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崂山求神医 药到即毒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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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景壮阔,地属“崂山”。

“邋遢和尚”虽叫秦文玉与萧克英在海边置备美酒炖只肥狗,但她们却不忍捕狗烹杀,只是以重金买了些陈年美酒,暨上等菜肴,选了个景色美好之处,席地开樽,纵怀对饮!

萧克英目注秦文玉,以关切神情,含笑问道:“玉姊,邋遢大师替你把‘玄阴寒毒’,暂时聚禁右臂,为时已有七八日之久,你要觉得有什么不舒服么?”

秦文玉苦笑道:“起初只是略感酸疼,有点屈伸不便,但这几日经我自行提聚‘三昧火’,试加攻逼,却不单未曾见效,反而酸疼更甚,这才知道凡事必须循理解决,不宜勉强……”

话方至此。

突然间,她秀眉微轩,向萧克英悄然问道:“萧大妹,我好像听得崖后有人,并似正狂嗅酒香,大咽馋涎光景?

……”

萧克英微一点头,表示与秦文玉所闻相同,并朗声发话道:“崖后何人,若是刘伶同好,不妨请出相见,共饮几杯!”

崖后“哈哈”一笑,走出一位葛衣老人,相貌十分清癯,目注秦文玉萧克英,扬眉说道:“两位姑娘,真有办法,你们临崖观海,喝的像是窖藏已有三十年之久的‘梨花春’,这是‘烟台’杨家老店的珍逾性命之物,没有十两黄金一坛,他们是绝不会轻易出卖的呢?”

萧克英“哎呀”一声,向这葛衣老者抱拳笑道:“老人家闻香知品,真是酒中前辈,来来来,我先敬一大杯,再请教尊名大姓!”

连自说话,连自满满斟了一大杯“梨花春”,双手捧上。

葛衣老人谢了一声,几口便自饮尽,放下杯儿笑道:“我与刘伶既属同姓,两位姑娘不妨唤我刘三……”

秦文玉于是道:“晚辈秦文玉,这位是我萧大妹,双名克英……”她们方报出姓名,刘三已指着石上怀筷,皱眉问道:“两位姑娘既是极着盛名的武林英雄,这石上杯筷,又备有三份,早作安排,莫非是特来找我的么?”

秦文玉笑道:“真人面前,不敢说甚假话,晚辈等正是远来求医!”

刘三本在饮酒,但闻言之下,立即停杯,并把两道目光,在秦文玉、萧克英脸上,不住的滚来滚去。

看了半天,刘三把脸色一沉,意似不悦说道:“我自己嘴馋,见不得好酒,一上来便沾了两位姑娘的光,若为你们略尽棉薄,倒还说得过去,但你们竟替别人求医,却未免有点……”

萧克英嫣然一笑,截断了刘三话头,诧然问道:“老人家怎会推断我们竟是替别人前来求医的呢?”

刘三道:“医家讲究‘望、问、闻、切’,我刚才细看两位姑娘面上,两位姑娘家均未发现丝毫病容……”

秦文玉微笑道:“老人家只用了第一个‘望’字,恐怕不够,请你再为我试试最后一个‘切’字吧?”

话完,立把一只欺霜赛雪,却具霸王贲育之勇,斩诛过极恶穷凶的柔美右手,伸了过去。

刘三出指搭上秦文玉的“寸、关、尺”,略一诊察,摇头笑道:“秦姑娘,你根本没病,莫来考我刘三!”

但话方至此,面上突露惊容,盯着秦文玉的绝代娇靥问道:“秦姑娘,你……你的左半向,有……有没有什么不便?”

秦文玉见他诊右知左,心中暗佩地,含笑说道:“老人家神医妙指,名下无虚,晚辈的一条左臂,是有点酸疼,屈伸不便!”刘三立即为她改诊左手,并命秦文玉卷起衣袖,略一观看摸捏,寻思片刻,皱眉说道:“秦姑娘,这左手酸疼,屈伸不便情况,乍看似属发作风湿,但我却认为更可能是你中了某种奇强寒毒,无法解法,遂倚仗玄功罡气,暂时把它逼聚于左臂之上……”

萧克英在一旁听得万分佩服地,失声叫道:“老人家对当时情况,竟如目见,扁鹊华陀不过如是的了!”

