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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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烈很想告诉他,但不知如何,口中竞没有说出,反而摇摇头,何玄叔沉吟一下,说道:“这就奇了……”
阿烈又不知如何竟说道:“您老说的是不是琅琊府秘宝?”
何玄叔忙道:“是呀。你可知道放在那儿?”
阿烈道:“您问问冯姑娘就晓得啦!”
何玄叔凝视阿烈片刻,才道:“她已失去此宝,你不知道么?”
阿烈道:“前几天我还看见她在家中,真的不见了么?”
何玄叔道:“据我所知,此宝被祁京他们夺走。”
阿烈道:
“那么我暗中找找看,如果找到,一定还给冯姑娘,这本是她家的东西啊,对不对?”
何玄叔道:
‘假如你找到,交给我就行啦,她得到此物,亦无用处,如果你找得到此宝,你想怎样我都可以答应。”
阿烈一阵冲动,问道:“我想学武艺行不行?”
何玄叔怔了一下,才道:“好吧!我可以介绍你投师学艺。”
阿烈道:“不!一定要您或程真人才行,你们的本领比别人都强。”
何玄叔皱起双眉,想了一下,才道:
‘好吧,虽然有点麻烦,但你根骨甚佳,程师兄定可同意。”
他回头一瞥,相信无人注意他们,便又道:
“阿烈,你学武功干什么用?”
阿烈道:“我要报仇,我娘被人杀死了。”
何玄叔道:“你知道凶手是谁么?”
阿烈道:
“不知道,但他们说,可能是化血查家之人,也可能是七大门派这些人”
何玄叔道:
“假如是七大门派的高手,报仇之事,将惹起门户之争,要被禁止,这一点我得先跟你讲明,以免将来你心中怨恨我们。”
阿烈抬头望去,只见这中年文士那张俊秀的面庞上,流露出诚恳的表情,这一来立时使踌躇不决,心想:
“假如不许我报仇的话,我武功学来作甚?”
何玄叔道:“你多想几天,才答复我不迟。”
阿烈突然立定主意,道:
“既然是不许我向七大门派之人报仇,那么我就不要拜师学艺了。”
何玄叔道:
“真是抱歉得很,只不知除了这件事之外,我们还能帮你什么忙么?”
阿烈突然想起了逃亡之事,当下道:
“我想暗中逃走,不要和祁京大叔在一起,您能帮我的忙么?”
何玄叔沉吟一下,想道:
“此事虽然也曾惹来许多麻烦,但如果我们仍不答应,定会被这个孩子小觑了,以为我武当派十分胆小怕事。”
当下道:
“行!不过你逃离之后,有什么打算呢?他们都是很厉害的角色,你除非躲到我武当山上。不然的话,很难逃得出他们的追查。”
阿烈道:“我有法子藏起来,不让他们找到。”
阿玄叔见他不说,也就不便追问,颔首道:
“好,什么时候我去接你?”
在他想来,一定是在三更半夜,两下会合,接他迅即远走,谁知阿烈却道:
“我打算在吃晚饭之时,觅机逃走,只要您老帮个忙,使他暂时不暇顾我就行啦!”
何玄叔讶然付道:
“原来他早已有计划,怕只怕时间太短,他逃不到那儿去,啊!是了,他一定在本城觅到藏身之处。以此城之大,而他又能一年半载不出大门的话,谁也寻找不着。”
他点点头,道:“好!我将见机行事。”
他定了开去,阿烈叫道:“何先生……”
何玄叔回转来,道:“什么事?”
阿烈呐呐道:
“小子想问您一声,天下间可还有比您本领还大的人没有?”
何玄叔笑起来,道:
“天地之间,奇才异士不可胜数,单论武林之中,比我兄弟高明之人,实在不少。”
阿烈道:
“我听武当派以你们最厉害。”
何玄叔道:
“这话不能相信,我武当派人数甚多,遍布天下,如今尚有不少耆宿名家,比我兄弟高明,但他们有些年纪老大,筋力已衰.不再过问江湖之事。有些是精研道法,抱黄老清静无为之旨,不肯为世人所知。而我们兄弟以战责所在,时时行走江湖,办许多事情,是以在江湖上比较出名而已。除了这些老一辈的人之外,还有不少后起之秀,天才后发,说不定功夫成就已比我们高深,但还未有成名露脸的机会,甚至连我们也不知道,外人更不用说了。”
阿烈道:“原来如此……”
何玄叔忽然很快的走开了,片刻刻间祁京已经进来,问道:
“阿烈,你想买的话,即管开口。”
阿烈心想:“我才不要受你的恩惠呢!”
是以摇头道:“我得回去向王老夫子请教过才行。”
祁京笑道:“笨蛋,那么远的路,谁耐烦跑?随便买他一二十本就是了。”
阿烈怕他生疑,只好装出很高兴地买了一本圣(原字为左山右圣)山碑,一本曹全碑,一本宋篆千字文,一本肚痛贴以及一本邓石如篆书弟子识等。然后一道去吃饭,原来又是一天逝去。
他们这一日到那家常去的饭馆子、阿烈心中暗喜,也很紧张。他正在大箸大箸的猛吃葱爆羊肉之时,忽然感到祁京情形有异,举头望去,只见四个劲装大汉大步走入店中。
他们体格强壮,举止矫健,尤其是那股昂首阔步的神气,一望而知是武林人物,而且已颇有点真功夫在身。
这四名大汉呼酒叫肉。坐在邻桌上,高谈阔论起来。阿烈侧耳听去,方佛听到他们言谈中提及祁京之名。
他心中一动,忖道:“这些人一定是何先生指派来的。”
当即丢下筷子。向祁京道:
“祁大叔,我又闹肚子了,我去解个手。”
祁京嗯了一声,道:“快点回来!”
阿烈站起身,耳中听到一个大汉笑声嘲骂“祁京那狗娘养的”,又是“北邙派徒有虚名”这种话。
当他走向前面时,祁京已经向他们发话,道:
“喂,朋友们见过祁京么?”
一个大汉道:
“见过,那厮外号赤练蛇,大大有名之人,谁知道却是个脓包。哈!哈……”
祁京目光在他身上一转,道:
“兄弟也是练过武功之人,我看老哥你练的必是鹰抓爪功之类的重手法,对不对?。
那大汉讶道:“尊架真有眼力!”
祁京面色一沉,道:“我的眼睛虽然有点不妥,但还不碍事。”
那大汉忙道:
“尊架切勿误会,兄弟说您瞧的出我练的功夫,这一手很高明!”
