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残而不废

  书农小说网友上传整理高庸作品玉连环全文在线阅读,希望您喜欢,记住本站加入收藏下次阅读。

桑琼点头道:“至少这是目的之一。此外,当然也可能藉此机会,人关窥探虚实,进而争雄中原,独霸武林。”

莫金荣一震,歉道:“果真如此,天下浩劫将至,少侠可有消弥善策么?”

桑琼肃容道:“现在只有两个办法可行,其一,是尽快相助耶律翰前辈解决金边茯苓移植的困难,使沙娜拉下落生死之迷揭晓,然后由耶律翰前辈跟他们私下了断恩仇……”

莫金荣忧虑地道:“这件事只怕急不来,再快也得两三个月方能办妥,这段时间,天残门恐将闹翻半个中原了。”

桑琼接道:“其二,是趁他们初人关内,尚未跟曹克武勾结,想办法将他们逼回西域。”

莫金荣动容道:“用什么办法呢?”

桑琼徐徐地道:“办法不外二途,用软的,最好能设法劝使他们早离中原;用硬的;明夜咱们就给他一个迎头痛击,使他们懔于中原并非无人,自行知难而退,当然,这也是一时缓兵之计,过一段时间,他们还是会卷土重来的。”

莫金荣奋然道:“咱们明夜赶约,就照少侠的主意,先用软法,要是软的不行,就给他们一个硬钉子碰碰!”

桑琼微笑道:“话虽如此,实行起来却不能失了分寸,假如出手太重,会激起他们的怒火,出手太轻,又难收儆惩之效,这一点,必须特别小心才成。”

莫金荣道;“老朽愿受命行事,一切但凭少侠调度安排。”

桑琼道:“这却不敢当,咱们勿分彼此,同心协力消弭这场劫数,能否成功,听天由命。”

话声微顿,复又正色道:“仓促之间,敝帮弟兄尚未到齐,罗兄又负伤,咱们能用的人手十分单薄,而对方已现身的,有两男两女和四头凶猛不逊武林高手的异种雪狒,明日是否再有天残门下赶到,还在未定之数,是以,咱们必须出奇方能制胜,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莫金荣连连点头道:“少侠准备如何调度,尽管吩咐就是。”

桑琼略一凝神,道:“老前辈不见外,我也就不客套了,依我之见;那黄三郎武功已颇惊人,另一个住在连云客店的黄衣少年,可能更在黄三郎之上,而两名蒙面少女,一直没有现身露面,功力深浅难以测度,为了隐己之短,揭彼之长,咱们明夜须尽量少出手,但一出手,必作石破天惊之一击,不过,千万不可伤人性命,临场之时,还要老前辈出面主持一下全局……”

莫金荣忙道:“老朽只怕不堪胜任……”

桑琼笑道:“老前辈别害怕,请先听我把话说完……”

接着,语声忽然压低,附耳轻语,如此如此。

只见莫金荣一边听一边点头,脸上渐渐乏出笑容……

昆明池,在长安西郊,池畔一片残垣废墟,便是秦始皇耗资千万兴建,名噪一时,后来被楚人一炬变为焦土的阿房宫旧址。

江山依旧,景物全非,当年豪奢极欲,集人间繁华的宫殿,如今成了狐鼠巢穴,繁华逝去,代之是一片苍凉和荒野,这冷落荒野,白天已难见人踪,遑论深夜。但,今夜,此地却又热闹了起来。

驾车的,是个浓眉大眼的黄衣少年,约莫二十七八岁,黝黑的肌肤,茁壮的身躯,只见他高倨车顶,左臂斜垂腿边,却用一条右臂控缰催马,双目开合间,精芒闪不已,似在纵目张望。

那辆马车车身漆作金黄色,两匹健马背上,也用贡菱作垫,车厢四周,金色流苏荡漾,却是帘帷深垂,看不见车厢内情景。

马车驶近昆明池边,驾车的少年一声低叱,长缰一收,顿时在池旁停了车。

池水映着车影,月光照着荒野,一面是残垣断壁,一面是豪华驷车,这情形,显得多么不调和。

适时,车厢中传出一声娇脆女声问道:“他们还没来?”

