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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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要握住他的手,但伸手时却捞了个空,她清醒地望着眼前这个“虚无”的梦中人,不由悲从中来:“我现在就找不到你。”
他笑了笑,望着周围的雾气滂沱:“有时候看不到人影,不代表不在,我若知道你在来路,必会等你来赴约。”
她于梦中尽情哭泣,他为她拭泪,这一次,触感却真实的令人颤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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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陵惊地倏地睁开眼,看到骨节分明的手指近在眼前,为自己拂去眼角的泪珠。
她怔怔地直起身来,但见床榻上的人放下手,望向自己微微一笑:“梦里被谁欺负了?告诉大哥,大哥为你做主。”
作者有话要说:
最初的设定还有一卷西夏篇,列了几页的细纲,很多关于西夏朝政的内斗、魏行云以及越家的一些隐藏剧情,写到这里觉得没有必要赘叙,就不写了。
如果要问对越家是忠心的么?答案是肯定的,但是他真的有忠到愿意把所有的一切都让给越家长兄么,元珏的话里几分真几分假,这部分就留白吧。
反正都是长陵没兴趣知道的事。
第一四四章 :乱局
长盛醒了, 虽是深夜, 对于整个将军府来说却是个不眠夜。
太医们赶到时, 迦叶已为长盛运过一个小周天的真气,几个老头儿看昨日还在躺尸的活死人这就坐起身了,无不目瞪口呆, 待他们轮番为大公子把过脉象, 确定不是回光返照后,魏行云激动的难以自持, 要不是看在屋内还有旁人在, 怕早就扑到床边哭一番了。
这样一番折腾,对环境尚存莫名的长盛,不知其然都该知其所以然了。
因是初醒, 太医叮嘱不能过于耗神,魏行云就算满肚子衷肠也不敢挑这时候诉, 但他又实在想要多留片刻,侍奉长盛服过药后,听大公子亲口对自己说道“魏将军, 你变老了”时,这位年过五旬的老将军终于没忍住, 潸然泪下。
等到众人先后离开, 屋内只剩下一兄一妹时, 两人同时望着对方片刻,笑出声来。
长盛看妹妹站在柱子边,冲她招招手道:“过来, 这么久没见,是不是瘦了,让大哥好好瞧瞧。”
长陵在他身旁坐下,她还没有太多真实感,看长盛的目光一挪也不挪,开口道:“我何止是瘦了?明明变了这么多,你怎么就一眼认出来了?”
“谁说你变了?”长盛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你这小鼻子小脸,生得和小时候一模一样,我怎么会认不出来?”
一句话,仿佛一瞬间将匆匆流逝的年华都给拉了回来,看妹妹又被自己惹哭了,长盛心疼的伸手接住眼泪,柔声道:“都多大的人了,还像小时候那样爱哭鼻子,不怕有损你战神的威严么?”
长陵破涕为笑,长盛展臂将她拥入怀中,轻轻抚着她的头发,像是给一只小鸟顺毛般:“别哭,大哥这不是回来了么。”
久别重逢非昨日,不忍言,“回来”二字,已抵过千言万语。
不知过了多久,长陵把眼擦干,鼻端还微微泛着红,却是笑道:“你一定有许多话想要问我,我要从哪儿开始说起?”
本以为长盛会问她是如何起死回生,想不到他问的第一句话,却是:“叶麒是谁?”
她倏地怔住,只听他道:“我听你在梦里一直唤着他的名字,便想着……等你醒来我势必要问个清楚,是谁如此胆大妄为,敢惹我妹妹掉眼泪?”
长陵略略失了神:“也是,若不是他胆大妄为,我与大哥恐怕就无缘相见了。”
若非从头说起,长陵一直不曾发觉,不论是贺康文对她施的那一掌,还是那个把自己裹成□□包小男孩信誓旦旦的许诺半壁江山,亦或是从天而降笑说“唐突佳人”却劫错了人,她这一生命运辗转起伏,或悲或喜,竟在最初就和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长陵本不擅言辞,纵然娓娓道来,大多时候也只是说事不说人,但她时不时来一句“这个病秧子”、“明明很弱还忒要强”、“总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字里行间已是流露了太多太多,长盛静静听着,眉头时蹙时舒,心绪几度跌宕,不等长陵讲到后头,就忍不住问:“那他人在何处?”
