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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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口中自语:“是的,这匹黄膘大马我认识,一定是他的,是!”
就在姑娘话声未已时,她突然惊叫道:“沙大哥!你……”
姑娘凄叫着扑向沙成山的身边,她急急的探手在沙成山的鼻尖,紧接着一声尖叫:“沙大哥,你死得好惨呀!”
姑娘拭着泪,拉过黄膘马,立刻把沙成山抱上马背便缓缓往西而去!
有一座不算高的山,前面一条相当宽的白沙河,有一条小船正停靠在岸边,附近有一排柳林。
姑娘把黄膘马拴在柳树林子,她抱起沙成山在怀里,缓缓的上到小船上,自言自语,道:“沙大哥,想不到我丘兰儿的洞房之夜,新郎却是个死人,你……你怎的……”
说着,便大哭起来!
是的,姑娘正是“玫瑰毒刺”丘兰儿。她自从离开沙成山之后,感于沙成山的以德报怨,便决心视沙成山为丈夫。
她可真的有心,弄了一条小船把自己安置下来,却不料当天夜里,她就发现大奶奶这批人物,于是,她便远远的跟踪而来……
取了个小木盆,丘兰儿舀水上来,她轻轻的擦拭着沙成山身上的伤口,不料凉水上身,沙成山猛的全身一哆嗦,光景吓得丘兰儿一声尖叫!
沙成山又活了!
其实沙成山根本没有死!
现在,沙成山那对微陷的双目,炯炯有神,他吐气有力,一挺而坐直身子,含笑点头的望着丘兰儿!
丘兰儿惊异的道:“沙大哥,你没死?”
摇摇头,沙成山道:“流了许多血是真的,死还不至于,因为我不会那么容易的死,哈……”
沙成山笑中伸手摸摸头上的肉包,愉快之情,溢于言表。他在灰暗中环视着四周,又道:“是你把我从老远抱到小船上的?”
丘兰儿拭着愉快的泪水,道:“你死了,我又怎生忍心要我的丈夫暴尸荒野?”
沙成山一惊,丘兰儿却又十分自然的道:“我要把你抱回我的小船上,与你一同漂在这沙河面,任这清清河水,把我二人流向大江注入大海,直到……直到……”
沙成山感动的一把搂住丘兰儿,他把青青的胡茬在丘兰儿的秀发上磨蹭着,低声道:“啊!兰儿,你不必如此,那是不值得的,沙成山不值得你如此牺牲啊!”
“值得,因为我的命是你救过的,我的行为也是你加以指点而悬崖勒马。为你——沙大哥,我不计任何牺牲,倒是……倒是怕你拒绝了我……”
沙成山叹口气,道:“是的,我会拒绝的,因为我的职业不允许我拖家带眷。兰儿,我已双手沾满血腥,放眼江湖,至少有十个以上一流高手要找我拚命,想想,我怎能把你救上岸再推你下水?”
丘兰儿道:“我不在乎,沙大哥,真的,只要能同你厮守一起,我丘兰儿什么也不在乎!”
沙成山一声苦笑,道:“我在乎,良心上我不能接受。兰儿,你一定要听我的!”
丘兰儿笑笑,道:“不管沙大哥答应不答应,此生我为你守着,永不变心!”
说着她爬进矮舱中取出几包伤药!
沙成山苦笑一声,道:“你还备有刀伤药,太好了!”
丘兰儿替沙成山敷着药,问道:“沙大哥,你不是死了吗?而且我在另一山头遥望着大奶奶一批人,他们还搜了你,然后离去的!”
沙成山冷笑,道:“他们什么也没有搜去,哼!”
他移动着身子,又道:“兰儿,我习过一种失传百年的武功,叫做‘移穴走位截脉大法’,你一定未听过!”
摇着头,丘兰儿道:“是没有听说过!”
一笑,沙成山道:“这‘移穴走位截脉大法’,一旦使出来,人便如同死人一般,因为血不流了,气息也停了,连四肢百骸也觉着微微泛凉,实则,此法的妙处就是固元保血。因为我当时流了不少血,自知再流下去性命不保,于是我虚张声势退敌,自己原地施展此大法……”
他一顿又道:“令我大吃一惊的倒是你口中的大奶奶,她竟然随后赶来!如果她在愤怒之余给我一刀,岂非是我百密一疏,死得太冤了!”