黄衣少年应道:“没有。”

娇脆的声音又道:“今儿个十几呀?”

黄衣少年爷头望了望大际,答道:“正是十五月圆之夜,只怕他们就快到了吧!”

娇脆的声音轻轻嘘了一口气,道:“但愿他们也跟咱们一样就好了。”

黄衣少年微微一笑,道;“放心吧,只怕他们比咱们更早就忍不住了,不然,怎么迟迟不见来呢,老三那脾气,比我更急!”

娇脆的声音低嗔道:“等会见了面,可不许你胡说,听见了么?”

黄衣少年暖味地耸耸肩,道:“这还用得叮嘱?我又不傻,难道眼睁睁把东道输给他们……”

突然一顿住口,低嗔道:“他们来了。”

随着呼声,另一辆形式色彩装饰完全相同的马车,正由南而北,缓缓向池边驶来。

黄衣少年凝目望去,脸上忽然泛起一抹得意的诡笑,沉声道:“连姑,咱们赢了,你快看,人家两口儿多亲热,菱丫头也坐上车辕,一手搂着老三,一手替他控缰哩!”

车厢中莲姑轻呼道;“当真?”

“唰”地一声,拉开车帘,探出一张用薄纱蒙住一半的面庞。

月光下,但见这莲姑生得十分美艳,除了下面半个脸掩在垂纱之中,无法看到,其余露在外面的两道柳叶眉,一双桃色眼,眉梢花角,娇娆无限。

来车渐驶渐近,莲姑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中忽然惊芒一闪,低喝道:“不对!老三神色有异,好像是受了伤,大郎,快去看看!”

说着,车门启处,自己也疾步跨落车外。

她落步太急,脸上纱巾随风扬起,不知不觉间,露出下半张脸,竟然缺嘴猿腮,满口稀郎郎大黄牙,真个其丑无比

那车辕上的大郎,早已苍鹰般腾身而起,迎着来车掠去,右掌一扬,控住马辔,仰面急问道:“菱姑,老三怎么样了?”

菱姑面纱微动,跟中闪着焦急的光芒,用手指了指自己肩头,又双掌翻动,一连做了几个手势。

大郎会意,惊诧道:“你是说他肩上受了伤?”

菱姑急急点头,口里“哦哦”作声,手势比个不停。

大郎没有再问,一长身形,攀上车辕,将三郎抱了下来,解开衣领匆匆看视伤势。

这时,莲姑也急步奔了过来,她攀步之际,娇躯一翘一翘的,敢情竟是个跛脚。

男女四人,大郎左臂始终虚垂,三郎双腕俱断,莲姑既丑又跛,菱姑则是个哑巴,或轻或重有些残疾,果真不愧“天残”门下。

莲姑跛着脚赶过来,低声问道:“伤得怎样?”大郎缓缓直起身子,惊愕地道:“肩骨已碎,但筋脉肌肤毫无损伤,那人的掌力已练到‘隔山毙牛’的上乘境界,想必是中原武林成名高人,只不知怎会跟老三动上手的?”

莲姑急问菱姑道:“究竟是被谁打伤的?为什么原因?”

那菱姑虽不能说话,却以手代口,迅速地比着手势,唯因心比手快,有时“手不达意”,口里便“哦哦”不绝,以助意之不足。

大郎和莲姑似乎都对“手语”颇为熟悉,一面看,一面点头,直到菱姑的手告一段落,莲姑才“嘎”然出声,诧异地道:“那一老一少两个陌生人人店启衅,掌伤三郎而去,并且相约今夜来此了断,彼此素未谋面,从不相识,这是因何而起呢?”

