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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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瀚满面无辜,摊摊手,说道:“可不是,死人哪会使金子呢?但是这位爷,苗蛊何等危险,谁敢随身带着。我若就这么拿出来交给你,你敢收下吗?”
楚瀚年纪轻轻,身形瘦小,容貌朴实,横看竖看都是个傻楞小子,而且言语率直,似乎丝毫不藏机巧。马脸老者望着他,笑容收歇,但仍露着一口黄牙,一时不知该如何对付这个小子。
楚瀚神色自若,眼角扫处,见到食堂中的十五六人,此时已全数围绕在自己桌边,门口也有人探头探脑,这帮人不知派出了多少手下来向自己索蛊,看来是志在必得。
那马脸老者凝视了楚瀚好一阵子,最后才龇牙咧嘴地道:“楚师傅,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对大家都无好处。”
楚瀚点头道:“这话说得再对也没有。这样吧,我话说在前头。楚瀚不缺钱,取了苗蛊只不过为了逞逞痛快,别无目的。这蛊种你们想要,我也没理由不给,连金子都不必收你的。只是……当中有一个难处。”
马脸老者凑上前,逼近楚瀚的脸,冷然道:“什么难处?”楚瀚道:“蛊种我藏在巫山里了。你们想要,得跟我回巫山去找。”
马脸老者直瞪着他,此时另有三个老者也围了上来,索性在他桌旁坐下了,只有那马脸老者还站在他身旁。楚瀚见这四人一个马脸,一个方脸,一个麻脸,一个圆脸,但衣着怪异,看来似乎是什么邪帮异教一流。四人互相望望,互使眼色,最后还是那马脸老者开口,说道:“小子,你想要唬我们马山四妖,还嫌嫩了点儿。老实说吧,那些事物藏在哪儿?”一边说,一边已将一柄小刀抵在楚瀚的后腰。
楚瀚恍若不觉,抬头向四人环望一周,脸露无奈之色,说道:“我说了要带你们去巫山寻找,你们不信,那我该如何,你们才会相信?”
马脸老者将一张老脸贴近他的脸颊,说道:“你若要命,就放老实点。现在我们将你的手脚绑上,乖乖跟我们走。”话才说完,手中一松,眼前一花,马脸老者直觉将小刀往前一戳,却戳了个空。四人一齐惊呼,但见众人围绕中的楚瀚竟已凭空不见,四人有的抬头仰视,有的低头寻找,有的左右张望,却哪里见得到楚瀚的身影?
食堂中其余人也都呆了,慌忙扭头四望,满屋子寻找,但却连半点影子也没见到。众人又是惊慌,又是恐惧,这人莫不是会了妖法,怎能在众目睽睽下如轻烟一般,转眼间便消失无踪?马脸老者明明持刀抵着他的血肉,他竟然仍能脱身,离他近不过咫尺的四人就连他从哪个方位逃走的都毫无线索,这怎么可能?
众人发呆不过片刻,门外已有人叫了起来:“人走了,人走了!”四个老者和一群手下一涌而出,果见夜色之中,五十丈外,一个烟一般的人影正快速远去。众人大呼小叫,打起火把,随后追上。马脸老者叫道:“中了毒,走不远的!追!”
