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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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汤姆逊被他一口道破心思,立时露出尴尬的神色。

许通事赞赏地看了一眼古平原,东印度公司的一些事情是他告诉古平原的,想不到这个年轻人居然如此机敏,立时就想到了汤姆逊想要黑了那笔赔付,并借此与汤姆逊针锋相对。与洋商做生意的大清商人,许通事见得多了,不是低声下气就是傲慢无知,还是头一次见到古平原这样不卑不亢,抓住洋人的弱点寸步不让,反过来让洋人急于成交,许通事心里也觉得异常痛快。

“这样吧,我们并不着急做成这笔生意。请汤姆逊先生就在天寿园住上几日,生意不妨慢慢谈。”古平原不待汤姆逊再次说话,便已端茶送客。有着八十万两银子保底,汤姆逊这条大鱼是绝跑不了的。

目送汤姆逊的背影消失,古平原这才转回屏风后面,看了一眼呆坐在椅上的李钦。

“现在你就不必再问我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了。”

“你……”李钦“噌”地一下站起身,恨不得把古平原一把抓过来撕个粉碎,他忽然又冷静下来。

“我差点被你唬住了。你就是找到汤姆逊也没有用,我已经买到了兰雪茶和徽茶。如今胜负已分,你晚了一步。”李钦咯咯一笑,“你想让我李家赔银子,做梦去吧。”

“只怕是你的黄粱美梦还没醒吧。”古平原讥讽地一笑,“你没听过‘赊三不如见二’吗,你手上除了一纸契约还有什么?你见到一两兰雪茶入了李家的仓房吗?”

这句话像一棒子敲在李钦的头上,他激灵打了一个冷战,半张着嘴望向古平原。

“你想在徽商的地盘上撒野哪有那么容易,真当这些徽商大佬都是吃素的?不怕告诉你,他们已经拿了银子,把你手上的那一纸契约买了下来,该赔多少赔给你,只不过你一两徽茶都别想买到手。”

李钦捏着那纸契约的手已经沁出了冷汗,只觉得口中又苦又涩,一颗心缩成了一团,听着古平原的话竟是不知痛痒。

“对付君子我有对付君子的办法,对付小人我有对付小人的手段。你当初能利诱理查德,让他撕毁合同,硬夺了我的洋枪,如今我就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也买下你的契约。钦少爷,你的梦该醒了!”古平原声音不大却是字字清晰。

李钦的脸色灰中见白,早已不是方才进入天寿园时意气风发的模样,他知道再待下去只有自取其辱,恨恨地一跺脚,转身便想离开。

“且慢。”古平原忽然放缓了语气,“汤姆逊的这笔生意我可以让给京商。”

李钦瞪着眼睛转回头:“你当我是三岁娃娃?”

“我确实想把这笔生意让给京商。”古平原语气中不带丝毫火气,“我想过了,就算徽商抢了京商的合同,把兰雪茶卖给汤姆逊,也不过是让他私吞了八十万两银子。甭管这笔银子是京商的,还是徽商的,说到底儿,是大清的银子被洋商占了去。”

古平原背着手在房间里走了几步,站在李钦面前。

“兰雪茶我可以交给你,不过所赚的利润要全归徽商所有,你们从东印度公司那儿得到的五成茶叶市场份额,要分给徽商四成。这就是我的条件。”

“那岂不是京商给徽商白当差!”

“白当差?省下八十万两银子的赔付,又得了一成的茶叶市场份额,本来我可以连个渣都不给你们李家剩下,但我不想看着洋商占大清的便宜!”古平原愤懑地说。

“你要是同意,现在咱们就按照方才我说的那几条签一份契约。我成婚之日你送来了一对玉瓶,大概值三万多两银子,就算是咱们这笔买卖的定钱。”

古平原本以为李钦无论如何也不会拒绝如此优厚的条件,没想到他却忽然冷笑一声:“你想这么着就把那玉瓶还回来?哼,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我李钦的礼不是好拿的。告辞!”