刘三叹道:“萧姑娘不要赞我,该被称赞的是秦姑娘,这种‘逼毒一肢’之举,是要多深功功才可以?……”秦文玉接口笑道:“老人家也不要赞我,晚辈当时只不过尽量放松左臂血脉,替我凝功逼毒的是另一位前辈奇人,他命晚辈等于十日之内,赶到‘崂山’,前来向老人家求赐‘六阳追风丹’以消此厄!”

刘三惊道:“知晓我炼有‘六阳追风丹’之人,为数不多,你们所遇,难道竟是……”

秦文珏不等他询问,便面色微笑地,接口说道:“是那位‘酒肉穿肠过,佛在心头坐’,专门嗜食肥狗,与老人家深具同好的邋遢大师!”

刘三双眉深蹙,几乎有点不相信她,“哦”了一声问道:“业已退隐多年的邋遢和尚,也会再出江湖?……”

秦文玉拿出了邋遢和尚所给的那面竹牌递过去,含笑说道:“老人家请看,这是邋遢大师怕你不肯轻易见赐灵药的所赐信物!”

刘三不接竹牌,只看了一眼,便是忧形于色道:“这和尚不躲在荒山野庙去偷酒,竟又重出江湖,定有非常事变,莫非武林中出了盖代凶邪,有甚血腥劫数?”

秦文玉方一点头,刘三却向她摇摇手说道:“寒毒紧臂,过久不宜,秦姑娘请服我一粒‘六阳追风丹’,暨三滴‘青灵丹’略事运功调息,关于邋遢和尚为何重出江湖之事,由萧姑娘说来给我听吧!”

说完,递过一粒红色丹药,和一支内贮药液的小小玉瓶。秦文玉立即如言服食,盘膝静坐,用起内家妙诀。

萧克英便从“金刚寨”大会开始,把有关尊天会猖獗,“七煞”纷现江湖,以及“燕山”之战都向刘三说了一遍。

刘三听完,摇头叹道:“这事真巧,就在昨日,我还救了一位身中司马玉人所发奇毒的武林人物……”

萧克英也听得万分惊奇地,妙目凝注,急急问道:“老人家所救之人不是谁?是不是我们柳延昭大哥?”

刘三摇头道:“萧姑娘定会大感惊奇,我所救之人,不是柳延昭,竟是你所说‘七煞’之中的‘酒煞’,‘金杯追魂’东方白!”

萧克荚果然不解道:“所谓‘七煞’,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而老人家一向珍秘岐黄妙术,又怎会……”

刘三喝了两口“梨花香”,长叹一声,接口说道:“为东方白祛毒,怎会甘愿?但却不得不尔……”

萧克英惊道:“不得不尔?难道那‘金杯追魂’,竟对老人家用出什么不礼貌的强逼手段?”

刘三愧然一笑,遂把昔年互较酒量,输却东道之事,向萧克英说了一遍。

萧克英忽然想起好容易才遇上这位盖代神医,不能错过机会,遂目注刘三,嫣然娇笑说道:“老人家,我柳延昭大哥也中了‘尊天会’所炼奇毒……”

“奇毒”二字方出,便被刘三摇手止住苦笑说道:“我一听萧姑娘叙述‘金刚寨’中经过,便知你有此请,但却请恕,我刘三,难于为力……”

萧克英万想不到刘三竟会加以拒绝,不禁愕然地问道:“老人家既能为‘金杯追魂’东方白祛毒,为何厚彼薄此?”

刘三苦笑道:“萧姑娘与秦姑娘既然身有邋遢和尚的这面竹牌,我怎会厚彼薄此,只因‘尊天会’的奇毒,十分厉害,决非寻常药物能解,我以我种灵药所特炼的祛毒神丹,又仅剩两粒……”

萧克英听出机会,急忙截断刘三话头,含笑叫道:“老人家,你既然有两粒祛毒神丹,一粒给了‘金杯追魂’东方白,则还乘一粒,能不能给我柳延昭大哥?”