楚瀚才奔出一段,便感到浑身不对劲,腹中忽然剧痛起来,手脚酸软无力,心中暗叫不好:“他们在饭菜中下了毒!”他毕竟少走江湖,对这等阴毒伎俩少了防范,此时连忙抓起血翠杉放在鼻边,勉强振作精神,放眼望去,迎面便见一条大河,河岸上尽是干枯的蒿草,稀稀落落,颇难躲藏。此时已是黄昏,苍茫中但见那河总有数里宽窄,遥望更见不到对岸,河水汹涌,河岸边连一条小船也没有。
楚瀚暗骂一声,若在平时,要泅水过去倒也可行,但此时身中剧毒,一入激流,气血加快,恐怕立即便没命了。若在这河岸上被敌人一围,更无处躲避,只能趁敌人尚未追上之前,赶紧设法逃脱。
他感到腹痛难忍,勉力往河上游快奔而去。若在平时,凭他的飞技,敌人更无法追得上他,但他中毒之下,脚步不得不放慢,但听身后传来咻咻声响,却是马山四妖率手下逼近前来,开始向他投掷暗器,飞镖、铁莲子、甩手箭、铁蒺藜,什么都有,昏暗中准头虽差,但成片飞来,也甚难躲避。他放眼望去,见到数丈外的河岸上有间木屋,他极需觅地躲避暗器,别无他策,只得往那木屋冲去。
楚瀚踢开屋门,窜入屋中,但听屋外啪啪啪声响,有如下雨一般,不知已有多少暗器打在了板壁之上。楚瀚心想:“他们用暗器逼我走入绝路,下一步便要入屋来捕捉我了。”他知道这些人贪图苗蛊,应不会就此杀了自己,但瞧他们邪狠阴毒的手段,大可能斩了自己双手双脚,弄得自己半死不活,再以酷刑逼供。他心想自己绝不能落入这帮人手中,念头急转,但听门外暗器停歇,脚步声响,四个人向着木屋走来,应当便是那马山四妖了。
楚瀚放眼向屋中打量,但见这木屋约莫十尺见方,陈旧破败,屋角堆满了腐烂的干草,往年可能是个临时的马厩,屋中既无躲藏之处,也无什么可作武器的什物。他心中大急,但听脚步声愈来愈近,不禁慌乱,忽然注意到手掌中传来一股冰凉之感,低头一望,发现一直捏在手中的竹杖竟然寒冷如冰,颇不寻常。
他望着那竹杖,赫然一惊,但见这竹杖竟像极了咪縍时时持在手中把玩的竹棒!
楚瀚呆在当地,心中动念:“莫非我一时疏忽,竟留下了这段藏有万虫啮心蛊的竹棒,当成手杖随身带着?”
他陡然想起彩曾经说过,咪縍很早便偷得了万虫啮心蛊,将之藏在竹管之中。他回想自己将两袋蛊种沉入巫山中的深潭之后,便抓了一根竹杖当作手杖,向下山走去。自己当时被苗女之歌所惑,脑子昏昏沉沉,并非十分清醒,而这竹杖又一直未被收入袋中,没有跟其他的蛊种一起沉入潭底,怎知竟被他糊里糊涂地带下了山来!
他想到此处,顿觉全身发麻,所幸这万虫啮心蛊被竹子所制,无法诱人中蛊,加上自己身上始终戴着血翠杉,能够护身,不然不知已死了几十次了。眼前情势危急,他立时便想:“如何才能施用这竹杖中的蛊?”
他回想咪縍时时将竹棒拿在手中把玩,但究竟要如何才能释放出竹杖中剧毒无比的蛊物?彩曾经说过什么?好像没有;咪縍曾经透露什么线索?也没有。楚瀚心急如焚,知道自己只有几瞬间的工夫,若解不开这个秘密,自己很快便要落入马山四妖的手中。
他将竹杖翻来覆去地端详,忽然注意到一端近顶处隐约有个小小的圆形。他伸指摸去,那圆形似是个小小的开口,他用力一摁,一小块圆形的盖子便掉了下来。便在此时,马山四妖中的马脸老者已踢开木门,踏入木屋,冷笑一声,举起鬼头刀,大步向楚瀚砍来,当头斩下。
楚瀚无暇多想,举起竹杖,便往马脸老者的脸上刺去。马脸老者回刀一挡,但听嚓一声,竹杖被他从中劈成两半,一截飞出数丈,跌落在地。
楚瀚这一惊非同小可,知道竹杖一破,再无任何事物可以遏止杖中的蛊物,立即将手中的半截竹杖远远扔出,抓起挂在胸口的血翠杉,放在鼻边闻嗅,接着就地一滚,往木屋角落滚去。人还未停下,便听马脸老者嘶声惨呼,呼声凄厉难言。
楚瀚滚出老远,缩在角落的烂草堆中,抱着头不敢起身,心中怦怦乱跳。但听脚步杂沓,方脸妖奔入屋来,叫道:“大哥,你怎么了?这小子伤了你?”话声未了,也高声惨叫起来,摔倒在地,挣扎翻滚不止,两人的惨叫声此起彼落,似乎将这静夜给生生地撕成碎片。
另两妖吓得不敢进屋,缩在门外,甚至不敢探头来看。幸得这二人胆子小,胆子若稍大一些,跨入了屋中,两条命便也送在此地了。
门外四妖的手下眼见屋中二妖情状诡异惨酷,都惊得呆了,发一声喊:“蛊术,蛊术!”登时作鸟兽散,逃得不见影踪。只有另外二妖不知是顾念情义,还是吓得傻了,仍旧留在门外没有离去。
楚瀚抱头藏在干草堆中,但听屋中二妖呼声凄厉,尖锐刺耳,惊心动魄,直令人不忍卒听,心想:“大祭师说过,看见这蛊的人,会神智恍惚,行止怪异,狂呼惨叫,痛倒在地,口吐白沫,不省人事。有的几天内便死了,有的会迅速老化而死。怎地这两人好似立即便要断命?”随即想到:“大祭师说的,是木盒中的万虫啮心蛊;这竹杖中的蛊是咪縍偷去重炼的,效力或许又有不同?”