祁京冷冷道:
“我现在也用鹰爪手法,又叉你的脖子。你瞧,就是这样……”
话声中离座而起,探身过去,伸出右手,缓缓向那大汉咽喉抓去。
那大汉待要出手封架,但祁京五指变幻无常,每每早了一步对准放手封架之势,如若对方如此出手封架,这双手首先就得受制。
因此那大汉心中虽想封架,但没有一招发得出去,反倒变成愣嗬嗬的任得敌手迫近,旁边的人,不明其理,见他伸长脖子,似是等对方来抓、都极是迷惑不解。但他们又不便插手,这叫做黄鹤楼上翻船,只能干着急而已。
转眼间祁京手势加快,闪电一般叉住对方的喉咙,那大汉动弹不得,两眼翻白,鼻中发出嗯嗯之声。
祁京声冷如冰,道:“无知小辈,睁大眼睛看看,老子才是北邙门下祁京。”
此言一出,那些人都十分惊讶,说不出话来。祁京放松手,那大汉连连喘气,一面伸手揉摸喉咙。
祁京转眼逐一瞪视他们,然而他那对斗鸡眼太不争气,使别人完全弄不清他在瞧谁,自然也失去威胁的效力。
左方一个大汉道:
“您者如若是祁前辈,那么我们午间碰见的那厮,必是假冒您的大名,假如前辈不见怪的话,在下很想见识贵派名震天下的‘绞缠十式’,只不知前辈可肯露个三两式?”
祁京哼一声,坐回椅上,道:“很好。你即管起身出手!”
那大汉迟疑一下,道:
“如若前辈指教。似乎须得到外面宽敞无人之处才行。”
祁京晒道:
“本门这等手法,即使全身被绑,但只要有一条手臂可动,即可克敌制胜,何须另寻地方?”
那大汉被他轻蔑的态度激起了怒火,霍地起身,道:“前辈小心了!”
只见他坐马吸气,突然一拳猛击,直取面门。这一掌势足力雄,风声劲厉、显然是擅长拳脚而又内外兼修之士。
祁京见他拳力沉雄,手法奇奥,心中暗生悔意,因为这个大汉分明出自名家门下,造诣不凡。假如自己大意失手,一世英名,从此断送,实在很不值得。
但目下已成骑虎之势,但见他右手迅速抓去,动作逾于闪电但那条手臂却显得很软,劲道柔刃。
那大汉吐气开声,硬是撤回了拳头,猛跨一步,化掌斜劈,这一掌才发出,似是发觉无懈可击,顿时又换踏方位,必为擒拿手法攻去。此人一口气动用三种手法,变化了六七招之多,终未得手,但也不曾被祁京五指绞缠着。
四下之人一阵骚乱,那大汉全神贯注对方,突然一掌当头劈落,奇快绝伦,谁知祁京比他更快,五指已搭住那人手腕,冷冷道:“滚蛋!”
猛一甩手,那个大汉脱手非开去,撞翻了三四张桌子,碗盘坠地,发出一片破裂之声。
他终于以“绞缠十式’中的一招“神猿摘果”,把那大汉制住,把他摔了一个筋斗,其余的三个大汉。都大惊失色,匆匆扶起同伴,又向祁京道歉告罪,并且也赔偿过店家损失,这才匆匆离开。
他们大失面子,自然不能在此店继续进食,不足为奇,但祁京等了一阵,见阿烈全无影踪,心下立觉不妙。
他不动声色,低声吩咐,一个堂官到后面看过,果然不见了阿烈,当下冷笑一声,忖道:
“这四个大汉分明是早有预谋,吸引我的注意力,以便掳走阿烈。假如阿烈不是去解手,他们就设法约我出去,可让他们的同党下手掳人,但阿烈偏偏前去如厕,给了他们一个绝佳机会……”
他独自想了一阵,心中并不着忙。原来大凡是掳劫之事,目的动机,定可循种种线索追查出来。何况他后面尚有七大门派撑腰。实是不愁对方敢把阿烈怎样,假如他不是动了收徒之心.他可能连追查工夫也懒得做了。
谁知道这一件公案,竟然全无线索可寻。数日之后,耆大门派的高手都展开调查搜索,仍是一无所获。
阿烈那天晚安然抵达冯翠岚的秘密住所,蛰居了三四天。不过他从那天晚上之后。
也一直没有见到冯翠岚。
他本来打算把箱子里的秘密告诉冯翠岚,可是她一直没有回来,阿烈闲着无事,每天只好跑到花园晒太阳,浇水剪花,消磨时间。
这冯府中有几个下人,日常的起居饮食,都照顾得十分妥当,阿烈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过这等舒适的日子,韧时十分惬意,天天在花园消遣,然而过了七八天,他就感到十分无聊了。
这天他在后花园中,正在修剪海棠。突然间一个人从院墙外探头入来,向他招呼一声。阿烈举目望去,竟不认识此人,这-惊真是非同小可。
要知冯翠岚离开时,切嘱咐过他万万不可与任何陌生人见面,更别要说交谈了,这一点就算冯翠岚不说,阿烈也知道。因此,那个从墙外探头出来的陌生人,实在把阿烈骇得亡魂皆胃。
他圆睁双眼。宛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墙外那人泛起笑容,道:
“孩子,别怕,我是你的邻居,我姓言。”
阿烈定定神,但见此人须发皆白,和颜悦色,不过那对眼睛,却闪射出锐利的光忙,与平常的龙种老人大是不同。
阿烈此时也不得不开口应对,道:
“我叫阿烈,言老伯,你那边可是涵香园?”
言老伯喜道:
“原来你也知道,我见你天天在园子里,敢是很喜爱花卉么?”
阿烈自是不能告以内情,所以只好说是,言老伯道:
“若是如此,那你就过来我这边,我有许多珍贵品种世人罕得一见。”
他说得很诚恳,阿烈心想如果极力推却,反而会使对方疑心,因而向别人提及,这消息就流传出去了。
所以他大大方方的道:“那我得先谢谢您老了。”
他从一道间隙钻过去;但见这邻院花木扶疏,占地甚大。他虽是不懂得这等花卉园艺之学,可是感觉上已产生高雅幽研的印象。
言老伯身量高而瘦,支挺得笔直,他微微笑道:
“想不到我今日交了一位小友,你觉得这边如何?”
阿烈道:“我一点都不懂。您别考我。”
言老伯微微而笑,阿烈可就忍不住了,道:
“但我却觉得您这边十分幽雅,令人心胸恬淡。”
言老伯的笑容收敛起来,道:
“了不起,这是天分,世上不知有多少人,须得下在半辈子苦功,才略能领略这种佳趣,就凭这一点,咱们这个朋友就算交定了。”
他停歇一下。又道:
“我不大究心于园亭布置之道,平生唯爱花卉,因此之故,搜罗的奇花异种,可以说冠甲天下了。”
他牵着阿烈的手,举步走去,穿过一道灌木入篱墙,只见又是一片亩许的地方,繁花似锦,争研斗艳。
这一片花少中,有用盆某,有用坛畦栽植,细细看去,种类之多,指不胜屈,端的是五色缤纷,目不暇给。
阿烈胸中涌起疑念,问道:
“这些花,其中有许多不是眼下季节盛放的,老伯如何能使它们齐放?”
言老伯道:
“这话问得极好,简单的说,我是以特别设计的温室,加上一些持别的肥料药物,所以能变异季节。此间许多盆栽,一到太阳力弱之时,就得搬回温室之中了。”
阿烈被这等奇景所慑,胸中尽是崇敬之念。他看了好一会,言老伯又领他前往参观温室,此时他又发觉了一点,那就是除了这一片花圃之外,别处之地虽广,却不见有多少花木。因此,他们看过各处温室设备之后,又回到这片花圃。
言老伯很热心地指出其中一些珍贵品种,有些培栽时的困难繁琐,真是足以把懒汉活活吓死。
从这一天开始,往后每天阿烈都到“涵香园’去,聆听言老伯对此道的心得。因而十多日下来,阿烈对此道已经有了广博的知识。这一天,他问起言老伯,何以此园如此出名,但花卉数量却不多?