刘三放下手中杯儿,从脸上泛起一种尴尬神情说道:“若剩一粒,当然可以,且昨日东方白走后,我才发现出了纰漏,除去他当时服了一粒祛毒神丹外,连仅存的一粒,也被偷得走了!”

萧克英秀眉深蹙道:“这真可恶,那‘金杯追魂’东方白除了名列‘七煞’,酒量奇佳之外居然也精于肢箧之技?”

刘三叹道:“这事的确奇怪,因为我虽好酒贪杯,有‘醉猫’之称,但面醉心不醉,向来保持清醒,决不糊涂,要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偷走我贴身东西,委实不太容易!”

萧克英从“神不知鬼不觉”一语之上,突被勾动灵机,目注刘三问道:“老人家,那‘金怀追魂’东方白,是一人前来,还是携有同伴?”

刘三道:“东方白是与一名叫尉迟巧者偕来,但那尉迟巧却是个土头土脑之人,只向我要了一个‘哮喘验方’而已。”

萧克英听至此处,心内一宽地,扬眉笑道:“这就好了……”

刘三方身一怔,萧克英又向他面含娇笑说道:“老人家这回可看走眼了,你认为土头土脑的人却是位精于肢箧之术,可称当世第一的盖代神偷……”

刘三怒哼一声,萧克英忙又双手抱拳,陪笑说道:“老人家莫要动怒,晚辈替那尉迟巧陪罪,请求谅解,因为他也是为了我柳延昭大哥,方致有所失礼唐突!”

刘三眉头方皱,萧克英又加解释道:“尉迟巧是奉我秦文玉姊姊之命,跟随司马玉人,企图盗他解药,大概苦无机会,又从东方白口内,得知‘崂山’另有神医,才移花接木地,把脑筋动到老人家的身上!”

刘三听了萧克英所作解释,颜色略霁,低哼了一声说道:“若是这样,倒还罢了,但你们人分几路,难免参差,希望尉迟巧能在‘山海关’附近,至少是在那奇毒发作之前,找着柳延昭才好!”

萧克英被刘三这一提醒,不由秀眉又蹙,苦笑说道:“常言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晚辈等别无所恃,惟江湖游侠一切均下合人道,上体天心,并尽量不逾越国法之外,但望冥冥上苍,佐相吉人,莫令老人家的这种顾虑,成为事实!”

刘三叹道:“我刘三别无可助,以便立即开炉,再炼些祛毒神丹,万一柳延昭老弟在‘山海关’附近,不能遇见尉迟巧时,你便叫他赶紧到‘崂山’找我!”

萧克英大喜谢道:“多谢老人家!”

刘三摇头道:“我和邋遢和尚,是多年挚友,大家可说自己人,我不和你们多作客气,要去赶紧开炉,才好是炼就点丹药备用,秦姑娘寒毒定祛,她的内家妙诀,用得差不多了!”

果然他话方至此,秦文玉妙目恰睁,目注刘三,娇笑说道:“多谢老人家仙液神丹,晚辈集于左臂的‘玄阴寒毒’,已靠化诸乌有的了!”

刘三又递过三粒丹药,和一只玉瓶,含笑的说道:“这是三粒‘六阳追风丹’,和一瓶‘青灵乳’,两位姑娘带在身边,万一侠义道中,还有人伤在‘人煞’万心玄的‘玄阴煞手’之下,或中了其他类似寒毒时,可以及时救治!”

萧克英大喜接过,知晓刘三要走,陪笑问道:“请教老人家,‘崂山钓鳌壁’是在何处?”

刘三走到崖边,伸手向右斜下方一指,含笑说道:“两位姑娘请看,右侧方数十丈下,接近海面的那片十来丈方圆石地,名叫‘钓鳌台’,‘钓鳌台’后的青翠山壁便是‘钓鳌壁’,该处景色虽佳,却毫无路径,山壁又陡又滑,没有绝顶轻功,无法下去,上来更属极为艰难的呢!”

