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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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宏武睁开了眼,脑海里昏沉沉地,他什么也想不起,意识仍徘徊在失去知觉前的那段时间里。

他低唤了一声:“小秀子!”

一个脆嫩的声音道:“小秀子是谁?”

他心头一震,清醒了些,发觉自己是躺在,一张软绵绵的床上,迎面是敞开的窗户,可以看到窗外的蓝天白云。

一阵细细的幽香,触抚着鼻头,转动目光,床头坐着一个女子,正望着自己,大眼睛,明亮照人,赫然是丁香。

他,骨碌翻身坐起,茫然失措地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丁香幽幽地道:“这里不好么?”

他闭上眼睛,想,想起了小茅屋前的那一幕,他又睁开眼来,惊声道:“丁香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丁香轻柔地笑了笑道:“我亲戚的家里!”

田宏武扫了这布置简朴的房间一眼,期期地道:“我怎么会到这里?”

丁香道:“是我的堂叔大清早出门上市,半路发现你躺在路边草丛里,把你带回来的。”

田宏武“啊!”了一声道:“可是……我……”

丁香道:“你怎么样?”

田宏武道:“我受了不治的内伤。现在却好了,这……怎么回事?”

丁香转动着大眼睛,惊声道:“什么,你受了不治的内伤,我一点也不知道!我还以为你是偶然得急症,昏倒路旁,正要问你呢!”

田宏武低下了头,他想不通这道理,伤在“元婴功”之下,根本无法救治,徐斌就是个例子,怎么会自己好了呢?

丁香站起身来道:“你一定饿了,我去给你弄些吃喝的!”说完,便掀帘出房而离去了。

田宏武下了床,一眼发现铜镜中的自己,仍然戴着面具,并未现本来面目,不由大感骇然了。

丁香怎么不表示惊奇,也没追问,她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他越想越觉事有蹊跷,不安地在房里来回踱步。

不一会,了香用托盘端来了几碟很精致的菜,一壶酒,一盘还在冒着热气的大白馒头,看来是早准备好的。

她把托盘往靠窗的桌上一放,道:“田少侠,请用!”。

田宏武故作平静地道:“丁香,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丁香不假思索地道:“给你灌药汤时发现你戴了面具,所以就认出来了。”

这一说,情在理中,田宏武本来是认为大有蹊跷的事,说破了便平淡无奇了,只好笑笑,在桌边坐了下来,了香亲自替他斟酒。

田宏武忽地想起一件事来,道:“简少堡主不是请你重返‘风堡’替他撮合朱大小姐的好事么?”

丁香眉毛一挑,道:“不错,有这回事,但已经用不着我去了!”

田宏武道:“为什么?”

丁香摇摇头,道:“简少堡主已经不在人世了。”

田宏武怦然心震,憷声道:“死了,怎么死的?”

丁香喘了口气,道:“听人说,是做了他父亲的替死鬼……”

田宏武双目大睁,道:“我不懂?”

丁香道:“你没听说过,当然不懂,听人说事情是这样的,有一晚,父子俩在书房谈心,‘复仇者’忽然不速而来,出声要取简堡主的性命。简堡主冲出书房,扑击‘复仇者’,却不料简伯修比他父亲快了一步,结果被杀死了!”

田宏武激动地道:“看清了‘复仇者’的面目么?”

丁香道:“连个影子都摸不着,简伯修有可能与他照过了面,但人已死了,再也无法开口。”

田宏武摇摇头,吁了口气,内心却激荡如潮。

“复仇者”仍然在杀人,他是真的为“凤凰双侠”,还是邋遢和尚所揣测别有居心的呢?

这些,丁香当然不懂,她当初只是个“风堡”的下人。

丁香见田宏武沉凝之状,有意无意地道:“田少侠,你在想什么?”

田宏武道:“没什么,我在想……‘复仇者’到底是何许人物?”

丁香粉腮一整,道:“可是……江湖中曾传说你与‘复仇者’是同一路的人。”

田宏武苦笑着道:“丁香,你认为我是么?”

丁香道:“不知道,反正与我无关,我连想都懒得去想!”

默默吃喝了一阵,田宏武没话找话地道:“丁香,你离开‘风堡’之时,曾说到洛阳附近投奔一个亲戚,就是你方才说的叔叔么?”

丁香眨了眨眼,道:“是的,是位堂叔。”

田宏武道:“这么久,怎么没听见人声?”

丁香道:“家叔是个鳏夫,没有子女,他出去了,家里只我一个。”

田宏武又追问道:“令叔是做什么的?”

丁香道:“我也不大清楚,据他自己说,是做一种很特殊的买卖,问他是什么特殊买卖,他又不肯说,有时一出门就是十天半月。”

田宏武根本不在意,因为他只是在无话闲扯,又接着道:“丁香,你在‘风堡’之时,可曾听堡里的人谈到有关‘复仇者’杀人的事?”