大郎道:“菱姑无法详述,这件事,须待救醒老三才能明了,你快把雪莲实取一粒来。”

莲姑从贴身处掏出一双磁瓶,拔去瓶塞,倒了一粒瓜子模样的白色莲实,塞进三郎口中。

雪莲之实,果具奇效,不多一会工夫,那三郎已悠悠清醒过来。

大郎骈指点了左肩穴道,然后沉声询问受伤经过,黄三郎毫没隐瞒,将灞桥打伤罗天奇,集贤庄客栈桑琼和莫金荣寻衅动手,不敌负伤……等等经过,详详细细诉说了一遍。

莲姑听完,恍然说道:“昨天夜里,咱们所住客店也有人深夜敲门,硬指咱们打伤了他的朋友,又说要找一个姓麦的女子,后来忽然又悄没声息离去了,这么看来,打伤三郎的准是那家伙无疑了。”

大郎道:“此事显然是桩误会,他们要找姓麦的女子,却把自己错认了,老三,不是我做大哥的说你,都怪你不该先伤了他的朋友。”

三郎道:“大哥哪儿知道,那姓罗的贼眼兮兮盯着菱姑,从临潼附近一直跟踪到灞桥,并且坚持要菱姑跟他见面,回答他一句问话,菱姑口不能言,教咱们怎能同意。”

莲姑接口笑道:“大约你弄错意思,以为姓罗的看中菱妹子了,醋劲发作,才跟人家动的手,可对?”

黄三郎脸上一红,没有否认。

大郎摇头道:“无论怎么说,错在你不该出手伤人,事后那姓桑的找到客店,你更不该强逞动武,以至招此折辱。”

三郎被责,低头不语。莲姑却冷哼道:“大郎,你怎么尽帮着外人,咱们不该作伤那姓罗的,难道他们就应该登门欺人,打伤三郎?”

大郎道:“话不是这么说,错由我起,我只是就事论事……”

莲姑双眉一挑,冷然道:“不管错由谁起,咱们天残同门却不能任人欺悔,你别忘了,临行时,师父是怎样对咱们说的?”

大郎接道:“师父要咱们寻找当年叛逃之人,没有教咱们惹事生非呀?”

莲姑拂然不悦,厉声道:“可是师父也教咱们别挫了天残门威誉,咱们不惹事,但也不怕事,明明是那姓罗的找上咱们,总不能说是咱们先去找他吧?”

大郎叹道:“说来说去,是老三先出手伤了人家……”

莲姑两眼一瞪,冷哼道:“可是,如今他也打伤了咱们的人,各伤一次,互不相欠,今夜他若再来,这话又该怎么说?”

大郎苦笑一声,道:“莲妹,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入关迄今,茫无所成,实应以师命为重,何苦争此意气。”

莲姑一扭娇躯,冷冷道:“我不管,今天晚上,我非会会那姓桑的不可,你要是害怕,现在走还来得及。”

大郎好生尴尬,笑道:“这是什么话,老三被人打伤,我这做帅兄的岂能畏缩不问,不过……”

莲姑霍地转过身子,道:“没有什么过不过,你是大师兄,有责任替同门讨还公道,假如你不肯,我跟菱妹子和四头雪佛,也要寻那姓桑的见个高下,只是,以后你也别想我再……”

黄大郎忙道:“我什么时候说过不肯了?我只顾虑在没有达成师命之前,不愿树敌太多而已。”

黄三郎忽然接口道:“大哥,咱们要查访叛徒下落,更不能放过姓桑的小辈。”

人郎一怔,道:“为什么?”

三郎道:“据那姓桑的小辈自称,他们正在寻找的麦姓女子,随身也携带着两头雪狒……”

大郎和莲姑同感一震,不约而同追问道:“当真?”

三郎道:“这是姓桑的亲口说的,但他却又辩称那姓麦女子世居岭南太阳谷,小弟为查究竟,才约他今夜来此相会。”

黄大郎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咱们倒不可掉以轻心,等一会见面,你们先不要冲动,由我仔细盘问他一下。”

莲姑扬眉道:“我看,连盘问也不用了,异种雪狒只产阿尔金山,那姓麦的女子果有雪狒随身,准定就是当年叛门之徒的后代传人,只须擒下姓桑的小辈,便不愁查不出太阳谷底细来。”

黄太郎注目问道:“老三,你说那姓桑的小辈同行有一莫姓老人,那人多大年纪?是何像貌?”

三郎答道:“那老头儿生得獐头鼠目,身体瘦小,年纪大约五六十岁。”

黄大郎摇摇头,又问道:“依你看,他们二人武功谁强谁弱?”