言老伯道:
“当我年轻之时,此园是以花卉数量繁巨而著名,那时当真是百花之国,入得此园,处处皆是,天下难有相比之所。到了我中年之时,专门以奇品名种自诩,那一段时期,花卉数量大减,但所藏的皆是天下称绝的品种,以此又史噪一时,不但京师的达官贵人,遣使来求,连禁宫大内,也在我这儿弄了不少。更时时有人聘我鉴评品种。其时可说是出了一阵风头,但如今已届暮年,忽然如有所悟,从此之后,兼蓄并收,既不以数量见长,亦不以珍奇炫耀,却精研栽培之道,往往能创造出前所未有的异种。但此举已不足以喧腾人口,而园中之花,亦不过如是,可是我本人却自觉别的佳趣,暇时著书立说,将种种心得,缀集成篇,以我想来,这大概是由灿烂归于平淡,近于黄老之道了。”
阿烈似是都能领悟他的道理,连连点头。言老伯又道:
“我不但已精通此道,同时又从多年经验中,发觉了许多种花木,具有药效,皆是前人所未知的。”
阿烈大感兴趣,话题便转到这一方面。于是十多天下来,阿烈可以说已略识各种花木的药性了。
阿烈有一样天赋特长,便是记忆力强,纵总是不明其理的言论,也能一句不漏的记在心中。
他在西京不知不觉已消磨了一个多月,冯翠岚始终不曾回来。幸而碰上了言老伯,传授以花木之学,不但大长见识,同时打发时间亦不觉无聊。
这一天他在涵香园中徜徉,无意中走到一处,忽然停下脚步,抬头打量,那是一座院落,也看过每一个温室,却只有这一个院子,始终末进去过。
言老伯也从未提过院中光景,院门一直是掩上,所以看不见里面的景象。他此刻忽然停步之故,便是因为心中蓦地泛起一种异样之感,仿佛觉得这院子中,禁锁着一个秘密。
假如他没有近日种种经历,他决计不会有这种预感又或者是毫不考虑就闻了入去,看个明白。
目下他却踌躇思量,不敢擅自闯入。方在张望,忽见一群五颜六色的飞鸟,不知从何而来,疾投入院。
但其中有一双却停在院墙上,好象是放哨一般。阿烈初时只道是鹦鹉,但细细一看,却又不是。
他向那彩鸟移近去,只见那彩鸟半尺长的尾翎,“刷”的一声散开,虽然远比不上孔雀开屏那般艳丽夺目,却也多少有点相似。他又迫近一点,那彩鸟尾翎迅速开合,发出刷刷之声,但见那群彩鸟从院中升起,在空中绕圈盘旋。
阿烈为之目瞪口呆,付道:
“这双彩鸟的尾翎,开合之时,那种声音很象是发出暗号叫同伴逃走,这就奇了,那是什么鸟儿?”
墙头那双彩鸟,已作出发怒攻击的形状,颈毛竖起,并且发出一种咕咕的声音,宛如怒吼一般。
阿烈想道:
“我犯不上招惹它,要是被它啄瞎了眼睛,那才不值得呢,不过这一群彩鸟形迹可疑,生似是偷食什么物事,大概以前已被言老伯赶过,所以如此警戒……”
此念一生、便不肯置诸不理,因为那言老伯和他很是相投,处于半师半友之间,假如有贵重的植物被窃,自己焉能坐视不理?
因此他走到院门,伸手一推,那门在内边闩上,不知如何才能启开。他想了一下,抬头见那群彩鸟,兀自盘旋不去,大有等他走开,才重落院中之意。阿烈心中连叫怪事,更是不肯放弃。
他从另一边院墙扒一去,探头一看,但见院内乃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这些青草都高达一尺,翠绿的象翡翠,极是悦目。阿烈平生从未见过如此悦目的颜色,不觉怔了一会,眼珠才会转动。
他于是便看见这个院子的四周,都有架子帐幕等物,一望而知乃是当太阳过于猛烈,或是下霜降雪之时,便盖搭起来,以收保护之效,这么一片草地,也得费上这许多工夫,可见得必定不是普通之物,
他先下来找了一根木棍,这才再翻上墙头,跳入院内。万一那些彩鸟扑下来攻击,有木棍在手。总是好些。
此时身临近处,便发现了两点,一是这片草地中,有不少石块埋铺其间,这样沿着石头走去,可以通行于草地中不伤及翠草。二是这片葱翠的草已结得有果实,不过颜色仍然碧绿,所以不易看出。
阿烈皱起眉头,向墙上那双彩鸟挥舞棍子,喝道:
“你们想吃果实是不是?”
那双彩鸟已回转身向着他,颈上的毛忽起忽伏,反而使人弄不清楚它的喜怒。
阿烈见它不敢扑下,心中较安,低头看时,这片翠玉也似的草地,似乎尚遭受它们蹂躏。
他沿着草地内的石块,小心地举步走入,低头查看各处。忽然听到扑翅之声,忙忙回头望去.但见墙头那双鸟已飞落草上,啄了一粒草宝,迅即飞回墙头。
阿烈勃然大怒,挥棍骂道:
“你这贪嘴的小贼,再敢偷吃,可不能饶你了!”
说也奇怪,那双彩鸟竟在墙上拉了一泡粪便,高鸣一声,宛如种鸣,嘹视悦耳,然后展翅飞起,霎时飞得无影无踪。天上那一群彩鸟,也消失于漠漠长空之中。阿烈怔了一下,想道:“此鸟的声音甚是奇怪,很是悦耳,似乎不是坏鸟呢!”
他慢慢退出草地,又看了一阵,突然间院门砰地打开,言老伯匆匆奔入来,他的面色非常的难看,一直走到阿烈跟前,冷冷地瞪着他。阿烈看他神色不善,吃了一惊,忙道: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进来的。”
言老伯鼻子里哼了一声,仰头四望。阿烈大惊,想道:
“原来他很喜欢那些彩鸟,却被我赶走了。”
天空中万里晴碧,但从目四望,已不见那群彩鸟的踪迹,言老伯看了一阵目光转回阿烈面上,怒容更盛。
阿烈虽然觉得很是不安和难过,但也不能缄默不语。当下欠身行了一礼说道:
“我见此字之内遍植异草,这些异草似乎已经结实,心想必是您老万分珍贵之物,生怕被那群彩鸟吃完,所以擅自越墙而入……”
言老伯气得只是摇头,阿烈又道:
“我若是早知您老盼望这群彩岛来吃草宝,我胆子再九也不敢加D以阻扰。
他面色皆是惶恐着急的神情,口气也诚挚不过。言老伯见了,怒气渐消,只是摇头叹气。
他终于开口道:
“这一群彩色缤纷的异鸟,产自东海,一生中罕得飞落人寰,古籍上记载此鸟名为‘彩云’,性至灵慧,能听人言……”
阿烈啊了一声,道:“原来它们会听人话,那么它们竟是被我骂跑的!”
