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回 情谐缘结三生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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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道:“你真个没有受伤么?刚才险些骇死我……”
她微微张眼,却正好瞧见他的太微古剑,也摔在地上。
院外众人虽说是天下四大剑派中数得上的人物,但敢情都未见过这种超凡人圣的剑法,故此连名字也叫不上来。
这时见陆丹败后,竟然偎在钟荃胸前,那种情形,他们岂能看不出来,不由得骇然相顾。
苍木子怒叫一声,倏然甩手一剑,以重手法扔将过去,风声呼呼,劲疾之极。
钟荃和陆丹两人正在心驰神醉之际,耳目已失灵效。
苍木子这一剑聚全身数十年功力,非同小可,眼见逃不了此厄。
蓦地天空上白影疾坠,急泻疾冲,发出一声清亮的鸣声。
跟着院墙外也疾飞进一条白影。
天空上疾坠下来的白影,正是陆丹那只灵禽雪儿。
此鸟飞行绝速,此时以全力下冲,更是快得出奇。
当地微响,那柄直射钟荃两人的剑光吃它一嘴啄着,猛然一沉。
可是苍木子功力深厚,这一剑含怒全力扔出,雪儿虽然灵异。却也无法将它击落。只把那剑啄沉尺许。
另一道白影恰好疾冲而至,急嘶声中,又是当地一响,竟然以身挡住那剑去路。
剑坠身现,原来乃是那头白驴。
刚才它的位置乃在剑人之间加上千里脚程,居然赶上挡住那剑。
这驴可不能刀剑不人,却是以颈间宽宽的一圈碧梗硬挨那一剑。
可幸此剑已被雪儿啄了一口,故此力道卸却不少。
便这样,那白驴也禁不住负痛嘶叫一声。
院门外之人,见那白驴、雪儿如此神异,居然能解主厄。
尤其是那头白驴,竟敢以身硬挡飞剑,又是一骇。
陆丹挣出钟荃怀抱,却因这时满腔幽恨,说不出竟是多么悲哀和自卑。自怜的情绪,故此连方才那么惊险的一幕,也没有看到。
钟荃虽然知道方才苍木子一剑扔来之事,然而他又急于告诉陆丹,关于她自以为不幸之事,并非真实,便也毫不理会。
苍松羽士温声道:“三弟,你这是干什么?”
苍木子面色一变,回身就走,霎时不知走到哪里去了。
苍松羽士一飘身,落在院子中陆丹身旁,轻轻叫声师妹。
她抬起头,美眸中含着闪闪泪影,苍松羽士不由得叹口气。
她悲声道:“大师兄,我如何是好啊!”
苍松羽士可不知道她问话之意,乃指她代表峨嵋而败了这桩事,一时误错了意,朗声道:“师妹你不必为难,根本上一辈的仇恨,不能牵涉到你们两人里头,愚兄说的可是实话。”
苍梧子一听师兄之意,竟和他的客观看法相同,立刻接口大声道:“对,陆师叔那回事,可不能这样算法。”
钟荃登时如醍蘸灌顶,又似盛夏时沃下冰雪,心中死结顿时打开。
陆丹也登时芳心一宽,一来的确是为了苍松羽士的话,可以不必因上辈之仇恨而离开钟荃。
二来苍松羽士此言,又不啻说明这位行将成为本派掌门的大师兄,并不重视她比剑之败,须知她尚是年轻气盛,对于得失胜败的判断标准,并不公允。
尤其是武功一道,丝毫不能勉强,焉有必定要赢不可的道理?