秦文玉见刘三未提“钓鳌壁”有高人隐居,只说路险,遂知恩师移居之事,可能秘无人知,便不再多言,恭身谢道:“多谢老人家赐药之德……”

刘三摆手一笑,抄起石上未吃喝完的“梨花香”陈年美酒,身形微晃,隐入来处,用的居然是武林罕见的“醉里干坤”身法。

秦文玉目送刘三去后,向萧克英含笑,说道:“走,萧大妹,我们去‘钓鳌壁’附近,找我师傅……”

萧克英道:“玉姊所中‘玄阴寒毒’,果已……”

秦文玉点头一笑,接口答道:“刘老人家的灵丹妙药,神效无伦,萧大妹尽管放心,我已恢复功力,可以下得这数十丈削壁,到达‘钓鳌台’上!”

萧克英向那陡削山壁,细看几眼,苦笑说道:“我也可以勉强下台湾省,但再想上来,却正如刘老人家之言,恐怕有点费事了!”秦文玉笑道:“这样好了,萧大妹在此稍待,由我单独下去,一试可有参谒恩师机缘,万一上来费事之时,你还可以为我打个接应!”

萧克英估计自己功力,要想毫无攀援的,上这数十丈削壁,着实有点困难,遂点头笑笑道:“好,小妹遵命,等玉姊事毕登峰,我们也该赶赴‘山海关’了,因为万一彼此参差,柳大哥若是单人远探‘小兴安岭’,深入‘尊天会’巢穴,便嫌敌势太重,不大妙了!”

秦文玉早对柳延昭芳心暗许,自然为他安危着急,闻言毫不怠慢,便施展上乘轻功,背倚削壁双手反按,并抓半吸地,缓缓往下降去。

她在下降之前,业已凝目细看,发现“钓鳌台”暨台后削壁一带,并无任何洞空,遂知恩师隐居之处,定极奥秘,除非主动拜谒,不是轻易能够寻着!

为了节省时间起见,她一面继续徐降,一面已暗凝神功,“传音人密”地,口中连续不断微吟道:“玉不碎,情不断,石不烂……”

这三句话儿,是奉邋遢和尚之嘱,必须转禀恩师,至于究竟是何含意,秦文玉也并不知晓……

但她一路凝功传声,直等落足“钓鳌台”上,也未见有任何反应?

秦文玉秀眉微蹙,不知是恩师有事离此?还是时机未到,不肯接见自己?-她正在“钓鳌台”上,到处徘徊,并不断吟诵那“玉不碎,情不断,石不烂”之际,突然听得萧克英也以传音功力,高声叫道:“玉姊……玉姊……”

秦文玉闻声一愕,以为萧克英出了什么差错,遂赶紧抬头看去。

萧克英站在壁顶,见秦文玉已循声注目,赶紧提足真气,向上高声叫道:“玉姊,你反手摸一摸看,你背后好象有件什么东西?”

秦文玉凝神听清,心中微异,反手一摸,在前后果然摸着一片树叶。

这是因为她一身白衣,否则也不会令萧克英能远远有所发现!

秦文珏取下树叶,只见叶上划着极细字迹,写的是:“邋遢传语已知,玉儿可于两百日后,再来此处!”

末尾虽未署名,秦文玉却已从语意看出,正是恩师指示。

她掉转身躯,向那片一碧如茵,看去毫无洞穴的“钓鳌壁”,恭敬拜倒,口中并喃喃祝道:“玉儿恭请恩师金安,并遵嘱于两百日后,再来‘钓鳌壁’参谒!”

说毕,起身,便不再勾留施展绝顶轻功,猱升削壁。

这片数十丈高下山壁,委实太陡滑难行。

秦文玉勉强上得壁顶,已累得一身香汗,不住喘息!

萧克英见她太累,遂扬秀眉,含笑嫣然说道:“玉姊,不要说话,你行调气归元,歇息一下吧!”

秦文玉如言静坐调理坎离龙虎,等神归紫府,气纳丹田,百骸皆舒,疲劳尽祛之后,方妙目微睁,向萧克英笑道:“多谢萧大妹传声相告,你有没有看见那张树叶,是怎样贴上我的脊背?”

萧克英摇头道:“我虽一直注视玉姊在壁下情况,却未见有任何其他人迹,只发现玉姊偶一转身,背后的白色罗衣之上,似乎挂着什么东西?才发话向你提醒一声。”

秦文玉闻言,方自苦笑一声,萧克英又自问道:“玉姐取下看后,突然恭身拜倒,莫非那东西竟是你恩师手谕?”