丁香道:“有是有,但都是些猜测之词,不着边际的!”

田宏武道:“朱媛嫒呢,她对你谈过么?”

丁香道:“差不多,她也不明白事实的真相,朱堡主没向她透露过。”顿了顿,突转话题道:“对了,朱大小姐对你很死心眼,你一点也不爱她么?”

田宏武吁了口大气,道:“丁香,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四大堡主怀疑我的身份,而且……也发生了很多次不愉快的事。再说,即使没有这些原因,我也不会考虑这问题哦!我想告辞了,在这里打扰不当……”

丁香蹙起眉头道:“你不等跟家叔见面么?”

田宏武道:“我看不必了,请你代我向他致意,说我不会忘记这笔人情!”

就在此刻,房外院子传来厂脚步声。

丁香探头向外一望,喜孜孜地道:“家叔回来了!”

田宏武起身朝窗外望去,像触电似的一震,连呼吸都窒住厂,丁香的叔叔,赫然是“卖命老人”,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事。

“卖命老人”会是丁香投靠的亲人,实在太出人意料之外。

田宏武心念疾转:“自己戴的面具是‘卖命老人’所赠,丁香当然是会一眼便可以看出了。而丁香却说是灌药汤的时候才发觉,这是什么缘故?丁香没有说谎的必要呀?‘卖命老人’将自己救了回来,决不是丁香所说的出门巧遇的。这么看来,这‘卖命老人’是一直在暗中跟蹑着自己,不然不会一发生事故他便到……”

心念未已,“卖命老人”已掀帘而入,打了个哈哈道:“田少侠,你起床了,这丫头说是认识你,真巧!”

田宏武期期地道:“前辈……”

“卖命老人”立即打断了他的话头,道:“田少侠,见死不救三分罪,你什么也不必说,这是应该的。”

显然,他在江湖上的另一个面目,丁香并不知道。

他怕田宏武拆穿卖命的戏,所以才出声阻止,最后一句应该的.暗示着他的命已卖给田宏武了。

田宏武当然一点即透,笑着道:“不管怎样,前辈援手之德,是应该感激的!”口里说,心里却在想:“自己所受的内伤,并非不治而愈。一定是这老人暗中解救的,月娘说被‘元婴功’所伤的,无药可救。而‘卖命老人’能解,这份能耐,的确令人佩服,他这样做,真的是为了一点银子,还是另有用心?”

“卖命老人”目注着桌上的残菜剩酒,吞了泡口水,道:“丫头,你待客倒是挺大方的?”

丁香噘了噘嘴,道:“叔叔,我们虽穷,但不能怠慢了客人,难道要人家饿着肚子嘛!”

“卖命老人”嘻嘻一笑道:“当然,当然,我的意思是说平时我喝酒,仅得几片豆腐干,擦嘴的肉都找不到,今天你做的尽是好菜,叫人看了眼红。”

丁香歪着头道:“叔叔,您嫉妒么?”

“卖命老人”道:“有那么一丁点,算了,剩下的我包!”说着,真的拉把椅子在田宏武对面坐了下来,一付贪馋相。

田宏武忍俊不禁,但他明白,这怪老是故意装作的。

丁香笑着道:“我去拿杯筷,再绐您添壶酒。”

“卖命老人”道:“这才像活!”

丁香转身出房.田宏武低声道:“前辈等于又卖了一次命。”

“卖命老人”摇头道:“别多活,心照不宣就是了,这档子事别让那丫头听到了。”

田宏武道:“丁香说,前辈出门是做一种特殊的买卖……”

“卖命老人”白眼一翻,道:“难道还不够特殊?江湖中老夫的这门生意是独行!”

说着,丁香已拿了杯筷与酒进房.笑着道:“叔叔,什么独行?”边说边替“卖命老人”斟上了酒。

“卖命老人”一口喝光,咂咂嘴道:“大姑娘家别问这些,你只管做家事,旁的不必过问。”

说着,又向田宏武道:“少侠再陪老汉喝几杯,好么?”

田宏武还没开口,丁香已把酒斟上。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田宏武心里有些话要问,但碍于丁香在旁,只好压在心里。

好不容易挨到老人放下筷子,丁香撤了杯盘离开,田宏武才有机会开口道:“前辈难道是不分日夜地跟着小可?”

“卖命老人”道:“没有一定,但多数时间是的,命既然卖给你了,当然得维持信用。”

田宏武道:“小可受伤,前辈当然是暗中看到了,听说‘闪电手’的‘元婴功’伤人无药可治,想不到前辈能解……”

“卖命老人”道:“没有三板斧,敢上瓦岗寨么?”