三郎道:“莫老头一直没出手,武功深浅不详,但那姓桑的小辈却十分扎手,依小弟看,他的功力只怕不在大哥之下,而且,他腰悬长物,也不似凡物。”

黄大郎闻言。浓眉一皱,回头道:“等一会如果动手,兄自会对付那姓桑的小辈,莲妹和菱姑,须得留神莫老头,老三最好避人车厢,由两头雪狒守护,以策安全。”

莲姑连忙答应,招呼哑女菱姑,合力将三郎移人车厢,并使二车相接,成了丁字形背水而停,省去后顾之忧。

准备妥当,菱姑打开另一辆车门,牵出两头高与人齐的狰狞雪狒。

两头雪佛一出车厢,立即呲牙咧嘴,低吼不已。

那哑女菱姑颇有驯兽之技,叱喝了两声,用于比着手势,可也怪,两头雪狒竟俯首附耳,乖乖坐了下来,丝毫不敢擅动了。

这时,浮云飞驰,月移中大,洁银辉洒落水面,衬托得荒野一片银白,残垣断瓦上,就像凝结道一层雪花似的,晚风拂面,颇有凉意。

黄大郎仰望天际,哺哺道:“时辰到了,大约也快来了……”

一语未毕,突问一声兽吼,数条人影踏着月色,飘然而来。

黄大郎和莲姑菱姑循声望去,顿时都吃了一惊。

原来来的除了莫金荣和桑琼之外,还有一面覆薄纱,亭亭玉立的长发玄衣少女。

最令人吃惊的是,那玄衣少女两手各握一根长链,链端赫然系着两头遍体白毛的异种雪狒。

黄大郎双目电闪,既惊又诧,车旁两头雪狒登时凶眼暴睁,低吼了起来,若非菱姑及时喝止,几乎要脱链冲去。

莲姑急忙跨前一步,紧靠着大郎,低声问道:“大郎,这是怎么一回事?”

黄大郎困惑地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看样子,只怕他们已经找到姓麦的女子,特地带了雪狒来跟咱们相见……”语未毕,桑琼等三人二兽已到近前,那玄衣少女牵着的两头雪狒,也发现对面同类,登时挣扎跳跃,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似欲扑击寻斗。

玄衣少女一抖长链,娇喝道:“大白,二白!乖乖给我坐下来。”

两头雪狒同样善解人意,果然应命坐下,只是目不转睛瞪着对面两位同类,小眼中竟精光闪闪,神情比菱姑身边两头雪佛更显威猛。

玄衣少女嫣然一笑,举手轻拍拂头。道:“对啦!这样才听话,没见人家也安安静静坐着么?谁像你们乱叫乱跳的,惹人笑话不知规矩。”

菱姑虽哑不聋,听了这话,不禁向那玄衣少女颔首一笑,玄衣少女也含笑点头,状至亲切。

莲姑看得眉峰微皱,却没有出声。

莫金荣扬目一扫一周,抱拳笑道:“老朽莫金荣,如命前来应约,怎么不见黄三郎黄老弟呢?”

大郎也右手微扬,道:“敝师弟学艺不精,昨夜拜领厚赐,现正调养,故由在下代为接待。”

莫金荣轻哦了一声,懊悔地道:“为了一点小小误会,竟害得彼此都遭劫难,咱们罗兄弟毒伤未愈,如今黄老弟又受皮肉之苦,这都怪老朽做事太鲁莽,也怪这件事太巧了。”

语声微顿,又拱手问道:“尚未请教阁下和这两位姑娘如何称呼?”

黄大郎徐徐答道:“我排行老大,她们是我二师妹莲姑和四师妹菱姑。”

莫金荣-一抱拳见礼,同时也为桑琼等引介,在介绍到玄衣长发少女的时候,感叹道:

“一切误会,皆因咱们这位麦佳凤姑娘而起,今夜老朽特地带她来,一则向三郎老弟表示歉意;二则使她和诸位见面,以证前言并非虚构,如今诸位都看见了,她若再戴上一幅面纱,岂跟二位姑娘难分轩轾了么?”