秦文玉点了点头,递过树叶给萧克英观看,并长叹一声道:“我真是惭愧,平时自感能在十丈以内,听出针坠叶落这声,如今竟于脊背上,被贴了一张树叶,尚告毫无觉察,这若不是树叶而是一支敌掌,或一枚恶毒暗器,秦文玉焉有命在?”

萧克英见她神情沮丧,忙加宽慰地,娇笑说道:“功行深浅,全在火候,故而只宜与平辈争雄不能向长辈逞胜,何况这背后贴叶之人,是你恩师……”

秦文玉不等萧克英再往下讲,便摇头苦笑接道:“差不多年龄的平辈人物之间,我也惭愧!秦文玉昔日自诩资质成就,委实心雄万丈,但如今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单及不上柳延昭兄的绝艺神功,连与‘人煞’万心玄相较……

也……也差了一二成的火候光景!……”

萧克英笑道:“一二成火候,进步不难,玉姐若下百日苦功……”

秦文玉连连点头,妙目中电闪神光,扬眉接道:“萧大妹说得对,‘榆关’事了,我一定觅地面壁,屏撇任何杂务,痛下百日之功,下次再与‘人煞’万心玄相遇时,才有希望一雪玄阴透骨之耻!”

萧克英笑道:“玉姊既然有此心,我们快点走吧,最好能截住尉迟老偷儿,取了他所偷‘醉猫’刘三的祛毒圣药,在‘山海关’左近,寻着柳大哥,才不致误了大事!”

秦文玉也深以萧克英所说为然,这两位巾帼奇英,便展足脚程星夜飞驰,快速赶向“榆关”而去。

XXX两根短枪,一柄长剑1枪似银龙闹海,剑似匹练盘空,这场打斗,斗得够狠、够劲、够热闹的!

三十招,四十招,五十招,七十招,九十招,……

越斗越快,快得连人带兵刃都分辨不清,化成了“呼呼”作响,狂风四卷的一团翻滚光影!

蓦然间……

一声清叱,人影倏分,从剑影中现出一个年约六十有余的精悍灰衣老人。

这灰衣老人并不陌生,正是把秦文玉、萧克英诓去“燕山”,不知却送了他独生子沙家达一条性命的“天台野叟”

沙天行。

沙天行手指站在他八尺以外,手执灿银火尖双枪,一位年约三十四五的英挺汉子,狂笑说道:“楚仲胥,你是‘云梦世家’的掌门兼家主,又复名列当世‘七雄’之一的‘银枪之雄’,但是都徒负虚名,百合苦斗之下.于那威震江湖的‘灿银火尖双枪’,并未能胜得我手中幸门长剑,一招半式!”

楚仲胥右手银枪微掣,挑开腰间一块豹皮,露出插在弧形皮套上的十二根闪闪指尖,然后朗声说道:“沙老贼莫要卖狂,楚仲胥双枪之外,尚有十二飞矛,你是否想尝尝滋味?”

沙天行正待答话,突然有个冰冷语音,接口说道:“‘灿银’火尖双枪,不过如此,区区十二飞矛又能有多么厉害?”

当地是河北、辽宁之间的一片山地,距离号称“天下第一雄关”的“山海关”口,约莫还有二三百里途程。

沙天行与楚仲胥是在小山坡上较技,这冰冷语音则是从大堆怪石之后响起……

随着话声,从石后走出一位风神绝世,英挺异常的青衫少年。沙天行一见这青衫少年,立时便面带喜色,但那青衫少年,却向他微一摇首示意,迳向楚仲胥面前走去。

楚仲胥艺业不俗,加上身为“云梦世家”的掌门家主,相当心高气傲,一听对方在石后发话,语意哂薄,心中早就起了怒火!

他强自按捺,等青衫少年走到面前,方冷然问道:“刚才便是尊驾认为楚仲胥的十二飞矛,不值一顾?”