突地,田宏武想到了那伤重垂死的徐斌,离奇失踪的事,话锋一转道:“小可有件事想请教,就是在小可受伤的现场,有一个年轻武士,已经重伤待毙,却突然失踪了,前辈看到他么?”

“卖命老人”摇着头道:“老汉发现你时,你正离场,什么人影也没有看到。”

田宏武暗忖,也许月娘已经找到徐斌了,自己离开时,月娘尚未回转。

心念之中,道:“前辈是否知道小可是伤在什么功力之下?”

“卖命老人”道:“当然知道,是伤在‘元婴功’之下!”

田宏武道:“听人说,伤在这种功力之下,只有死路一条,前辈……”

“卖命老人”道:“并不尽然,这是指一般的岐黄手而言,不包括每一个人,天下间,有一物,又有一制,没绝对的杀手,当然,如果不碰上了正好克制的,就只有死路一条。”

田宏武又追问道:“什么叫‘元婴功’?”

“卖命老人”道:“这是一种极霸道的掌功,不必击实,便可伤人,但据说练这种功力的人,必须绝后,如果沾上了女色,立即散功而死,所以很少有人愿意去练这种‘元婴功’。”

田宏武茫然了,既然“闪电手”练成了“元婴功”,注定了不能娶妻生子,那他为什么要死缠月娘呢?

这又是件想不通的怪事,心念之中,道:“那是小可的运气好,正巧碰上前辈能克制这种掌功?”

“卖命老人”手抚口须,道:“可以这么说!”说着,起身又道:“我们到厅里坐吧!”

田宏武起身道:“小可该告辞了……”

“卖命老人”沉吟着道:“据丁香那妮子说,少侠在北方无亲无故,老汉这破房子还可遮风避雨,权且就在这里住下,如何?”

田宏武摇摇头道:“不,好意心领了,小可还有事要办。”

“卖命老人”道:“办事也得有个落脚处,你要办什么事?”

这一问,田宏武怔住了,期期地答不上话来。

要办的当然是“凤凰庄”血案这回事,但这件事是不能公开张扬的,现在情形又有了变化。

到底“复仇者”是真正为“凤凰双侠”一家复仇,还是藉词除灭四大堡,以达到君临北方武林的目的?

以前没想到这一点,只是觉得“复仇者”太过神秘,自经邋遢和尚“悟因”提示之后,才对此事起了怀疑。

说不定“复仇者”就是真正的元凶!

如果属实,那就未免太可怕了,从“复仇者”不愿赴任何约会这点看来,确有其可能。

“影子人”也是“复仇者”一路,说话闪烁其词,田宏武后悔昨日晚间,狠不下心对他用强。

情况变得很泥谲,他真正地感觉到自己是如何的孤凄,有了事没个商量处,唯一能商量的,只“宇内狂客”一个,但他经死了。

由于经历了这多风波,谁他都不敢相信,即以眼前的“卖命老人”而论,天知道他存的是什么心。

丁香收拾完了厨下,又回到房里来,一进门便道:“少侠要走了?”

大眼睛,田宏武已没有心情欣赏了,这眼睛不是那眼睛,那眼睛永远再也看不到。

他不再犹豫了,毅然决然地道:“是的,在下要告辞了!”说完,拱手一揖,掀帘出房。

房门外是间厅堂,陈设的十分简陋,与乡间贫户差不了多少,出了堂屋,是个小天井,低矮的三合小院,迎面土墙围着,两扇破木板门。

“卖命老人”与丁香跟在后面送了出来。

出厂院子门,一条小路横在眼前,屋后紧傍着一片黑压压的树林,林梢可见癞痢头也似的山影。

田宏武一看形势,道:“这里是邙山脚下?”

丁香道:“是的,后面便是北邙鬼……。”

蓦在此刻,只见一个浑身是血的人,从小路通向林子的一端踉跄奔来。

三人同感一震,看来附近发生了凶杀事件。

距屋子半箭之地,那人突然栽倒在小路当中。

三人奔了过去,只见这倒地的人,四十不到的年纪,衣着倒是挺讲究的,但已全被鲜血污染。

田宏武头皮有些发炸。

那人还没断气,手肘撑地,想挣起身来,但上身离地不到一尺,又倒了回去。

“呀!”田宏武惊叫了一声,他发现那人喉头有个血洞,在撑持之际,鲜红的血汩汩而冒。

“卖命老人”大声道:“是华山六友的老么宋珏!怎么会……”

那人喘息着,口里喃喃地道:“邙山……复……复仇者!”手脚一阵抽搐,头一偏,死了。

田宏武全身发了麻,惊声道:“凶手是‘复仇者’!”

丁香尖叫道:“不会是‘复仇者’!”

