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金砖换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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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华金王正在得意之际,却见台下慢条斯理地走上一人,此人年岁不过二十三四,长得面如冠玉,明眸皓齿,头上戴着一顶乌光闪闪的小帽子,样式特别已极,还有两条凤翎垂挂两肩,愈显得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法华金王红云大师虽觉此子不俗,但仍存有轻视之心,谁知对方一发话,始看清了叶砚霜那对眼睛,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

原来大凡内功愈强者,双目定必明亮异常,两太阳穴也会微微凸出。但所谓明亮也不过较常人略异而已,如非此道内行者,也不易看出。但法华金王一看眼前这年轻人,这双眼睛简直有异寻常,开合间精光四射,令人不敢逼视,两太阳穴更是特为凸出。

红云大师是何如人也!纵横武林不下七十余年了,一看这年轻人,就知他是近百年来一个绝无仅有的特殊人才,哪还敢稍存轻视之心。

且说红云大师此时见他向己发话,不由退了一步朗声道:“方才两次奇技拯救李、柳二位的,就是阁下么?”

叶砚霜含笑道:“正是弟子。举手之劳,何敢以奇技二字当之!”

法华金王此时眼珠一转笑道:“你师父是谁?”

叶砚霜恭声道:“弟子家师,人居滇南,姓卜名青铃,前辈一定认识!”法华金王“啊”了一声,脑中顿时现出数十年前滇南道上那位可怕的怪人,自己和他直打了数百招,才险以一指胜他,真是侥幸已极,不管如何,自己总是胜了他,眼前这人既是他徒弟,就算资禀再好,和自己比起来,总是差得远,由是宽心大放,当时略微一笑道:“啊!原来是卜大侠的高足,失敬的很,名师出高足,不知尊姓大名?”

叶砚霜因知师父早年被这老和尚以一指打败过,心中已暗暗下了决心,要为师父雪那一指之羞。此时见红云大师那副狂怠样子,也不生气,一笑道:“第子姓叶名砚霜,不知老师父要何以见教呢!”

法华金王心想你别急,到时不叫你尝尝我“达摩指”滋味,你也不知老衲的厉害!想到这里一笑道:“方才我与柳大侠在这金砖八卦阵上玩得很热闹,如少侠自信有此身手,不妨也上去玩玩。”

叶砚霜微微摇头道:“今日幸会你老人家,如果仅以这金砖八卦阵来赐教,未免大使弟子失望了!”

法华金王一惊道:“那么你的意思又怎么呢?”

叶砚霜晒然道:“弟子的意思是想与大师父三阵赌输赢,不知你老人家意下如何?”

法华金王暗笑,好不知死活的小东西,你是没有看见佛爷我那柄方便铲吧,居然敢与我三阵赌输赢,老衲不叫你在第一阵负伤就是好的,下余二阵,我看你还斗不斗?

当时一袖手道:“如此再好不过,不过这三阵你意思是如何比法呢?”

叶砚霜慨然道:“久仰大师父以一百二十八手降龙伏魔铲领袖群雄,弟子斗胆,要与老师父比一阵兵刃!”

法华金王腹中暗惊道:你的见识还真广!当时点头道:“好!还有一阵呢!”

叶砚霜道:“既然这金砖八卦阵摆好了,弟子就与老师父比一阵轻功。最后一阵,弟子想与老师父比一阵内功。不知老师父对这三阵意见如何?”

法华金王红云大师闻言,仰天哈哈大笑一阵道:“好,好!这样比才能看出一个人的真功夫来,既如此老衲就先上阵候教了,天已晚了,别耽误大家睡觉!”

言罢一提大红僧衣,拧腰点足,身已轻飘飘地落上砖阵。出乎意料之外,叶砚霜此时并未上阵,却眼望着台边的长白枭施亮笑道:“施师傅如有意,也请一块上去玩玩。”此言一出,不止施亮和法华金王震怒十分,就连两座诸人,都不由轰然一笑,认为这年轻人简直太不知自量了,对付一个红云大师已难取胜,却还敢以一敌二,不由都笑了起来。

这一来那法王一提气,又由砖阵上下来,满面怒容道:“你这是怎么回事?莫非以为老衲不堪候教么?哼!”言罢那一张红脸,已成了猪肝颜色,犹自气得发抖。

长白枭也冷笑一声道:“娃娃,你别狂!慢说你决不会逃开老法王手下,就算侥幸能逃得活命,我施亮也一定不叫你失望,等你会过老法王之后,我再成全你也不迟。”

叶砚霜一笑道:“一言为定。”回头对法华金王一抱拳道:“弟子天胆也不敢轻视你老人家,只是久仰这位施老当家的非但一身绝技惊人,尤其那张口更是舌底翻花,故此想乘此机会和他老人家学习一下,既然他老人家以弟子功力浅显,还是等逃过你老人家手下之后,再去专门请教吧!法王请暂息怒,上砖阵吧!”

红云大师冷笑一声,复提僧衣,但见他云靴轻点,上身不动,已落青砖之上。就在他身子尚未落下之际,隐觉头顶有微风震衫之音,待他落足后,叶砚霜已含笑站在他对面了,那份悠闲恬淡的态度,却令人感到,哪里像是对敌模样,不由心中怦然一动。

此时台下暴雷似地喝起彩来,尤其是李雁红,简直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见叶砚霜上阵时,仅长吸了一口气,连动也未见他动,身子却已飞起,在空中一招“顺风扯旗”,就已定住身形。跟着一招“风摆残荷”。仅靠左足尖轻点青砖,全身以其为支点,在那青砖之上,圆圆地划了个圈儿,那浮竖着的砖身,连动也没动一下。

仅此一招,就足以把两棚高手惊得目瞪口呆,金七在棚下张大着嘴,心想好小子,你给我装得可真像,简直拿我当猴耍嘛!

李雁红已喜得尖叫起来,心想:我的天,他哪来的这么大本事呀!

法华金王见他那身形一立,已知他内三合功力已练到化境,此时心中也不由暗暗惊异,只奇怪他年岁如此之轻,如何会有这种成就,真令人不解。他又怎会想到,叶砚霜在地火寒泉里,日夕烘浸,达半年之久。拿着俗世百年难得一见的补品黑精当饭吃;又怎会想到,他所练的功夫,就是天下武尊儒海散人的那本《会元行功宝录灯更不会料到,大虚老人会从旁予以尽心指导。这一切的一切,简直是任何一样都令人难以置信,而却让他一人独占全了,试想他的功夫,怎会不高玄得令人拍案惊奇呢!

且道法华金王此时见他已立好姿势,自己不敢怠慢,倒踩乾坤门先占了首门,一笑道:

“请!”

叶砚霜闻言并不答声,跟着在这青砖上展开身形,稳捷轻灵,真像行云流水似的,已把这六十四块青砖踏了一周。

按说叶砚霜以前虽略精八卦生克阵法,但却从未以此和敌人对过手,自从习过那《会元行功宝录》之后,内中颇多按八卦生克、星象组合图形,故此一看这法华金王所摆的阵法,就己窥出其妙处。

此时见红云大师两足足尖分踏乾坤二宫门,心中就已知道他定想逼自己入边锋,想以他精纯内力,逼自己下阵,故此先在阵中一一踏过,暗中却察了一下各门生克妙用,此时右足已踏上了“坎”门。

老法王见他一活步,暗惊此子果然灵异已极,见他避边门不入,却踩上了“坎”门,分明识破自己心意,不由心里一惊,只好故示无心地一转身,也把青砖快速踏了一遍。

这二位稀世高手在这金砖八卦阵上一走,都是由边锋往里凑,步眼是一样轻灵巧快,二人都似商量好了似的,谁也不先动手发招。

在这八卦阵上前后盘旋,纵横交错,令台下诸人莫不惊叹。二人在轻功提纵术上,全有精纯的造诣,这一展动身形,轻快如蝴蝶穿花,稳捷如行云流水。

这时,二人动作全似不谋而合,往返盘旋了三四周,各取了中锋。

红云法师从西转东,叶砚霜却是由东而西,一瞬间,二人已凑在中间,谁也不闪不避,当中的距离,是三块青砖,叶砚霜见时机已至,抢跳了一砖,左足尖先踏了法上左边的宫·434·门,口中喝了声:“老师父赐招!”双掌齐翻,齐往法王右肋挥去。这是一式“金蛟剪”的打法,迅捷沉实,掌力挟着一阵劲风,叶砚霜因想试一试法王内力,故这一掌用了六成劲。

法华金王在一对叶砚霜面时,正想往左先踏好宫门,不想却被叶砚霜给踩住了,心中暗暗吃惊,心忖这娃娃果然不可轻视,脚下虽不能往左换门,可是右脚却往中一点中门,已给自己留下了退步。就在这时,叶砚霜已发话推掌,不由存着一样的心用了七成劲,想看看对方掌力如何,一拧身向右一探步,双掌齐出“横架铁门闩”。

就听得“波”的一声轻震,声虽不大,但内行人耳中已听出,这才是真正内力潜劲的会合之音。

二人一合双掌,并没有真的肉挨肉,尚相隔着一尺多远,都不由猛收双掌,叶砚霜反身急转,老法王却一连退了三块砖才拿桩站稳,脸一阵红。

二人都知道了对方的掌力,叶砚霜转身往南,老法王往北,又是背道而驰地盘旋下来,二次又是由边锋往中宫,又对了脸儿!”

叶砚霜这次双足齐点金砖,气纳丹田,抱元守一;老法王已欺身近前。这次红云大师手底下比叶砚霜更快,不容对方发招,左脚往中一点,右掌猝然往外一撒,“云龙现爪”,直奔叶砚霜“华盖穴”便击!