青衫少年“哈哈”一笑,点了点头,目注楚仲胥,道:“楚朋友莫要变更主意,你是‘云梦世家’的一家之主,又名列‘七雄’,艺业不致太差,我没有说你的十二飞矛,不值一顾,只是觉得不会有什么大了不得而已!”

他是满面笑容,蔼然发话,但却越描越黑,阴损异常!

楚仲胥气得剑眉双挑,钢牙一挫,凝目四外略扫!

这时,恰好有只巨鹰,平张双翼,在五六丈的高空,飘翔盘旋!

楚仲胥右手银枪忽挑,从腰间皮套上,飞起一支红尖银杆短矛。

短矛才出,左手银枪亦挥,“当”的一声,猛敲在银色矛杆之上。

短矛尾部被击,立即宛如车轮般,不住旋转腾空……

但腾空三丈左右,突化直飞,一下刺中那支巨鹰腹部,使它哀鸣而坠!

青衫少年看得有点动容地,抚掌赞好,失声赞道:“好,以‘飞钹’或‘月牙刀,等暗器,回旋飘飞甚易,以枪矛之属,再在飞行路线上,欲起变化便难,当世武林中,能用这种‘轮回飞矛’的人物,恐怕是绝无仅有的了……”

楚仲胥接住鹰尸,取回短矛,眉间微腾得意之色,道:“想不到,尊驾居然还会称赞……”

一句话儿,还未讲完,青衫少年便接口笑道:“该褒便褒,该贬便贬,我向来只说直话,楚朋友‘轮回飞矛’刺鹰虽极具威力,但刺起人来,却恐未必有甚效果?”

他绕着弯子,还在轻视讥讽,不禁把这位‘银枪之雄’,气得全身发抖!

楚仲胥手中双枪一紧,剑眉双挑,朗声说道:“云梦世家有三名子弟,惨死于沙天行老贼剑下,今日狭路相逢,本待与他一了血债,但尊驾既然横加此梁,对楚仲胥一再藐视,说不得我只有将与沙老贼的这笔债儿暂时摆一摆了……”

青衫少年听了楚仲胥这样一说,突然摇手笑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竟结有人命血债?常言道得好,人命大如天,还是暂时……”

这位青衫少年真是妙极,楚仲胥与沙天行互相斗恶时他加以中断撩拨,等到楚仲胥向他摆出叫阵姿态时,他却又想置身事外……

楚仲胥一声断喝道:“站住……”

青衫少年收住踅向一边的脚步,向楚仲胥含笑说道:“楚朋友,你不重视你‘云梦世家’的三条人命了?……”

楚仲胥冷然道:“人命之仇虽重,对楚仲胥藐视之恨,却也不轻!”

青衫少年笑了一笑道:“楚朋友想要怎样?……”

楚仲胥道:“没有别的打算,只想以不入高明法眼的十二飞矛,向尊驾讨教讨教……”

青衫少年眉梢略轩,“哦”了一声,冷然说道:“我不是鹰……”

楚仲胥以比青衫少年更冷的语声,接着说道:“人未必比得上鹰,也许会比鹰死得更快……”

青衫少年大笑道:“好狂妄的‘云梦世家’家主,也罢,我就对着狂言,卖句大话,只要你十二飞矛中,有任何一根,能沾上我半丝衣角,万心玄不劳费事,立即举掌自绝!”

自从这青衫少年出现后,双方一直都在斗口,楚仲胥根本就没有机会探询他姓名来历。

故而这“万心玄”三字,着实把这位“云梦世家”家主,听得悚然一惊!

楚仲胥神色一变,赶紧纳气潜心,目注对方问道:“万朋友就是独秀‘七煞’的‘笑面人屠潇洒杀手’……”

万心玄也恢复了他那笑面杀人的潇洒态度,点了点头道:“不错,楚朋友是仍想把我当鹰?或是知难……”

“知难”二字才出,楚伸胥双眉已挑,目闪神光,朗声答道:“武林人,名可以败,但不可以辱!万朋友虽是‘七煞’中顶尖人物,楚仲胥既已有话在先,仍欲领教!”