田宏武盯视着丁香道:“这分明是‘复仇者’杀人的手法,你凭什么说不是?”

丁香粉腮一变,好一会才期期地道:“除了四大堡……还没听说‘复仇者’对其他人下过手!”

田宏武略显激动地道:“也许他已经对四大堡以外的武林人下手了,死者的话不会假……”

“卖命老人”跨前一步,俯身检视一番,道:“死者说邙山,可能还有遭害的,‘华山六友’,一向同行同坐。丫头,你料理一下死者,我与田少侠到邙山去瞧瞧吧!”说着,偏了偏头,即当先起步。

田宏武紧紧跟随。

邙山。

古陵与新墓混杂,大白天里一样使人感到鬼气森森。

在一座无名古墓的冥台草丛中,横七竖八,倒着五具尸体,死状很惨,每一个死者,都是喉结下被利刃穿了一个孔!

一点不错,正是“复仇者”杀人手法。

田宏武与“卖命老人”呆立尸体旁,田宏武的心快要爆炸了,他隐约记得,黑名单上并无“华山六友”的名字。

如果死的是一个,也许可以说成在偷看时疏忽了,但六个便不同了,决不会毫无印象的。

邋遢和尚不幸而言中,“复仇者”居心叵测,已经露出狰狞面目了。

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复仇者”是利用自己必要时做他杀人的工具,一旦发觉失去利用价值时,他便会出手除掉。

“卖命老人”一反他突梯滑稽的神态,沉重地开口道:“这是不可能的事,‘复仇者’没有理由杀‘华山六友’,六友是白道上知名之土,侠名远播……”

田宏武咬了咬牙,道:“前辈对‘复仇者’有所知么?”

“卖命老人”道:“一无所知!”

田宏武道:“既然一无所知,为什么说不可能?”

“卖命老人”连连翻着白眼,老半天才道:“除了四大堡的人外,没听说谁丧命‘复仇者’之手……”这解释,当然十分牵强。

田宏武道:“现在已有人丧命了,还不是一样。”说着,手指墓石上刺目的“复仇者”三个血字,又道:“那不是他的标记?”

“卖命老人”期期地道:“听说,他杀人时还传竹签?”

田宏武目光四下一扫,道:“那血字下方缝里插的不是?”他边说,边弹身过去。

一把抓下六根竹签,逐一看视,上面有编号和六友的姓名,这与他在“风堡”时见过的一样。

“卖命老人”也奔了过来,看了一遍,没说话。

田宏武冷沉地道:“小可会查明这件事的!”

“卖命老人”道:“你为什么要查?”

田宏武豪雄地道:“无辜流人血者,他本身也该流血!”

“卖命老人”道:“听人传说,你与‘复仇者’是同路人?”

田宏武断然道:“不是,小可根本不知道他是谁!”

“卖命老人”怪声怪调地道:“苦也,你一找上‘复仇者’,老汉有多少条命可以卖呢?”

田宏武沉凝十分地道:“前辈,小可郑重地声明,卖命二字以后请不要再提起了,行么?”

“卖命老人”把头摇得像货郎鼓似的道:“不成,这不成,老汉指望卖命维生,你不能绝了老汉的生路!”

他说的一本正经,但田宏武知道是故意装作的,不由为之啼笑皆非,心念一转,摘下了面具,道:“面具奉还,小可不买了!”

“卖命老人”哭丧地道:“你真的不买了?”

田宏武毫不考虑地道:“不买了!”

“唉!”叹了口气,“卖命老人”道:“舍不得银子?”

田宏武正色道:“区区一点金银,算得了什么!前辈如有所需,尽管随时开口,命是不买了,过去两番援手之德,小可会永远记住的。”

“卖命老人”道:“既然不买,老汉穷死饿死,渴酒渴死,也不会要你的银子,一句话,你不要后悔?”

田宏武断然道:“绝不后悔!”说着,把那张人皮面具递了过去。

“卖命老人”显得有气无力地道:“面具算送给你吧!”

田宏武不假思索地道:“谢了,身为武士,堂堂正正,何惧以真面目对强敌,请收回!”

“卖命老人”无可奈何地接过手去,口里嘟哝道:“你堂堂正正,别人可不堂堂正正……”

就在此刻,一声惊“咦!”倏告传来。

田宏武心头一震,循声电扑过去。

就在古墓后方的断碑座下,一个黑衣蒙面人巍然而立。

田宏武的血行,登时加速起来,他记得当初童梓楠行动时,便是这等装扮,脱口叫了一声:“复仇者!”

这是真正的“复仇者”,还是童梓楠,抑或童梓楠便是“复仇者”?

“复仇者”在杀人之后,仍滞留在邙山现场附近,实在出人意料之外。

他如果不发出那声惊“咦!”田宏武与“卖命老人”可能就不会发觉了,他是有意的么?