言老伯道:
“一定是如此,这彩云鸟甚为厉害,百鸟皆惧,你若是拿棍子去打它们,定然连眼珠也给啄了出来……”
他停顿一下,又道:
“我遍阅九经众典,查悉只有这种碧芝草所结之产,能使彩云鸟从万里之外,飞来取食。而这正是我干辛万苦地种植碧芝草之故。”
阿烈满面通红,道:“对不起,真对不起……”
他明知此事不是几句对不起就可以算数,然而他实在无可奈何,唯有如此表示心中的歉疚。
言老伯突然笑道:“算了,这叫做天意如此,实是怪你……”
他转眼向那草地望了一望,又道:
“这些彩云鸟们也是倒霉,老远的飞来,却没有机会饱餐一顿。”
阿烈怯怯道:“它们或者还会回来?”
言老伯道:“这彩云鸟一旦飞过,永不回头!”
他伸手安慰似地拍拍阿烈的肩头,又道:
“事实上彩云鸟虽是一度来过,可是我的愿望能不能达到,还是未知之数,因此你也不必难过了。”
阿烈道:“它们既然来了,岂不是已达到愿望了么?”
言老伯道:
“不,据我所知,彩云鸟纵是来到,也须运气极好,才得偿我愿,你要知道,我并非只想看看这种异鸟,而是想利用此鸟培植一种灵异花卉。”
阿烈道:“那是什么花卉?”
言老伯道:
“是一种奇异的坛花,称为五色仙坛,此举数百年来已有不少前贤试过,俱都失败,所以我这一回失败的成份居多,成功之望甚微。”
阿烈道:“这五色仙坛定须彩云鸟来到,才能种植么?”
言老伯道:“那倒不是,我已种植了一盆,不过若要五色仙坛开花,必须彩云鸟身上的一宗物事才行……”
阿烈道:“那么您老定须捕获其一,是也不是?”
言老伯摇头道:
“这彩云鸟厉害无匹任何罗网或是铜墙铁壁,亦拦它不在,这世上休想有人捕获得到此鸟……”
阿烈大惑不解,问道:
“然则您须要它身上何物呢?假如无人能捕获得它,岂不是要杀死它?”
言老伯道:
“那也不是,一来无人能杀得死此鸟,二来杀死此鸟,亦是无用。我告诉你,我只人此鸟在这儿饱餐一顿碧芝草宝,然后捡拾一些鸟粪,拿去做五仙坛的肥料,自然可以使仙坛开花。”
阿烈点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杀死它也没有用处。”
言老伯接着道:
“假如五色仙坛开花,我就可以不死,而你也可以因此机缘,脱胎换骨,唉……”
阿烈骇了一跳,道:“言老伯,你说什么?”
言老伯道:
“你可知我为何把全身所学,都传授与你?正是因为我自知活不过今年,又不希望我平生的心得随我之死而消失,所以著书立说,同时找寻可以传授的人,当然,另外一个想法,便是那五色仙坛如若能够开花,也须有一个深懂此道之人,在一旁帮我照料,而你正是最佳的人选。”
阿烈大惊道:“您老身体很好,何以有这等不祥之言?”
言老伯道:
“我本身精通医道,二十年前,早就应该死了。全靠我的医道以及这千百种奇花异草,才延长寿命,直到今日。”
阿烈道:“您老患了什么病?”
那个老人沉默了一会,才道:
“二十多年前,我诊查出我肺中长了一颗恶瘤,不论用什么药物,也不能消除。这等恶瘤,如若无法硷束在固定之处,不须多是,须死于非命了……”
他深深的叹一口气,道:
“从那时开始,我便将毕生精力,用在对付这个恶瘤上面。全靠我医术精深,又有各种奇花异卉入药,是以一直拖延到现在。”
阿烈面色本因愧疚而涨红,现在转变为灰白,吃吃道:
“只不知您老还拖得多久?”
言老伯道:
“我已将近七十之人,就算死了,也不算得短寿。你不必把今日之事,放在心上,既然你很关心我,那就不妨告诉你,我这条性命危在须灾,时时刻刻都有倒下去之虑。”
他微微一叹,伸手拉住阿烈,走到廊上,推开一间房门,说道:
“那就是五色仙坛了。”
房中阵阵清香扑鼻,使人心神皆爽。阿烈一眼望去只见当中有一张檀木方桌,桌面摆着一个金属的巨型花盆,直径约有两尺。盆中的泥土上,斜着一株翠绿色的植物,形状颇似寻常的坛花。但细细看时,这株坛花绿得一如上佳翡翠雕琢而成,而且叶子散发出清香,使人一嗅而知必凡品。
他目光一转,但见窗边有一张长桌,两边墙角安放书橱,桌上除了文房四宝之外,还有一个雕刻得很精致的木箱,搁在左边末端。
言老伯道:“书橱内的典籍,皆是医药之学……”
他走过去,从橱中拿出一部手抄的册籍,又道:
“这一本是我抄录下有关那彩云鸟以及五色仙坛的秘发,你有兴趣有话,不妨翻翻看!”
阿烈接过那本册籍,刚刚翻开,言老伯已道:
“你一定猜不出我这个木箱内装盛的是什么物事?”
阿烈茫然摇头,道:“敢是一些药物么?”
言老伯道:“不,是我精心特制的刀钳针剪等物。”
阿烈讶道:“您老喜欢剪裁衣服么?”
言老伯道:
“当然不是,这一套用具,乃是打算用来剖胸割肺,把那恶瘤拿掉之用。”
阿烈听了不禁毛骨悚然,道:“当真可以剖开胸膛和肺腑么?”
言老伯道:“我认为可以,但可惜没有机会实验。”
阿烈大为心惊胆战,暗想:
“他若是不能自己动手,一定是要我做这件事。”
当下战战兢兢的问道:“您老能自己割自己的胸肺么?”
言老伯道:“当然不行!”
阿烈骇了一跳,心想,无论他怎么说,我发誓不答应替他动手……”
他满怀鬼胎地望着言老伯,呐呐道:
“既然您老不能亲自动手,这一套用具,要之何用?”
言老伯道:
“我一直要找一个能够传承我医药之学的人,便也把这等手术秘法传给他。这一来,岂不是有人可以替我开胸剖肺了么?”
阿烈最怕的正是这话,是以顿时骇得几乎转身逃跑,言老伯见他面色过份的苍白,不禁关心地问道:“阿烈,你没事吧?你的面色坏透了!”
阿烈道:“我还好,只不过心中很害怕就是了。”
言老伯道:
“哈!哈!你伯我叫你动手,是也不是?但我告诉你这只是我以前的想法而已。如今年纪已老,若是不能很康健的活下去,觉得没有什么意思,所以我决不请求你替我动手的。”
阿烈这才长长吐一口气,略略有点血色回到面上。不过他顿时又十分关心对方的安危,问道:“可是您若不开刀,岂不是全无活下去的机会了?”
言老伯道:“虽是如此,却也没有办法。”
阿烈踌躇再三,突然冲口而出,道:“我可不可以帮你开刀?”