李钦说完转身就走,倒把古平原弄得一愣,回过神来急走几步追出门去。李钦步履匆匆,等到古平原来到天寿园的大门口,李钦已经从仆人手里接过马鞭,气咻咻准备上马。

“李钦。”古平原很少直截了当地叫这个人的名字,这次却冲口而出,“你要是就这么走了,我真替李万堂感到不值。上次我在这儿对你说过,京商的银子,也是掌柜伙计一个铜子儿一个铜子儿赚回来的。八十万两啊,你只为赌一口气就不要了?那你真不配做个生意人。”

李钦勃然变色,横眉立目像斗鸡一样盯着古平原,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我这辈子最不想当的就是生意人!”

古平原怔怔地望着李钦,一时说不出话来。

“你也别太得意了,别忘了,各路茶商还听我们李家的话,你把茶都卖给了汤姆逊,今后就别想再与天下商帮做生意,我看你是得不偿失。”李钦狠狠地唾了一口。

古平原轻轻摇头:“徽商怎么会把茶都卖给汤姆逊呢,万一将来洋人翻脸,我们在大清又没了主顾,岂不是死路一条。至于你说的各路茶商么……”他转回头看了一眼天寿园的大门口。

李钦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顿时呆若木鸡,就见从大门口一个接一个的商人鱼贯而出,正是那些本应该等在杭州的各地茶商。就见他们都阴沉着脸,用轻蔑愤怒的眼神瞪着李钦,也不过来搭话,各自坐轿骑马而去。

“这……这是……”李钦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你方才没看到么,大厅里有两扇屏风。”古平原声音不大,却让李钦如坠冰窟,“是敌是友,他们方才听得很明白了,这一次恐怕是你李家要头疼了吧。”

“古平原,你敢阴我!”李钦痛悔之下狂吼一声。

“我再说一遍。”古平原丝毫也没有回避李钦瞪得血红的眼珠,“对付君子我有对付君子的方法,对付小人也有对付小人的手段。”

第8章

谋国,才是真正的大生意

古平原返回天寿园花厅,里面聚了十几位徽商大佬,个个笑容满面,最先迎上来的却是洞庭商帮总执事陈七台。古平原着人送信请他来天寿园一晤,陈七台受了他一次偌大的好处,正想有所表示,便二话不说兼程而来。自从险些被清军连人带枪一窝端,陈七台事后反复回想,已是认定了李钦从中捣鬼,还没想出该如何报复,就在天寿园看着这么一出好戏,见古平原把李钦收拾得一败涂地,陈七台只觉得出了胸中一口恶气。

还没等他说话,古平原抢先道:“京商不肯领我的好意,陈总执事总不会不肯给面子吧。汤姆逊那五成茶叶的路子,咱们徽商与洞庭商帮对半分了如何?”

陈七台一时懵了,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儿,他看看古平原,又看看众位徽商,这时从人群后响起一个声音:“陈主事,你不必怀疑,这事儿古平原和我商量过,我也赞同。”

众人一闪,便见胡老太爷正站在后面,身旁还站着乔鹤年。

“原本是想和洞庭商帮还有京商三分天下,现在京商不肯,那就咱们两家做个大联号,陈主事意下如何?”胡老太爷捻髯笑问。

在此之前,古平原与胡老太爷反复议过,这一次徽商被各路茶商孤立,看起来是树大招风,实则是因为外无援手,今后要想避免此事,就不能“好饭一家吃”,将洞庭商帮乃至更多的商帮拉进徽商的生意里,彼此利益相关,休戚与共,那任谁也别想再故技重施,孤立徽商。

胡老太爷想到这儿,看了一眼古平原,心中不住嗟叹:这真是一个奇才,商界中的苏秦、张仪。徽商后继有人,自己就是现在便死,也能闭上眼了。

陈七台想不到事情会是这样,自家的碧螺春落选“十大名茶”,正是生意每况愈下之际,没想到天降横财,古平原会把这么一大笔生意拱手让出,这哪里是冤家对头,分明是洞庭商帮的贵人。

“古老弟,我从前真是误会你了,想不到你是如此一个君子,我陈七台从前得罪了。”陈七台也是直性子,拱手一揖到地,古平原连忙将他扶住。

“陈主事,怎么一家人说起两家话来了。”

“说得对,从今往后,洞庭商帮和徽商就是一家人。”陈七台转而诚挚地对古平原道,“古老弟,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可否答应?”