但听二妖仍嘶吼惨叫不绝,却并未死去,门内的楚瀚和门外的二妖各自惊悚颤抖,在极度恐怖中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熬的时辰。
过了不知多久,两妖的嘶吼声终于渐渐低微,转成临死前的呻吟,更加令人毛骨悚然。漫漫长夜就在两妖的呻吟声中过去了,将近天明,呼喊仍断断续续,并未止歇,楚瀚心中渐感焦急,只想:“他二人怎地还不死?”
最后呻吟声终于止歇,楚瀚定下神来,感到自己身上的毒性仍未解除,手脚不便,心知自己不但得逃过这万虫啮心蛊的淫威,更得避开门外的二妖,方得脱身。他紧闭双眼,慢慢摸索,沿着墙爬行,尽量远远避开屋中二妖方才发出呻吟之处,爬到一扇窗下。他伸手摸到窗棂,站起身来,正准备跃出窗外,忽听窗外一人咦了一声,说道:“还有人活着!”竟是个女子的声音,十分娇柔好听。
楚瀚一惊睁眼,但见面前不到一尺处赫然是张女子的脸,花容玉貌,杏眼桃腮,艳美异常,一身白衣,约莫二十来岁年纪。他绝未想到黑夜之中,荒野江边的旧木屋外,竟会出现一个陌生美女,直觉反应便是后退避开,但连忙硬生生地阻止自己,知道绝不能靠近垂死的马山二妖和二妖身边的万虫啮心蛊,便留在当地,凝目往那女子望去。
但见那女子靠在窗边,一手支颔,神色沉静悠闲,好整以暇,丝毫不为马山二妖的惨呼所动,看来她已站在窗前观望许久,对于二妖中蛊垂死的情状似乎司空见惯,见怪不怪,眼中只露出一分淡淡的好奇。看她这副漠然镇定的神态,俨然是个苗族巫女,但她衣着打扮全是汉人,却又不像。楚瀚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那女子将目光从二妖身上收回,落在他的脸上,淡淡地道:“你又是谁?藏在这青竹杖中的,可是万虫啮心蛊?你怎地没死?”