丘兰儿笑道:“也许她急于找她要的东西,忽略了对你再施报复了!”
沙成山望着一身破烂衣衫,苦笑道:“江湖搏命,如今混得衣不蔽体,惨!”
笑笑,丘兰儿再爬入矮舱中,等她出来,手中多了一套崭新的蓝色衫裤,沙成山惊奇的道:“你这儿还有男人衣衫?”
丘兰儿笑道:“一切男人用的东西我全有,而且……”
沙成山怔了一下道:“是谁的?”
丘兰儿道:“是我丈夫的!”
沙成山愣然抓住丘兰儿的双肩,道:“你,你已有了男人?你……”
丘兰儿俏皮的道:“不错,那个男人就是你!”
大大的喘了口气,沙成山接过衣衫,道:“兰儿,人是万物中最自私的了!我既不能娶你,可也不愿你投入他人怀里。唉!我自私!”
丘兰儿愉快的笑道:“够了,沙大哥,这说明你心中有我。只此一点,丘兰儿便满足了。至于形式上的结婚,我已不在乎了!”
沙成山吃着丘兰儿为他做的可口小菜,边问道:“兰儿,你真的只见过大奶奶一面吗?”
重重的点点头,丘兰儿边往沙成山碗里夹菜,边小声细气的道:“是的,我只同胡大年二人见过她一面,还是在夜间!”
她一顿又道:“这种事情沙大哥一定比我清楚,我们不能多问,只能执行,当然,为了那笔银子而拚命!”
伸手摸摸嘴巴,沙成山已精神焕发的站起身来,果然,他如今似是换了个人!
丘兰儿拉着沙成山一手,道:“吃饱了就睡一觉,我不搅你!”
沙成山笑起来,道:“我早已睡足了,‘移穴走位截脉大法’使我止住血,固住元气,也恢复了体力,如今又有你的药,更吃了你为我做的饭菜,就如同你我初次相遇时的样子!”
丘兰儿急切的问:“你要走了?”
沙成山道:“是的,这件事我得赶着去办。如果顺利,我会很快来沙河看你!”
丘兰儿惆怅的问道:“闻得沙大哥自我定下规矩,一年只接三次买卖,这事当真?”
哈哈一声笑,钦成山道:“不错,天下的银子赚不完,沙成山总不能为那俗不可耐的阿堵物拚命不断,就为我自己定下规矩,一年三次买卖,多一桩也不干!”
丘兰儿又问:“这次买卖是第几回?”
沙成山道:“第二回!”
说完腾身而起落在岸上。丘兰儿没有下船,她似是十分哀怨的道:“沙大哥,莫忘回来看我!”
沙成山已跨上马,闻言抱拳,道:“会的,兰妹!”
于是,黄膘马嘶叫一声,弹起四蹄便往夜暗中奔驰而去……
丘兰儿闻得沙成山称呼自己“兰妹”,一股甜蜜立刻涌上心头,冲动的自言自语,道:“大哥,你叫我兰妹了!啊,大哥!”
晨阳升起扁担那么高,从一道层峦叠嶂的大山那面刮过来微风阵阵,微风中有着野草与花的香味,有一道峡谷直往深山中延伸。赶往阳城的官道,便沿着这峡谷的右面蜿蜒。
沙成山怒马疾驰上这条火山官道,两旁的山坡上野花处处,点缀得可爱极了。在这些花丛中,酸枣、山植、小红果还真不少!
是的,沙成山已八百花谷,只要过了这条七里半长的山谷官道,山那面三十五里地,他便会赶到地头上——阳城,只要……
突然间,他看到前面的官道上横摆着一棵大树。经验告诉他,这里有人拦阻去路了!
拢住黄膘马,沙成山一动不动,平静的坐在马背上往四下里察看!
就在这时候,突然传来女子声音,道:“沙成山,你没有死?”
望着发话方向,沙成山冷冷道:“阎王不要命,小鬼不来拉,我怎么死?”
“不可能!”
话声里空中人影连翻,山崖上面刹时落下一个女子!