然而她的宽心,也不过是顷刻之事而已,钟荃的心随着她面色骤冷而禁不住一沉,他知道她在想什么。
可是,在这么多人之前,他怎能说出尤东霖之事。
陆丹的轻功冠绝一时,但听她幽幽一叹道:“大师兄,你误会我的意思了,这一切有什么用呢广
叹声中,白影乍闪,风声飒然微响,那婷婷倩影,已经飞越过院墙.雪白的罗衫,迎风飘掠,宛如仙子凌空蹈虚般轻盈飞走。
钟荃不觉大急,清啸一声,疾然飞纵追去,连那柄金光闪烁的太微古剑也顾不得去拾。
可是当他直追出三元宫外时,只见三点白影,在后山丛树间一间即隐。
心中情知无法追上,却仍然死心不息,施展出全身功力,疾然追上去。
须知陆丹的浮光掠影轻功,并不须自己出力,只需前面或后面有风力激荡,便能借力飞去。
那白驴脚程之快,日逾千里,是以转眼间便越过一座山岭而消失。
钟荃放步急追,身形如星抛丸掷,眨眼间已翻越过两座山头,但见乱岭绵亘,高山接天,竟不知伊人芳踪何处?
若是此刻换了邓小龙,必定能够猜到陆丹一定没有走远。
只因刚才他和苍木子比剑能有多大时候?
那玄石居然能请来陆丹,光凭这一点,便可推测到陆丹定非居于远处。
钟荃越走越远,但见四下黄叶凋零,萧瑟愁人的秋景,仿佛已把人间完全占据住。
他灰心地停住步,心情十分沉重。
只因这峨嵋占地极大,峰峦无数,若果她有心不见他,可真个没法寻到芳踪,假使她怕他苦苦寻觅,离山他往,则人海茫茫,更无法追寻倩影。
于是,他回转身躯,准备回到三元宫去,希望可以从道士口中,问出她的居处,这样比胡乱找寻上算得多。
虽然他心中明知那些道士见这情形,一定不肯把她居址告诉他。
但总得努力尝试啊!
同时也须拾回那口太微古剑。
这次,他接着方向回三元宫内,却又非来时原路。
走到一个幽谷中时,忽然瞧见方巨正赤着上身,在那儿练横练工夫。
他宛如黑夜中漂流在大海中孤舟,忽然瞧见灯塔的光一般,喜叫一声,疾冲下谷去。
方巨一见师兄来到,欢喜地大叫一声,钟荃来不及跟他说什么话,匆忙地催他道:“快带我去找陆姑娘,快……”
方巨一手抓起那紫檀竹杖,撒开飞毛腿,就像一阵狂风般卷滚而去。
还是钟荃细心,替他拾起那件上衣,紧迫而去。
眨眼间他已和方巨走个并肩,大声问道:“怎么你直往三元官跑呢?”
方巨宏声道:“他就住在宫后不远的一个大石洞里啊,我虽住在宫,但每日都在那石洞和她在一块儿……”
钟荃恍然点头,怪不得自己越追越不见人,敢情是赶过头了。
这时心中更急,惟恐她会收拾衣物离开峨嵋,那样子一来,人海茫茫,他虽有寻遍天涯、踏破铁鞋的决心,却也不中用。
方巨忽然大声道:“师兄你瞧,那不是雪儿么?”
钟荃抬目一瞥,只见一点白影,破空疾飞,那去路竟是出山的方向。
当下心中大急,料得陆丹定然匆匆离山远走。
钟荃这时候急急得到那石洞去瞧瞧,不久工夫,方巨已在一片石崖前停步。
他大声叫道:“姑娘,你看看是谁来了?”
石洞里毫无回声,方巨回头道:“莫非姑娘不住么?”
钟荃的心直往下沉,一语不发。
猛抬头,只见那边林下白影一闪,却是那头白驴,当下心头又扑通一跳,惊喜参半。
方巨一弯腰,钻入洞中,钟荃迫不及待,也跟着走进去,他可不必弯腰低头。
但见此洞宽达两丈,除了外面这一进之外,尚有一洞。
方巨不敢进去,在外面叫一声。
钟荃也无心欣赏外洞摆着古色古香的石制几椅,凝神等待内洞的反应。
然而方巨那大叫声的回音响过之后,仍然没有人回答。
钟荃心中风车也似地一转,忖道:“她那白驴还在外面,难道她也在外面的林子中么?