田宏武激动得全身发颤,他无法分辨对方是友是敌?

今天,他算是第一次见到了这神秘而恐怖的人物,但是对方蒙着面,见到了与不见没什么两样!

一时之间,他不知应该如何开口?

“卖命老人”憷声道:“朋友是谁?”

黑衣蒙面人道:“你是明知故问么?”声音冷得使人不寒而栗。

“卖命老人”白多黑少的眼睛一翻,道:“朋友蒙着面,头上没刻字,又没自我介绍,老汉怎么知道?”

黑衣蒙面人冷冷一笑道:“你的朋友方才不是说出来了么!”

“卖命老人”迟疑地道:“朋友……真的是‘复仇者’?”

黑农蒙面人阴森森地道:“等你躺下时,你就知道了!”

田宏武的情绪,汹涌如涛,对方说“你的朋友……”,是表示不是田宏武的朋友了,这可奇怪!

他几度派人来求自己,又要“影子人”与自己交换这柄“追魂剑”,他当然是认识自己。

怎么了,他如此故意装作,必有原因,今天碰上了,是千载一时之机,非把谜底揭开不可。

“卖命老人”沉声道:“就算朋友是‘复仇者’,老汉请问一句,为什么要对‘华山六友’下毒手?”

“复仇者”嘿嘿一-声冷笑道:“本人的行动不许任何人过问!”

田宏武以激动的口声道:“今天实在幸会,咱们敞开来谈一谈,把话说清楚!”说着.目注着“卖命老人”道:“前辈,请您暂时退开,最好是请回转,您别插手这档子的是非吧!”

“卖命老人”偏着头问道:“田少侠,你真的认识这位朋友?”

田宏武道:“你老是安份守已的大好人,无论如何别-浑水,这是小可的事。”

“卖命老人”吁了口气,道:“也罢,识时务者为俊杰,老汉也管不了!”说着,转身举步。

“复仇者”冷冰冰地道:“没人让你离开!”

“卖命老人”回头道:“连走也不成么?”

“复仇者”道:“走可以,把命留下!”

这种充满戾气的话,使田宏武起了极大的反感,现在,他更加认定邋遢和尚的推断有理。

这几句话已经证明了对方是个凶险残暴的人物,说是为“凤凰双侠”复仇,岂能滥杀无辜。

就算“华山六友”也是当年血洗“凤凰庄”的凶手,“卖命老人”可不是,凭什么要杀他么?

这是仗义索仇的人应有的作为么?决不能让“卖命老人”与丁香姑娘卷入这旋涡中……

心念之间,大声道:“在下请他走!”

“复仇者”语意森森地道:“你小子凭什么?”

田宏武双睛一瞪,道:“什么也不凭,咱们之间的问题,不能有第三者涉及。”

“复仇者”道:“本人说不呢?”

田宏武激声道:“那就要看阁下的本事是否可以支持这个不字了!”

“复仇者”重重地哼了一声,道:“田宏武,你要与本人动剑?”

田宏武不假思索地道:“如果有必要的话,在下会出手!”

“卖命老人”摇摇头,道:“老汉还是先走的为妙,省得你们为了老汉拼命!”说完,继续举步。

“复仇者”一扬手,一柄亮晶晶的匕首,朝“卖命老人”的背心疾射过去。

田宏武怒哼一声,横里劈出一道掌风,想把匕首震开,口里同时大叫道:“注意后面!”

匕首去势太快,而且事出猝然,田宏武的一掌没发生作用,叫声未落,匕首已插上“卖命老人”的后心。

田宏武亡魂尽冒,只见“卖命老人”打了一个踉跄,没倒下,眨眼便转入墓隙中不见踪影了。

田宏武救人心切,顾不得与“复仇者”理论,弹身便朝“卖命老人”消失的地方掠了去。

必须要知道“卖命老人”的生死,如果有了长短,实在对不起丁香,也对老人太负疚了。

到了地方,却不见人影,田宏武判断老人决走不远,追出十余丈之后,又兜了回来原地找。

田宏武在附近搜索,奇怪,老人竟然失了踪,一个被利匕穿背的人,会跑到哪里去了呢?

找不到人,没办法,他又奔回原处。

一看,呆了,“复仇者”也失了踪影。

他恨得有些牙痒痒,猛一跺脚,弹起身来,盲目地四下搜寻,转了几个圈子,什么也没发现。

为什么“复仇者”要走避?他不敢面对面的交谈?