沙成山冷冷道:“柳仙儿!你竟敢又在我面前出现!”
“毒蜘蛛”柳仙儿沉声道:“不错,我又来了!”
沙成山愤怒的道:“我曾说过,再见你决不轻饶,你以为我在唬你?”
冷哼一声,柳仙儿道:“你别狠!倒是我想问问你,昨日你明明断气在一滩血里了,为何今日又活过来了?难道你是阎王爷的拒绝往来户?”
哈哈一声笑,沙成山道:“柳仙儿,我根本没有死!如果你想知道为什么,那么我可以告诉你,因为我是沙成山,如此而已!”
附近,一阵足音传来,有个女子沉声道:“沙成山,你好大的口气!”
话声甫落,山崖后面转出一批人来,这些人簇拥的当然是柳仙儿口中称的大奶奶!
沙成山全身一阵颤抖,怔了一下,道:“是你?你就是沿途截夺我所带东西的大奶奶?”
那少妇冷沉的道:“不错,就是我冷若冰!”
沙成山暴弹马下,他全身戒备的道:“原来你竟然是江湖上失踪六七年之久的‘飞天蜈蚣’冷若冰?”
少妇面色泛寒的道:“不错!”
沙成山愤怒的道:“那晚秦老爷子托我替他办事,你不是也在场?为何……”
冷若冰咬着牙,道:“我跟秦老头过了四年日子,为的是什么?凭我的容貌,天下太多比他好看的年轻人,我为什么投向他的怀里去?”
沙成山嘿然,道:“江湖传言,‘武林老爷’秦去年秦老爷子自从纳了个年轻貌美的女子以后,老夫少妻,如鱼得水,虽然气走秦夫人,骂跑独生子,然而秦老爷子仍然宠爱着年轻的新夫人。那夜我应邀去探望卧病在床的秦老爷子,你不也守在一旁?为何你……”
猛的仰天尖笑,“飞天蜈蚣”冷若冰道:“沙成山,老头子今年六十五,我冷如冰只有三十整,说什么老夫少妻多恩爱,去他的如鱼得水!侍候他四年,我图的就是老头死后留在世上的两件东西。如今他奄奄一息,眼看不久于人世、却在这关头托你带东西走阳城,哼,他的儿子老婆就是在阳城,你说,我怎么会甘休?”
一笑,沙成山道:“就算没有得到你所期望的两件东西,单凭虎跃山庄的大片良田,无数骡马,你也足够快活余年了!”
冷若冰愤怒的道:“沙成山,人各有志,我与你不同。你是个得过且过的可怜虫,我冷若冰却要继承‘武林老爷’的宝座,变成‘武林大奶奶’!”
她一顿又道:“人生苦短,留名千古谈何容易!然而我却重视‘人过留名,雁过留声’这句话。我冷若冰要在武林中留名,便必须取得那两件东西,沙成山,你清楚了吗?”
沙成山淡淡的道:“请问那是两件什么样的东西,能使你一跃而成‘武林大奶奶’呢?”
冷若冰立刻回道:“一部百窍神功,与一座宝库!”她一顿又道:“武功与钱财,是领袖武林的不二法门。沙成山,你以为呢?”
沙成山双手一摊,道:“我并未带上你所要的东西!”
冷若冰哼了一声,道:“我当然知道你没有带在身上,但老头子那晚临时把我支开,他交在你手中的又是什么?我敢断言,那必然是一张图,对吧?”
沙成山摇摇头,道:“昨日你们不是捏过我了?柳仙儿搜的真够仔细,连我的裤裆也不放过!”
一旁,柳仙儿大怒,道:“不要脸!”
沙成山立刻还以颜色道:“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
冷若冰沉声道:“沙成山,现在不是彼此互骂的时候。说,老头子交给你的东西呢?”
沙成山面无表情的道:“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因为我是沙成山!”
冷若冰挫着银牙,道:“沙成山,别人怕你,我冷若冰可不怕你,何况你一身是伤,无一援手!”
沙成山嘴角一牵,道:“沙成山从不需要帮手!冷若冰,沙成山也有流不完的血!”
一声浩叹,冷若冰道:“也罢,我与你化干戈为玉帛。沙成山,你开个价码出来吧!”