长陵眸光一黯,“他死了。”
“为什么?灵蛇蛇胆不是已经找到了么?”
长陵恐长盛内疚,暂时不想让他知道此中真相,便含糊道:“他……没能服下药丸。”
武林大会所发生的一切与找到长盛息息相关,除了这段之外长陵慢慢详叙,只是忆起龙门江时,那滔滔江浪声如近在耳畔,她闭上眼,后头的话倒是说不下去了。
“妹妹能与此人结缘,是天赐的福分。”长盛眸光怅然,感喟道:“只可惜,我却无缘与他一见。”
夜太深,长陵不愿惹长盛随同沉湎悲伤中,勉强收拾了心绪,转了几个话题,便扶着长盛躺回去好好休息。
不论如何,长盛能平安醒来,对她而言,已是不幸中的万幸。
尽管未必能如了所有人的愿。
不说西夏宫内如坐针毡的元珏和一干保皇老臣子,就连大将军阵营中都有几拨人马各怀鬼胎——毕竟有不少跟着魏行云是奔着拥戴新君去的,要是大将军愿意扶持旧住,那所有人的预期不也都跟着落空了?
一时间,风言风语从宫内渗出宫外,到了民间再被嘴大漏风之辈添油加醋了一番,谣言犹如大风刮遍西夏,等到了东夏,最离谱的一种说法已经变成了“魏行云不日即将宣布天下新主”,许多尚在观望的老派氏族一听,连夜收拾好了包袱拖家带口直接去投奔西夏。
毕竟东夏这儿皇帝刚死,年仅十三岁的小太子一边筹备登基仪式一边随时做好登天的准备——丞相符宴归忙碌于肃清逆党、夺军权,顺便以整顿吏治为由将各重镇州府来了个大换血,这桩桩件件就差没把“本相要夺位”写在头上,如何不叫众人惶恐不安。
话又说回来,东西夏干戈在即,皆由武林大会而起,龙门山动乱之后各派大门紧闭,私底下则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欢喜的自是当日力挺越二公子一干人等,至于站错队如逍遥谷、太虚门这些门派不得不追随符党以求荫庇。
然而就在盟主继任大典仪式召开的前半个月,武林盟发出书函告之各大门派,说越二公子自愿将盟主之位让给大会比试的第二名——东海岛主徐来风,凡有不服者可上书武林盟发起挑战或集体请愿再补开一届。
这风云骤变,生生让一大波人傻了眼——难不成这二公子是要辅佐大公子登基,无暇分身,把这大包袱甩给了旁人?
“登登登,登什么基?”徐来风怒极道:“我看她是甩包袱才是真。”
这一夜,新任盟主徐来风因不堪武林盟事务繁多喊着要“退位让贤”,他现在东海归不得——据说外头排着要与他比武的长龙;躲也无处可躲——之前在大会上他出的风头太过,连街边的小叫花子都认得出他来,不论他逃到哪儿,最终的下场都是被武林盟的人“请”回去主持大局。
“徐盟主稍安勿躁,”武当派灵墟道长温言相劝道:“近来武林诸多纷争,需得有人出面解决,当初二公子提议让徐盟主暂代盟主之位,徐盟主亦是欣然应允,是以盟主拜令已然昭告天下,如今岂可说变卦就变卦?”
