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善若水任方圆
夏,盛夏。
晴空万里,丽日高照。
昆仑山,玉虚峰上,却依然白雪皑皑银装素裹。这般六月雪奇观,不得不说是天地的大造化。
阳光映照雪地,折射的光芒分外刺眼。
有风拂起,原本纯净的空气中此刻却充塞着血腥味,凌乱的尸体随地可见。洁白的雪,尽已被鲜血染成了红色。看这些死者里面,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形色各异。看得出,这里刚经历了一场惨绝人寰的屠杀。
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又是被谁杀死的?
答案就在两个人身上,在两个还活着的人身上。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男的是禅林寺的主持上善若水,女的是扬州怡红院的老板娘任方圆。
江湖中或许有人不知道皇帝叫什么名字,但却没有一个人会不知道上善若水这个人。如果你说你不知道上善若水这号人的话,那你这江湖也算白混了。
十年前,上善若水还不叫上善若水,他叫甄行善,名字听着很善,却是江湖上一名让人闻风丧胆的冷血杀手,只认钱不认人。只要他收了你的钱,你想要谁死,那人便就等于是个死人。百晓生作杀手谱,他名列第一。据说当年他收了天地会的十万两黄金,只身进了皇宫,雍正便死了。那些禁卫军、御林军、羽林军也没有一个是活着的。
杀了皇帝,当真也不是一件小事。后来风四娘替他顶了罪,他却在禅林寺出了家。取法号上善若水。至于当时是如何偷梁换柱顶替的,却已非外人所能知晓的内幕了。
这上善若水虽然名已皈依佛门,其实这些年来却仍一直在干着杀手的勾当,只是有了更体面的名声掩护而已。
再说到任方圆,那简直就是一代能要男人命的人间尤物,她不仅有着妖媚惹火的身段,还有着如黄鹂般婉转醉人的声音。更要命的是她有一双能勾人魂魄的大眼睛。一举手,一抬足,一个回眸,一个浅笑,就足于把一个男人迷死。当年,她上少林寺进了一趟香,据说后来少林寺里面的和尚全都还了俗,方丈也进了疯人院。你说要命不要命?而那一年她才十八岁。
可江湖中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任方圆会武功,因为她从来没有出过手,也是从来不需要出手,只要一句话,愿意为她去拼命的男人便可以组成一个师。
此时的任方圆正站在一块空地上,就那样站着,没有任何的刻意作态,却足于让男人怦然心动。只见她拿着一块手绢挡在鼻尖,似是在遮掩空中弥漫的血腥味道。眼眸顾盼左右,触及到那些死者的惨状,脸上透出些酸楚之色,幽幽的开口说道:“他们已经答应我,不再跟我争那件东西了,你不该杀他们的。”
要是一般人站在任方圆面前,看着她这神态,听到她这声音,早就该神魂颠倒了,但是上善若水好像还很淡定。上善若水毕竟不是一般人。
“他们答应的是你,不是我。”上善若水冷冷的说道。眼神却在任方圆脚下与自己脚下的空地之间来回打量着。任方圆心头一凛,脸上却毫无做色,她知道上善若水练的是十步一杀,眼下正在计算着精准的距离和出手的时间。
他若出手一击,能不能接得住,任方圆实在连半点把握也没有。在这世上,任谁也没敢说自己能有把握接得住天下第一杀手的一击的。除非那人是个疯子,是个自以为是的傻瓜。任方圆当然不是疯子,更不是傻瓜。试问,一个能把天下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怡红院老板娘会不会是傻瓜?
她不但不傻,而且还很聪明。她非常清楚的知道什么样的男人要用什么样的方法来对付。
“你想把我也杀了么?”任方圆有些怯生生的说道。刚刚眼中的那抹酸楚已瞬间化为愁苦之色。真正是人见犹怜,相信天下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对这样一个女子下得了手的,除非是个铁石心肠。
郎心似铁真如铁,排名杀手榜第一的杀手,你说是不是铁石心肠?
“我不杀你,你便会杀我。”上善若水的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
“我们就不能谈谈么?或许还有第二条路走的。只要你答应我一些条件,那件东西还有我,都可以一起归你。”任方圆说着,移开遮住半个面部的手绢,开始缓缓的迈动脚步,却只在距上善若水十步之外的地方游走着。看她的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一种说不尽的曼妙,每一个形态都透出一种说不尽的婀娜。
一张美得让人窒息的脸,一双勾魂摄骨的大眼睛,配上百般惹火的身体,再加一份极致的曼妙韵味,谁敢说这不是人类最原始的一种诱惑力?
可这些诱惑对上善若水来说却好像完全没有丝毫作用。因为他清楚,任方圆绝不是善类。真正的高手过招,生死决于眨眼之间。只要一个疏神,付出的代价便是死。
他也是男人,只要是男人,对女人的诱惑便不能无动于衷。但是他知道,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所以他必须克制,必须冷静。
上善若水依然保持着冷静的道:“那件东西我要,而你必须死。”
任方圆突然咯咯的笑着说:“你有把握杀我?”
不知何时,任方圆身上的披风已滑落在地,现出一袭紧身行头……。增一分则嫌肥,少一分则嫌瘦,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些词句难道就是为她而写的么?她的眼睛会说话,她的媚笑会说话,她的手,她的胸膛,她的腿……她身上的每分每寸都会说话。毫无疑问,这对于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是致命的。
上善若水虽然强力的控制着,却也免不得心神一荡,一闪而逝的欲念随即被镇压住,又恢复一往的镇定。冷冷道:“天下还没有我杀不了的人。”
任方圆突然收起那份媚态,仿佛之间就像换了一个人,身上散发出本不该在她身上有的杀气:“我要让你知道一件事情。”
上善若水:“你说。”
任方圆:“刚才你原本能够杀我的,可你犯了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上善若水嘿嘿一声冷笑:“现在我也一样可以杀你。”
任方圆:“可是现在你杀不了我。”
上善若水:“为什么?”