面无表情,沙成山道:“什么意思?”
冷若冰道:“很简单,我出价买你所带之物,只要你答应,立刻皆大欢喜!”
沙成山冷冷地沉下脸来,道:“冷若冰,你不该忘了一件大事!”
冷若冰俏盾上扬,道:“什么事?你说!”
沙成山字字铿锵的道:“你忘了我是沙成山,‘二阎王’沙成山!”
愤怒的踏前一步,冷若冰道:“你拒绝我的条件?”
沙成山淡淡一笑,道:“不是拒绝,而是根本不可能!”
冷若冰侧身指着身边四个女子,道:“沙成山,跟在我身边的四个姑娘,黄衣的叫石清,人最柔媚;青衫的叫洪小小,江湖上的可人儿就是她;穿绿衣的柳仙儿你认识,她也具有令男人倾倒的功夫;至于这个穿红衫的,她叫朱小梅,万中选一的美女。我任你带走一人,加上我的一笔为数可观的银于,沙成山,你应该可以满足了!”
沙成山鼻孔冷哼,道:“可好,你身边的四大美女,原来都是有名的毒虫,除了柳仙儿这只毒蜘蛛,另外三人竟然是‘虎头蜂’、‘粉面蝎子’与‘赤练蛇’。娘的,任何一人都会要老命。秦百年没有被你们这群毒物坑死,尚能与你们共处四年,算是祖上有德了!”
冷若冰怒骂道:“沙成山,你真是个冥顽之徒,不知好歹的东西!”
沙成山沉声道:“却也是个忠于自己信义于人的武者!”
冷冷一笑,冷若冰道:“难道你也不为自己的将来想一想?我的意思是说,你沙成山不想飞黄腾达,扬名宇内?”
她一顿又道:“是人,谁会不往这条路上走?”
沙成山淡淡的道:“冷若冰,你可否说得更清楚些?”
冷若冰面色一级,道:“沙成山,投入我的麾下吧!让我们共同开创一个新门派,这开山第一功臣便是你沙成山了!”
猛古丁仰天哈哈大笑,沙成山几乎笑出眼泪来。那面,柳仙儿叱道:“沙成山,你笑什么?”
沙成山收住笑,道:“我仍然只有一句话答复——因为我是沙成山!”
他话声甫落,冷若冰双臂猛挥,尖声道:“围起来,无所不用其极也要把姓沙的摆平在这百花谷中!”
真够快,四个大汉往沙成山的侧面包抄。
“虎头蜂”石倩叫道:“二妹与三妹一起,我与四妹合力攻他的后路,觑准了出手!”
于是,八个男女分成两面,相当严密的把沙成山围在中间!
冷若冰脱掉披风,露出一身劲装,紫色衣衫绿色绸裤,绕头珠翠省玉闪动。
她的双手已握着一对蜈蚣钩,真吓人。那么美的一张脸,突然变得冷酷无情,叫人不敢正视!
沉声指指沙成山,冷若冰道:“沙成山,最后再问你,东西交不交出来?”
她双目厉视,蜈蚣钩交叉在胸前,又沉声道:“这次撂倒你,便剥下你的皮,刨开你的肛肠,也要把东西找出来!沙成山,此时回头尚来得及!”
双肩下垂,一副落魄的样子。虽然沙成山穿着丘兰儿为他做的新衫裤,但仍然看不出他带有多少生气,倒是一双炯炯的眸芒,正直视着前方。
摇摇头,沙成山道:“不必了!冷若冰,你如果真想摇身一变而成为‘武林大奶奶’,今日就是绝佳机会,你还犹豫什么?”
“飞天焕蚣”冷若冰一声厉吼,道:“给我杀!”
第一个扑击而上的是柳仙儿,乌木管指向中途,便闻得“呛”的一声,套在簪里的尖刺青莹莹的弹射出来,照上面,她便不要命的二十四簪猛烈狂刺!
随在柳仙儿一边扑击的“粉面蝎子”洪小小,一把三尖两刃刀,一上来便是一轮怒杀!
另一面,“虎头蜂”石倩与“赤练蛇”朱小梅挥动手中尖刀并肩围杀策应!