言老伯现出很感动的神情,道:
“你真是很有义气又重感情的人,我岂能辜负你一片好心。”
阿烈此时已不能后悔,但又实在害怕开刀之举,真是恨不得马上死掉,免得进退维谷。
言老伯打开木箱,只见箱内尽是精钢打制的用具,单是利刀,便多达十把以上,大小完全不同,此外,各式各样的钳子和利剪,琳琅满目。
言老伯解释每一件的用途,絮絮不休。
阿烈精神恍惚,根本不知他说了些什么话。
等到阿烈突然清醒时,屋中只剩下他一个人,竞不知道言老伯是几时离开的。
那个放满刀钳针剪的木箱,还打开盖子,摆在他面前,阿烈急忙移开目光,他甚至不敢让自己想到开刀之事,因此打开手中的册籍,胡乱瞧着。
他恰好揭到关于彩云鸟的纪录,猛然间身子一震,凝神阅读下去,大约过了一顿饭之久,他突然被咳嗽之声所惊动。
这阵咳嗽嘶哑的剧烈,乃是从外面传入来。他放下册籍,赶紧走到门边,只见言老伯站在院中,弯着腰咳个不停。
阿烈飞跑到院中,替他捶背,过了一阵,言老伯才停止了剧咳,阿烈扶他到台阶处坐下,问道:“您怎么啦?”
言老伯道:
“这是极凶险的微兆,再来这么一次,非死不可。”他的声音十分虚弱缓慢,使人生出风中残烛之感。
他停顿一下,又道:
“以我现在的身体情况,一开刀准死无疑,所以不必想到这件事。”
阿烈高声道:“言老伯,振作一点,您还有得救。”
言老伯有气无力地道:“这话怎说?”
阿烈道:
“我刚才阅看那抄本才知道的,您在那上面记录着如果听到彩云鸟的鸣声,就是已拉过粪便之征。”
言老伯精神大振,抬头道:“是阿!那鸟叫过一声,对也不对?”
阿烈道:
“那只叫的似是领袖,一直在墙上戒备。后来掠下院中,吃了一颗果实,回到墙头,歇了一下才振翅高飞,同时发出叫声。”
言老伯道:
“那么这泡粪便,必是撒在墙头。你快去瞧瞧,那粪便应是五彩的。”
阿烈飞奔而去,很快就爬上墙头,高声大叫道:
“这儿真有一泡,言老伯,您可以活命了。”
他在言老伯指挥之下,很快就将那一泡粪便,移到金盆中,敷贴在那五色仙坛的根部。
现在他们便静等那五色仙坛开花,照典籍上记载;两个时辰之内,必定开花……
言老伯已从木箱中取出两支银质小管,分一支给阿烈,“此花开时,将泌出花露,此是天材地宝的精华,我肺中的恶瘤虽然可怕,但一服这仙坛花露,顿时痊愈。”
阿烈道:“您老治病要紧,不用管我。”
言老伯笑道:
“你听我说,此花一共分泌两次仙露,我吮吸过第一次,便立刻熟睡过去。因此第二次结露之时,我全然不知,你不吮吸,也是白白糟蹋了这种异宝。”
阿烈点点头道:“若是如此,我自然听您的话。”
言老伯道:
“你服过仙坛花露,立时脱胎换骨,不但力大无穷,而且身轻如燕,能蹈虚而行。
再加上这仙坛花瓣,有辟毒的灵效,你身怀此宝,几乎可说是不死之身了。”
阿烈十分兴奋,想道:“我力大身轻之后,就不怕七大门派之人了。”
突然间一阵异香充弥全房,坛叶上传出一阵轻柔的嗤嗤之声。
言老伯和阿烈一齐望去,只见那宛如翠玉雕琢而成的阔大叶子边缘,冒出一点点红色的嫩芽。
这根嫩芽生长的速度,比之其他的植物快过数百倍。它在人眼可以觉察的情形下,破叶而出。
这阵“嗤嗤”之声,便是那嫩芽破叶的声响。由于这等奇异的景象,使阿烈对这仙坛花增加了无限信心。
言老伯一面观察着,一面低声道:
“孩子,这是大自然中的奇景,干百年也不会显现一次。我们单单是这一份眼福,已经是举世所无了。”
他的声音和态度中,流露出强烈的虔诚崇敬之心。
阿烈也不由得为之肃然起敬,油然而生感激命运之情。
那一根嫩芽,从叶子边缘长出来,不一会工夫,已达半尺长,但仍然未有停止之势。
阿烈日瞪口呆地道:
“真想不到这仙坛生长得如此迅速,而且竟然长在叶子的边缘上。”
言老伯道:
“古人说昙花一现,就是形容此花开谢的迅速。而普通的昙花总是在夜半开放,大约两个时辰,便自凋谢,这五色仙坛,时间还要短促得多。你记着别用手碰触,须得以这根银管吸吮花露,不然的话,那数滴仙花之露,人手一碰,立即消失。”
阿烈道:“我记住了。”
眼见那根嫩芽尚在抽长,但末端已渐见肥大涨起。不久,嗤嗤之声已经停止,花蕾却越来越肥涨。
终于变成一枚达半尺的花蕾,阿烈暗暗估计,此花盛开之时,少说也当有径尺之大。
这恐怕是他平生所仅见的最巨大的花朵了。
他们都很紧张地等候着,约莫过了一盏热茶之久。
阿烈发出低低的欢呼,道:“瞧,仙坛开花了。”
言老伯兴奋地点点头,道:
“奇了,我这刻已经感到体内血气顺适,生机勃勃。相信这仙坛花的香气,已具有某种不可思议的妙效。”
阿烈道:“那太好了。”
那枚花蕾已经渐渐绽放,只见花瓣的尖端,彩晕浮动,已有一种极绚烂醉人的光彩。
他们只窥见一斑,便已如此夺目感人,等到完全开放时,它的绮丽明媚,已是不可言喻了。
言老伯满面洋溢着感叹祟赞的光辉,他乃是花卉之道的当代宗匠,亲眼得见这等仙花盛放,内心所受到的感动,决计不是言语笔墨所能形容的。
那朵五色仙坛,发出一种沁人脾肺的芬芳,香得难以形容,教人恨不得投身跪拜于花前,死亦甘愿。
阿烈实然间吃惊地向言老伯望去,但见他合掌膜拜,面上流露出如痴如醉的神情,接着低头向那仙花伸去,好象要嗅清楚那阵花香。
他本来并不在意,但他的记忆力特强,刚才言老伯说过不可碰触及此花之言,这刻泛起心头。
言老伯如此迷醉若狂的神志,实在使他耽心那鼻子会无意触及花朵。因是之故,他觉得应该提醒言老伯。
阿烈道:“言老伯……言老伯”
言老伯毫不理会,头卢仍然慢慢的向仙花伸去.阿烈猛可想起他如痴如醉的神情,莫非是已经入了迷?
因此他连忙伸手去扳言老伯的肩头,一面叫道:
“言老伯,你干什么?”