从他的作为与口吻看来,可以断定他也是个凶残的魔头。

现在,把以前一切想法全部推翻了,“凤凰庄”血案仍是个谜,得重新调查,极有可能,凶手便是“复仇者”和他的党羽。

几经考虑,田宏武下了决心,只要碰上“复仇者”手下的随便一个,决不放过,非要不择手段地追出事实真相不可。

目前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复仇者”本身是凶手,而嫁祸于四大堡,“影子人”所说血案的起因,当然已不能置信了。

另一个可能,凶手真的是四大堡,“复仇者”知道内幕,而藉口代“凤凰双侠”一家复仇,以遂其取代四大堡独霸北方武林的野心。

当然,在事实真相未澄清之前,无法下结论,但不管真相如何,这笔血债仍须由自己来料理。

他心里仍牵挂着“卖命老人”的生死,再待下去也无益?于是,他循来路奔向山麓的小屋。

一路上.田宏武没终止搜寻,说不定“卖命老人”会倒毙中途。

什么也没发现,回到了“卖命老人”的住处,刚进院子,丁香已迎厂出来,开口问道:“田少侠,没出什么事吧?”

田宏武窒住了,不知该如何向丁香交代?

丁香笑了笑,接着道:“少侠与‘复仇者’之间的事如何解决的?”

田宏武朗期地道:“他……溜走了……”声音很低,像是小孩子做错了事等待着责备般。

他似乎还有话要说,但声却中断了,如何向丁香交代她叔父的事呢?

丁香“哦!”了一声,道:“我叔叔在堂屋里等你喝酒呢!”

“卖命老人”后心挨了“复仇者”一飞匕,纵然不死也会重伤,而丁香的表情很自然,像什么事也没发生。

田宏武迈开大步,三步作了一步地奔人堂屋。

桌上摆了酒莱,两付杯筷,“卖命老人”坐在左边横头,他的脸,和丁香一样的平静而自然。

摆摆手,“卖命老人”指着对面的椅子道:“坐,你一定饿了!”

田宏武无法形容心里的感受,茫然地坐了下去。

丁香没有跟进来,到大门外去了。

田宏武有些木讷地道:“前辈。您不是……”

“卖命老人”拿起他面前桌上亮晶晶的匕首,笑着道:“这匕首够锋利,锋利的匕首插入肉里并不怎么疼!”

田宏武星目睁得滚圆,他不明白这老人是什么样的人,竟然怪到这种程度,这柄锋利的匕首,以当时去势之疾,顶多只剩刀把在外,匕身长五寸,不穿心也得穿肺,而他老人非但不死,还行所无事的样子,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他愣着,说不出话来。

“卖命老人”把匕首夹在两指间,打了一个转,然后放了下去,道:“喝酒,吃菜,有话慢慢谈!”

喝了杯酒,夹了几筷子菜,定了定神,田宏武开口道:“前辈,小可亲眼看到这柄匕首插在您的后心,怎么?……”

“卖命老人”嘻嘻一笑道:“小意思,你忘了老汉是干什么买卖的,告诉你,老汉的命不止九条。”

田宏武知道此老有一种特殊的能耐,当死而不死,所谓九条命,只是说笑而已。

顿了顿,“卖命老人”又道:“你认为那蒙面人真的是‘复仇者’?”

田宏武一怔神,反问道:“前辈认为不是?”

“卖命老人”沉吟着道:“值得考虑!”

田宏武道:“血字,竹签,匕首,都是铁证。”

“卖命老人”道:“这不算铁证,谁都能假冒,太容易了,你现在回答老夫一句话,大概你不会否认曾与‘复仇者’发生过关系?”

田宏武道:“是的!”

“卖命老人”道:“那好,你仔细的回想一下,当时的情况,他对你是什么态度?”

这一点,田宏武早就怀疑了!但也可以解释为是“复仇者”行事的原则,保持神秘,不赴任何约会,不公开任何关系。

事实上,如果他不是“复仇者”本人,也是他的手下,这是毋庸置疑的!

照童梓楠、“影子人”、村姑打扮的少女等对自己的态度,“复仇者”是不该如此对待自己,但这又能证明什么呢?

心念之中,沉凝地道:“是有可疑,但揭开谜底为时已不远了……”

“卖命老人”道:“这话怎样讲?”

田宏武道:“小可已经下了决心全力以赴!”

就在此刻,丁香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

“叔叔,有客人来访!”

“卖命老人”眉头一皱道:“奇怪,此地从来没有客人,是谁找上门来?看样子又得搬家了!唉!”

他说着,伸长颈子,望向天井,大声道:“谁呀?”

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道:“变戏法的,是我,用不着大惊小怪!”人随声现,是乡下人打扮的老者。

堂屋本就不大,桌子对着门,门是敞开的,里外一眼便可望透。

田宏武一看到这来的乡下老人,觉得面孔很熟,但是一时却想不起在什么地方曾见过的。

“卖命老人”喘了口气道:“我说是谁,这地方也只有老鼠才钻得到!”