虽然她言语轻柔舒缓,楚瀚却感到一股逼人的霸气迎面而来。他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没有回答,径往墙边摸索行去,希望能找到大门,夺门而出。他直觉感到这美貌女子极难对付,他宁可去面对门外的马山二妖,也不敢从这女子身畔跃出窗外。
那女子锐利的眼光始终不离他的脸庞,嫣然一笑,说道:“小子胆子好大,竟敢不回答我的话。”
楚瀚勉力移开两步,忽然感到全身酸软,再难抵挡那蛊的诱惑,几乎便要冲到竹杖之旁,仔细瞧瞧这万虫啮心蛊究竟长得什么模样。他紧紧握着血翠杉,努力嗅闻它的香味,但这万虫啮心蛊威力实在太过强大,他直用尽了全副心神,却仍无法阻止自己一步步往那竹杖移去。
正当他在生死之间挣扎之际,但见那女子白衣一闪,轻巧地从窗口跃入了木屋之中,径往垂死的马山二妖走去,一俯身,拾起了半截青竹杖,又走到墙角,拾起了另半截,纤纤素手不知怎地一翻,已将两截竹杖凑在一处,也将方才楚瀚撬开的小圆孔堵住了。
楚瀚感到那蛊的魔力顿时消减,大大地松了一口气,心中不禁惊异:“这女子是谁?竟对这万虫啮心蛊不屑一顾,随手便制伏了。她绝对不是寻常人物。”
但见那女子回过头来,对自己微微一笑,笑容中满是霸气妖气,娇声说道:“你不肯回答我,难道我便猜不出?你是三家村的楚瀚,这竹杖中藏着的,正是苗族蛊王‘万虫啮心蛊’,前一任的巫王便是死于这蛊。至于你前夜为何能活着未曾中蛊,那也很简单,你身上戴着一件奇物,能够袪妖邪,辟百毒,因此你能抵抗这苗蛊,未受其惑。”伸出素手,直指着他手中紧握着的血翠杉。
楚瀚脸色苍白,这时万虫啮心蛊已被收起,威胁不再,但他感到面前这女子比万虫啮心蛊还要毒辣恐怖十倍,手中紧紧握着血翠杉,生怕被那女子夺去。
白衣女子却似乎对他的血翠杉并无兴趣,低头望向那段青竹杖,随手把玩,若有所思,说道:“我听人说过,这万虫啮心蛊,乃是苗女为了让意中人一世只爱她一个人而炼制的。嗯,这事物有趣得紧,有趣得紧。”
她侧头瞥向楚瀚,笑吟吟地道:“我可不似你,人家问我问题,我从不会不敢回答。我是百花仙子戚流芳,正在探寻我师哥的下落。他为了报仇奔走天涯,我为了找他,也随着他奔走天涯。我若找到了他,你说,我该怎样牢牢套住他的心呢?”说着自顾笑了起来,身子有如花枝乱颤。她一边笑,一边将竹杖往腰间一插,飘然出了木屋,对楚瀚和马山二妖更不多看一眼,身影迅速消失在晨曦之中,只留下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
楚瀚勉力定下神,此时万虫啮心蛊已被百花仙子戚流芳取去,木屋中的马山二妖也已断气,屋外的二妖尚未恢复神智,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他奋力跨出门外,但见天色渐明,一轮旭日就将从东方升起。他辨别方向,往东方沿着河流飞奔而去,直奔出数里才停步。他回头不见马山四妖的手下追来,想是个个吓得魂飞魄散,不知躲到何处去了。他回想昨夜情景,感到一阵恐怖恶心,在河边呕吐了数次,将腹中食物全吐了出来,才感到好过了些。马山四妖在他食物中下的毒似乎并不太厉害,吐过之后,腹痛便消失了大半。
“百花仙子”戚流芳便是日后创立“百花门”的百花婆婆。她年轻时曾师从古山老仙学习“仙术”,亦即毒术。古山老仙与苗族巫女渊源甚深,精擅蛊术,因此戚流芳对苗族蛊术亦十分熟稔。戚流芳在楚瀚和四妖的激斗下,因缘巧合取去了青竹杖和藏在竹杖中的万虫啮心蛊,她知道这蛊的渊源,便打算用在暗恋已久的师兄叶落英身上,好让他对自己一往情深,再不离开。但尚未来得及施蛊,两人便生扞格,叶落英服毒自杀。戚流芳自此性情大变,滥杀无辜,害人无算。这万虫啮心蛊经她重新调配炼制后,传给了小弟子姬火鹤,姬火鹤又传给了得意弟子青竹。青竹后来成为百花门长老,曾手持青竹棒,以万虫啮心蛊诛杀无数土豪恶霸,最后也用该蛊结束了自己的性命。详情请见《天观双侠》。
第四十九章 飞戎又现