言老伯的身子一震,如在梦中惊醒,回头向阿烈道:
“哎!真险,我差点被仙花的芳香和艳色所迷,以致埋首在花上。那样一来,咱们都吸不成仙露了。”
阿烈道:
“我也很想贴近去深深嗅吸这阵芳香。可是我又牢牢记她的吩咐,所以不敢这样做。”
言老伯拍拍他的肩头,道:“今日渡过这一关,全靠你了。”
突然间在那浓洌得令人迷醉的芳香中,又有一股幽淡的芬芳之气,透入这老小二人的鼻中。
言老伯道:“阿烈,你嗅到了没有?”
阿烈道:“有,我的头脑好象大大的清爽起来。”
言老伯道:“那便是仙露的香气了。”
阿烈道:“那么您老人家快点动手呀!”
言老伯口衔银管,小心向花朵伸去,那朵仙昙花业已盛放,比他的面部大得多。这等情形,使人不禁想起了在花朵上吮吸蜜露蜂蝶。
他随即站起身,拿下银管,说道:
“小友,你留心等候第二度泌出的花露,我只怕等不及了。”他马上就张大嘴巴,打个大呵欠,走到墙角,取出一张席子,放好垫褥铺盖,以免湿气袭入体内。
之后,他躺下去,又说道:
“你吸吮过花露之后,可到这儿一同困上一觉。等你醒来,包你感到已换了一个人”
阿烈道:“假如我支持得住,就回去睡觉,免得家里的人忧疑找寻。”
话声方歇,但见言老伯已安祥地闭上双眼,呼吸深而长,分明已坠入了沉酣睡乡之中。
他含笑摇摇头,接着向花朵望去,但觉坛霞绚烂,使人心摇神醉,尤其是那阵香气越来越发浓洌醉人
阿烈只等了一阵,便心旌摇摇,很想低头去嗅嗅那花香。
他正要这样做,摹然记起了言老伯险险因此而失去花露之事,心中惕然惊凛,付道:
“真奇怪,这花好象故意诱人这样做一般,幸而我牢记在心,不致于蹈前车之辙。
但我仍须牢牢记在心头不可。”
他一点也不明白自己业已仗着那天赋过人的记忆力,渡过了这次难关,同时早先他也帮助过言老伯-次。
要知象五色仙昙这等天材地宝,照例必有异兽灵物守护。独独这种五色仙坛,本身设有陷阱,使人兽都无法吮吸去它的仙露。
这陷阱就是那阵浓洌异常的香气,能令人兽不知不觉中贴在花上。
此花一触到血肉之躯,仙露立时消失。
阿烈如若不是记忆力特强,当此之时,仍然记着不可碰触这一点。早先言老伯就已经失去机会了。
他小心等候着,陡然一阵幽香扑鼻,便知花露已经泌出。
他口衔银管,探入花中,此时这阵幽香,已把那阵浓例醉人的芬芳抵消了,所以不会象刚才那样地渴想贴到花上嗅闻花香。
在那花托内有少许汁液,他轻轻一吮,但觉一股清香之气,经过他的口腔而直入丹田。
这些花露的滋味,根本尝不出来。
但花内的汁液已不见影踪了。阿烈伸直身子,刚把银管取下,但见那朵巨大艳丽的仙坛花,已开始硷束凋谢。
这真是使人十分惋惜留恋的景象,如此美好芳香的花朵,竟然才开便谢,而又无计挽留。
他充满了惜别之倩,定晴望着这朵仙昙花,不一会工夫,已经完全收合,并且还缩小了许多。
他轻叹一声,举头向墙角望去,但见言老伯酣睡不动,顿时使他也感到大有倦意,眼皮渐渐沉重。
他振作一下,迅即奔出房外,出得院外,还顺手关上院门,这才匆匆往住所奔去。
一奔入房中,他的眼皮已无法睁得开,连鞋了也不脱了,一跤跌倒在床上,便沉沉睡着。
他回醒之时,已是红日满窗,坐起身来,得见自己衣鞋末脱,方始记起昨天的奇遇。
敢情他已睡了一日一夜。
他正要下床,忽然发觉身子崩得很紧,双足也有点酸痛,心中极感奇怪,低头细看,首先是发现了那双鞋被双脚顶撑得满满,显然双脚一夜之间,巨大了不少。同时身上衣服的情形也是这样。
阿烈微微一笑,忖道:
“言老伯说这花露有脱胎换骨之功,我瞧别的倒还是其次,身体倒是立刻长大了很多,这真是很奇怪的事,说出来只怕旁人决不相信。”
心想之时,伸手去捏捏鞋子,那对鞋子应手而破,似是业已霉朽。他也不在意,索性把鞋子都脱下来。翻身落地,伸了一个懒腰。
这个懒腰一伸,浑身骨节连珠爆响,清脆悦耳。不过其中夹杂着一种裂帛之声,甚是古怪。
阿烈伸完懒腰只觉浑身皆是气力,精神之健旺,前所未有。心中大为欢喜,突然发觉全身衣裤破裂多处,便又化喜为惊,寻思其故。
他很快就想出了其中道理,原来他这一日一夜之间,已经长大了许多,因此一伸懒腰,衣服都挣破了。
因此他把窄短而又破裂的衣裤通通脱下,只剩下一条短裤,走到窗下,深深吸一口气。
踌躇满志地往自己身上瞧看,只见筋骨精大,肌肉虬突,已经完全不似昨天那般骨瘦如柴了。
他一伸手拿起茶壶,往口中便倒。喝个淋离痛快。突然间,五指力量稍稍重了一些,乒乓一声,茶壶已裂为无数碎片。
现在阿烈才知道“力大无穷”之言实是不假,这个瓷质茶壶,岂是容易捏得破的?
这一来反而使他大为紧张,小心冀翼地放下剩余的碎瓷片,走回去开箱取出衣服。
他开箱之时,动作很轻,免得又毁坏了东西。不过使他很失望的是衣箱中的衣物,完全不能穿着。
阿烈不觉呆了,心想这些衣服都不能穿着,岂不是要赤身露体的见人?正在这时,一阵步声传来,却是一名老仆。
阿烈硬着头皮,道:“阿福伯,我的衣服……”
阿福伯一眼望见他,吃了一惊,插口道:
“哎!你怎么啦?目下虽然不算冷,但也不能光着身子……”
阿烈苦笑道:“那些衣服都穿不下了。”
阿福伯道:
“哎!这才是我想说的话,你何以忽然长了许多?面色也变得这般红润?我活了几十年,从来没听说过人可以长得这么快的!”