任方圆:“你试试挪动一下你的身体你就知道了。”
上善若水猛然一惊,他其实早已发现自己的身体正渐渐的在变得僵硬不听指挥。额头不由得开始见汗:“你施毒?”
任方圆:“是的,毒。今天让你明白一个道理,杀人是不一定靠武功的。计谋往往比武功更有效。”
上善若水:“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何时施的毒?怎么下的?”
任方圆当然要告诉他,如果一场精心设计的计谋得逞时,却没人分享,岂不是很无趣?
任方圆的嘴角此时已经泛起了得意的笑:“你还记得刚刚我在走动么?
上善若水:“记得。”
任方圆:“那你知不知道我是在你的哪个方向?”
上善若水:“南边。”
任方圆:“对,那就是风吹来的方向。”
上善若水:“这又有什么关系?”
任方圆:“你还记得我的手绢么?”
上善若水:“我明白了,你一开始故意色诱我,其实你真正的目的是在分散我的注意力然后好对我施毒。”
任方圆:“第一杀手果然名不虚传。哈哈,聪明。”
上善若水:“但我还是能杀了你。”
任方圆突然觉得这个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无非就是上善若水说的这句话了。
任方圆带着鄙夷的神色道:“你的十步一杀虽然厉害,可是你已经不能动,也出不了剑,你凭什么说能杀我?”
上善若水:“就凭这个。”
上善若水说完,原本空着的左手上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把小刀。
任方圆有些惊慌,可她很快恢复冷静:“就凭这把小刀?”
上善若水:“是,只要我的手腕还能动,你就会死。江湖上人人只知道我的十步一杀可怕,却没人知道我真正的绝技是飞刀。”说着,手腕已在不停的转动着。
任方圆知道不能再等了,她的软筋定身散的药力只有半个时辰。若等上善若水缓过劲来,她便不再有活路。所以她必须赌一把,赌他是不是在唬她。只见她腿在原地一跺,突然腾空而起,一记仙女散花,三十六种暗器从空中激射而下,直奔上善若水身上各处死穴。
“仙女散花!”上善若水一声惊呼。
想不到在江湖上已失传了数百年的绝学竟然在任方圆身上重现。若是在平时,自然也奈何上善若水不得。但此刻他业已中了任方圆的软筋定身散。身体根本挪动不得半分,自是躲不过也逃不掉。上善若水不由一声长叹:“我命休矣!”当时情景也不容他细想。说时迟那时快,白光一闪,飞刀也已出手。
两声惨叫响起,三十六种暗器全部打进了上善若水身上的死穴,几乎是在同时,那把小小的飞刀也插进了任方圆的咽喉。
一个震惊天下的杀手,一个惊艳江湖的女子,就这样死了。
从此,天下再无上善若水,江湖中也再没任方圆。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管你活着的时候是多么的可怕还是多么的低微,是多么的显赫还是多么的卑贱,不管你拥有的是多还是少,到死去的时候,都一样,什么也不能带走。
【话外:写到这里,可能有细心的读者会问了,他们到底是在抢夺什么东西?这样不惜以身犯险,甚至于不惜以命相拼。可这一切一切的问题,随着这帮人的死去,也就成为了一个谜。而且这个谜将永久无解!】
雪很冷,血尚温,鲜红鲜红的鲜血还在不停的从上善若水和任方圆的伤口中汩汩涌出。
而此刻的玉虚峰上,却已显得格外的空旷和清冷。突然从不远处传来有声响,声音在这雪地旷野中显得分外清楚。“唉!爷爷说雪灵芝能治我的肺痨,可是都找遍好多地方了,这雪灵芝到底有没有啊?”只见一个大约十八九岁的青年人正迈着疲软的步伐缓缓的向这边行来。一边自言自语的,一边还不停的在咳嗽着。看得出,青年人的肺痨已经是很严重了。
渐行已渐近,青年人走到近处,看到满地的尸体和鲜血,猛然惊呼大喊一声:“我的妈呀!”撒腿转头便跑。那种惊恐仓惶之态,实是难于名状。也难怪,一般的农家子弟,谁看见这场景会不害怕?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青年人又缓缓的折了回来。小心翼翼的挨个看过那些尸体,那惶恐的样子好像就生怕这些死尸会突然从雪地上跳起来一般。
“唉!看你们一个个死的这么惨,既然让我碰上了,就把你们埋了吧,也算是一件功德无量了。”青年人幽幽的说完,忍不住又开始咳嗽个不停。看着他那单薄瘦弱的身子骨,着实让人不胜怜惜。
尸体一具具的被掩埋在雪坑里,当把最后一具上善若水的尸体拖进雪坑的时候,却突然从他的身上掉出一本已经泛黄的书。青年人好奇的捡起一看,却见封面上豁然写着四个字“小小飞刀”。
天理昭彰,机缘巧妙,实非人力所能参透与左右的。谁曾想到,这一次的机缘巧合,却成就了这个青年人的一生。也从此改变了江湖的格局。
在数年后,江湖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青年侠客,据说他使用的是飞刀。没有人知道他的飞刀真正的形状和式样。天上地下,从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飞刀在哪里,也从来没有人知道他的飞刀是怎么发出来的。刀未出手前,谁也想像不到它的速度和力量。天上地下,你绝对找不到任何一种东西能代替它。飞刀!飞刀还未在手,可是刀的精神已在!那并不是杀气,但却比杀气更令人胆怯。这是一把惊天动地的刀!例不虚发,小李飞刀!
是的,你猜对了,当年玉虚峰上的那个青年人正是他----李寻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