有多少气力,能拒挡迎面而来的暗器!是以,当她拚力挥撑,仅击落两颗白弹,而最后一颗已直逼面门,急切里,也不知滑身回避,竟猛然用手去接,一下没接着,随闻“拍”地一声脆响,夹着一声惨叫,绣纹额上,已中了一颗白弹——“阴磷化肤液”。

顿即萎身在地,两手蒙住面门,痛得在地上挣扎……

当此之时,仲玉见情状,焉能置之不理,他跃了过去,见到绣纹的惨状,由之心中追悔莫及。

这时慎芳也已赶到。

她见到当时的情景,骇然道:“玉哥!纹姐怎么啦?”

“你来看吧!”仲玉懊丧地说。

慎芳察言观色,已猜知她的纹姐,遭受不祥的后果,当即俯身望去。

只见绣纹仰卧在地,满身鲜血,长发像一堆乱草,抛在地上,两手蒙住脸蛋,似已昏迷,而两手的指缝间,外流着黄红色的浓液,浓液顺着手腕下淌,所沾之处,起了腐烂的变化,可想见绣纹的睑,已腐烂成什么样子?这真是旷古未有的惨状,想不到江湖中,竟有如此歹毒的暗器,慎芳见绣纹,落得这样,心下惨痛难忍,抽噎间,珠泪沐落胸前。

但是,她没见绣纹的脸到底已成什么样,看看是否有救,当即轻轻揭开绣纹的双手,瞥见之下,不禁大声嚎啕:“纹姐……纹姐……这怎么得了呵!……”

仲玉一见也是哑然流泪不止,坐在一旁两眼望着绣纹,似乎等待绝望。

原来绣纹的脸已然面目全非,只见红黄色浓液凝固,不但分不出五官,而且变成了一付可怖的脸孔,慢说她那美丽如花的面庞,复原已不可能,就是要止住腐伤恶化,也是措手无策。

到底慎芳她们姐妹的情感,异于一般闺友,并不因文子正的胡言,影响其往日的相亲,此刻,她见绣纹毁了容,从前的美貌,已成回忆,顿即痛哭嚎啕。

一边泣啼,一边撕下衣襟,在绣纹脸上轻轻揩拭。

倏地,她一睁泪眼,朝仲玉道:“玉哥,纹姐已经得如此惨相,你于心能安么!……”

言外之意,似责备仲玉不但未尽照顾之责,反而害得绣纹生命难保。

仲玉沉入悔恨之中,对慎芳的质问,无言回答,只如痴呆地期着绣纹。

接着,慎芳恶恨一声,又道:“这是什么人施为?我要将他千刀万割!”

仲玉像失魂落魄答道:“是文子正……就在这山上。”

“好恶贼!”慎芳咬牙恨道:“定要让他死得奇奇怪怪……我去找他算账!”

语音未落,娇躯已腾空而起,迅即吸气回身,疾向山上飞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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