叶砚霜见他掌已来至,用了纪商传的“无形掌”,一式“野溪舟横”,直奔法王腕上叼去。

老法王哪会不知道这一式的厉害、只奇怪此子年纪轻轻,却会这些失传已久的功夫,不由急收右掌,往后一踏,“青蛇寻穴”手向叶砚霜的丹田打去,这一掌内力十足,叶砚霜见他“青蛇寻穴”手已到,突然单掌向下一沉,“金鸡展翅”,这一掌可用了八成劲。

红云大师突然一惊,因为他已尝过叶砚霜的掌上厉害,哪敢再硬为接架,但想避已自不及,不由暗用潜力,掌心向外一登,这种力量可算完全出去了。

叶砚霜见状突然一惊,凭他内力自然不会就怕了这一掌,但他知自己此时掌力厚劲,这和尚就许受不了,要是迫令他受了内伤,自己也太过不去了。想到这,突然运出太虚老人亲授的“回肠神功”,猛一提丹田之气,五指一抓,那出去的潜劲,却化之无形,身子却跟着“蜉蚴戏水”,活像一只大鸟似地跳出了五六块青砖,似一片落叶似地站在另一块青砖之上……

红云大师这一掌吐出,只听见“波”一声,跟着哗啦啦响了一地,众人哗然,敢情他这掌力吐出,竟把丈余外悬着的一盏琉璃灯给打碎了,这种力量不止两棚内诸人叹为观止,就是叶砚霜也暗暗惊心!

老法王见叶砚霜突然收掌回避,只当他不敢硬接自己掌力,不由面浮浅笑喝道:“哪里走!”猝然一拧身,右掌从自己胸前往外一穿,身形跟着飞纵了起来,用“海燕掠波”的轻功绝技,身形起了二尺,平着飞了过来,这种轻功,也除非是法华金王有此身手,身子一落,轻得好像游蜂戏蕊,这种轻功提纵之术,以及姿式功夫,可算是一绝,落脚处距离叶砚霜不到二尺远。

叶砚霜见他身已袭到,脚下一停,红云法师一反手背,“大摔碑手”直往叶砚霜腹上打来。

叶砚霜见这老和尚得理不让人,不禁也微微震怒,一吸小腹,“老子坐洞”式往后一坐,红云法师一手摔空,叶砚霜突然一并双指,直朝红云“肩井穴”上点去!

叶砚霜因恨红云得理不让人,故此这一招明是点穴手,实际却运出了“混元一指力”,一指透出,但闻“哧”一声轻啸,这指尖尚离着红云法师有半尺多远,红云法师就觉一丝冰寒之气隔衣刺入。

红云大法师习练气功已数十年火候,擅运气闭穴,此时不慌不忙运气防穴,就如此这右肩头已感到一阵麻木,差一点那防穴罡劲就被攻破,不由吓得冷汗直流。心想此子竟擅隔空点穴,这内气之功简直已入化境,据自己知道,如今武林中活着的人,仅有二三人有此功力,却不料他点点年岁,却有这等功力,哪不惊得目瞪口呆!

叶砚霜暗用玄功一指透出,见对方仅一愣,竟没被点着穴,知道对方也擅闭气封穴之法,不由也暗暗吃了一惊,自己今日如不能将此人制服,如何下台去见李雁红?想到这,见红云大师一连窜过三砖,虽行动自如,却不发招,他哪里知道此时红云法师这条右臂,正在酸痛的时候,借着转动身形为掩护,实际却在运气活血。

叶砚霜也反身旋了一转,二次欺身相接。老法王此时已存心与叶砚霜一拼,宁为玉碎,也不为瓦全,身躯一接近,猝然双掌往起一抖,“虹霞贯日”,往叶砚霜面门直劈过来,这一招又毒又疾!

叶砚霜一惊,不假思索,猛然双掌一合“韦陀捧杵式”,想把他双掌穿开,绝不容他换招变式,跟着用“云龙抖甲”,把他打下阵去。

可是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更何况对手是如今一个武林罕见的高手!原来这红云法师心存狡诈,暗中算计着要以最后一招,把叶砚霜打下,他并没想以上面那连环式来赢对方。这时叶砚霜的“韦陀捧杵式”往上一递,只见红云大法师喝声:“来的好!”猛然往回一撤招,身子斜着往旁一扑,单足点着青砖,右足往外一探,全身就像平躺在“金砖八卦阵”上一样,上半身猛然往西一拧,一腿扫出,这一式叫做“铁犁耕地”,又称“蜉蝣戏水”。

原来这和尚双腿上早年曾很下了一番苦功锻炼,能够一腿扫断三根碗口粗细的柏木桩,试想这一腿别说叫他扫上,就叫他带上一下,也是受不住!

此时叶砚霜前后左右都在他这一招范围之内,要想闪开,若不飘身下阵,只有腾身才可避开,可是他这一式来得简直太快了,绝不容你稍缓须臾。

这一来,红云大师算倒了霉了,叶砚霜此时对敌,所运出多式功夫,除去轻功、内力是自己连月苦练成的基本功夫,无法隐避不用,但对敌的招式,却仍是南天秃鹰和纪商所授的几种掌法,此时被红云大师这一紧逼,如不施出那“会元宝录”中功夫,就怕当时非败阵不可。

眼看这一腿已扫上,就见叶砚霜突然双目一瞪,全身猝缩,像矮了好几寸似的,猝伸右手。箕开五指,暗运混元真力放五指之上,直朝红云大师右脚踝上快似电光石火地抓下,这下是“宝录”中第十七篇禽象节的“分云爪”。

就听他口中“嘿”了一声,不偏不倚,给抓了个实在。跟着见叶砚霜向上一抖手,红云大法师偌大的身体,竟给抛在了空中,直往台下人群飞去!

红云大法师身在空中,已知自己这一阵是一败涂地了,身子才被抛起,急运“大力千斤坠”,中气往下一沉,抛势猝减,跟着在空中双臂一伸,轻轻落在台边,虽然并未摔着,但已被抛出“金砖八卦阵”之外,自己怎么也赖不掉了,不由羞得面红如血,一合十道:“老衲甘败下锋。七十年来,老衲今夜算第一次败于人手。叶少侠,你仍肯接接老衲那柄方便铲么?”

此时台下万人,掌声响彻云霄;两棚高手,更是互相观望,惊异得一句话说不出来。

那李雁红心里那份喜欢,简直不可言语形容,柳二先生不由回目一笑道:“小兄弟,你放心了吧!这年轻人你认识他吧?”

李雁红笑道:“当然认识他!他是我的哥哥,我会不认识他。”

柳二先生一惊道:“原来是令兄!不过你……不是姓李吗?”

李雁红脸一红忸怩道:“他是我表哥……”

柳二先生这才点点头道:“兄弟,你可知他师父是谁?”

李雁红脱口而出道:“是南天秃鹰卜老前辈,他不是说过了吗?”

柳二微微摇了摇头,笑道:“卜大哥我也认得,武功确实较我高上一筹,但却无论如何也教不出这种徒弟。以这位哥儿的身手,就是卜大哥自己上,也未必能胜他呢!”

李雁红闻言也是一怔,心想这话也真不假,看他如今身手真比我师父还厉害得多,只是奇怪这短短的七八个月的时间,他如何变成如此惊人的身手,真令人百思不解,闻言不由皱眉道:“我也是奇怪呀!不过他师父是卜老前辈一点不假,至于他这身功夫是如何学得的,那就不知道了。”

柳二先生含笑道:“我倒想起一人,只有这人才能教出这种徒弟来。”

李雁红追问道:“那是谁?”

柳二先生一笑,用手一指李雁红身上背的小弓道:“就是送你这弓的那位老前辈,江湖上皆称其为野叟,这位老人家大概配当他师父。只是这人如今飘泊不定。小兄弟,他既送你这弓,你可知他如今在哪呢?”

李雁红心中一惊,暗想这野叟原来有这么大本领,怪不得那纪翎有这么大本领呢!由是那纪翎的影子又在眼前一现,心中却不禁想,他二人本事不知谁大?闻柳二先生之言,不由愣道:“老前辈,不错,这弓是那位老人家的,但却不是他老人家送的……别谈这些了!”

柳二先生含笑点头,引目台上,此时又将是一场龙争虎斗。

且说叶砚霜施出会元行功绝技“分云爪”,把红云大师迫下金砖八卦阵,对着红云大师一抱拳道:“弟子承让了!”

红云大师此时内心痛心十分,自己一世英名,不想今夜竟败在一个小孩子手中,他哪能就这么甘心,此时向棚下胡老镖头一合十道:“请施主命人把这砖阵撤去,老衲尚要向叶少侠请教一下兵刃!”

胡老镖头答应着,命人上台,须臾就把砖头全数搬下。此时天空闪电一亮一亮,雷声隆隆,时有大风而起,意料着大雨不久就要来临,但人群拥挤情形有增无已。叶砚霜见状,正色朝红云法师道:“弟子承老法师掌下留情,侥幸取胜,依弟子看,这下余二场就免了吧!

骤雨将至,还是使大家早些回去吧!”

红云大法师此时闻言哼了一声道:“叶少侠,这三阵赌输赢是尊下划出的道,如今方比一阵,岂有中途停止的道理。少侠绝技怀身,干脆就把老衲成全到底吧,也令老衲输得心服口服!”

叶砚霜此时内心实在对红云大师一身功夫钦敬十分,怜其数十年成名匪易,自己不忍再令他当众受辱,故此用话暗示于他。不想老法王心尚不服,非要和自己一较兵刃不可,当时一声冷笑道:“大师父既然非要一比兵刃不可,弟子只可舍命相陪了!只怕结果仍要令大师父失望……”

话还未完,那红云大师已恼羞成怒,一声喝道:“那也未必!”随着对自己一点手道:

“麻烦哪位施主,请把老衲那柄方便铲取来!”就有那施亮大徒弟纵身台上,双手捧上了老法王那柄方便铲。

红云大师这方便铲一亮出来,真足以镇惊群雄,只见这柄铲通身是熟铁制成,铲身有鸭蛋粗细,约六尺四五寸长短,铲头非常大,九寸见弯的月牙子,钢环稍一震动,哗啷啷作响,这种声音可判出是纯钢打造,只凭这柄兵刃,平常的功夫,哪敢向前和他较量!