乡下老人已到了堂屋门边,怪笑了一声道:“变戏法的,别隔着照壁便骂人,我是老鼠,你也高明不了多少。”

田宏武认出来了,这老人赫然是曾做江湖郎中打扮的“天不偷”,他这一改装,像变了另一个人。

“天不偷”一脚踏进堂屋,口里道:“你倒是满会享清福的!”一眼瞥见了田宏武,脸色微微一变,道:“这位小友,不是名噪江湖的‘追魂剑’么?”

“卖命老人”道:“你说对了,来,坐下喝一杯!”

田宏武在原位欠了欠身,没开口。

“天不偷”进到桌边,摇手道:“不了,区区酒足饭饱,刚刚吃过!”说着自到靠壁的竹椅上坐下。

“卖命老人”转过身,斜对着“天不偷”,翻了翻白眼,道:“怎么你改行不做郎中了?”

“天不偷”叹口气道:“做郎中,恐怕连本行都得改了!”

“卖命老人”嘻嘻一笑道:“有何指教?”

“天不偷”瞟了田宏武一眼,道:“可以谈生意么?”

“卖命老人”道:“可以,尽管谈,田少侠不是外人!”

“天不偷”期期地道:“可是……”目光又扫了田宏武一下。

“卖命老人”道:“别吞吞吐吐,老汉说没关系便是没关系。”

“天不偷”眉头一紧,道:“你把我害惨了!”

“卖命老人”道:“什么意思?”

“天不偷”道:“你不该捣碎了那死人骨头,现在我已经下不了台!”

“卖命老人”瞪眼道:“那是假的,谁要你调了包,‘血秀才’不要,老汉难道要把不知姓名来路的死人骨头,迎回家供奉么?”

田宏武恍然,“天不偷”是为了那片头骨宝藏图来的。

“天不偷”嘴角一拉,斜起眼道:“别扯了,你分明知道那是真的!”

“卖命老人”怪叫道:“好哇!既然是真的,何不早说,你故意让人争夺,然后再凭你手法偷回来,要别人替你背黑锅!没想到碰上了‘血秀才’,这叫做存心不良,弄巧成拙,老汉可管不了这码事,反正东西不是得自你手,毁了就完了!”

“天不偷”愁眉苦脸地道:“我并不可惜那不祥之物,只是无法善后呀!”

“卖命老人”冷冷地道:“那是你的事,拉屎弄脏了屁股,自己擦吧!”

这句粗俗不堪的话,几乎使田宏武笑出了声来。

“天不偷”可笑不出来,还是苦着脸道:“老兄,你得帮帮忙……”

“卖命老人”道:“买命么?好,这笔生意可谈,但代价要加倍。”

“天不偷”吁了口大气,道:“什么代价?”

“卖命老人”起身过去,在“天不偷”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然后又坐回原位道:“怎么样?”

“天不偷”摇头道:“太难了,区区……办不到!”

“卖命老人”淡淡地道:“办不到便拉倒!”

“天不偷”又道:“你要区区去偷,即使是皇帝老子内衣上的虱子,区区给你摸来,可是……这件事太难了!”

田宏武当然不懂“卖命老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放声一笑,“卖命老人”摆出拿乔的姿态,道:“老汉不相信你会办不到,想想,你只有一条命,划不来吧?”

“天不偷”道:“能不能改为旁的……”

“卖命老人”摇手道:“不成,言不二价!”

“天不偷”搓了搓手,道:“老兄,你完全是一付奸商面目,这是讹诈么?”

田宏武半句也听不懂,心里虽然极想知道,但却不便开口动问,如果是可以公开的事,对方便不会打哑迷。

“卖命老人”白多黑少的眼睛一瞪,道:“什么奸商,什么讹诈,这可是卖命呀?随便你买不买,不然你又指老汉强买强卖了。”

“天不偷”陡地一拍后脑勺,道:“买了,不过还有一句话要先声明……”

“卖命老人”道:“什么话,说吧?”

“天不偷”道:“现在问题不单单是‘血秀才’还有……”

“卖命老人”道:“还有什么?”

“天不偷”吹了吹胡子,道:“还有‘复仇者’也插了脚!”

“复仇者”个三个字出了口,“卖命老人”皱起了眉头。

田宏武却是心头剧震,想不到“复仇者”也参与巧取豪夺的行径,他的真面目没现出,本性却暴露无余了。

若非邋遢和尚一席话提醒,还真以为他是个义薄云天的人物呢!

“卖命老人”道:“把话说清楚些?”

“天不偷”道:“有个蒙面人,自称是‘复仇者’,限令区区在十天之内,把东西交给他,否则便取区区性命!”