除了四女之外,四个壮汉皆反手拔出大砍刀自左右侧面掠杀!
沙成山面庞上浮起一抹冷酷的阴影。他知道,此一战再不能多所顾忌了,“银链弯月”不杀女子的自我约束,怕无法再坚持下去了。此一时刻,自己总不能撒鸭子走人,当然,更不能束手就戮。
狂烈的怒吼,宛如旱地打雷,沙成山狂吼道:“寒江月刃!”
就在他的怒吼里,只见刀光酷似一朵充满毫光的彩云,快若银河泻落也似的自上而下猛的罩来,直待那彩云下落一半,立刻往四下里溅射,那无孔不入的极芒交织穿梭,交互电奔不已!
于是,空中响起刺耳如鞭炮的声音,在一片片碎芒点点里,鲜血形成条条线状标射开来!
惨叫之声尖吭刺耳,撞跌的人影溜地翻滚!
噗噜噜衣袂飘飘,一团彩影快得宛似要追回逝去的时光般一下子便穿入那层极光之中,只听得一声女子尖叱之声传来:“接我一把‘双钩晓月’!”
极光骤然往中央缩小,好一阵火花飞溅。就在两团人影倏忽闪进又退,退又猛撞的刹那间,只见极光中突然闪出一点银星,宛似银河中陨落的一颗流星!
是的,沙成山又使出那招“寒江月落”,只听他大喝一声:“杀!”
清晰的看到一只蜈蚣钩飞上了半天空,另一只蜈蚣韵却穿过寒芒一点,狠毒的扫向沙成山的头上!
“噌”的一声,沙成山缩头不及,头顶上的散发生被削去一片!
一撮连着头皮的黑发在半空飘着,一颗扁平的小小错九就在这团散发中弹跳着!
闪掠在地上尸体中间的沙成山看到了——他惊异的摸着头顶又望向空中!
“飞天蜈蚣’”冷若冰当然也看到了!
蜈蚣钩盘扫疾刺,冷若冰仰身直往空中那个小小蜡九抓去,左臂滴血似已不觉,她满面得意之色!
于是,“银链弯月”如云极流电般从沙成山的手腕脱离,“唆”声仍在人们的耳中响,空中传来冷若冰的闷哼!
闷哼之声是短暂的,那宽刃的弯月形短刀,有一半扎入冷若冰的腹腔中,然而,她却已握住空中的那粒扁平似花生拉般的蜡丸!
“咚”的一声落下实地,“飞天蜈蚣”冷若冰反倒尖声狂笑起来,对于肚子上扎的“银链弯月’,她竟看也不低头看一眼!
冷若冰举着左手狂烈的叫道:“沙成山,我还是得到我所要的东西了,哈……”
沙成山头上肉包没有了,然而他的头并未流出鲜血来,甚至连皮层也未曾伤着。他一声雷吼,腾身而起,双掌一轮猛拍,直往冷若冰攻去!
愤怒的扫出蜈蚣钩,冷若冰怒叱道:“我们一起上路吧,儿!”
沙成山真够狠,他竟反手生生抓住蜈蚣钩身,右手一掌拍中冷若冰的面门,只听冷若冰“啊”的一声,那粒蜡九弹起两丈高!
沙成山的左手标着鲜血,双足猛的弹升,挺胸拧腰,一把便握住那粒蜡丸,倒翻身,人已落在两丈外!
冷若冰没有追杀,她已根本无法站起来,然而,她却在头昏脑胀里,伸出左手——带血的左掌觑空乱扎,道:“沙成山,快……快给我看看,我……只要看一眼便……便满足了……”
左掌几乎断裂,沙成山忍受着雄心的痛苦,轻摸着头,道:“不,这是我要送入阳城的东西,你不是货主,沙成山做不了主……”
冷若冰喘息不已,她口角溢血环视着地上一具具尸体,惨然的又道:“沙成山,我已是个垂死的人了,你难道会怕我把东西带到明间去?”
沙成山一阵犹豫,他注视着手掌上的蜡九不知答应好还是拒绝的对。不过按照行规,沙成山也无权拆开蜡丸!