红云大师拿起这方便铲,斜着往身前一横,左手一打问讯,向叶砚霜道:“请叶少侠亮剑赐招!”

叶砚霜一笑道:“弟子对付你老师父可不敢用剑!”

红云大师一怔道:“少侠莫非还另有兵刃吗?”叶砚霜此时把背后剑紧了一下,右手伸人腰下,略一按动,只听得“铮”一声,金光闪处,他手上却多了一条兵刃,这东西别说老法王役见过,就连全场内外,就没一人能认出这是一件什么兵刃,只见它像一条金蛇似的,通体金光耀眼,一颗头不时伸缩,最奇是口中尚吐着半截舌信,青光闪闪,就像是一口宝剑的剑尖,两只红光闪闪的蛇目中,闪着一片红光,真是一件闻所未闻的兵刃。

红云大法师惊得退后了一步,在他意思中,曾听传闻过先古儒海散人曾有一条兵刃,名叫“九合金丝蛇骨鞭”,颇似对方这条兵刃,如果真是那条兵刃,可还真难以应付,因其中尚含有暗器,舌刃更是可点人穴道,兼可作剑,鞭身鳞片又可斜立,真是一条极厉害的兵刃。

叶砚霜把这条兵刃抖出,一按指旁红色机纽,“铮”一声,那鞭身金鳞片片直立了起来。

红云大师见状“啊”了一声道:“阿弥陀佛,儒海散人的兵刃却轮转到了你的身上,难怪少侠却有这般身手呢!”

叶砚霜兵刃出手,不再多话,手中蛇骨鞭,蛇头往地上一搭,右手握蛇尾道声:“弟子候教了!”红云大师见对方一亮兵器,心中却有点后悔了,但他于这柄方便铲上却有几十年的纯功夫,自己仍不相信就会败在叶砚霜手中。当时微用手往铲上一搭,向叶砚霜还了礼,跟着方便铲往上一抖,钢环哗啷啷一响,铲头铲尾闪烁着青光,跟着把铲头一贴自己背后,一个盘旋急转。

叶砚霜也把身躯往左一转,斜身侧步,左手一领剑诀齐眉,九合金丝蛇骨鞭倒提背后。

这擂台台面相当大,二人各转了半周,红云大师突然把身形一翻,已往叶砚霜这边冲来,叶砚霜也是疾急凑前,红云大师往起一闪身,已到了叶砚霜面前,抖铲向叶砚霜胸前便点。

叶砚霜这条兵刃,虽有异寻常,为百练柔丝打成,可是遇到他这种重兵刃也不敢骤然尝试。见红云大师的铲到,微向左一上步,身子向左一横,一抖手中鞭,笔也似直,“樵夫问路”式,以蛇口舌尖,削他腕子。

红云大师这把方便铲,确曾得过真传,招术绝伦,变化不测,见这一招已走空,对方金光四射的鞭头已自递过来,猛然一带铲,铲头突扬,后把往外一送,雪亮的月牙刃子竟向叶砚霜九合金丝鞭身上托去。这种铲重力极大,如容他这一托碰上,手中蛇骨鞭弄不好就许出手。

叶砚霜手中九合金丝鞭,是新得的一把兵刃,一来这鞭可以当剑施,再说太虚老人传了这鞭用法,自己又由“会元行功录”中化解了无数绝招,故其鞭术已入化境,招数变化神奇。突见红云大师方便铲往回一撤,钢环子一震,“太公钓鱼”式,往自己头上砸来,叶砚霜反往红云大师的右侧一欺身,九合金丝蛇骨鞭顺着方便铲直往他右腕上摔下。

红云大师向外一滑,方便铲已带回,“秋风扫落叶”式,直向叶砚霜下盘打来,这一式又劲又疾。叶砚霜往起一耸。“一鹤冲天”的轻功,身子已拔起。红云大师一铲扫空,二次又一个盘旋,仍然矮身前进,这一种连环运用,两三丈内真不易逃开他方便铲之下。

叶砚霜一落地,闪开对方二次铲扫之式,柔身而进,“白鹤亮翅”,手中鞭直往红云大师右肩直碰下去。

好个法华金王红云大师,就在这时,展开招术,上下翻飞,带得寒风四起,青光闪闪。

叶砚霜这条蛇骨鞭,也把“七十二手巧打”展开,真有蛟蛇之变,鬼神不测之妙。

红云大师手中方便铲虽是重兵刃,可也不敢碰这蛇骨鞭舌尖,要是碰上,就能被划上深糟。这方便铲上,确实大有惊人的本领,舞动开威力实在惊人,劈、碰、挑、点、打,迅若风雷,这“一百二十八手伏魔铲”真有鬼神不测之妙。

叶砚霜也把鞭身展开,身形矫若游龙,轻灵巧快,起落进退,翩若惊鸿。

二人这一对上手,瞬息已十余招,红云大师这把方便铲用了式“泼风盘打”,一阵疾风,直往叶砚霜右胯横扫了过来,叶砚霜“倒踏七星步”,闪开了这一招。

红云大师手下哪肯再为容情,手中方便铲一阵急响,直往叶砚霜身上戳去!

叶砚霜一翻身,手中鞭抖得笔直,往外一展,“呛”一声,火星四溅,二般兵刃头却撞在了一块,红云大师一坐铲头,见雪亮的月牙刃已被削去一尖,大吃一惊,暗想他这兵刃口中之舌竟是一把削铁斩金的宝刀,不由痛惜万分,一咬牙抖铲而进。

叶砚霜此时见久战不胜,也不由略显急躁,一声轻叱,手中九合金丝鞭展了开来,三招九势,能打四方上下,一时金光闪闪,寒风嗖嗖,起落进退,吞吐如意。这一展开了身形,红云大师才知道对方的厉害。

此时叶砚霜一式“云龙三现”,直点红云大师面门,见不待红云大师出招,猛一坐腕,一吞一吐,青蛇吐信,这条金蛇鞭由右首翻回,蛇头直取红云大师小腹。

这一招是又快又准,红云大师才一晃脸,起铲向上一挥,却见金光一闪,那金蛇鞭吐着青闪闪的蛇信,直朝自己小腹上点来,忙收铲身吸小腹。好个叶砚霜,就在此时大喝一声:

“撒手!”一甩鞭身,“云龙卷尾”,那九合金丝鞭一阵急卷,正缠在红云大师方便铲柄之上,跟着运出十成力向外一抖手腕子。

红云大师跟着跑了两步,五指如焚,再不松手,虎口非裂不可,就听“呛”一声大震,随着叶砚霜的金鞭,带起一溜青光,飞起足有两丈多高,轰然一声大震,那雪亮的月牙刃头,竟戳入台顶柱三四寸深,尚自摇晃不已。

叶砚霜怕其再施狠招,跟着一振腕,九合金丝鞭正搭在对方颈下,道声:“弟子一时失手,尚请大师父勿怪才好!”

红云大师此时面如金纸,简直就呆立在地,一句话也答不上了,半天才一跺脚道:“罢了!想不到老衲纵横一世,竟真会败在你的手中!叶砚霜,依老衲看,下面一场也别试了,我们后会有期!”言罢一提僧衣,身已腾起,落于左棚之尖。

那长白枭此时一顿足,已至台上,向红云大师叫道:“大法师请回来,待弟子再会会他这金蛇鞭,看看到底有多厉害!”

那红云大师头也不回,仅在棚上略停身形,高声道:“老衲有负施主今日相约之望,实在无颜再返。天长地久,日后总会再见那位叶少侠的!”言罢一点双足,身子再次腾起,适逢一个闪电,照得这红云大师身子就像是一头巨鸟,几个纵身已至街房顶上,瞬即消逝。

长白枭一声长叹,忙命人把红云大师的方便铲由台顶横柱上取下,一面回首对叶砚霜道:“叶少侠金蛇鞭好纯的功夫,老夫不才,尚要厚颜请少侠赐教一番,不知可肯赐教否?”

叶砚霜一声冷笑道:“施当家的,叶某本有心要会你一会,只是今晚已太晚了,暴风雨马上就要来了,我看就保留到明日再比如何?”

长白枭略一思索点头道:“这样也好,我们是一言为定!”

叶砚霜冷笑一声道:“那么叶某失陪了。”言罢一纵身已至台下。此时万人鼓掌,艳叶砚霜围了个水泄不通,都在争睹侠客。

当然众人中也有李雁红在内,只见她一面分开众人,一面叫道:“叶哥哥,我在这里,快来呀!”

叶砚霜正被人你问一句我夸一声,搞得晕头转向,闻声道:“兄弟,我们走吧,我可真受不了啦!”

言罢略用内功潜力,即所谓“红蚕罡”气,一时环身众人都似被一种无形潜力逼得后退不已,还有人说:“乖乖,这小子可真厉害,还会施法术!”

又有人说:“可不得了!白莲教!”

还有人说:“鬼打墙!这是闹鬼!快找大粪来泼泼!”听得叶砚霜差一点笑出声来,也不理他们,就往外走去。李雁红紧跟身后,不一会儿就走出了人群。

李雁红已笑着追上,拉着砚霜一只手道:“你这一身本事是在哪里学的呢?不行,你可得教教我!”

叶砚霜此时停步,含笑看了她一眼道:“你方才不是说什么都不叫我上台吗?”

李雁红一翻眼娇嗔道:“谁知道你厉害嘛!”随着一笑道:“我还忘了谢谢你救我的命呢!”

叶砚霜一怔道:“谁告诉你的?”

李雁红道:“是柳二先生,他说你也助了他一石子呢,你可真了不起!砚哥哥,你现在准备上哪去?”

叶砚霜道:“回去睡觉。姑娘,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李雁红道:“我送你回去好了!”