“卖命老人”漠然地道:“这么说,你得买两条命,‘血秀才’也不会放过你。”

“天不偷”苦着脸道:“人只能死一次,被谁杀都一样,不过‘复仇者’丢了话,东西交给他,‘血秀才’由他去对付。”

“卖命老人”唔了一声道:“约了时间地点么?”

“天不偷”道:“由昨天起算,第十天晚上三更,在邙山交东西。”

“卖命老人”略作沉吟,道:“好吧!你开始支办那件事,买卖成交了!”说完,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道:“你暂时留着,还有些细节得先安排一番。”

田宏武立即警觉有自己在旁,他们谈话将极不方便,起身道:“两位慢慢谈,小可告辞了!”

他不待“卖命老人”的反应,拱拱手,挪步便走。

“卖命老人”道:“也好,反正我们总是会见面的。”

出了大门,只见丁香站在小路边,望着远方出神,手里拈了一枝山花。

田宏武本不想惊动她,但想到叨扰了人家,还受她叔叔相救之恩,这么悄然一走,未免太不近人,情,于是开口道:“丁香,我要走了!”

丁香蓦然回身,幽幽地道:“你不能留下来么?”两只大眼睛,泛漾出一种异样的神色。

田宏武道:“我不能不走,有机会时,我会再来看你!”

丁香姗姗上前,摘下一朵山花,插在田宏武的衣襟上,她微红着脸说道:“这送给你!”

赠花,这表示了什么?她是有心,还是无意?

田宏武心头一阵“怦怦!”乱跳,他感到惘然了,呆呆地望着丁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丁香笑笑道:“不喜欢么?”

田宏武“噢!”了一声,茫然应道:“喜欢!喜欢……”喜欢什么?花,还是人?他不知道。

这举动太突然,也太意外,他心理上毫无准备,使他茫然失措,一时间无法分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夕阳,增添了她脸上的红晕,她是很美,像她手里持的花,真是人比花娇,花比人更媚。

他又发了奇想:“如果小秀子没死,如果她就是小秀子……”

一想到小秀子,便想到“凤凰庄”血案,这复仇的重担,他非挑下去不可,于是,绮念顿消,回复了自我。

天下的美女多的是,不单只丁香一个,而小秀子只有一个,任何人不能取代。

“等一下!”丁香突然超到了他的前面:“我有样东西送给你。”说着,探手怀中,掏出来一个绣花荷包。

荷包,是女人贴身佩带的东西,拿来送给男人,它的意义当然不止于一朵随手折的野花的。

田宏武的心弦起了振颤,期期地道:“这……这做什么?”

“送给你带在身边做个纪念呀!”

“我……在下……”

“你不敢收?”

“不是不敢,是……”

“不愿?”

“不,我没理由收你这荷包。”

“我送你,你收下,还要什么理由?”

“不!”

“如果是小秀子送给你?”

田宏武星目大张,连退了三步,憷声道:“什么意思?”

丁香嘟着小嘴道:“你受伤昏迷的时候,念的就是这个名字,足见你对小秀子用情之深!如果这荷包是她送给你,你不会推三阻四,放心,别认为我脸皮子厚,什么用意也没有,只是送给你做个纪念。”

说破了,田宏武大感赧然,登时俊面通红,不管她是否有心,如是不收的话,就未免太令她难堪了。

田宏武当下上前接过手来,讪讪地道:“丁香,谢谢你,我会珍惜它!”

丁香幽幽地道:“那就随便你了!”说完,她反倒先转身走了。

田宏武呆在现场,心里像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什么滋味。

一朵野花,再加上一个荷包,她会真的没有任何心意么?恐怕连最没有头脑的人也不会相信。

他有些后悔,应该硬起心肠不接受的,但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他回头一望,木板门,小路,已没丁香的影子。

田宏武拿荷包在片子前嗅了嗅,很香,但香味很淡,不似兰麝之香,更不是脂粉香,是一种从来没闻过的异香。

田宏武再次举步,向前走了。

夕阳把他的身影拉得稻长,移动之间,显得无比的孤单。

走着,走着,眼前忽然昏暗了起来,他想,天怎么黑的这么快?

他定神一看,不由哑然失笑,自己只顾低头想心事,大路本是弯向左的,他却低着头直走。

不知不觉走进了根本问题岔道,正待转身折回大路,突然发现根本林间深处吊了盏红纸灯笼,登时心中一动。

这是片荒林,不见人家,怎么会有灯笼呢?

他忽然想到了“化身教”的迷魂红灯,对方曾以这种鬼蜮伎俩对付自己,看来有八九是不错的了,不知道现在又要对付什么人?

想到“化身教”,便想到“宇内狂客”胡一奇的惨死,也连带想到了教主千金“芙蓉女”。

于是,他举步朝红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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