右手的蜈蚣钩也抛掷在地上,半跌坐着的冷若冰,脸上的肌肉在抽动,她的左手抓着胸前的“银链弯月”,祈求的又道:“沙……成山,你……快拿给我……看……”
沙成山仍然在犹豫不决。就在这时候,突然传来一声厉吼,震得四山回响不已,一个浓重的苍劲有力之声:“给她,叫她死了心!”
沙成山一惊,举头望向断崖,他真的怔住了!
只见一个锦饱白髯老人,金刚怒目的站在那里,伟岸之躯似天神,仪态之威如金钢,敢清正是“武林老爷”秦百年,“虎跃山庄”庄主到了!
此刻,将死的冷若冰也露出迷惘与惊异之色,她惨然一笑,道:“百年,百年……”
七尺巨躯,伟岸的走过来。
沙成山抱拳道:“老爷子,你怎么也来了?”
重枣似的面孔上显得十分沉痛,秦百年抚髯道:“我没有病,我根本就没有病,装病三月只是为了今日!”
沙成山迷惘的道:“这蜡丸……”
嘿嘿一笑,秦百年道:“当初我叫你找上易容大师‘千面老人’扁奇,把这小小蜡儿用带发假皮紧贴在你的头皮上带往阳城,果然瞒过一时!”
说着便伸手,道:“给她,也好叫这贱人知道她所追求的是什么!”
地上口角溢血的冷若冰喘息着,道:“秦百年,三月卧病,原来只是个骗局……你……你……难道……”
秦百年冷沉的重重哼道:“冷若冰,苗疆‘百毒门’中你是什么身份?”
冷若冰双目一暗,道:“你是怎么知道的?我……”
秦百年怒叱道:“你们真狠毒,暗中潜入中原武林,你更直接阴谋到我的身边,哼……当我半年前发现你的行动有异,便立刻把我的老伴与儿子送上阳城,一切安排就绪,我才装病不起,布下诱杀你们的计谋,果然,你真的露出狐狸尾巴来了,哼!”
冷若冰面色已暗,双目呆滞的道:“我们……至少……也恩……爱……了四年……”
秦百年重重的道:“起初是的,但当我发现了你真正的身份,真正的目的,所谓恩爱已变得一文不值了!”
沙成山举着手中的蜡丸,道:“老爷子,这蜡丸……”
秦百年立刻接道:“给她看吧,也好叫她死得瞑目!”
食指一弹,蜡龙飞入冷若冰的血掌中,她用力一搓,里面露出一张纸条,只见上面写着:“贪婪之人命不长”七个龙飞凤舞小字!
好凄厉的一声惨笑,冷若冰缓缓的闭上了那双美丽的眼睛,她的手也缓缓的脱离那张纸条!
她拚命争夺的纸条被山风吹上了半天空,沙成山收起“银链弯月”,面无表情的道:“老爷子,看来阳城我就不必去了!”
激赏的一笑,秦百年道:“是的,你是不必再去了!”
就在这时候,从远处驶过来一辆篷车,秦百年指着篷车,笑道:“我的老伴与儿子就在那辆车上!”
沙成山心中着实不是滋味,他勉强一笑,道:“老爷子,沙某愿你一家和乐平安!”
沙成山把左手包扎起来,拉马上了马背,秦百年已自怀中摸出一两银子,笑着递过来,道:“这是你应得的,拿着吧!”
沙成山并未拒绝。当初秦老爷子找他的时候,曾出价五千两银子,那是个十分优厚的价钱,然而他只索价一两,为的是秦老爷子的身份,因为,他是“武林老爷”,当今武林中人人敬仰的老人!
笑笑,沙成山收起一两银子入怀,接着又是一声洪笑,拍马就走。身后面,秦百年高声道:“别忘了,虎跃山庄有好酒等着你哪!”
沙成山根本没听见,他心中正盘算,这一两银子怎么能同丘兰儿过日子?得另找一桩买卖了!
于是,沙成山拚命打马,疾快的往沙河岸驰去,他要先回去看看丘兰儿。
沙成山一袭青衣跨骑黄膘马往沙河岸去的半途中,他又遇到了棘手的怪事儿。
夕阳像个大火盆,溜圆的搁在卧虎山头上。此地距离项城七十里,是个荒僻的大山!