叶砚霜一笑道:“男人有权利送一个女孩子回家,女孩子有权力享受男人的保护,这是自古不变的道理,所以还是我送你回去好些。”

李雁红抿嘴一笑道:“那样也行,只是你却不能马上就走,我……还有话……跟你说呢!”

叶砚霜点头道:“好吧!你住在什么地方?”

李雁红想了一想道:“五常客店。”

叶砚霜笑道:“那我们谁也别送谁了,我也住在那。”

李雁红大喜道:“真的?怎么我会没看见你!”

叶砚霜苦笑道:“大概是上天不叫我们两人见面吧!”

言罢垂头不语,李雁红扶在他硕健的右臂,仰脸道:“砚哥,为什么?我们不够可怜的了么?”

叶砚霜此时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既为能和李雁红重逢而喜悦,又觉得自己有一种莫名的孤独、忧伤,这种惆怅忧伤,并不能由于有李雁红就可扫尽的,因此他仍是那么伤感,闻言后长长叹了口气道:“姑娘,不见面固然可怜,但见了面如不能合理地处置我们自己……那不是更可怜么?”

李雁红多少体会到了一些他话中的含意,一时触景伤情,半天没说出话来。

渐渐那“五常客店”已在望中,二人仍是伤感地徒步而行。一时狂风骤起,雷电交加,就在他们惊觉加速行进时,黄豆大的雨点已由天空急暴而下,意料着这将是一场罕有的暴风雨。

所幸二人都已到了店中,李雁红红着脸道:“我先送你回房,还是你先送我?”

叶砚霜笑道:“当然我送你,何况我那屋子就在金七隔壁,我真不愿见他师徒,又要噜嗦一番。”

李雁红闻言走了几步,在一门口停下,掏出锁匙开了门,先进里面要去点灯,却被一只强大的手拉住了,随着内心一阵急跳,却听叶砚霜抖动的声音道:“别点灯……我们这么谈谈不好么?”李雁红此时气喘心跳,她仍旧想去点上灯,但她又不忍拂他的意,结果她还是依了她。叶砚霜摸索着捧起了她那玉脂似的脸,用手中擦去了她脸上的雨珠。

就在一道强烈的闪电下,她发现他的眼眶充满了泪水,不由伸出两只玉臂,抱紧了他,这时二人心都碎了。

这两年多,二人都有过多的惆怅,过多的孤单,他们都已不再是孩子了,谁又能经得起一份纯情的诱惑?半天李雁红在他怀中小声道:“砚哥哥,你哭了,为什么……”

叶砚霜摘下了她头上的帽子,摸着她乌黑细柔的发丝道:“红妹……”李雁红抬起头哼了一声。

他又接道:“红妹……你不知我们之间这样是不对的么?”

李雁红没有出声,显然,她并不以他的话为然,过了半天李雁红猛然间:“你见过她了没有?”

叶砚霜问:“他是谁?”

李雁红笑道:“我那位狠心的铁守容姐姐呀!”

叶砚霜像触了电似地怔了一下,随即叹道:“我没有见她,我也不要见她……”

李雁红已由这极短的两句话中,体会出他对她的心依然没死……但此时此景,李雁红却不愿提出第三者来,打破这静穆可爱的气氛,因此她没有再提出铁守容的事来,却问道:

“砚哥,这七个多月你上哪去了?……能不能把经过告诉我一下,也叫我为你这一番奇遇高兴高兴?”

叶砚霜用手把她散乱在面上的头发理在耳后,道:“我抱你睡在床上,再告诉你!”

李雁红害羞地低下头,摇动着娇躯道:“不要……我要这样听!……我不累!”但已被叶砚霜强大的臂力抱了起来,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李雁红在床上哼道:“人家……还没脱鞋,把单子都弄脏了!”叶砚霜正要给她脱鞋,却见她双脚互相一蹬,那厚底云靴已自行脱下了,跟着见她一翻身,把脚裹在被子里。幸亏这屋里没有灯,要不然可以看见她那张玉脸,已红得不能再红了。

叶砚霜见她睡好,自己坐在床边,把自别她后那一番奇妙经历,详详细细地道出,听得李雁红在床上喜极尖叫连声,一直讲了好半天才讲完。

李雁红已翻身坐起,暗影里见叶砚霜那一双明眸,虽在夜时亦射出异乎常人的锋芒,不由躺在他怀里……一时只觉得自己是不能离开他,她也需要他,但这话要出自一个纯洁的女孩口中,是多么不易啊!

叶砚霜勉强控制着自己过于激动的情绪,他知道自己的感情一发即不可收拾,更何况他又发现了铁守容变心,居然和金七的徒弟订亲了,因此他心中曾考虑过李雁红,这个原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自己应该如何去处置她?

叶砚霜见她此时娇躯横陈,明眸分波,不由俯身在她那吹弹欲破的小脸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李雁红羞得闭上了眼,她的心跳得更厉害,脸更红,但这些都不足抵偿她所得到的温馨与体慰,因为她太爱他了!

叶砚霜吻着她微微发热的脸、头发、眼睛,一直到颈项,她忍不住又痒得笑出了声。

叶砚霜小声问她道:“你笑什么?”

李雁红也小声告诉他说:“你亲我,我痒!”然后她喘笑着,依然闭着眼说:“你不记得,那一次你被鬼见愁乔平打伤了,我背你的时候,你老说话,结果痒得我要死……现在又要害人家!”

叶砚霜一笑道:“你痒我也痒呀!”

李雁红挤鼻嗔笑道:“你骗人,你痒个屁……”

言罢自觉一个女孩子,怎好意思开口说出这种话,不由羞得把脸往身后一背,叶砚霜却笑着把她脸扳过来道:“你刚才说的什么呀?再说一遍!”

李雁红两条腿在床上一阵蹬道:“不来啦,你坏!”

叶砚霜轻笑着,一面拍着她道:“乖啊……”正好此时窗外一道闪电,震天价地响了一个霹雳。

那李雁红本是袅娜多姿,此时侠女气短,儿女情长,这一声雷鸣不由娇态毕露地滚入叶砚霜怀中。

叶砚霜这天生情种,此时任他铁血钢骨,也不由热情澎湃,何况他对李雁红本就有情,见状不禁又低下头,吻在她脸上、眼上、鼻子上……

李雁红是那么的怕羞,那么的喜悦,更在期待,她心中想:如果他爱我的话,他是该亲我的嘴的……但她又怕,因为在她纯洁的一生,从没这么过,几乎连这种事都没敢想过,如今这年轻人叶砚霜,却拥着自己,抱着自己,他摸着我的头发、脸,用那张又热又痒的嘴吻我……

叶砚霜一面喘着嗅着她乌黑的长发、一面小声道:“外面打雷了,你怕不?”

李雁红突然张开眼,双颊上泛着一对梨涡笑道:“有你,我就不怕……”

叶砚霜俏皮问:“要没我呢?假使我死了呢?”

李雁红白了他一眼嗔道:“讨厌!又是死!”随着笑道:“我问你,假使我死了呢,你怎么办?”

叶砚霜抬起头,闪电亮着,照着他那张英俊的脸,真个是剑眉星目,挺鼻贝齿,他想了想道:“那我就出家当和尚去!”

李雁红追问道:“铁守容呢,你忍心丢下她呀?”

叶砚霜眨下了一下眼,像被打了一拳似的,但他狠下心想,这会还是别想她好,为什么自己仅有的一点快乐,也要与她来分享?但不可否认的,铁守容占有了自己大多的心,就是想把她忘了也非几年所能办到的。

李雁红发现自己又在提起她了,见叶砚霜此时剑眉深锁,愈发显得神采焕发,英俊异常,不由小声道:“砚哥哥……”

叶砚霜此时已半卧在她床上,不由回目一笑,露出如贝之齿道:“做什么……”

李雁红突然闭上双目羞道:“我,好喜欢你的嘴,小小的……”

叶砚霜乘势就在她脸上吻了一下,小声道:“现在会不会更喜欢一些?”

却见李雁红娇喘着带笑道:“我不要!你胡子扎……”

叶砚霜道:“谁叫你那么俏皮呢!”忽然似想起一事仰脸伪装道:“真怪,我的宝剑上那根丝穗儿,不知那个小鬼给我偷换去了,害得我好找也找不着!”

李雁红一听,羞得在床上直打滚,双手一阵轻捶叶砚霜的臂,叶砚霜捉住她那双玉手笑问道:“怎么了你?我骂那个偷我剑穗的人,你打我干什么?”

李雁红用袖子遮着脸,又笑又哼道:“你不要脸……不来啦!”

叶砚霜逗她道:“对了,我没羞,连头发都割下了送给人家!”

这一下把李雁红逗得满床乱滚,差一点哭出来了。害得叶砚霜好一阵哄,李雁红才止羞道:“我问你,那东西你丢了没有?”

叶砚霜一拍胸前道:“还在这呢!我怎么会丢掉?”

李雁红白了他一眼道:“哼!我都不愿说了……说出来不把人气死才怪。叶砚霜我问你,你现在到底怎么打算?”

叶砚霜一怔,心想怎么又变得这么凶,当时叹了口气道:“我对妹妹……只有这颗心了,不知你……”

李雁红突然一把抱着他,扑在他胸上泣道:“砚哥哥,只要你心里有我这可怜的妹妹,就够了,我不一定要强迫你去作什么。砚霜,这一生我只要不离开你……我……多么爱你啊……”

叶砚霜被这份真情感动得热泪交流,忍不住在她耳边轻唤道:“妹妹!”李雁红答应了一声,叶砚霜停了一会道:“我忍不住要亲你……”

李雁红闻言简直羞得头也不敢抬起了,就觉得自己两肩被叶砚霜用手扶起来,她娇羞地闭着眼。

就在这时,一张热烫的唇,印在了她那如樱的小口上,她微微哼着,只轻轻摇了摇头,就不动了。

二人正在神情恍惚,意乱情迷之时,上天似有意给这一对年轻人一个警惕,叫他们别作出越轨的行动,一个闪电,照得室内通明,跟着震天价的一个霹雳,房子都似要被打塌了。

叶砚霜就在这一声雷鸣里,似春梦乍惊,发现了自己那双罪恶的手,罪恶的嘴……再不控制自己,后果不堪设想。这一惊,由床上猛一个翻身,扑在案上,先冷静一下,再看李雁红半开着那双大眼睛,瞪着自己,如醉如痴,她已是失去了控制的能力。

叶砚霜几次又想纵身入她怀中,但他到底没有,有一个闪电也似的念头掠过。

“叶砚霜、你不要忘了铁守容!”