别要让方巨一叫,给她发觉我来了,立刻跑掉。我无论如何,也得立刻去瞧瞧,倘若她不在,便得往外面……”
念头尚未转完,身形一动,疾若飘风,已问进内洞里。
一进了内洞,鼻端袭来一阵幽香,放眼一瞥,但觉这里面哪儿似个深山古洞,简直和高府深院里的闺房无二,靠底壁处一张红木大床,垂着淡青色的罗帐,此刻已经撩起。
只因壁上燃着两盏明灯,故此照得清楚,床上绣衾凌乱,俯伏着一个穿着白衣服的人,身躯矮小,秀发遮住肩背。
他一飘身,到了床沿边,轻轻叫道:“陆姑娘,恕我冒昧闯入闺房。”
但见她肩头轻轻抽动,原来在伏枕啜泣。
他坐下床沿,俯身低声道:“陆姑娘,你别伤心哭泣,听我说,那尤东霖……“她猛可翻将过来,并且微仰起身,面孔和他相隔不过半尺,直是呼吸相接,幽香微度。
他瞧见她五面上泪痕纵横,一种楚楚可怜的神情,使得他蓦地住口,愣住不动。
她道:“你真个要把我迫死不肯罢休么?你……你真个这么狠心?”
她的声音幽幽细细,益发令人生怜。
钟荃还未做声。
她又道:“你把那厮杀死了么?”
“没有。”他赶快应道:“因为后来我问出真情,他可是个好汉子,不会;不会……“他可说不下去,但却知她能够明白他未曾说出来的意思。
“吓?”
她几乎坐了起来,若不是钟荃的上身把她挡住的话。
她的眼睛睁得圆圆大大,脸颊那醉人的红晕似乎会射出来光彩,艳丽之极。
“我能相信你的话么?”
她故作怀疑地问,其实她这时已经完全相信了,只不过想钟荃多说一次,她便多添一些快乐。
她瞧见钟荃背定地点头,但更瞧见他眼中说不尽的喜悦,以及面上泛上不好意思的羞红。
因为这刻他们的躯体是如此贴近,以致能够感到彼此的心跳。
“现在我知道……了!”钟荃眼中泛射出从未曾有的异彩。
“你知道什么?”她问,稍稍离开他一点儿。
“我明白罗姑姑何以能够忍受四十年自囚空谷石崖,放弃了美好的青春和~切的原故,的确是多么美妙和幸福的感觉啊……”
他已忘了自己,因此,他说得十分流畅。
她蓦地一震,完全明白他话中之意,特别是后面的一句话,那是率直地指他们之间的爱情而言。
一切事情的发生,像是早已如此,虽则她一向不太敢肯定,但现在她却能够确定了。
这真是奇妙和幸福的时刻,她如受催眠地伸手抱住他粗壮的脖子,把脸颊埋在他的胸怀里。
她嗅到男性的气味,那是一种奇异而令她十分快慰的气味,她深深吸着。
石洞外的秋风,吹刮过山头万木,但那风籁变得这么悦耳动听,再没有半星儿令人哀愁的味道。
方巨这傻大个儿不知怎地窥见了,他虽是个浑人,可是他能够感到任何真挚的感情,这两位俱是他所敬爱的人。
如今能够相爱在一起,他打心里头快乐得不得了。竟然走出洞外,和那白驴在草坡上快活地滚在一起。
从此之后,钟荃也暂居在晓月崖三元宫,每天的晨昏,在宫后一座山腰的石崖洞前,总见到金光银虹,经天匝地般浮光飞舞。
那便是陆丹和钟荃在练剑,钟荃练得特勤,因为他必需赶在这大半年之内,练成太微古剑上的戌土剑法。
以便在百花洲的剑会上,一举赢了武当玄机子的朱雀古剑。
他的劲敌除了玄机子之外,尚有一个华山的桑姥。
如果单单是比试武功,他可不必伤脑筋,但她的身份和渊源,都有点儿不同别人。
钟荃必须考虑清楚,以免将来回山,大惠师叔会因之不快。
至于陆丹,她如今已放弃斗剑之举,但她还记得当日败于毒书生顾陵手下之事,故此她仍然勤练不辍。
还有一桩事,便是那朱修贤大叔,至今音讯沓然,朱大婶非常担忧,请托了所有峨嵋派的俗家弟子,在顺便时查探他的下落。
可是他有如泥牛人海,沓无踪迹,使得陆丹心里很是不安。
一则为了那价值三十万的镖货不知下落何处?