此刻,卧虎山上满山树叶泛红,使人的面孔也似醉酒般的赤红!
就在这时候,山头上面正有两名紫衣女子被五名官差追杀着。两名女子武功高强,二人各握着一把寒芒激溅的蛇尾尖刀边杀边走,一路往卧虎山顶攀去!
两名女子的左右与后面,五名官差不断的吆喝着,其中一个老者更是不要命的往两个女子身边冲!
那老者年近六旬,面色褚赤,一对虎目怒睁着狂烈地不时大叫:“抄前拦截,觑准下手!”
两个女子更尖声咒骂不休,其中一个年纪大的,更不时往反方向狂斩,且尖声道:“一群不知死活的鹰爪狗腿,别以为姑奶奶怕了你们,如是平日,姑奶奶早就下重手送你们上路了!”
没多久,七个男女已到了卧虎山顶,立刻展开一场不要命的搏杀……
这里一面斜坡,三面陡峭,尤其两侧更是深渊,一旦被打落下去,必死无疑!
那老者边杀边指挥着身边四名差役,道:“分进合击,杀!”
四名差役渐往上冲,面前人影闪晃,四人立时被踢落崖下!
一个女子尖声笑道:“方捕头,你不该惹上我们‘无忧门’,今日你死定了!”
老者正是项城衙门的捕头方宽厚,此刻地挥动手上砍刀,厉烈的道:“老夫不管你们是哪个门派,想在项城境内作案,老夫决不轻饶,非抓你们回去治罪不可!”
两个女子格格大笑,道:“可惜这里不是项城,你的手下也全死绝,方老头,你马上也将追随你的手下人共赴极乐去了,哈……”
两柄尖刀从两个方向夹击,寒芒成束,撩起“咻咻”之声不绝于耳!
方捕头舞动砍刀左拦右臂,口中厉喝道:“竟敢拒捕,罪加一等!”
猛然一声尖叱,一个年近三十的女子道:“去你的罪加一等,吃姑奶奶一刀!”
“噗”的一声,尖刀真快,碎然流光一现,方捕头狂叫一声便侧身旋去,他的右大腿已被尖刀刺穿!
另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尖声笑道:“大姐干得好!”
她“好”字出口,尖刀子扫,“咻”的一声,冷焰暴展,虽未扫中方捕头脖子,却在他的脸上切开一道三寸血口,鲜血迸溅,皮开肉绽,方捕头又是一个侧旋!
高吭的尖叫声四山回鸣,就在这凄厉的狂叫声里,突然一团青影,流云般的扑到了卧虎山顶!
真快,青影一下子便挡在方捕头前面。来人正是沙成山!
两个女子皆身穿紫农,眼看着就要得手,忽见有人扑来,一怔,年长的女子冷冷道:“朋友,来搅局的?”
沙成山冷冷道:“没这个意思!”
年轻的女子尖声道:“看你也不是官家人,何苦为这些鹰犬爪牙拦是非?快走开,免得惹祸上身!”
面无表情,来人淡淡的道:“官差也好,鹰犬也罢,他们还是得奉命行事。如果没有他们,天下岂不大乱?到那时,谁听谁的?”
年长的女子怒叱道:“敢请你一定要插手我们之间的事了?”
那人摇摇头,道:“我为二位求个不是人情,放你们走入,算了!”
两个女子对望一眼,忽的哈哈大笑起来……
忽听得身后方捕头沉声喘道:“这位老弟,你既然惹上了‘无忧门’,千万不能轻易放过这两人!”
他喘了几口气,又道:“尤其是她二人身上劫得的东西极为重要……”
沙成山冷冷一瞪眼,道:“劫的东西?什么东西?”
年长的女子尖刀怒指沙成山,叱道:“看你来时身法不俗,应是道上朋友,彼此既然同吃江湖饭,你最好少插手管闲事!”
沙成山淡淡的道:“无忧婆婆还好吧?”
直视着沙成山,年轻的一个女子诧异的道:“你……你还认识我们门主?”
微微一笑,沙成山道:“无忧门能在江湖站牢脚跟,这全凭花门主的威望,可惜她的门下不少人为非作歹,坏了‘无忧门’规……”
年长的立刻道:“既是无忧门朋友,我便老实告诉你,这次项城的案子也是奉门主指示办的,朋友,你请退一边吧!”