“她既负心另结新欢,你又何必顾虑这么多?李雁红才是真心爱你的!”

“但是……你怎么能仅听传闻?你忘了她不就是只听传说才和你疏远了吗?

“可是……她可负我,我又怎能负她……”想到这,不禁心神交战,六情无主,再看床上的李雁红,似怨又愁,那一双乍开又合的剪水双瞳注定自己,似在期待自己行为。他的心不禁又怦然而动。终于咬了一下嘴唇,才要翻身下床,一只衣袖已被李雁红抓住,她抖着哼道:“砚哥哥……”

叶砚霜反身一扑,已揽她入怀,在她脸上、唇上狂吻着,一面喘道:“妹妹,你知道哥哥是爱你的,但是……我不能作对不起你的事,雁红……冷静一点吧,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了!”

李雁红小声道:“砚哥哥……我只要爱你,别的我都不怕叶砚霜被感动得热泪零落,忽然叹了口气道:“红妹妹,你不知道我的心已没有了么?……我怕我会辜负你这番真情。并不是我对你寡情,其实自从在曹州见了你以后,你的影子就没有离开过我。但是,红妹妹,我在认识你之先,我的感情……已经属于另一个人了,也许这个人并不值得我对她那么专心,但是人怎么能如此呢!我要忠于我的诺言……任它天长地久,海枯石烂……”忽然他哭了,李雁红的手擦去了他流出的眼泪。他又继续道:

“我要做给她看……红妹妹,我是多么矛盾,又是多么可耻……我知道我也爱上了你……

“这是缘份……也是上天给我的难题……因此……”

李雁红已泣不成声,她心中充满了怨恨,忽然她想到眼前的他是那么无情无义,既然心中对铁守容仍未能忘情,为何又对自己如此?但是,她忽然又原谅他了。试想如果他不对自己如此,自己是不是又会更恨他?更要骂他无情无义了?但一个懂情的女孩子,最不能原谅自己爱人在自己眼前追述另外的恋人,甚至于对她的回忆,或者仅谈上几句,她隐忍着满腹的忧怨,倾听着叶砚霜似血似泪的话,心中真不知是何滋味。

她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孩,尽管内心悲痛欲裂,她仍能静心地去听叶砚霜对别人的追恋。

忽然她伏在他宽阔的怀中哭了,数年来的忧怨,包括了爱恨,怎不叫她痛心已极呢?

也不知是一种什么力量,使叶砚霜抛弃前念,他忽然像雄狮猛兽似的,一把抱起了李雁红,强烈的欲火燃烧着他的脑,他的胸,他像疯狂似的,抱她,吻她,数年的情怀,今日发泄了。

她在他强大的怀中,娇柔无力,哼着,喘着,慢慢地,她也抱着他,亲他,还小声地叫着他的名字。

“砚霜……我爱你……”

就在此时,天空的乌云愈发密聚,雷电也越发凌厉,他与她都屈膝在欲爱里,不再是一个纯洁的孩子了!

这是上天的安排,一切归诸于命运!

当雷雨力尽声歇时,也就是黎明的开始,天上乍现了几颗小星星,却被白昼的强光给逐退了。

这是一幅不能再美的画面,李雁红的头枕在他结实的肩上,几缕长发,有的散落在枕上,有的拂在他尚未醒转的英俊的脸上……她的脸似红又晕,似笑又嗔,一对梨涡儿轻轻泛在桃花似的脸上,就像含露正放的葩蕾,显然地,她仍沉醉在甜蜜中。

他的脸迎着黎明的曙光,剑眉斜挑,似喜又颦,在他敞开着的前胸,露出结实并不粗野的肌肤,那儿透露出年轻人的朝气、青春,多少也有点粗野。那胸豪迈地起伏着,那充分显露着男性的自信与强大。

这本是天生一对佳偶,然而他们的意识中,都有着过多的伤感,与一些不必要的情魔优怨,以致于他们的结合只是这么短暂,像昙花一现……

也不知什么时候,叶砚霜先醒了,他见了这番情景,回忆着自己的所为,就像晴天打了个霹雳,他深咬着下唇,像是要咬出血来……

李雁红的脸是那么美,欲笑还颦,忽然她翻了个身,伸出雪藕也似的玉腕搭在叶砚霜的胸上,嘴角往上翘着,她是多么欣慰与安祥啊!

叶砚霜轻轻由胸上把她的手拿下,她仍似在梦中似的。他轻叹了一口气,用手在自己头上捶了几下,心想这可怎么好?

忽然她翻了个身,睁开了那双星星似的大眼睛,先是皱了皱眉,又看到叶砚霜呆坐着,一双俊目注定自己,似怜又惜,不由娇羞地一笑道:“昨夜你睡得好不?”

但他并没有回她的话,他的目中透着泪痕,忽然他扑在她身上,吻着她的脸道:“红妹,我们……做错了事,我……对不起你!”

出乎意料之外,她并不难受,她慢慢用那双玉手撑起了他的头,摸着他的脸,微笑着轻摇了摇头道:“砚哥哥,我们没做错事!我不怪你,因为我爱你,多少年来我想着抱你吻你,今天,我总算如愿了。我并不伤心,砚哥哥,我不高兴看你落泪,尤其是一个男孩子要坚强一点,还不擦干你的眼泪……”

叶砚霜一面擦流在脸上的泪,一面破涕为笑道:“红妹,我们明年就结婚!”

李雁红一笑道:“为什么要明年呢?”

叶砚霜道:“明年我的孝才满,不就可以结婚了!”

李雁红用手摸着他的脸问道:“你可是真心?不后悔?

叶砚霜摇了摇头道:“我不后悔!红妹。你难道不知道我爱你?”

李雁红忽然装傻把头一仰,俏皮问道:“假使有一天我爱了另一个人,假使有一天我的脸被车撞伤了呢?”

叶砚霜笑道:“我可不希望如此,因为你是幸福的,假使有一天你的脸被车撞了,留下了疤痕,我说我会更爱你!”

李雁红闻言突然坐起,扳正了他的脸,像是要看透他的心意,但他的表情是那么真诚,又怎会令自己有所怀疑!

忽然,她笑了,滚在他怀中,把脸埋在他腿上,小声说:“砚哥哥,等擂台打完了,我就回家去等你……”

叶砚霜笑道:“我派一乘八抬红呢大轿去接你,然后我穿戴一新,骑在白马上,先进去对令尊一跪,叫一声……”

言道此,用目一扫羞涩的李雁红,她哼道,“你要叫他老人家什么?”

叶砚霜耸了一下肩,俏皮道:“岳父大人在上,小婿这厢有礼了!”

言未了,李雁红已用手塞住耳朵连嗔道:“你坏……没羞……”

太阳出来了,这小店客人也多已起身,唱声、叫声、杯盘碰击声,响成了一片。

李雁红用手推了他一下道:“呆子,你还不回到你房子里去,等会叫人看见像什么话!”

叶砚霜笑道:“看见就看见,反正我已是你丈夫了。”

李雁红嗔道:“没羞!谁像你那么厚脸皮,不要忘了我现在还是男人呢!快回去……要不然我不理你了。”

叶砚霜一伸手,叹了口气,穿好衣服。李雁红坐起来,重把他那条辫子给理梳了一番,又给他把那小黑丝帽子戴上。一切就绪,叶砚霜正要走,却见了李雁红那面小弓,笑问道:

“红妹,你这面小弓是哪来的?”

李雁红闻言脸上讪讪,她正要道出,突然又想到,别说出了他又误会,眼珠一转笑道:

“是我师父送我的。”

叶砚霜点点头道:“听说这弓还是一位前辈的信物呢,你别给丢了。红妹,我走了,晚上再见。”

李雁红送他到门口,他又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这才启门而出。李雁红由门逢里见他含着笑,潇洒地往后室走着,知道他内心喜悦,自己靠着门闭上眼,真有诉不尽的欣慰。心想,自己一番深情,今日总算有一个完美的下场了,见叶砚霜那份高兴的样子,自己也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不由慢慢闭上了眼默念道:“霜哥哥,我等你!别说是一年,就是一辈子,我也等你!我要回家了……在家里等着你明媒正娶叶砚霜含笑进到自己屋内,进室后正在回味昨夜的情形,他心中反倒较平日安心许多,一心想等孝服期满,禀明母亲去迎娶李雁红。守容,唉!谁叫你自己负我……

他尽量使自己不再想到守容。正在一个人沉迷之际,却听见门外有人叩门道:“老弟,起来了吧?”叶砚霜一听声音就知是金七,自己真不愿见他,但也不好装,只得下地把门开了,见门外果是金七师徒,金七一见他,笑着用手一拍他的肩道:“老弟,你真算行,把我老头子都蒙到鼓里去了!”言罢一个劲摇头。叶砚霜让二人进内,一眼看见马兆新胁下佩的那口“石雨剑”,不由双眉一挑,真有说不出的感觉,突然,他心中生出一个念头,暗想这剑无论如何,你是不配要的,我要在离开你师徒之前,把它取到手中,以后找到了铁守容,我亲自把这剑还给她,看她有何面目对我!

那金七此时龇牙一笑,道:“老弟,你这身功夫是跟谁学的?我还没见过你这么厉害的年轻人呢!”