楚瀚此番险些死在万虫啮心蛊上,心惊胆战之余,不敢多留,拖着疲惫的身心,继续往东行去,只想逃得愈远愈好。
他行了数日,这日来到一个大城镇外,十分眼熟,问人才知道又回到了桂平。他忽然想起自己的伙伴小影子来,心中好生思念。当年他来到桂平时,因决心入林设陷阱擒拿百里缎,便将小影子留在了镇上,怎料得到自己这一去便是好几年,在靛海、大越走了一遭,又陷身苗寨巫族,九死一生,险些再也无法回来。
他想起小影子的忠诚贴心,便决定入城去寻找小影子。他先潜入一户人家偷了衣裤帽子,略作改装,扮成一个不起眼的商铺伙计,来到昔日下榻的客店,要了一间单房。他记得往年在东厂和皇宫中时,小影子最爱躲在厨房的灶旁取暖,有时睡得太靠近灶火,连胡子都烧卷了。他想着小影子胡须烧焦的滑稽模样,不禁笑出声来。当下出了房间,来到客店的厨房。这时正是午后,厨房中没有半个人,楚瀚找了一圈,不断撮唇作哨,却并未见到小影子的身影。
他甚是失望,心想:“过了这许多年,它大概老早走了,也很可能已经死了。”心下不禁一阵黯然。
傍晚时,他去城中吃了碗面,坐在临街的一张桌旁,外边天色已暗,街上行人渐稀。忽见一群十多个衣着古怪的汉子牵着马从大街上走过,楚瀚定睛一瞧,领头的竟然便是幸存的马山四妖中的两妖。他心中一凛:“莫非他们是跟随我而来的吗?”又想:“我一路掩藏得甚好,他们不可能追得上我。桂阳是个大城,他们来此应是别有他事。”
他心中好奇,等二妖和众手下远去后,便结了账,随后跟上。但见一行人走到一间富丽堂皇的大屋后门外,离自己下榻的客店并不远。屋内有人开了后门,让二妖等人进去,说道:“诸位师兄到了!路上可辛苦?快请进来,大师已经等你们很久了。”
一行人进了大屋,楚瀚也跃上高墙,跟入探听。但见马山二妖来到一间小厅,厅里已坐了一个中年人,一身紫袍,留着长须,面孔尖长,脸色阴鸷,见马山二妖进来,劈头便问道:“老大、老二呢?东西没弄到手?”
麻脸妖和圆脸妖脸色苍白,连忙跪下,将捕捉楚瀚未成,大妖、二妖被他施蛊毒死的前后说了。那紫袍人哼了一声,说道:“三家村的人不好对付,我早叮嘱你们要谨慎行事,却仍一败涂地,一事无成!”
麻脸妖和圆脸妖都脸有愧色,跪下请罪,说道:“大师慈悲,大师恕罪!”
那紫袍人摆手道:“罢了!大妖、二妖都牺牲了,连百花仙子也觊觎苗蛊,出手抢夺,可真让人料想不到。”顿了顿,又道:“今晚的法会如常举行。你们帮我放亮了招子,今儿来献金献银的信众着实不少,需得提防那些趁机来捞一笔的宵小之辈。”二妖连声答应,退了下去。
楚瀚心想:“原来四妖出手向我夺蛊,是出于这紫袍人的指使。这人又是什么大师了?”
听得前厅人声鼎沸,楚瀚有心探索这群妖徒的勾当,便悄悄潜出,来到大屋的正门之外,见大门洞开,进门便是好大一座厅堂,里面已聚集了数百人,形形色色,有高官贵贾,也有市井小民、善男信女,彼此交谈时,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似乎什么重大神圣的事情就将发生。
不多时,内厅响起一阵锣鼓声,屋中众人齐声欢呼:“大师,大师出来了!”
便见一个身穿金色长袍的中年人从内厅走了出来,在当中的高座上坐下了。他面孔尖长,留着长须,满面红光,嘴角带着自得的微笑,正是楚瀚刚才在后边见过的紫袍人。他身后跟着一群亲信弟子,待他坐定,便高声宣布道:“李大师就座,开始接见信众!”楚瀚见到二妖也在那群亲信弟子之列,站在那“李大师”的身后守护。
厅中众信你推我挤,争相上前向那穿金袍的中年人跪拜,双手呈上一盘盘的金子或银子,旁边的侍者一一收下,李大师微笑着与来者对答,神态慈祥和蔼,跟楚瀚方才在后面看到的阴鸷神情判若两人。
楚瀚正纳闷这些人在做什么,身边一个老者对他道:“小兄弟,你是外地人吧?运气可好了,正好碰见李大师来到镇上举办消灾求福大会。”
楚瀚问道:“李大师是什么人?”那老者听他不知,睁大了眼睛道:“你不知道李大师?李大师讳孜省,乃是一位地地道道的神人哪!治病驱邪,消灾求福,天下没有什么他办不到的事儿。”
楚瀚恍然道:“因此大家都来这儿奉献金银给大师,请求大师帮忙消灾祈福,是吗?”