“陈主事请讲。”

“倘不嫌弃,陈某人想和你换过庚帖,结为拜把兄弟。”

“陈主事是商界翘楚,我不过区区小辈,这如何敢当?”古平原惶恐地说。

“呵呵,你当得起。”胡老太爷笑容满面,“陈主事,难得你慧眼识珍,古平原是我徽商中不世出的人才。我老了,今后抛头露面的事儿都要交给他们年轻一辈儿来做,既然徽商与洞庭商帮做了大联号,那你二人结成通家至好,更是锦上添花,今后往来彼此更是亲切。”说着冲古平原点了点头。

古平原激动不已,庄容道:“既然陈主事抬爱,那我只有恭敬不如从命。”

胡老太爷虽然没有明说,可方才一番话明明是直承今后要归隐幕后,将自己在徽商会馆的位子交给古平原,今后徽商与洞庭商帮乃至东印度公司的一切往来也都交由古平原处置。在场都是人尖子,胡老太爷如此抬举古平原,再加上他确实为徽商此番脱厄出了大力,等于是一手扭转乾坤,把徽商的面子里子都保住了,众人无不心服口服。

汪存义和宁老板带着大家纷纷上前致贺,汪存义握着古平原的胳膊,深深点头:“当初胡老太爷让你代胡家出面谈生意,我还没把你放在眼里,想不到古老弟真是英才,解了徽商大厄不说,还让徽茶起死回生卖了好价钱,我汪存义说话算数,从今往后服了你。”

宁老板与其他茶商大老板都在一旁点头称是,古平原这一次真是让他们心服口服,连带着对胡老太爷的识人眼光佩服得五体投地。

大家彼此兴高采烈地谈着今后的生意,只有侯二爷在一旁形单影只,阴着脸不出声。胡老太爷瞥了他一眼,趁大家不注意将古平原召至身边,当头一句就问道:“方才乔大人一直陪我在后院吃茶,可是我过来时也听了只言片语,那姓李的怎么说有人卖了兰雪茶给他,此话可当真?”

侯二爷乍听此问,吓得心胆俱裂,仿佛被人抽走了浑身的血液,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恐惧地盯着古平原,不知从那张嘴里会说出什么可怕的话来。

古平原就是怕胡老太爷听见侯二私下卖茶的事儿气到了身子,这才请乔鹤年借故绊住了他。谁曾想老太爷还是听到了,他怔了一下,没事人似的笑了笑:“老太爷,您多心了,李钦不过虚张声势罢了,不信您去泰来茶庄的茶库验看一下,兰雪茶斤两不少,都在库里。”

胡老太爷看了看一旁身子微微发抖的侯二爷,心里叹了一声,嘴上道:“那就好,既然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汤姆逊买下徽茶,价格在古平原的力争之下比往年还要多出一成,徽商无不皆大欢喜。如此一来,军捐的事儿迎刃而解,胡老太爷与几个徽商大佬商议过后,准备给徽州知府乔鹤年做面子,酬谢他的相助之德,于是又额外多捐了二十万两银子来为官军添饷。

得此喜讯,乔鹤年要连夜赶到省城去向袁甲三禀报,古平原作为徽商的代表也与他一同前去,胡老太爷命侯二爷出府相送。

趁着乔鹤年登轿之际,古平原转身对侯二爷道:“侯世兄,老太爷他心思清明,什么事儿都心中有数,我看老人家还是很爱重你的,还望你不要辜负了他一辈子的心血。”

古平原的话说得很隐晦,点到即止,侯二爷却不领这个清,心一横索性把话说透:“我看舅舅他就是糊涂了!同样是做生意,你要和京商做联号,他就忙不迭地答应,我不过是卖些茶给李家,就要冒被徽商除名的危险。这不是太不公平了吗?”