二则为了朱大叔的性命,甚是可虑。
关于第一点,钟荃告诉她已代她赔了三十万两银子,故此不必理会,倒是那位朱大叔的生命,却是堪虞。
于是陆丹便准备过些时候再下山去访寻。
这是因为钟荃要练那戌土剑法,必须陆丹帮助他解释剑上古篆,有那不识的,便依样葫芦写在纸上,出山去寻那饱学老儒解释。这可费时得很,故此陆丹分不出身去访查。
两个月后,邓小龙寻上山来,见到了钟荃,也着实替他喜欢得此神仙佳侣。
他带来了一些消息,令钟荃和陆丹都十分感兴趣。
原来邓小龙将薛恨儿跟随毒书生顾陵的消息告知桑姥之后。
那位当年风华绝代的华山木女桑清,十分感触,敢情这位薛恨儿,乃是她亲生女儿,父亲便是那雪山豺人。
当日在百花洲剑会,她和武当玄机子比剑之后,被武当玄机子的朱雀剑暗中炙伤了真气,回到住处,忽然昏迷过去。
雪山豺人早有心窥伺,乘机将她污辱了,木女桑清那时虽然醒了,但功力大弱,勉强以木灵掌当胸击了雪山豺人一掌,雪山豺人负伤遁走。
桑清在腾王阁等候铁手书生何涪不见之后,留笺题诗,径回华山。
哪知春风一度,竟然珠胎暗结,生下一个女孩。
她虽然恨极,却到底不忍杀死自己骨血,勉强养下来,取名为薛恨儿。
薛根儿这名字含有深意,薛字音读如雪,即是她的父姓,恨儿二字,按字面便可以窥见用意何在。
她从来不把真情告诉薛恨儿,只当是她师父。
故此直至如今,薛恨儿仍不知她是亲生母亲,至于桑清对她时爱时恨的心情,似乎不必再解释了。
桑清这时但觉万念俱灰,便告诉邓小龙说她决定放弃百花洲剑会之举,并且落发出家,接任华山大悲庵庵主之职,那等于是出任华山派掌门。
不过,在落发之前,必须先见到薛恨儿一面,才能够安心。
邓小龙最是同情这位桑姑姑,当下便陪她一道下华山,找寻薛恨儿下落。
凭着他在镖行中的地位,终于在一个月后,在山明水秀的江南,找到了毒书生顾陵的下落。
那位武功冠绝天下的罗淑英,原来也在一块儿住,俨如是毒书生顾陵和薛恨儿两口儿的婆婆。
桑清寻到薛根儿,便将真情详细告诉她,薛恨儿知道了身世,这才原谅这位可怜遭遇的亲生母亲。
罗淑英得知华山木女桑清曾有如此遭遇,彼此同属千古伤心人,也自十分同情,当下她也将毒书生顾陵的身世告知桑清。
原来毒书生顾陵之父,原属文人,只因隔壁住的一家人,乃是早年叱咤江湖的人物,如今退隐家居。
一天晚上,总有仇家大举寻仇,竟然殃及池鱼,连顾家也波及了。
偌大的一家人,只剩下顾陵一个。
他那时才不过十二三岁,从此人海流浪,尝遍受了尽了人间辛酸痛苦,可是苦难非但没教这位书香世代的小少爷放弃了奋斗之念,反倒磨练得更加倔强。
终于,他流浪到北京,不幸有人家失窃,适好见他一副褴褛样子,便思疑他所为。
顾陵一见势色不对,只因他流浪过不少地方,知道只要一被认为是贼,真是有口难辩,即使后来解说清楚,至少已被人揍个半死,于是发脚便走。
仗着人小精灵一时没给人们追上,可是奔出大街时,忽然碰上和坤经过,煞不住脚,直撞入开道街卫士队伍中,立被抓起来。