叶砚霜此时已对他师徒厌恶到了极点,闻言只是笑笑。他师徒坐了一会儿,见对方冷漠情形,也觉无趣,不由相继起身告辞,金七走到门口时笑道:“老弟,不是我说你,你和那胡镖头非亲非故,犯不着为他卖这个命。得饶人处且饶人,能过手处且过手。如老弟能看得起我,我们就作个朋友,好好交一交!”

叶砚霜一笑道:“谢谢你老人家指示,后辈今日只是去看看而已,可不想再出手了。今天事了,明天我就走。”

金七喜得大笑了两声,用手一拍他的肩道:“对,这才是为人之道!你想想,昨天把红云大师都给得罪了,冤不冤?就说你老弟功夫再好,这类强敌也是少树为妙。”

叶砚霜一听,这倒是一句实话,不由笑道:“我知道啦,二位请吧!”

这等于下逐客令,金七脸红了一下,但他知道叶砚霜这一身功夫,可真不是好惹的,也只有忍在肚子里,勉强装着笑脸点点头道:“好吧,我们晚上见。”临走时,叶砚霜又盯了那宝剑两眼,心中更坚定了夺剑的念头,只是眼前不好翻脸下手而已。待他们走后,自己一个人叫茶房送来水,漱洗完毕,在床上练了一会吐纳之功,似觉六阳不定,勉强运气通行了一周天。下床后一想,才知自己是真元已失,要想练到祖师懦海散人及太虚老人那样肉身成道,决非易事。但这也并不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只不过要难一些罢了。当时感慨了一番,一个人走出店门,往街面上溜去。

昨夜那一阵暴雨,为这地方近十年所罕见。街道上低洼处积水盈尺,行人往返,都脱下鞋,赤着两足,把裤腿卷得老高,由水中蹚过。

叶砚霜正自看得有趣,忽听得一阵钢铃震荡之声,哗啷啷甚是刺耳。举目一看,远远见来了一骑黑马,马上似端坐着一黑衣青年,叶砚霜待其略走近后,才看清这人面貌,心中不由怦然一动,暗叫了一声奇。

心想这人长得怎么这么像自己,除了额下多了一粒黑痣,乍看之下,旁人真还难分出是彼是己,不由对这年青人越发注意了一下。

见他拖着一条又黑又亮的发辫,也没戴帽子,满面忧愁之色,左手持缰,右手拿着一把黑晶晶的描金折扇,越显得神采丰朗,气度不凡。

自古英雄爱英雄。叶砚霜一见这人,心中先就存有好感。此时这一人一马,已驰近了,因眼前过道俱是积水,他只好放慢了马,在水中慢慢蹚过。无意间这人一抬头,却和叶砚霜对了个正面。

二人都是一怔,叶砚霜惊奇的是,这人目射奇光,自己一看就知是一身怀绝技的少年侠士。

这人惊奇的是,眼前这年轻人,怎么如此像自己。见他剑眉星目,面如冠玉,二目炯炯神光,为自己生平仅见,心中也和叶砚霜一样感觉。尤其见对方头上所戴那顶漆黑蛛丝小帽,腰上那支纯白象牙短笛,令人一见就意识到这二物大有来头,不免朝叶砚霜多看了两眼,愈觉得对方面貌英俊,气字挺秀。要是按平日,这黑衣人如遇到类似叶砚霜这一流的少年侠客,早就下马论交了,但此时他心中焦虑太甚,更染上了一身相思,故而无心于此。

二人仅如此对看了一会儿,都很自然地笑了笑,把头偏置一旁。叶砚霜见这人翻身下马,牵着那匹又高又大的黑马,从自己身前走过,停步在一老者身前,施礼道:“请问老先生,这是什么地方?”

这老人翻了一下眼,含笑道:“这位爷大概是外乡客吧?此地乃是属于宣化府所管,地名六旗镇。”

黑衣人闻言皱了皱眉,啊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会到了这里了……”

那老人见状,又笑了一声问:“这位爷你是找什么地方?老汉在此住了四十年了,你要说出地名,这远近数百里地方,我是……”

黑衣人苦笑了笑道:“谢谢你老人家好心,我可不是找地方,我是……”

那老人插言道:“找人也行,只要有一点名就行,像四街吴员外呀,西坊的卢翰林呀,多少有点名我都知道。”

这黑衣人叹了口气道:“老先生,这人你是不会知道的。既是你老人家好心问,我就请教你老人家一声,可曾看见过一个年轻的书生骑马由此经过?”

这老人闻言抓了一下头,自语道:“这可难了!年轻的相公这路上多得很,可不知道你问的是谁,是骑白马还是骑黑马?”

这黑衣青年突然一喜道:“对!他就是骑的白马,还带了一把剑,穿的是一身青锻长衫,这么一个人,你老人家可见过?”

这老人想了想点点头道:“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像看见过有这么个人。我问你,你说这人是不是年纪轻轻的,身上还背了一面红色小弓的?”

此言一出,叶砚霜心中怦然一动,不由用目往那黑衣人望去,看看他反应如何。

那老人话才一完,叶砚霜就见那黑衣人突然双目一展,喜形于色地追问道:“对!就是他!你老人家在哪看见他的?”

这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弟,人家可不是一个书生,人家可真有两下子!你还算真问着人啦,听说这位小相公昨夜在擂台上还大显了一番身手,连仇老当家的都让他给打败了!”

黑衣人闻言大喜,又道:“老人家,这擂台摆在何处?能指给我看看不能?”

这老人用手往东面街上一指道:“拐过这条街你就看见了,今天晚上还有,你到晚上去看,准能找着他!”

这黑衣人闻言谢了又谢,才又拉着马往那擂台之处走去,临行时又回眸看了叶砚霜一眼。

叶砚霜待这人走后,心中好不纳闷,心想这黑衣青年好好问我那雁红妹妹作甚?而且由其焦急态度中看出,竟似对雁红十分关心。心中正想上前把他唤回,告诉雁红落足之处,但转念一想,还不知这人是好是坏呢,万一自己冒失告诉他雁红地址,也许就会惹出不快之事。如果他今晚一定要到擂台处去,到时自己须小心一点,先查问他一番,如真有什么急事,再通知雁红不迟,要是对方是一恶人,或对雁红图谋不规,自己干脆先下手把他给剪了。

想到这,心中略安,也没去告诉雁红,自己又往那边街上走去,在一家小食店里吃了点东西,见众食客都停筷不动,对自己指指点点,隐闻有人道:

“瞧,青衫客来啦!”

“这家伙可真厉害,那法华金王红云大师都叫他给打输了。乖乖,多厉害的方便铲,都叫他给打飞了……”

“这年头,年轻人可真了不得了……”

一时七言八语。叶砚霜听后,心想这些人倒真会管闲事,自己不便再留在这,让他们作为谈话的资料,草草食毕,就出来了。因想到李雁红怕还没吃东西,不由又在一家食店买了一份早点,径自往雁红房中走去。

李雁红此时正在对镜理妆,想到昨夜的情形,真是一阵甜,一阵酸,忽然,由铜镜中窥见了叶砚霜的影子,不由笑着嗔道:“进来也不敲门,把人家吓了一跳!你呀,这才多一会儿又来啦……”

叶砚霜笑着扬了扬手上的点心道:“这年头真是好人难做,好心给你送东西吃来了,却还要挨你骂。好吧,我就回去,不叫你讨厌就是了。”

言罢反身装着要走,李雁红一转眼珠,笑嗔道:“回来,你要干什么……”

叶砚霜两手一摊道:“你不是讨厌么?那我不走等什么呢?”

李雁红由椅上站起,笑着走近叶砚霜,用食指一点他的前额道:“你还生气呀?胆子还不小呢!……你给我买的什么?”

叶砚霜此时见她云发披肩,睡眼惺松,真是无限娇媚,尤其被她这水葱也似的玉指点了一下,真有些飘飘然,见她罗衫轻系,翠袖单寒,一时再也忍耐不住,一把揽她入怀中,吻着她的脸道:“小东西!你真会迷人……”

李雁红白了他一眼,笑道:“谁敢迷你这少爷,人又漂亮,本事又大……”话还未完,已被叶砚霜亲在嘴上了,不由忸动着娇躯,尚自撒娇不已……

半天才喘过气来,见叶砚霜脸透红云,如醉如痴,不由挣开他的怀抱,一个人又走至床边坐下低头道:“我今天就回家去!砚哥哥,你到底什么时候来接我?可别叫我紧等……”

叶砚霜趋前,像扭股糖似的又偎在她身边道:“妹妹,我不比你更急?只是总要等我这孝服满了呀,而且婚姻大事总要禀明母亲和我师父呀!”

李雁红此时心中真怕时间一久,叶砚霜又难免碰到铁守容,虽然眼前他口中声声说对自己真诚,但到底铁守容结识他在先,而且上次叶砚霜梦呓中,可知对铁守容已爱到什么份上了,此番如让他们见了面,一旦控制不好,难免旧情复炽,到那时自己才是哭天不应,呼地无声呢!所以闻言后皱眉不语。

叶砚霜见她皱眉不语,知道她不放心自己,当时含笑道。“我知妹妹定不相信我,但婚姻大事总不能太草率了,否则也太委屈妹妹了!”

李雁红微嘟着小嘴,露出一对酒窝嗔道:“我可不在乎什么草率不草率,只要能早点把这事了结了,我就放心了。要不然,哼……”

言道此,把眼睛翻了一下,用手又点在叶砚霜的前额道:“谁知你又安什么心,别又碰见了云中雁,把你魂给勾走了。我知道人家是大侠客,配你这大英雄,正是一对,我算什么……”

说到此,双目一红,扑簌簌竟自流下泪来。叶砚霜见状大惊,急得直摸头,一面掏出丝巾与她擦泪,一面叹道:“唉!这都是哪里的话嘛!我对妹妹的真情,难道你还看不出么?