黄大郎和跛哑二女,六道目光,齐齐注视着玄衣少女麦佳风,眼中都闪烁着惊异疑惑之色。

尤其黄大郎,更是锐目似刀,上下打量,就像要看穿人家肺腑一般。

玄衣少女麦佳民毫不惊慌,娉婷裣衽为礼,说道:“小妹无心之失,招致轩然波涛,实非始料所及,我在这儿向各位赔礼致歉,但愿勿以小妹顽劣见怪才好。”

莲姑突然面纱拂动,冷哼了一声!

黄大郎连忙抢先问道:“敢问麦姑娘艺出何派?令师何人?”

麦佳凤嫣然答道:“小妹世居岭南太阳谷,薄技出自家学,都是先父亲自教授的。”

黄大郎紧接着又问:“令尊何名?”

麦佳凤道:“先父讳上承下君,人称‘太阳神刀’。”

黄大郎道:“姑娘口称先父,莫非令尊已经去世了?”

麦佳风蹙然道:“不错,先父弃世已逾半载……”

黄大郎接口道:“那么,令堂呢?”

麦桂凤道:“先慈逝世更早,在小妹髫龄时便不幸弃养。”

黄大郎神色略弛,又道:“在下有句话,本不当问,但一字梗喉,又觉不吐不快,在下说出来,姑娘可别生气?”

麦佳凤淡淡一笑,道:“黄大哥何须太谦,为了小妹滋生误会,小妹正感无以赎罪,大哥有什么疑问,尽请直询,小妹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黄大郎浓鼎轩扬,也爽朗地笑道:“难得麦姑娘如此坦率,在下就不顾冒失了。”说着,笑容倏敛,换了一脸肃凝之色,缓缓问道:“请问麦姑娘,令尊是否双腿俱断,右目已眇,去世之时,寿逾八旬?”

莲姑和菱姑似乎都对这问题十分重视,忍不住一齐向前欺近两步,目光炯炯,等待着麦佳凤的回答。

麦佳凤听得一愣,惑然道:“你……怎么会问出这种话……”

黄大郎即正色沉声道:“请先答我问话,千万据实回答。”

麦佳凤回顾莫金荣,皱眉道:“莫老前辈,你看,这是从何说起……”

莫金荣微微一笑,道:“你就据实相告吧!”

麦佳风转过螓首,有些愤愤地道:“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要问这种话,但是,我可千真万确的回答,先父既未断腿,也没有瞎眼,他老人家是个完完整整的正常人……”

黄大郎突然又冒出一句,道:“令祖父呢?他可有上述残疾?”

麦佳风道;“别说祖父,便是曾祖父,高曾祖父……咱们麦家祖宗十八代,都没有一个残废人。”

黄大郎脸一沉,道:“姑娘只须答我问话,不必这般鄙视残废之人。”

莫金荣心知那句“残废人”犯了忌讳,忙笑着接道:“太阳谷麦家,乃中原武林四大世家之一,那‘太阳神刀’麦承君谷主,与老朽有数面之识,老朽可以证明,他手足五官,绝无残缺。”

黄大郎面色稍霁,点点头,低谓莲姑道:“看来是咱们猜想错了。”

莲姑道:“不!我还有话要问问她。”

黄大郎略为沉吟,道:“莲妹有话但问不妨,却不可过于失礼,今夜人家是特来致歉的……”

莲姑没有回答,径自移步而出,目注麦桂凤道:“你说你们麦家世居岭南,那么,这两头异种雪狒又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麦佳风微笑道:“啊!你问这个?不瞒你说,这是一位异人赠送小妹的……”

一语未毕,莲姑已霍然变色,沉声急问道:“那人是谁?在什么地方?什么时候送给你的?”