和坤在轿中见到巷中好些人气势汹汹地几乎冲出来,便发觉了这回事,待得卫士报告抓住一个小童时,他见到顾陵虽然蓬首垢面,仍掩不住清秀之气,特别是双目炯炯,黑白分明。
不知如何心念一转,居然不加罪而放走,还赠了一点银子。
其后顾陵遇上瘟煞魔君朱五绝,习得一身文武全才,因恨武林人杀他全家,故此凡遇会武艺的人,都径下毒手,不分正邪,都一律同等待遇。
这种行径,多少也受瘟煞魔君朱五绝之不满天下人的观念所影响。
他为了要报答和坤昔年释放赠银之恩,故此自动夜见和坤,答允保护一年。
和坤岂是愚钝之辈,见他夤夜出入戒备森严的相府,来去自如,如是寻仇,早已没命,昔年之事,却仍依稀记得,当下十分高兴。
及后和坤又试过他的武功,发觉府中最高明的卫士,根本不堪毒书生顾陵一击,至此更加欢喜,遂布置了一处隐秘之极的地方给他居住,这样即使毒书生顾陵日后离开了,外人仍莫测高深。
如今江湖上可多半知道毒书生顾陵已经离开京城,隐居在江南。
却不知还有一位更高明的奇人,也住在那里。
华山本女柔清和天计星邓小龙,得知毒书生顾陵的悲惨身世,登时原谅他以往屡施毒手于武林人身上,以及保护那天下人皆欲杀之的权奸和坤。
另一方面,也极欣慰薛恨儿能够以爱情的力量,使他放弃了这种行径,正常地过着平凡的生活。
桑清准备住一些时候,便回华山落发担当大悲庵庵主之位。
邓小龙见没有事,便先辞走,一直往峨嵋寻钟荃,只因直至此时,不论万通四大镖头如何尽力查访,那失镖依然如泥牛人海,查无消息。
故此他不得不立刻赶上峨嵋。
钟荃立刻告诉他关于失去的镖货,因为当时陆丹赶赴西安,故此由同行的朱修贤负责埋藏。
可是朱修贤目下音讯沓然,生死难卜,又是一桩怪事。
邓小龙如今又不得不为了那朱修贤的下落而匆匆下山。
临走时,概略地和钟荃讨论过百花洲剑会的形势,反对钟荃认为只有武当玄机子乃是唯一劲敌的说法,却提醒他还有一个海南剑派的潘自达,也不可以忽视。
虽说目前钟荃比他略胜一筹,可是经过一段准备时间,怎知那诡谲过人的潘自达会有什么毒着?
这个说法钟荃也甚同意,约好在明年中秋剑会举行前一旬,到达邓家会晤。
他们送走邓小龙之后,钟荃征得陆丹同意,便写了一封信,详细地将下山经过,迄至与陆丹相好,留在峨嵋练剑为止,禀告师父普荷上人。
另又附一函与师叔大惠禅师,禀明华山之行经过。
这两封禀帖如派遣人送去,来回非一段时间不可。
原来他乃是利用那一飞千里的灵鸟白鸢,衔书至昆仑,这样只须数日工夫,便可来回了。
当然他们也不过是尝试一下而已,因为白鸢雪儿未曾去过昆仑,可不知它能否达成任务。
雪儿奉命衔书去了,钟荃和陆丹两人紧张地等候回音,但盼雪儿能够把书送到昆仑,便知道普荷上人法旨究竟许可他和陆丹成其美事与否了。
这可是两人的终身大事,因此不由得他们不着急,这一来连懵懵懂懂的方巨,也因他们焦虑紧张的情绪而变得十分不安,俨如有大祸将至。