铁守容,不错,我曾经爱她如性命一般,只是她如今既已变心……”言道此,本想骂她一句,但话到口边,想到了她以往深情,这句话何忍出口,不由抬头向天,那双俊目中泪光闪闪。

李雁红见他中途把话打住,不由一扫秋波,他那怅然若失的表情使她心中一酸,连声音都抖了,不由道:“算了吧!爱如性命一般!我不要听……”

叶砚霜此时真是心如刀割,见李雁红伤心至此,不由拉她一只上手握道:“妹妹,你要我如何,你才相信呢?”

李雁红挣开被握之手,流泪道:“你先别管我,你方才的话还没完呢!”

叶砚霜一怔道:“什么话!”

李雁红哼道:“你不是说她变心了么?以后怎么样?怎么不说下去了?”

叶砚霜一跺脚道:“我要骂她卑鄙,我恨她!”忽然他用手撑着头,滴滴的眼泪都由他指逢中渗出,心中暗忖,守容啊!我骂了你了!你恨我吧!你……真的就这么狠心,弃我于不顾,另结新欢了?你如何对得起我对你这一番深情痴心?如今,什么都晚了,别提了!我要忘了你,让你在我脑中不留一丝痕迹!我只要再看你一眼就够了!

想到这里,这位一世奇侠,雄心片片碎了。突然,他把牙一咬,暗忖:“我怎能在雁红面前如此,这不显得太给她难堪了么?铁守容既毫不把你放在心上,你又何必如此?眼前的雁红不正是一个理想的终生伴侣么?你尚不满足?你要好好地待她,她才是真正值得你爱的人!”

想到这,正要放下手,却觉得脸上温温地,微觉有两片温热湿湿的唇,轻轻地亲在了自己面上,透着一股温香,那多情的小似樱桃的嘴,把自己的泪都吻净了。

她微喘着道:“砚哥哥别哭,我知道你心里还有她……我不怪你!”

叶砚霜大叫道:“没有这回事,红妹妹,我求你别多心。红妹妹,这一辈子,如果我变了心去娶别人,叫我五雷击顶,天诛地灭……”

李雁红正用手抚在他唇上,破涕为笑嗔道:“谁要你赌誓发咒的,我信你就是了,你看你哭成什么样,还是个男人呢,叫人家看见了不笑你才怪!还不擦擦泪。”言罢由身上掏出块小手中,亲自给他慢慢擦。

叶砚霜这会儿才一扫悲戚之色,不由把买来食物打开劝雁红吃,自己突想起一事,笑道:“我差一点忘了,妹妹可认识一个骑马的人?”

李雁红正要吃些东西,闻言一怔道:“我……什么骑马的人?”

叶砚霜笑道:“一个穿一身黑衣服、骑一匹黑马的年轻人,你再想想看。”

李雁红突然脸色大变,一狠心道,“我不认识他呀!”

叶砚霜一翻眼,自语道:“这真奇怪!妹妹别担心,有我呢!”

李雁红此时内心真是犹疑十分,本想吐实,就是认识又有何关系,但她此时好容易得到砚霜回心转意,如果说出实话,他这人又多心,真要叫他多心,那不太糟了。想到这里,芳心怦怦乱跳不已。心想,他既不知还是不告诉他好,待自己以后和他结了婚,再找机会把事给他说明,他就不会误会了。

李雁红虽心中这么想,但她此时既闻此言,心中哪能再平静,终于忍不住问:“你好好地问我这做什么?”

叶砚霜皱眉道:“早晨我出去吃东西,看见一个一身黑又骑一匹黑马的人,往本镇跑来……”

李雁红突然一愣道:“到这里来了?……”

叶砚霜见她紧张至此,心中不由暗暗生疑,但尚没有疑到别处,只是有点奇怪罢了,不由用眼看了李雁红一眼道:“可不是到本镇来!红妹,你别耽心,这人要真是对你有何恶念,我叶砚霜先就饶不过他!”

李雁红闻言心中一惊,似觉这话隐透着不祥的预兆,她虽对纪翎一度有过感情,但那只是一份纯洁的兄妹之情。当然她是这么对纪翎的,至于纪翎对她,又另当别论了。

自己在危难中,纪翎慨然拔刀相助,疗伤时对自己尽心尽力,对自己总算大有恩情。如今一听叶砚霜话意,心中不由暗暗生忧,一方面是自己心上至爱之人,也就是即将成为自己丈夫的人,一方面是苦恋自己,鞠躬尽瘁的恩人。俗谓二虎相争,必有一伤,伤了自己心上人固然令自己痛恨终身,但要伤了纪翎,自己又于心何忍?

想到这,真是芳心烦忧,又怕叶砚霜看出破绽,只好勉强装着笑脸道:“人家只随便问问,你又何必对人家过意不去,不理他就没事了,不是吗?”

叶砚霜一怔道:“你怎么知道他问你?”

李雁红心中一惊,遂笑道:“他要不问我,你怎么会知道?”

叶砚霜暗骂一声自己真多心,不由自愧十分,又接道:“妹妹你听我说呀,这黑衣人长得真是一表人才,如果我没看错,这人定有一身绝技,只是奇怪他怎会好好下马问你?”

李雁红心中真是又惊又怕,忍不住道:“他问你了?问些什么?”

叶砚霜摇头道:“倒不是问我,问了一个老人。他先问那老人说,有没有看见一个骑白马,带把宝剑的年轻人。”

李雁红一笑道:“那人怎么说?”

叶砚霜一笑道:“那老人怎么知道是问谁?自然说不知道了!”

李雁红宽心一放,笑道:“本来嘛,你真多心!骑马带剑的人多呢,你怎么知道是问我呢?吓了我一大跳!”

叶砚霜也笑道:“你先别高兴,你听我说呀!”

李雁红心中又一惊,叶砚霜又道:“本来我也不知他是问你,后来那老人间那黑衣人说,是不是问一个身背红色小弓的人,这黑衣人才点头大喜连说对,你看不是问你是问谁?”

李雁红听后不由一皱眉,心想:纪大哥呀,你什么时候来不了,单挑这个时候来找我,你是何必呢!

想到这里,不由装作好奇的姿态问道:“那老者又如何告诉他呢?”

叶砚霜道:“那老者倒对他大大地夸赞了你一番,告诉那黑衣人说,你晚上在擂台大大出了风头,把仇文泰都给打败了。因此告诉那黑衣人说,叫他今晚上在擂台上去找你,定可找到。我因以为这黑衣人貌相不恶,而且似甚焦急模样,怕有什么急事,所以来问你一下。

你既不认识此人,那就有点怪了,说不定就许是为着你那面小红弓而来呢!”

李雁红听后不发一语,忽然对叶砚霜说:“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家吧!”

叶砚霜闻言一怔,笑道:“你还真被这黑衣人给吓着了,你忘了今晚我还要一会那长白枭呢,怎么可提前走呢!”

李雁红低着头没说话,她心中一直在担心,万一要是碰见了那纪翎,那可怎么好!那人也是个死心眼,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更何况他也曾说过,如果见到叶砚霜,定要叶砚霜知道一下他的厉害。如今自己眼见叶砚霜有这么一身惊人的功夫,当然不会输在纪翎手中。但二人只要有一人受了伤,都是自己的罪恶,何况可怕的并不全在此,更怕纪翎万一道出和自己前后,叶砚霜再一误解多心,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但自己实在没理由,硬拉着叶砚霜马上就走,心中真是忧肠寸断。想到此,见叶砚霜已面有疑色,不由干脆把心一狠,心想,反正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好在过了今晚,明天一大早就走,看擂台的几乎有上万人,他哪有这么巧就找到自己了?

想到这里,一笑道:“我只不过是急着回家而已,你既不愿,就打完擂台再走也不妨。”

叶砚霜拉着她的一只手笑道:“一打完擂台就走,把你先送回家,我还要去找母亲,禀明此事,再找找师父。他老人家一向飘游四海,要想找他,还真不是一件容易事呢!等到把二位老人家找到,商量妥了,那时我孝服也满了,正好去接你!”

李雁红一想到未来,倒把眼前给暂时忘了,也跟着开起心来。

二人也没再提那黑衣人之事。叶砚霜在她房中整整谈了一上午,才又回到自己房去。

李雁红更是一天也没敢出房门,生怕碰上纪翎。下午一个人在屋里练了几次坐功,时间已差不多了。天才一黑叶砚霜就来了,要同她一起去吃饭,然后转道赴擂。李雁红推说时间还早,说出去大显眼了,不如还是叫茶房去喊点东西来吃便了。

叶砚霜也觉有理。这一顿晚饭吃完,时间可真不早了,要是昨日此时,叶砚霜早就到了,不由连催李雁红快点走。李雁红见天果然已大黑,才放了点心,又换了一套别的衣服,为了怕太显眼,干脆连那小弓也背在里面,这样就算远远叫纪翎看到,自己只要小心一点,略一低头也把他给瞒过去了。

等一切打扮好了,才笑眯眯随着叶砚霜出来,叶砚霜笑着说道:“你们小姐化妆,可真是一件苦事,你别忘了现在你是男人了呀!”李雁红白了他一眼,二人手牵手往擂台走去。

一路上李雁红是东张西望,生怕碰到纪翎。这一路人真不少,都是携家带小,有的还抬着凳子去,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二人到后,见台上大灯已燃着了七八个,照得全台通明,人群围得比昨天还多。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二人才进到里面。叶砚霜正在找位子,背上却被人拍了一下,一回头竟是昨日台上大显身手的柳二先生。

那柳二先生不容叶砚霜二人说话,已笑道:“老弟,可真有你的,昨天不是你暗中援手,我可就丢大脸了。来来来,我们还坐在一块,司徒兄也来了。”言罢拉着叶砚霜往棚里便走。

叶砚霜含笑往内走,一只手仍拉着李雁红。三人进得棚内,所有棚中人都起立欢迎,把叶砚霜待如上宾似的。李雁红心中似怀着鬼胎似的,一直不敢抬头,跟着叶砚霜来至一桌坐下,所幸那纪翎并不在棚中。

此时胡老镖头亲自走到叶砚霜身前,含笑躬身道:“叶少侠,可真慢待你了。昨夜一散台,我差人到处找你,都没找着。今天散台后可千万别走,我得做个小东道好好请请你!”