麦佳凤道:“提起来,这件事已经很久了,大约四五年前,有一天,我去敦煌附近千佛洞游玩,偶经一处石窟,却在那儿发现这两头罕见雪狒,一时兴起,想捕回岭南饲养,不料追入石窟,竟遇到一位怪人。”

说到这里,故意一顿,果然黄大郎已经迫不及待地追问道:“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麦佳凤举手轻掠鬓角,道:“对了,应该说是两个人,不过,那两人是一男一女,男的已经奄奄一息,女的却早就死了,我见到的,只有那尚未断气的男人和一具尸体罢了……”

黄大郎等三人都听得耸然动容,莲姑急道:“那男女二人是不是年纪很老?而且都是残缺人?”

麦佳风愕然道:“啊呀,这位姊姊怎么知道的?莫非你也看见过他们吗?”

莲姑不理,只催促道:“后来如何?你说下去。”

麦佳风道:“那女的尸体我没看清楚,个知什么模样,但那男的跟这位姊姊说的一点也不差,看年纪,总有八九十岁了,两条腿齐膝而断,一只右眼也瞎了,奄奄一息,好像受了极重的内伤,当时,我就问他姓名……”

黄大郎和莲站不约而同失声问道:“他告诉你了么?”

麦佳凤点点头,道:“告诉了,他断断续续对我说,自称名叫严罗汉……”莲姑一怔,道:“什么?严罗汉?”

黄大郎急忙低声接道:“严罗汉、耶律翰,音韵相近,是他,不会错了。”

麦桂凤诧异地道:“怎么?难道我听错了,他不姓严?”

黄大郎急道:“不错,不错,你只管继续说下去。”

麦佳凤未语先蹙眉,满脸惋惜之色,叹道:“那严老前辈好可怜,据他说,因为练功失慎,走火入魔,已经在石窟中熬受了许多年痛苦,前些时,还有老伴服侍,最近连老伴也撒手去世,全仗两头雪狒弄来些野果断旬,聊充饥肠,伤势渐重,年岁渐老;自知己将不久人世,所以他求我替他做一件事……”

黄大郎忍不住岔口道:“什么事?”

麦佳风道:“他求我在他咽气之后,替他们将尸体火化,骨灰合装一瓮,携带出玉门关外,向西撒在白龙堆戈壁之中,代价就是把两头通灵雪狒送给我豢养。”

、黄大郎注目道:“你答应了他?”

麦佳凤耸耸香肩,道:“事实上,我不答应也不行,因为他话一说完,便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黄大郎猛然一震,脱口道:“死了?”

麦佳凤白了他一眼,道:“最后一口气都咽了,不死还能活着?”

黄大郎自知失态,连忙收敛惊容,干笑两声,道:“不,我是问你有没有照他遗言去做?”

麦佳凤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何况他又那么可怜,所托又非艰难之事,再加上两头通灵异兽为酬,我怎能忍心不替他料理身后呢?”

黄大郎木然良久,又道:“是你亲手焚化尸体,又把骨灰携出关外,撒散在戈壁之中?”

麦佳凤点点头道:“是的。”

黄大郎长吁一声,喃喃道:“咱们来晚了……”

莲姑却截口问道:“我再请问,这是多久以前的事?”

麦佳凤道:“大约四五年前……”

莲姑道:“四年?还是五年?”

麦佳风思索了一下,道:“四年多,五年不足,我记得那时是冬天,大雪纷飞,天气很冷,距过年不太远。”

莲姑道:“换句话说,这两头雪狒,你已经豢养五年了?”

麦佳凤道:“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莲姑阴沉沉一笑,道:“当然没有什么不对啦,我只想再请教一点,当时石窟中,是不是仅只这两头雪拂,连第三头也没有?”

麦佳凤似乎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顿了顿,才点头道:“不错,只有这两头。”

莲姑飞过一线诡异的眼风,道:“姑娘没有记错?”

麦佳风笑道;“雪狒现在此地,怎会记错呢?”

莲姑低笑一声,忽然转了话题,问道:“姑娘今年贵庚?”

麦佳凤微怔,道:“十八。”

莲姑笑道:“五年前,姑娘年仅十三岁,竞然孤身一人,料理两具死尸,更亲自远出关外,这份胆量,殊令人佩服。”

麦佳凤脸上一阵热,赧然道:“也许姊姊不信,小妹自幼就很胆大……”

莲姑娘笑道:“胆量大小,我不能不信,但是,假如我告诉一姑娘说,一百年前,我曾经看见过麦姑娘,那时候,你就跟现在一样年轻,不知道姑娘信不信?”