他们必须等到钟荃的师父普荷上人降下同意的法谕,然后可以去禀告当今峨嵋掌门一叶真人。
虽则陆丹的终身大事一叶真人管不着,但她仍坚持如此;原来她总觉得和昆仑弟子相爱,总是愧对亡父。
故此,她必需有一位尊辈主持,方能心安理得。
否则,这良心上的负担,可就够她一生慢慢承受了。
四天之后的黄昏,钟荃和陆丹在石洞下面的平幽谷里练剑,那太微古剑上起的金光和太白古剑幻成的银虹,交织飞舞,比天边的彩霞更加眩人眼目。
剑上发出的强烈风力,把幽谷四下的矮松卷击得涛声如海。
天上传来一声清亮之极的鸟鸣,剑气彩虹立刻消歇。
白影乍闪,急坠而至,陆丹一伸玉臂,蓦地臂上多了一只灵骏可人的白鸟。
这位有翅膀的使者颈上系着一个小巧的银盒子,陆丹摘下来,交给钟荃。
她让钟荃打开银盒,取出里面折着的薄笺,先行阅看,却不走近去同时阅读。
可是她那晶莹如天上星星的眼睛,却不稍瞬地观察他的脸色。
她宛如瞧见旭日初升般,那欣欣的朝阳光把整个大地注人生气。
钟荃读完那张薄笺之时,抬眼含笑向她一瞥。
却见她已经背转身,用那双比白玉还要白嫩纤手,抚摸雪儿的健翎。
他能够看出她玉手微微的颤动,那该是由于心情紧张时的现象。
他先恭敬地向西北叩头行礼,感谢恩师。
然后,悄悄走到她背后,轻轻叫道:‘丹,你猜想恩师的法谕里说些什么?”
他们早在许多日以前,已经改变了称呼,她撒娇似地摇摆一下身躯,没有回答。
但她立刻惊喜于那双强有力的臂膀,拦腰抱住她的纤腰。
雪儿扑地展开白翼,飞将上天,倏又下冲,到了两人头上,促狭地鸣叫一声,然后才真个刺天飞去。
陆丹回转头,两人相顾一笑。
一切尽在无言之中,现在他们已没有什么可虑的障碍,只等候时间过去。
然后
峨嵋掌门一叶真人也十分赞同这一对年轻高手,结为鸳鸯,晓月崖三元宫中诸道侣,没有谁不喜欢这位昆仑高弟钟荃。
只有那苍木子,永远设法避免和钟荃或是陆丹见面,他倒不是因为陆平那点儿仇恨而使然,却是为了他打不过钟荃和陆丹而生了嫌隙。
日子变得非常甜蜜,陆丹甚至于连练剑也见出疏懒。
她已开始一个新的人生阶段,这种变化虽然在她是完全陌生和几乎是猝不及防的,可是凭借那热爱,却觉得非常有意义。
她开始想了许多从未曾想过的事,她得常常去找来大婶倾谈,虽则她实在怕瞧见朱大婶的忧郁样子。
关于誓欲挫败毒书生顾陵之心,如今亦已冷淡下来。
故此,她变得懒于练剑,她得准备许许多多事情。
快乐的时光,总是容易度过,严寒的冬季,明媚的春日,苦热的夏天都相继流逝,又到了萧瑟伤感的秋天。
他们一齐下山,径往南昌府找邓小龙。
邓小龙在这期间曾去过一次华山,之后,便完全不再出门,关于寻访朱修贤之事,也停顿下来。
钟荃和陆丹带着方巨到了邓府,受到极殷勤的招待。
但钟荃仍然觉出这位城府甚深,智谋过人的师兄,已变了许多,变得对什么事都很灰心,尤其不时会流露出郁郁之色。
他明白师兄是因为去过华山之故,可是却不敢撩起这桩事。
情根错种,相思无期,这种无可奈何的情形,教他能说些什么?