一眼看见李雁红在旁,也笑着拍了一下李雁红肩膀道:“小兄弟,昨天不错啊!请客也有你,千万别走啊!”言罢又和司徒星、柳二先生寒暄去了。

李雁红被他拍一下,脸上红红的,看了叶砚霜一眼,叶砚霜扒在她耳上小声道:“方才他拍你一下,我真想揍他!”李雁红白了他一眼,心中着实有一番消受。

须臾,那胡老镖头又来了,对叶砚霜道:“叶少侠,等会儿那施亮上台,你可不能上,我要好好地会会他,等我不行你再接着。”

叶砚霜欠身道:“老前辈,你太客气了,弟子既与那长白枭约好,又怎好临阵退缩呢?”

胡老镖头急得一跺脚道:“不行!那施亮我非要会会他不可,我跟他有仇。老弟,你无论如何得让我。”

李雁红也对叶砚霜道:“既然人家有仇,你怎好硬要插在里面干涉呢?”

柳二先生也在一旁道:“叶老弟,老镖头的事还是叫他自己了吧,他不行你再接着。”

胡铁翼咧开大口喜道:“对,对,就是这样!等会儿你要抢着上台,我可真把你从台上轰下来,我急啦还骂人!”

叶砚霜见这老镖头,年己过八旬,脸红身壮,谈话间豪气不减少年,不由笑道:“你老人家是主人,不叫我上,我怎么敢上?只怕我到时给你老人家丢人现眼就惨了!”

胡老镖头见对方答应了,不由高兴地又重重地在叶砚霜背上拍了几下,才往那边棚内走去。

此时两棚之内已坐满了人,一卦大红鞭炮被点着了,噼啪噼啪地响了半天,开台仪式就起了。那胡老镖头又走至台中,丁字步一站,朗声道:“在下胡铁翼问候大家好!希望大家能活得像老夫这么大,老夫今年八十六了!”

台下掌声如雷,胡铁翼此时一正脸色道:“我也不再耽误时间了,现在就请长白枭施老当家的上台说话。”

言才毕,已由台下窜上一条白影,待落定身形后,众人始才看清,竟不是那长白枭,而是一年轻人。叶砚霜认得此人,就是昨天自己进来时,在外面接金七师徒的那位侯天源,他是长白枭的大弟子,人称“闪电手”,此人练有一身小巧功夫。

长白枭共有弟子三人,所传功夫都不一样,正因为这侯天源生性灵活,故此传他全为小巧之技。这长白枭在他身上颇下了一番功夫,造就得这侯天源确实有一番功夫,已尽得长白枭一身真传,差不多的黑道买卖,长白枭都不出手,多半是这闪电手侯天源出头接办。长白道上提起闪电手来,也算有万儿!

长白枭有意轻视胡老镖头,自己知道这候天源虽是自己弟子,但功夫说起来比自己也差不了大多,乐得叫他去会会胡铁翼,就许打赢了,自己面子就更大了。

且说闪电手一上台,先向胡铁翼一躬道:“弟子侯天源特代师父在你老人家手下学几手高招,我想你老人家总不会见拒吧!”

胡铁翼见状,气得脸色苍白,心说好个长白枭,居然敢轻视我展翅金鹏,派了个徒弟想对我折辱一番!想到这气往上撞,心想先把这小子给废了再说。当时强忍怒火,对侯天源一笑道:“少师傅要向老夫赐教么,老夫久仰少师傅在长白道上谁人不知,身手已离令师不远,今日幸会之至,就请少师傅发招,老夫这里候教了!”

闪电手一抱拳道声“请”,正要出招,由台下又闪上一条人影,此人正是老镖头二弟子李玉,外号人称‘金碑掌’,由这外号上可看出,这李玉是以重手法见长。

胡铁翼见自己弟子李玉来了,心中知他为自己众弟子中功夫最强的一位,叫他对付这闪电手,正好不过,当时声道:“你侯大哥一身小巧功夫,武林中不多见,你要虚心求教!”

老镖头此言明着是要弟子小心学两手,事实上却是暗暗指点李玉,要小心他的闪电手。

且说闪电手正要出招,却见李玉上得台来,把老镖头代过,心中不禁大为不悦。本打算打败了胡铁翼,自己名声可大大轰动,不想临场又杀来个李玉,心想你是找死!当时冷笑一声道:“李少镖头来赐教,真是再好不过,侯某得罪了。”言罢一划右足,已至李玉身前,身形既轻又快,双掌一分,右掌照李玉左边“太阳”穴便打!

这就是侯天源心性毒猛的地方,他由李玉外号上已知,这李玉定有一身横练功夫。所谓横练功夫,全身定是不畏拳棒,取了几处要穴,难以把他制住,故此一出手就奔他“太阳”

穴,想一掌就奏功,制对方于死命。

李玉一见对方出手就是奔自己要害,一声叱,往前一俯身,把“太阳”穴错开,全身往后猛地一翻,“细胸巧翻云”、“倒架金梁”,猝起两臂,直往侯天源右臂上磕去!

侯天源一时轻敌,万没料到他傻头傻脑,还有这手绝招。自己这条右臂还算转撤得疾,只被扫了一下。就这样当时被震出三四步去,臂上痛如刀割,全座轰然地叫了声好。那侯天源险些伤在李玉手中,羞愤之下,把身形展开。这一展开身形,全是小巧功夫,窜高纵矮,闪展腾挪,声东击西,指南打北。这一身功夫,也是非一般庸手所能应付。

侯天源这一伺隙进击,招招仍是只拣李玉要害处下手。这一来李玉也大存戒心,不由展开师父所授的“先天八式”,所谓八式,一般武林中都错误成把式,其实是八式之误称,这八式是融合内外拳宗八形八式所衍出来的,有内八式和外八式之分。

所谓内八式,包括猫窜、狗闪、兔滚、鹰翻、松子灵、细胸功、鹞子转、金雕现爪。外八式为搂、打、腾、封、踢、弹、扫、挂。

这展翅金鹏所以能称雄武林,全仗着这一套“先天八式掌”,故此这李玉一展身形,诱招。引招、等招、喂招,全揉合着先天八式,八八六十四式,回环运用,确实令在座诸人暗暗惊心,认为李玉能具如此身手,真令人不大相信。

李玉和候天源一过手,转瞬间就是二十个照面。此时李玉一招“饥鹰搏兔”,由上而下,稍嫌慢了些,侯天源认为有机可乘,遂展出轻功绝技,“巧燕穿云”从李玉头上窜过去,身形往下一落,正是李玉背后。

李玉一招扑空,对方已由头上过去,遂觉得自己后脑一股子疾风袭到,知道这侯天源又是往自己“脑户”穴下毒手,不由大惊!

李玉这种横练功夫,惟有“脑户”、“太阳”最是致命处,尤其是“脑户穴”后之玉枕骨最是致命。

当时吓出一身冷汗,已是间不容发,侯天源的掌锋已然袭到,再想闪可来不及了。

当时一声厉叱,遂用了“铁鹰振翅”。这次两下的招式,可全都用上了。李玉但觉双目一黑,后脑玉枕骨已被他掌沿扫上。

可是李玉这双掌,正是成名的“金碑掌”,双掌皆翻转过来,实实地击在侯天源左胸肋上。

当时李玉是一阵跄踉出去数步,一跤坐在地上。那李玉动手半天,全身毫不怠倦,不料被侯天源这轻轻一掌,头上己见了黄豆大的汗珠,双眼发黑,倒地不省人事。

那侯天源整个身子也被李玉这“金碑掌”震起五六尺高,胸肋骨都已尽碎,“砰”一声摔在台边,一口血喷起老高,生命已在瞬息之间。

就在此时,由台下不约而同窜上二条黑影。这才是两个正主,一个是展翅金鹏胡铁民,一个却是长白枭施亮。二人不约而同地都是奔向自己爱徒。

胡老镖头一上台,见爱徒为了自己竟落得如此,不禁老泪纵横,一面由身下取出一药瓶子,倒出了几粒丹药,塞在李玉口中,又从他“任”、“督”二脉上以推血过宫手法,引血下行。那李玉尚自双目紧闭,兀自不醒。此时就有人上台以绷架抬他下去。胡铁翼亲自扶着架杆送他下台,安置好后,再上台来。

此时那施亮脸色铁青,才由侯天源身前站起,他双目红晕,脸上淌着热泪,见胡铁翼上台来,自己也站起身,一声冷笑道:“姓胡的,我徒弟已死了!”

胡老镖头也正是愤恨头上,一声冷笑道;“你徒弟死了,我徒弟也危险,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施亮此时一声怪笑道:“姓胡的,这是你教的好徒弟!现在没别的话,血债需用血来还,你就把老命赔出来吧!”

此时敌棚内上来不少人,把那候天源尸首抬了下去。长白枭尖叫一声:“慢着……我要再看他一眼!”只见这怪老人泪流满面,走近架旁,揭开盖在侯天源脸上的白巾,见他七孔流血,死相好惨。

俗谓虎毒不食子,就算这长自枭平日再是狠毒阴险,但眼见自己一手教出的最得力弟子横尸就地,又哪能不痛心欲裂!

眼见他对那候天源尸体咧着嘴干叫了几声,谁也没听出他是说些什么,不过可以看出他确是痛心到了极点,突然他挥手道:“抬下去!抬下去!”

几个人这才抬着侯天源的尸身下去了。这长白枭随着一矮身,已由背后掣下了一对凤翅紫金挡。这对凤翅紫金铛每支仅有二尺六七寸长,通体紫红发亮,头顶是三个金钱状圈扣连一起,映着灯光闪闪发光,这是一对武林中罕见的兵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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