老者微微摇头,压低了声音,说道:“是,但也不全是。大师哪儿在乎金钱。这个秘密,你可别到处说去。大师老早就练成了炼金术,要多少金子就有多少。今晚这儿想必有不少是想来跟大师攀个关系,希望能拜他为师,学习炼金术的。”
楚瀚并不相信这一套,假作惊异道:“若懂得炼金术,一辈子都不用愁穷,那可有多好啊!”
老者笑道:“可不是?但是话说回来,有人怕穷,也有人怕死。大师的‘长生术’才让人艳羡呢。他的弟子偷偷跟我说,大师已经一百多岁了,但看来还跟四五十岁的人一般,这都是他的‘长生术’的功效。当然还有一心想对付仇家的人,大师的‘打小人’、‘咒发术’和‘养小鬼’,就更加好用了。大师的这五样法术,号称‘五雷法’,可是极为宝贵的秘传之法,百年来只得大师一个传人,当今世上没有比大师更殊胜的人物了。”
楚瀚微微点头,心想:“原来这什么李孜省李大师,是个地地道道的妖人。”他装出担忧的神情,低声问道:“老前辈,我今日恰好撞见大师,那可真是千载难逢的机缘。但我出门在外,身上没带什么银两,这么空手去拜见神人,可不太过失礼了?”老者挥挥手道:“一点不要紧!心诚则灵!或许大师跟你有缘也说不定。来,你跟我一起上前去,向大师说出你心中苦恼忧虑,他一定能替你解决的!”
楚瀚便跟着老者上前,往人群中挤去。但厅中信众实在太多,每个人都有无数的烦恼问题要请教大师,也不知要等候多久才轮得到他们。楚瀚正等得不耐烦时,但听一个侍者高声道:“祛灾降魔的时辰到了!”
楚瀚身边的老者唉声叹气,连声道:“迟了一步,迟了一步!看来我又错过一次良机了。”楚瀚道:“怎么?”老者道:“大师累了,今晚不再继续接见信徒了。但咱们能望望祛灾降魔的仪式,也是吉祥的。”
其余未能见到大师的信徒们个个露出失望之色,知道大师接见信众的时刻已经结束,自己的问题要得到解决,只能等候下一次的机会了。但众人都不敢透露任何不满之色,纷纷后退,在大厅当中让出一块空地。几个侍者走上前来,抬过一个红布覆盖之物,放在当中。
但见李孜省穿着金光灿烂的袍子,走到那红布遮盖的事物之前,双手合拢,口念咒语,不多时,但见他手中渐渐冒出一股白烟,袅袅升往大殿顶上。众信徒见他露出这一手神迹,都发出赞叹之声。李孜省面色严肃,双眉紧蹙,口中喃喃念着咒语,霎时间整张脸都红了起来,脸上闪烁出一粒粒汗珠,似乎正用尽心力祈请着什么。过了约莫半盏茶时分,李孜省才停止念咒,舒了一口气,睁开眼睛,脸上又露出慈祥的微笑,伸手指着身前的红布道:“我仰仗天神的法力,将在座大家的业障罪孽,都转移到了这只畜生的身上!”
一个侍者上前掀开了红布,但见里面是一只木笼子,笼中蜷缩着一只通体漆黑的猫,一双黄澄澄的眼睛闪着光芒,警戒地向周围瞪视。
众信徒都睁大眼睛望着那黑猫,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名的仇视和几分残忍的期盼。李孜省身边的侍者拿起一把火炬,往笼子凑去,显然想将笼子点火焚烧。
李孜省双手合十,说道:“烧了这满身罪孽的畜生,就能带给大家吉祥平安。烧吧!烧吧!”