还有十天,便是百花洲剑会之期。
江湖上早已哄传这件大事。
因此,南昌府中来了不少陌生的江湖人。
这一次剑会应该比上一次更哄动一时,只因除了四大剑派,年轻高手如神龙钟荃和陆丹等俱是震骇武林的风云人物之外。
还有海南剑派的潘自达,他在庆余楼和大内二老一役之后,声名轰传遐迩,只因潘自达为人诡谲自傲,竟然将那一役传出江湖,说是他露的一手。
而邓钟两人,却惟恐避之不及,半点儿风声也没有泄露出来,这一来潘自达的声名,更凌驾于四大剑派各好手之上。
江湖上揣测的意见甚多,不但对于华山、武当的老一辈好手能否赢得昆仑、峨嵋的年轻好手这一点甚感兴趣,还有那潘自达究竟功力如何?
大内二老中尚存的乾坤手上官民会不会届时现身剑会?
那神秘而技压天下的毒书生顾陵,会不会也来争夺这天下第一剑术盟主宝座?
传谣纷坛,更增加了要来观战的兴趣。
却没有人知道,必在剑会上逐鹿盟主宝座的两人,武当的玄机子和昆仑的钟荃,早就到了南昌府。
另外少林寺达摩院首座五岳上人,如今已在下山途中,若不是因别一桩事情适好发生,也会带同黑猿贺雄现身百花洲剑会上,找钟荃的麻烦。
中秋佳节,皓月当空,家家户户,悬挂彩灯,触目一片共庆升平的景象。
邓府里一共出来八个人,那是主人邓小龙、神龙钟荃、陆丹、方巨以及万通四大镖头。
他们都在前两天在邓府聚齐碰面。
邓小龙备有私家大舫,泊在湖边等候,故此他们不必急忙。
八个人走进城内,除了白衣飘飘的陆丹,以及扛杖的方巨之外,其余六人,全是穿着长衫,步履间衣角飘摆,路人乍眼真料不到这六个斯斯文文的人中,有一个人正是天下武林瞩目关心的剑术名家。
钟荃指点家家房房都有灯烛香案道:“这可是二十年了,小弟在想,当年大惠师叔是不是瞧见同样的景象?”
邓小龙听他话中带出无限感慨。
忽地奋然道:“师弟你别想这个,今宵正须奋发雄心,气吞河岳,请看愚兄也不是已感如身受,甚是兴奋么?”
钟荃果然精神一振,朗声道:“师兄教训得极是。”
陆丹扯着他的衣袖,悄声道:“可也别太紧张,台下若然有什么人想用暗算手段,都有我哩!“
八个人走到湖边,忽听前面有个尖细刺耳的声音在叫唤船家。
邓小龙和钟荃相顾一眼。
邓小龙道:“那厮果然来了,等会儿师弟若在台上碰着他,剑下可别客气。”
陆丹道:“哦?是那姓潘的怪物么?”
钟荃点点头。众人走到湖边,只见皎洁的月色之下,一个矮矮胖胖的人,牵着一匹骏马,站在湖畔等候。
这刻距剑会开始的时候只有一盏热茶的时分,故此所有慕名而来的江湖人,早都到齐了,湖边再没有别的人。
那匹马忽地微嘶一声,回首向钟荃这边直瞧。
钟荃道:“那是我的黄马啊;难得他还认得故主。”
潘自达正在因无船渡湖而焦躁。
这时一闻语声,认出乃是钟荃,也自回首瞧望。
邓钟两人越众而前,忽然已到了潘自达身旁。
潘自达尖声笑道:“好啊,又碰上两位了,那一次总算邓兄机警,我可差点儿逃不掉呢!”
邓小龙道;“你也来比剑么?”
语气甚是冰冷。
潘自达尚未回答,忽然瞥见钟茎身后的白衣人。
原来陆丹仗着浮光掠影的功夫,紧跟着钟荃,她是不肯他离开一步。
他道:“你……你也来了!”
钟荃见他用手指着自己,冲口应道:“这有什么奇怪的。”
却听邓小龙道:“他不是指你!“
心中立刻明白潘自达指的是谁,也自扭头回顾。
陆丹攀着钟荃的臂膀,在他身后露出头来,道:“怎么样?我来不得么你想上台比剑,先得过了我一关,才准渡湖。”
潘自达见她和钟荃亲热成这样子,不由得妒火直焚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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