万心玄一伸右手,翘起拇指,点头含笑赞道:“了不起,这才像个一家之主,楚朋友请尽力施为,万心玄手狠心辣,但生平言出必践,只要你一矛加身,武林中便没有了‘笑面人屠潇洒杀手’这号人物。”

楚仲胥既知对方身份,怎敢丝毫怠慢?银枪挑处,响起一阵串“铮铮铮铮”之声。

十二根红尖银杆短矛,全被他挑得飞起半空。

短矛才飞,人影亦转,楚仲胥人转枪旋,把十二根短矛击得变成了十二团飙轮飞转光影!

十二矛不是同飞,略有前后,是三团,六团,分为三个梯次,向万心玄电漩射去!

眼看第一拨的三矛将到,第二拨的三矛,却一停旋转,宛如胶弦怒箭般后发先至,射的是万心玄双胁期门,与咽喉部位!

眼看,最后的六团飞矛,也倏然加速,似欲追上前面三个,分九宫部位,把万心玄全身罩住!

好个万心玄,他先双掌微扬,张口一次,跟着便以“分光捉影”身法,腾身向前飞纵!

那三根宛如急矢疾射,后发先至的飞矛,被万心玄双掌内力,暨口中真气,喷击得倒退飞回:恰与最先发出,至今犹在飙轮电转的三团矛光,撞在一起,飞出老远,纷纷落地!

其他六团矛光,刚在加速前进,尚未生出变化,便被万心玄一式“分光捉影”,右掌右掌,各握三根,完全抄在手内!

这种惊人变化,真把这位“银枪之雄”楚仲胥惊得目瞪口呆!

他是一门宗主,见闻渊博,虽久知万心玄厉害,却未想到竟厉害到这等地步!

这十二飞矛,同时飞发,前是三矛,后是九矛,中蕴无穷变化,自信当世武林中,能够抵抗躲避之人,不会太多,委实想不到竟被对方轻易地一齐破去。就在楚仲胥目瞪口呆之际,万心玄已在他六尺五前落地,掷去手中六根短矛,目闪凶芒,深声喝道:“十二飞矛不俗,可惜只能射鹰,不能射人!万心玄领教之余,有点技痒,楚朋友接我一记旁门左道的‘玄阴煞手’如何?”

话音才了,右掌便推,掌风不过微带阴寒,似乎并未挟有什么震岳摧山的奇强劲力?

楚仲胥自是识货,知道这是主万心玄得自“大荒二老”

的看家绝学!

他赶紧双枪插地,运足丹田真力,掌心红若朱砂的两手齐翻!

“朱砂掌”力,属于阳力,用来对付“玄阴煞手”的打算,本不算错!

但双方功力,有了距离,以致方双掌力才一相合,万心玄纹风未动,楚仲胥却“腾腾腾”地,连退出四五步去,嘴角间溢出黑血,颓然倒下!

“天台野叟”沙天行见状,腾身抡剑,便往下刹。

万心玄一声狂笑道:“沙大哥何必多此一举,小弟的‘玄阴煞手’之下,几曾留过能够活命之人?……”

沙天行闻言,立即缩手,万心玄又向他苦笑叫道:“大哥快点和我出趟‘山海关’吧,我还有桩天大噩耗,必须向你报告!”

他话音落处,人已腾身拔起,弄得沙天行只好带着满腹惊疑,急急尾随万心玄而去!

楚仲胥身受“玄阴煞手”重伤,脏腑翻腾,连羞带怒,一下便晕了过去。等到他渐渐恢复知觉,耳边所听得和声问道:“仁兄是被何人所伤?从你插在地上的‘灿银双枪’看来,莫非阁下竟是号称‘银枪之雄’的‘云梦世家’的楚家主人么?”楚仲胥知道被人援救,口中清香,似是刚服了什么灵药,遂微睁双眼,看出站在自己身边,殷勤探问的,是位比自己更年轻,更潇洒的白衣文士!他吸了一口长气,觉得尚可支持,遂点头说道:“在下正是‘云梦世家’的楚仲胥,请教兄台怎样称谓?……”白衣文士笑道:“小弟柳延昭……”

原来柳延昭所走路径,与万玄心相同,惟因沿途注意打听探问秦文玉、萧克英二女,暨孟赞、焦良踪迹,以致反而迟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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