楚瀚一见到那黑猫的身形眼神,立即认出那是小影子!他心中猛然一跳,眼见那笼子的一角已然着火,小影子在笼中嘶声吼叫,弓起背脊,显然惊恐已极。楚瀚怎能坐视自己的小影子被人烧死,立时从怀中掏出两枚“落地雷”,往挂在屋角的大灯笼掷去,炸断了悬挂灯笼的吊绳,那灯笼轰然一声,跌落下地,七八个信徒被灯笼砸到,大呼小叫,纷纷逃窜,厅上众人都转头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楚瀚趁着众人注意力转移之际,施展飞技,越过数十人的头顶,飞身来到笼子之上,手中匕首挥出,斩破了笼顶,伸手将小影子抄了出来,随即一跃上了屋梁。
他这一出手,因身法实在太快,加上火烧的浓烟和灯笼跌下的纷扰,笼前的李孜省、众侍者和围观众信徒一时都没看清发生了何事,过了半晌,才有人叫道:“咦,猫不见了!”又有人抬头往上一望,说道:“莫不是在梁上?”
众人一齐抬头看去,烟雾中仿佛见到一个人影,都大叫起来。事实上,楚瀚早在众人留心到猫不见了之前,便已从大梁跃到屋顶角落,窜了出去。他将小影子放在屋顶上,小影子受到惊吓,一溜烟便冲下了屋顶,奔过围墙,没入黑暗之中。楚瀚自己悄悄跳下地,又从大门回进厅去,此时厅中一片昏暗,烟雾弥漫,人声嘈杂,众人仍旧抬头仰望着大梁,戳指呼喊,叫小偷下来。楚瀚心中暗暗好笑:“梁上早已无人,难道他们都看不见吗?”
他挤回那老者身边,问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方才跃出去救猫上梁,复又归来,那老者竟然全无知觉,皱眉道:“我也不知道。你看梁上有人,偷走了猫!”
楚瀚挤在人群之中,也抬头去看,不由得一呆,梁上果真有人!自己刚才跃上梁时,并没见到什么人,这人却是何时到梁上去的?他又为何会在梁上?
正想着,李孜省的亲信徒众中有会武功的,包括马山二妖和几个手下,纷纷跃上大梁去追捕那人。那人一惊之下,忙从屋顶钻了出去,跟自己刚才钻出去的方位一模一样。楚瀚心中一动,立时看出这人的身法十分独特,似是三家村中人,但却看不出是谁。他转身往门外挤去,想追上去瞧瞧,却听厅前一人朗声说起话来,原来是李孜省为了镇住场面,特意站到高处,举起双手,朗声道:“大家看这儿!大家看这儿!天帝已经派遣使者,将黑猫接去了!你们瞧!”
但见他伸手往火烧的笼子里一捞,双手高高举起,似乎举着一团烧焦的动物尸身,接着双手一抖,那尸身忽然消失,转变成一朵朵灿烂的莲花,从他手中跌落。众信徒都看得目瞪口呆,直跪倒膜拜,口称神迹。
楚瀚却不由得微微一哂,看出这李孜省也是个懂得偷天换日,手脚利落的“小绺”之流。方才他从袖子中掏出木炭,又将木炭收回袖中,快手掏出金色莲花,一耍一换之下,立时骗倒了一众信徒,但在楚瀚这当代一等一的偷天换日高手眼中,这李孜省的手法自显得粗糙已极了。楚瀚眼见一众徒众惊叹叹赏不绝,不禁暗暗好笑,但他无心拆穿这人的骗术,挂念那刚刚窜出屋去的梁上之人,便趁着众人膜拜赞叹之际,从大门挤了出去。
他窜上屋顶,伏低观察,但见屋顶上已站了马山二妖等七八个李孜省的亲信徒众,当先的圆脸妖向那偷子喝道:“兀那小子,竟敢来动大师的物事!不要命了吗?”