阿烈道:
“我大睡了一场醒来就这样了,恐伯是……恐怕是仙人的法术也末可知。”
阿福伯一听有理,顿时肃然起敬,道:
“那一定是仙家妙术,不然那得如此,我这就去替你找一身衣服来。”
此后,连三天,阿烈的身体都长大了不少,每天都须得去买衣服。他的饭量也大得出奇,每餐除了大鱼大肉之外,还须填上大碗的馍馍,以及巨大的馒头多个。光是这等食量,已足以使家中那些仆人们不再思疑,尽皆认定他是得到神仙的眷顾。
三天之后,阿烈已经是高大结实的年轻小伙子,面色红润,相貌也有了显著改变,非复是数日前那个皮黄骨瘦的小孩子了。
在这三日当中,他整日被几个仆人包围,抽身不得,只溜到那涵香园一次,却没有见着言老伯。
第四日他清早起来,在院中跳跑了一阵,但觉全身精力充弥,一跳可以窜起丈余两丈,身子简直轻得象燕子一般。
言老伯没有象往日那样出现,这使得他很纳闷。回到房中,阿福伯得知他今日已停止了长大,适才放心地透口气,出去去告诉别人。于是其他的家人便不来探视骚扰他了。
阿烈独自坐在房中,百无聊赖,目光扫过那只木箱,突然间记起了夹层中的物事,顿时心中一动。
他呆呆看了一阵,才起身走过去,打开衣箱,揭起抵板,只见夹层中那黝黑铁盒赫然入目。
这个铁盒连独行大盗冯通,以及北邙三蛇这等人物,都打不开,何况是阿烈?所以他根本不存有打开之念。
他蹲在箱边,铁盒放在箱内,反复瞧看。这样如果有人入来,他便可以塞在箱内,另外取出一些衣物以作掩饰。
那个铁盒很扁,如果里面放得有册籍,那也不会太厚,最多能放两三本而巳。阿烈倒没有想到这些,只是好奇地反复瞧看,果然通体找不到任何钥匙洞,好象也没有缝隙,竟不知如何下手才好。
但当他斜着拿时,盒面上由于反光之故,仿佛现出一圈细纹。阿烈自然不知道这是因为目力奇佳,加上角度合适,才看得见这条细纹。
如果不是因为脱胎换骨,目力大增,则纵然角度对准,但衣箱内光线很黯淡,也是无法看得见。
他心中一动,回看无人,便把铁盒拿出来,走到窗边仔细验看。
铁盒的正面相当光滑,所以角度对准了,便反映出一片乌亮。此时可以看见沿着盒也有一条细纹,生似可以抽出来的盒盖一般。
在抽拉这一头,另外有一圈极小的圆形纹,假如是凹下去的小洞,便得以用尖锐之物抵住,抽开盒盖。
然而那只是一圈细纹,并不凹陷。
阿烈摸了又摸,平滑异常,实是无可着力。因此之故,纵然有拔山扛鼎之勇,却因无法使力,亦只有徒呼荷荷。
他沉思了许久,突然想起言老伯提起过的开刀用具,好象有很小的刀钻,不知能不能开启此盆?
此念一生,赶快摆弄好木箱,然后用布包住铁盒,迅即出去。不一会,已悄悄走入那个房间。
只见那盆五色仙坛已经失去影踪,但在桌子上却有一封信,还有一个小而扁的银盒。
信封上写明“阿烈小友亲启’,阿烈赶快拆封,打开信笺。笺中只是寥寥数语,大意是言老伯他服食了花露后,肺中恶瘤已消失,性命可保。
但他却大澈大悟。决意弃家修道,不再踏入红尘,桌上的银盒,有仙坛花瓣两片,功能辟毒。笺末又注明用法。
阿烈呆了半响,只见桌上开刀手术的用具箱尚在,但他已经没有心情,自个儿坐有床上,呆呆寻思。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平静下来,付道:
“言老伯已经出家修道,我想念他亦是徒劳无益,不如找件事做做,也可以打发日子。”
当下起身过去,从箱中找出一柄又细又利的小刀,划在盒面的细方纹上,但盒面纹风不动,全无消息。
他改划那一圈细纹,连划了三次,只听微微“得”的一响,那个圈子内的表面凹陷下去,变成一个小洞。
阿烈心中大喜,另外找一支坚锐的小钻,插入洞内,缓,缓抽移,那块盒盖,应手而动,居然打开了。
盖子完全打开之后,只见盒内有本薄绢装订的册籍,面上用朱笔题着“金丹神功秘本”六个字。
他倒出来一看,原来底下还有一本,面上题着‘琅琊丹经秘本”字样。大小以及质地都与‘金丹神功”不同,可知这两本原非一同藏在此匣之物。至于何以目下两本放在一起,他却没有心思去探究了。
阿烈首先打开“琅琊丹经”,读了头页,尽是道家炼丹术语,只看得他头昏眼花。
他总算是稍为涉猎过诗书之人,是以晓得序跋有时在最前面,有时是在卷后,因此赶快翻到最后一页,果然有一篇跋,说明这一本丹经,源出道家何派,应该如何着手参修等等。
阿烈摇摇头,失望地放在一旁,又取起那本“金丹神功”,头一页便是一篇序文,大意说这本“金丹神功”,乃是至为上乘的内功,修习之人,如若天资根骨都佳,加以尚是纯阳之体的话,只须下一百天苦功,便有成就。
阿烈心中大为兴奋,深深吸一口气又看下去。
这“金丹神功”的序文、详细畅晓言明百日之后即有真气护体,刀剑不伤。此后,功力越练越深,可望上达不坏金钢之身的境界。但假如不是童身,便大不相同,成就迥异。
阿烈不必注意这“非童身”的问题,只拣适合自己条件的看下去,最后的署名是“洪武三年玉洞子撰并序”。才知这一本内功秘笈,乃是明初的高人传下的。他想了一下,便已有所决定。
只见他把那本“琅琊丹经”放回盒内,把匣盖推拢,轻响一声,铁匣恢复原状。如若不得其法,便不能开启。
他用布包起铁盒,把‘金丹神功”放在怀中,迅即离开,悄然又回到自己的房间中。
他赶快把铁盒放回原处,这样纵然有人搜出,或是被祁京他们夺回,也只是损失那本道家秘典而已。
从这一天开始,他就用心参研金丹神功,努力修习。这一门内功,除了早午晚定时打坐修习之外,尚有卧功,纵是在睡梦中,亦是在练功夫,永不间断。
每日阿烈除了依照金丹神功秘笈的指示,在坐功之余,到园中活动筋骨之外,几乎整天耽在房中,以满腔热忱,参修这门功夫。由于每日都有新的境界发现,更使他兴趣盎然,乐此不疲。光阴荏苒,转眼间已过了一百天,时值隆冬,外面已积雪了许久。天气虽是酷寒,可是阿烈仍然是一套夹衣,毫无寒冷之感。
除了不畏酷寒之外,还有一点便是他丹田中时时有一团热气,随时随地因意念一动而流布身体任何部分,甚至可以遍布全身各处。
阿烈晓得这一定秘发上所说的“真气”了,那么依书中所言,他已经可以刀剑不伤才对。
但他却对此不敢置信,因为他用那口从家中带出来的匕首,一下子就刺扎得皮破血流.所以他晓得这是因为功夫尚未练成。
这一天,他在园中踏雪行走,活动筋骨。突然间一阵劲风迎面袭到。阿烈抬目一望,刹时已看出一团雪,比拳头略大,劲急飞袭面门。
他看是看见了,无奈那团雪来势太快,“叭”一声击中了他的面门,顿时雪屑四溅,弄得他一身都是。
他已瞥见掷雪之人,隐入两丈外的树后。初时心中甚怒,但旋即想到可能是人家开的玩笑,何况这雪团力量不大,连疼痛之感都没有,怒气立消。不过还是要看看他是谁,便大步走过去。
才绕到树后,风声过处,又是一个雷团击中了面颊。这一次还是不痛,不过力道显然比第一下强得多。
阿烈怒气又生。但见人影已闪入右面丈许外的树后,于是猛扑过去,快逾闪电。他此举恐怕已被对方算中,但见树后闪出一人,伸脚一绊,阿烈去势太猛,顿时被他终了一个大筋斗。
他躺在地上,没有起身,生似是摔伤了,是以不能爬起来。
然而他双眼睁得比铜铃还大,瞪视着那个绊了他一跤之人,大有惊疑之意,原来这个突然出现,而还与他过不去的人,便是冯翠岚。
她虽是作男子打扮,但这等装扮阿烈从前见过,是以一望即知,因此他惊疑的不是这一点,而是她何故这样作弄自己?尤其是这刻她面色森寒,眼中闪动着凶恶的光芒,似是要对他有所不利。
他果然猜得不错,冯翠岚蓦地拔出长剑,直向他胸口刺落,阿烈未始不可滚身闪避,但他感到太过奇怪,所以忘了滚开。
但见剑尖向他胸口直插落,快逾闪电。阿烈口中才叫出一声“冯姑娘”,剑尖已碰触着他的身体了。
幸而冯翠岚并非存心取他性命,因此之故,剑势陡然中止。
只见她皱起了黛眉,冷冷道:“你是谁?”