摇摇头,沙成山道:“现在,我要你们放下东西,走人!”
太出意外了,年长的女子怪声尖吼道:“什么?你……你竟然不买我们当家的账?”
沙成山面色一寒,道:“不必多言,再不听劝,你们一定会后悔!”
年轻的女子尖刀自下上撩,猛的往沙成山肚皮上切去,口中大吼,道:“姑奶奶送你上路吧!”
沙成山面皮一紧,就在尖刀距离肚皮半尺不到时,他突然冷叱着挥出左臂,虚空里一片如刃的掌风宛似钢锋一样的强猛,“轰”的一声,这年轻女子如遇巨杵撞砸般身子平飞而去,好一声尖吭大叫,年轻女子直往山崖下落去!
年长的就在年轻的跌落山崖的刹那间,尖刀已往沙成山侧面杀过去。
但是,还未来得及够上部位,见同伴被对方一掌震落山崖,惊叫声尚未出口,沙成山的右掌猛拍上身,她“啊”了半声便也滚落到山下谷中了!
缓缓的回过身来,沙成山对方捕头道:“好啦,你可以把伤包扎起来回去了!”
方捕头一把拉住沙成山,他双眉一扬,赞道:“兄弟,真是好功夫,老夫开眼界了!”
沙成山笑笑,道:“没什么。如果我是你,尽早捆行李回家乡,因为‘无忧门’你绝对惹不起!”
方捕头忙又问道:“阁下接手之德,方宽厚不敢或忘。高姓大名,请示下,如何?”
沙成山笑笑,道:“有必要吗?”
方捕头忙笑点头,道:“有,因为我手下四个差役已死,回去之后,大人一定追问,阁下可以不去,但却得留个名儿来!”
沙成山摇摇头,道:“同官家打交道,总是麻烦人的事!”他援身后退欲走,方捕头横身一拦,道:“就算方某高攀吧!”
沙成山一笑,道:“我还是那句话,回去之后快辞掉差事吧!”
方捕头这才明白,人家插手,当然不愿留名,怕的也是惹上“无忧门”!
方捕头重重的点点头,道:“好,方某就依阁下的意见,门去便辞掉差事!”
他一顿又道:“阁下不愿示名,方某却不愿失礼。我就住在方家集以西三里地的槐树坡。我扫榻以待,万望兄台前往小住!”
沙成山笑笑,道:“希望有那么一天!”
于是,沙成山走了,他忘了两个被他掌风击落山崖下面的女子,身上还带着方捕头欲取的东西!
望着沙成山离去,方宽厚忘了痛苦,哈哈笑起来……
他瘸着腿忍着痛,绕道到了山谷中找到两个女子的尸体,当然他也找到了女子身上劫得的东西!
这件案子因凶手已死,无从追究而草草结案。不两日,方捕头以年迈为由回到了方家集!
沙成山离开卧虎山,他真的未留下名号,因为他是“二阎王”沙成山,而沙成山就是这种作风!
六天行程,黄膘马驮着无精打采的沙成山利了沙河。远远的,沙成山又看到那条小船——那条“玫瑰毒刺”丘兰儿独居的小船!
然而沙成山只是怔怔的望着。
他想到了丘兰儿,也想到了自己。两个无根的漂萍,如果真能凑在一块,是否就能“落地生根”?
一念及此,沙成山的面上浮出一层痴呆的笑意,于是他摸摸口袋,然后他苦笑了!
是的,如今袋子里银子无多。
第二次替“武林老爷”秦百年保得一趟镖,所赚只有一两银子,里面却又含着无比的辛酸与讽刺。
如果再把实情道于丘兰儿知道,她更会大叫一声“冤枉”了!
沙成山仍然端坐在马上,他只想远远的看一眼小船上的丘兰儿!
看看丘兰儿那俏丽的影子!也许这时候她已经吃过晚饭睡下了吧?也许……也许她……
太多的也许,却换不到丘兰儿的出现。他想见丘兰儿,又怕见丘兰儿……咬咬牙,于是沙成山离开沙河,往东五十里,那地方有个方家集,且在那儿混些日子再作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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