徐来风用指节敲桌强调道:“她和我说的是暂代,在你们这儿住一阵子能有很多高手前来切磋,到时她也会来和我过招。”
另一个长老抚了抚胡须道:“确是暂代啊,三年之后,徐盟主要是不愿继续留任,武林盟也决计不会强求。”
言下之意是,你现在要想走,呵呵,没门。
“三年……我这才三个月,别说是练功了,每天连觉都睡不够。”徐来风坚决抗议道:“行,不换人是吧,从现在开始我就不说话,不出面,你们打算这么供着我这尊随时会逃的盟主,那就请自便,要是一不小心惹出什么大乱子,可别把账算在我头上。”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最终还是少林的慧光大师发话道:“盟主若无为武林造福之心,我们便是勉强也没有意义……只是原本依照惯例,新盟主可得武林盟十佬其中一派的武学典籍……”
听到“武学典籍”眼睛就亮了的徐岛主故作不以为然地咳了一声,“你们门下弟子青黄不接的,我才不信你们会给我什么有用的东西……”
“于他人而言是无用,不过于盟主而言就未必了,”慧光大师缓步踱到他身边,意味深长道:“不知万花宝鉴第三重心法残本,可有兴趣一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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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长安的越二公子当然听不到某人在私底下将她骂个狗血淋头。
当夜长盛醒转,没过几日迦叶和迦谷便即辞行,周沁倒是多留了一段时日,没扛住符宴旸几封废话连篇的书信,扭捏了两天决定回东夏瞅瞅,得空再来找长陵玩儿。
这段时日长陵一直陪着长盛做一些康复性的练习,从手到脚,从坐到站,虽说大多时间仍以轮椅代步,但这对于躺了多年的人来说已然是大有突破了,纪北阑也远赴而来为长盛施过针,断言不日便能起来行走与常人无异,只是要想再修好外家武学,怕是不能了。
长盛并没有介怀。
“时至今日,能和妹妹这般闲庭坐谈已是万幸,我还能再奢求什么?”将军府内湖亭心里,长盛为长陵斟了一杯茶,“只盼能早些康复,好早些带你离开这是非之地。”
长陵听出了长盛的去意,揶揄道:“魏将军若是听你这么说,怕是不会高兴……这可是送上门的皇位,大哥当真毫不心动?”
长盛瞪了她一眼,轻轻摇头道:“自己打下的江山,才算是货真价实,魏将军固然有几分真心,但我若真坐上了那个位子,这难得的赤诚之心才要生生断送在龙椅之上。”
这三言两语,包涵了太多层的含义,纵然长盛与世隔绝了这么多年,毕竟曾为一方霸主,焉能看不透如今的多事之秋?
长陵端起茶盏,将原本的劝慰之词一并咽回肚中。
曾经,越长盛有着何等的雄心抱负,她还一度担心兄长禁不住诱惑,如今看来是自己多虑了——于百姓有需时仗三尺剑,立不世功,而今时过境迁,亦能坦然面对属于自己的时代早已过去,或归隐田园,或四海为家,也都担得起洒脱二字。
长陵还待说点什么,忽然间感到身后有人,出手极快的拾起桌上的瓜子碟往后一掷,但见这把瓜子被一股逆吹的风弹得漫天飞扬,一个身影倏然落在两兄妹跟前。
是徐来风。
长陵忽略了来者满脸的怨气,淡淡道:“喔,我还当是哪位高手走路没声音,原来是徐盟主,你不在武林盟辛勤劳作,到长安来作甚么了?”
徐来风听到“盟主”二字牙疼似的一皱眉,“二公子还真有闲情逸致啊,要不是为了替你救场,我至于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嘛?”
“徐盟主说笑了,这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求而不得……”
“行了行了,真有这么好二公子怎么不当?”徐来风大步流星走上前,看到轮椅上坐着的越长盛,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几分难以抑制地崇拜和八卦交加之意,鞠了一礼道:“这位想必就是大公子吧?在下徐来风,乃是东海岛主……”
“久仰,听舍妹提过你是近年来唯一能她匹敌的高手,想不到徐岛主竟如此年轻,”越长盛点了一下头,“方才见徐岛主轻而易举就化解了舍妹一袭,真是后生可畏。”
徐来风听得此言,瞬间将心里头的不畅快忘了个大半,他摆了摆手道:“其实我都来不及反应,就是修习了比较敏感的功法,都是下意识、下意识的……二公子当真说过我可以与她匹敌?”
看徐来风如此沾沾自喜,长盛十分体贴地将原话里“匹敌一二”后两个字省略,道:“那是当然,否则,她也不会将如此重担交付给徐岛主。”
徐来风稍作一怔,“喔,这是何意?”