阿烈忙道:“我是阿烈呀,你怎的不认识我了?”
冯翠岚的表情更显得迷惑讶疑,道:
“什么?你是阿烈?简直胡说八道……”
阿烈道:“我真是阿烈,你已经忘记了我么?”
冯翠岚成色恢复如常,甚至还微笑一下,收回长剑,道:“起来吧!”
阿烈一骨碌阴起来,刚刚站好,冯翠岚突然挥掌猛掴,结结实实的打他大嘴巴子,声音清脆响亮。
这一巴掌打得阿烈莫名其妙,方要开口,右边脸颊又中了一记。第二下把阿烈打得连退六七步,脚下踉跄不稳,差点摔跌在地上。
阿烈双手捧面,叫道:“冯姑娘,你干吗打我?”
冯翠岚一跃而前,迫到三尺之内,双眸射出凌厉的光芒,冷冷道:
“我打你这个骗子,有何不可?”
阿烈顿时做声不得,因为她似乎已知道琅琊丹经之事,照理说应该早就把此一秘密告诉她才对。
冯翠岚迫前半步,道:
“怎么啦?你没得话说了,对不对?”寒光一闪,她的长剑已疾吐出来,抵主阿烈咽喉。
她又道:“我现在还不能杀死你,我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烈呐呐道:
“我……我……”他也不知如何说才好,尤其是她如此生气,使他心中十分难过。
冯翠岚道:“休想死还是想活?告诉我一声?”
阿烈冲口道:“自然是想活啦!”
冯翠岚道:
“那么你先举起双手,免得我怀疑你反抗,失手一剑刺死了你。”
阿烈岂敢反对,连忙把双手举得笔直。
冯翠岚道:
“贪生怕死,原是人之常情,所以我一点也不愁愁你敢不回答我的问话。”
她的目光在阿烈面上巡逡,既锐利而又冰冷。使阿烈看了,不禁生出不寒而栗的感觉.
到现在为止,阿烈还不明白她何以忽然翻面无情?因此之故,他不由得暗暗把她也归入祁京那一类人之中。
冯翠岚的剑尖向上微推一下,阿烈的头也只好向上一仰。
只听冯翠岚道:
“我现在开始询问你了,你不许有一句假话,听见了没有?”
阿烈道:
“听见了。”他的头随着对方利剑下沉之势,也垂低了一点,这才可以看见她的面孔。
冯翠岚道:“你先报上姓名来。”
阿烈就道:“我姓查名思烈。”
冯翠岚突忽然哼了一声,又问道:“是那儿人氏?”
阿烈道:“河南开封府人氏”
冯翠岚紧接着道:“你今年几岁了?”
阿烈道:“今年一十三岁。”
冯翠岚忍不住迎面啐他一口,骂道:
“胡说吧道,你才只有一十三岁?有人信你这鬼话,那才怪呢?”
阿烈没有哼声,因为他心知事实上已是十六岁。不过这个秘密,万万泄漏不得,甚至连冯翠岚也不能让她得知。
冯翠岚冷笑一声,道:
“好吧,就算你是查思烈,是开封府人氏,今年十三岁。我再问你,你如何到这地方来的?”
阿烈想也不想,便将经过说出来。甚至连住了多少天都正确地说出,这答话果然无懈可击。
冯翠岚突然如有所悟,问道:“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阿烈如梦方醒,反问道:“冯姑娘,你是不是认为我不是阿烈?”
冯翠岚道:
“不错,你虽然应答如流,可是你可以从阿烈口中,问出所有详情细节。”
阿烈道:“你为何不相信我是阿烈呢?我可认出你啊!”
冯翠岚咬牙骂道:“你这个恶徒坏蛋,敢是以为我不会杀死你么?”
阿烈骇得冷汗直冒,因为她的剑往上一顶,差点就刺入他颚下的软肉中,此是致命之处,如何不惊?
冯翠岚又道:
“我此生还是第一次碰上你这种胆旦大包天的骗子,怪不得古人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了。”
阿烈掂高脚尖,极力使剑尖不再紧顶住颚下要害,这才能够开口道:
“冯姑娘,我……我不明白你为何不认识我?敢是因为我长高了?”
冯翠岚嘲声道:
‘何止是长高了?你看来既强壮,又英俊,相信有许多女孩子会对你倾心的,但……”
她不必再说,只须剑尖顶他一下,便已充分表示她不会对他倾心,同时将会杀死他。
阿烈被剑尖顶得已经无法再伸高脖子,假如他强要说话,下颚不动,必被剑尖刺破皮肉不可。
因此他只能在鼻于中唔唔作声,冯翠岚默默瞧他一阵,手中之剑忽然略略沉下,阿烈的头才得以恢复常状。
她蓦地骈指在他筋下一点,阿烈但觉半个身躯完全麻木,连舌头也僵硬如石,动弹不得。
此时他自然无法开口说话、冯翠岚冷冷的瞧着他,接着在鼻中哼了几声,表示她已不怀好意。
阿烈眼中透出惊恐之色,望住这美貌的少女。这刻他最痛苦的是冯翠岚竟不容他开口说话,以致无法分辩。
冯翠岚自言自语道:“你这个该死的家伙,我若是一剑刺死了,岂不便宜了你?不行,我得另外想个法子收拾你!”
她沉吟一下,又道:
“有了!我架火把你烧死,在这等天寒地冻的天气,想必你会另有滋味。”
她说到:“天寒地冻”之言,突然注意到对方身上只是一袭夹衣,顿时大感诧异,忖道:
“以目下的天气来说,普通人穿上皮袍子,也觉得冷。而他却只穿夹衣,可见得此人内力深厚异常。既然他内功深厚,又何以全无反抗之力?尤其是最先的一下,竟把他绊了一个大筋斗?”
她越是不解,就越是不敢轻率了。
定眼看时,只见他天庭饱满,鼻子、双眼神光充足,丰姿俊逸,当真是罕见的美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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