那人也不答话,蒙头便往隔壁屋脊跃去。那群人发一声喊,纷纷追上。楚瀚见那偷子在屋脊之间纵跃,身法果然是三家村的飞技,但又并非十分精湛,几个起落,便被圆脸妖等人追上围住了。追者刀剑出鞘,向那偷子砍去。那偷子武功也不怎么高明,没两下便受了伤,被那群人擒住,押回大厅后面的那间小厅。
楚瀚极想知道这偷子究竟是谁,便悄然跟在一群人之后,躲在窗外偷看。但见徒众将那偷子五花大绑,推坐在中间一张凳子上,一人将他背上的背囊取下打开了,但见里面亮花花的都是金子银子,看来正是今晚信徒献给李孜省的金银。
麻脸妖走上前,啪的一声,甩了那偷子一个耳光,喝道:“小子捡便宜来啦!”这时楚瀚看清了那偷子的脸面,见他形貌猥琐,却是从未见过。
那猥琐汉子苦着脸,吐出一口血,也不言语。圆脸妖走上前来,喝道:“你是什么人?哪儿偷来的胆子,竟敢对大师的事物下手。”
那猥琐汉子一挺胸,说道:“我姓罗,乃是三家村中人!”麻脸妖举手欲打,喝道:“胡说八道!‘胡柳上官’,三家村的飞技从不传外姓,你姓罗,怎会是三家村的人?”
那姓罗的偷子争辩道:“我哪有胡说?三家村的楚瀚不也是外姓人,却学得了胡家的飞技?”
麻脸妖和圆脸妖互望一眼,同时开口问道:“你认识楚瀚?”“你是楚瀚的什么人?”
那姓罗的偷子当然不知道麻脸妖和圆脸妖与楚瀚之间的血仇过节,吹嘘道:“嘿,楚瀚师傅可是当今飞技最高的一位神偷了。我跟楚瀚师傅关系匪浅,他呢,可说是我的入门恩师……”麻脸妖双眉一竖,冲上前揪住了他的衣襟,挥手又是一个巴掌,喝道:“他在哪里?是他派你来的吗?”
那姓罗的偷子连挨两个耳光,见这麻脸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改口,说道:“不,不!我其实并不认识楚瀚,连见也没有见过他……他这个恶贼!”他方才还满口称赞楚瀚的飞技如何了得,但此人显然十分识趣,眼见势头不对,立即改口叫他“恶贼”。
便在这时,李孜省脸色凝重地走进屋来,马山二妖和其他手下赶忙让在一旁,对他恭恭敬敬地行礼。李孜省在一张太师椅上坐下了,问道:“这人偷了什么?”
圆脸妖道:“他偷了信徒在厅上进献的金银,全都取回来了。”麻脸妖道:“这人刚才说,他出身三家村,也不知是真是假。或许他跟楚瀚颇有渊源也说不定。”
李孜省看了一眼那些金银,走上前去,绕着那那姓罗的偷子走了一圈,忽然一伸手,从他的颈间掏出一样事物,扯将下来,拿到灯前细看,说道:“这事物……这确实是三家村之物!”
其余人都凑上前来,楚瀚也看得清楚,但见那是一面银色的牌子,看来十分陈旧,但仍能见到牌面上刻着一个“飞”字。
楚瀚心中一震,顿时忆起许多年前,自己输了“飞戎王之赛”,在祖宗祠堂前罚跪时,上官无嫣曾骑马到来,特意取出这面她以取得“冰雪双刃”而赢得的“飞戎王”之牌,在自己面前摇晃,挑衅地问自己:“这便是你拼死拼活想赢得的‘飞戎王’之牌。怎么,如今这牌子落入了我的手中,你挺眼红的吧?”
楚瀚在这许多年之后,再次见到这面银牌,不禁又是惊诧,又是好奇,暗想:“三家村中人极为重视的‘飞戎王’之牌,怎会落入这猥琐偷子的手中?他和上官无嫣有什么关系?”又想:“上官家被抄时,上官无嫣匆匆被锦衣卫捉走,很可能并未将这面银牌带在身上。这牌子或许留在了上官家,被锦衣卫搜出,又或是被柳家或其他宵小取出,流落出来。”
转念又想:“不,事情不会这么单纯。这人的取技飞技虽是三流,但身法确然出自三家村,受过三家村人的传授。”他一心想向这偷子探问,但这时李孜省、二妖和一帮会武功的亲信徒众都在小厅之中,他自不愿贸然现身。
李孜省抬起头,盯着那姓罗的偷子,冷冷地道:“很好,很好,你果然是三家村中人。那只黑猫呢?你藏去哪儿了?”
姓罗的偷子一呆,左右望望,似乎完全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嗫嚅道:“什么……什么黑猫?”
李孜省脸上的阴鸷之色又现,说道:“你救走了那只关在笼里的黑猫,是不是?你为什么要救走那只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