长陵也没听懂,看向长盛。
长盛道:“舍妹知徐岛主醉心武学,若能有当代宗师能够亲自点拨,必定有所大成。徐岛主久居东海或许知之不祥,盟主之位特殊,可以接触到历代盟主所留下的奇门功法,亦可受武林盟德高望重的前辈指正点拨,有时可能是只言片语,就能受益终身……若非如此,又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前仆后继想要夺得此位?”
“竟有此等事……”徐来风将信将疑的看向长陵,浑然没有察觉到自己就这么被套路了,“我还以为是二公子怕麻烦,才骗我去的呢……”
确实是因为怕麻烦而忽悠徐来风的某人“嗯”了一声,“徐盟主能明白我的苦心那是再好不过。”
实则,长盛所言虽然避重就轻,但也算属实,只是大部分人争夺盟主位为的是利用职权便宜行事,徐武痴既无意于此,就没有比“习武的好地方”更吸引他的了。
徐来风来此本是打算归还这烫手山芋,这会儿叫长盛一说,琢磨着再当一阵子看看状况,要是名不副实他再跑也不晚。
只是近来他被人赶鸭子上架实在憋屈,道:“若要说切磋武艺,如果二公子愿意,我更倾向于能和你打几架,那般老头子吧看着也不像会和我过招的样子……唉,就不提过招了,少林的慧光为了糊弄我继续当下去,还诓说要给我那个……就是神乐和尚亲手写的万花宝鉴第三重心法残本,我开始还真信了……”
听到“万花宝鉴”,长陵举杯的手下意识一顿,“怎么?”
“他是给我一页破破烂烂的纸,上面写满了天竺文,又告诉我说他也看不懂……我起初想出家人不打诳语,乐了好半天。后来费了好一番功夫总算找了个会天竺文字的老先生叫他帮我译一译,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徐来风无比痛心疾首道:“那老先生只看了一眼,第一句就问我,‘公子,你找死么’?”
作者有话要说:
ps:关于大哥……我最初觉得他醒来应该就直接说要走,特别云淡风轻视权势如浮云的那种人,但是后来转念一想,云淡风轻的人能打得下江山么?他应该也是个很智慧、曾经也有过雄心的人才对,所以才有了这章的一些呈现。
第一四五章 :终篇
“什么意思?”长陵喉咙下意识地一紧, “你说清楚。”
徐来风见她突然正色, 愣了一愣, 随即道:“唉,那纸上所写,先是叫人散内力, 再让人绝任督二脉, 那可不就是找死么。”
“纸呢?”长陵问:“你可随身带着了?”
“本来我一气之下要把那玩意儿扔了的,后来一想, 万一那老先生瞧错了呢。”徐来风慢悠悠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好的破纸来, “我记得二公子你以前也呆过天竺……”
话没说完,长陵一把抢过纸展开来看,只看了几行, 眸光就难以抑制地颤了起来,长盛始终关注着她的神色, 问:“这上面写的是什么?”
“万花宝鉴第三重精要,先散内力,余留稍许于心脉, 绝任督二脉气,气由脊发, 从阴维脉至阳维脉, 收于椎骨, 气从心至,将断而未断……”长陵念到这里手心里冒出一层细汗,徐来风“啊”了一声, “那老头儿果然眼拙,字都看不全,然后呢?”
“没有了。”她将纸放下,长盛接过去端看片刻,“这应该只是残卷,前后都已经毁了。”
徐来风道:“这没头没尾的,要真的散完内力绝经脉,不还是找死吗?二公子,要不咱俩一起参详参详,看看后头的……哎!你去哪儿?”
见长陵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长盛笑笑对徐来风斟了茶:“近来小妹心情不好,还望徐盟主多多包涵,对了,关于万花宝鉴,在下有一些问题想要相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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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陵将自己关在屋内,直到天黑,长盛才推开门,旋着轮椅进去看她。
她靠在窗台边,望着外头的花树,听到动静,这才转过头去,“大哥。”
长盛瞥了一眼桌上没有动过的饭菜,“可还在想那心法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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