麦佳凤全没想到她会有此一问,顿时张口结舌,不知应该如何回答。莫金荣见她为难,连忙含笑道:“这位莲姑娘真会说笑话,时隔一百年,只怕咱们麦姑娘早就老死了。”

莲姑虽道:“所以我才有些怀疑呀,据我所知,雪佛寿命最多能活五十年,假如麦姑娘所言非实,那千佛洞石窟中的断腿老人,今年应该已逾八旬,他所携带的两头雪拂,少说也超过六十岁了,这话叫人难以置信。”

莫金荣和麦佳凤同感一怔,脸上刹时变色……

适时,一直冷眼旁观没有开过口的桑琼却含笑反问道:“莲姑娘从何断定那石窟断腿老人和雪佛的年龄呢?”

莲姑冷冷道:“老实告诉你吧,那石窟中的一男一女,便是咱们天残门两名叛徒,雪狒亦是他们叛门逃走时,随身携带而来的,单只他们叛门脱逃,距今已近六十年了。”

桑琼微微一笑,道:“姑娘既未亲睹,就断言他们是贵门叛徒?”

莲姑怒目道:“你认为他们不是?”

桑琼笑道:“在下不敢如此武断,但他们也很可能是另外两位毫不相干的可怜人……”

莲姑哼道:“断腿眇目,不是天残门下是什么?再说,这两头雪狒,也只有阿尔金山独产。”

桑琼仍然笑容可掬,道:“即使全如姑娘所说,这两头雪狒,也可能是另外两头雪狒的后代;不是吗?”

莲姑冷笑道:“可是我刚才请问麦姑娘,她却承认只看见两头,并没看见第三头,敢问那老雪狒又到那儿去了?”

桑琼听了,忽然仰大哈哈大笑不己。

莲姑怒道:“你笑什么?难道我说错?”

桑琼笑道:“在下恭聆高论,深感莲姑娘据理推论,委实太以高明,因此,在下倒想起一桩有趣的故事。”

莲姑冷哼道:“什么故事?你倒说说看。”

桑琼含笑说道:“在下邻村中有一姓余的,名叫余二呆,童年父母双亡,全靠兄嫂抚养长大,到了十余岁时,因感家计贫困,兄嫂恩重,便立志外出谋求发展,偷偷离家出走,临行誓言,不成富家,永不返乡。

“谁料,余二呆时乖命背,浪迹天涯,穷困依旧,直到五十多岁,仍未发财,他一气之下,就跑到一处荒废旧宅后园去上吊自杀,谁知才将颈子挂上吊索,绳索竟忽然断了,余二呆被摔在地上,嘴巴撞着一块硬物,牙齿也撞折两颗,摸起那硬物一细看,却是一块金砖。

“他惊喜交集,再也舍不得自杀了,揣了那块金砖,连夜赶回故乡,叩开旧居柴门,迎出来的,是两个三十多岁的中年夫妇,余二呆口称兄嫂,纳头便拜。

“那中年夫妇见他是个五十多的老头儿,居然称呼自己为兄嫂,慌忙扶起询问缘故,互述之下,原来余二呆的兄嫂业已故世,那一双中年夫妇,乃是他的侄儿和侄媳。

可是,余二呆说什么也不肯相信,而且理直气壮地问:“你们不是我的兄嫂,怎么年纪跟我离家时兄嫂的年纪相同?又恰巧是一男一女?若说你们是我兄嫂的后代,我的兄嫂又到哪儿去了呢?……”——

明辉扫描,elle007OCR,旧雨楼独家连载,独家连载

  如果觉得玉连环小说不错,请推荐给朋友欣赏。更多阅读推荐:高庸小说全集玉连环纸刀胭脂宝刀血影人血嫁锈剑瘦马香罗带侠义行铁莲花天龙卷圣心劫绝命谷感天录风铃剑残剑孤星, 点击左边的书名直接进入全文阅读。

上一章 回目录 下一章 (方向键翻页,回车键返回目录)加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