“话不能这么说。”古平原脸上平静如水,“你卖茶盯的是自家银子,我与京商做联号顾的是徽商今后的路子,所以我说老太爷心思清明,半点也不糊涂,他把事情的轻重分得很清楚。”

侯二爷一时无言以对,古平原帮他瞒着此事,按理说无论如何应该道个谢,他却十分不愿开这个口,憋了半天才吐出一句:“兰雪茶高价卖给洋商,咱们两家三七开,你这回可发了大财了!”

“不,这里面还有安德海的二成,帮过我的人我绝不负他。我已经交代给账房了,要按月把银子给他汇到京城。”古平原纠正道。

侯二爷的脸色立时变了,古平原这句话太出乎他的意料了。安德海人在深宫,说句实话,古平原给他多少全凭一句话,却能如此诚信不欺,侯二爷与他打了这么长时间交道,才真真正正见识了此人的风骨,再想想舅舅堂上挂的那块“二诚堂”的匾额,一时不禁呆住了。

古平原见他无话,拱手一揖,举步便走。走了十来步,身后侯二爷忽然喊了一声:“古兄!”

古平原诧异回头,就见侯二爷脸上阵青阵白,但终于还是说出了一句话。

“后天是徽商会馆每月议事之时,还请古兄早着些到,很多事情还要请你拿主意。”

李钦心里像揣了一把火,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被烧焦了,却愤恨得无处发泄。他回到徽州府城的客栈,刚一进院便发现自己的房间里亮着油灯,映出一个人影正坐在窗边。

李钦一推房门,便诧异地道:“你怎么来了?”

那人短脸狭目一字眉,穿着靛青棉布袍,腰间系一条土黄色带子,一条辫子梳得一丝不乱,显得十分精干。

他见李钦进屋,离座微微躬身:“给少爷见礼。”

来的人李钦太熟悉了,是父亲李万堂的贴身长随李安,这个李安是李万堂最为信任的家仆,论起可供机密的程度还在张广发之上。虽然是以仆人身份出入李万堂的书房,但做的事情却与师爷相仿。李钦从小上私塾,李万堂无暇顾及,都是派李安监堂,有个错处,拿过李万堂给的戒尺打手板,李安从不留情,所以李钦对张广发可以使性子摆少爷谱儿,却见了李安就心里一噤。

“是我父亲派你来的?”李钦心里直犯嘀咕,难不成李万堂得到了信儿,知道自己出师不利败在古平原手上?就是耳报神也没这么快啊,何况李安要从扬州赶到徽州,也需几日的行程。

“少爷您说笑了,当然是老爷派我来的,不然我哪有那么大胆子私自从扬州来见你。”李安说话向来滴水不漏,他又趋了趋身子,“老爷听说有洋商在杭州大肆抬价收茶,担心事情有变。恐您孤掌难鸣对付不了这帮徽商,派我来看看可有效劳之处。”

李钦深深叹了口气,回到椅上,只觉得浑身筋骨都被抽了出来,软瘫得不想说一句话:“可惜你来晚了。”

听完李钦说的前后经过,李安一时也怔住了,原想着与徽商胶着难解,李万堂担心这个儿子知进不知退,派他来就是想做个让步,好及早从茶叶生意中抽身,没想到已经弄成了个一败涂地的局面,这可怎么回话。

“你也不用替我藏着掖着,该怎么回就怎么回。”李钦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气忿忿地道。

“少爷,不是我不分上下尊卑说您。”李安一边思虑一边道,“徽州的事儿其实是十拿九稳,老爷派您来,不过是让您立这么一个大功,在京商里树起威望,这样再派您去管盐场,谁也说不出什么。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可是眼下……”

“眼下十拿九稳的事儿被我办砸了,我是个饭桶窝囊废!你不就是想说这个。”李钦那脆弱的自尊心被李安两句话刺出血来,闷声吼着。

李安并不理会,自顾自往下说着:“如今老爷在扬州与官府交接盐场,那王天贵寸步不离地看着,别看是联号做生意,其实他与咱们京商是面和心不合。再说句明白话,彼此都揣着刀,只是手腕拴在一起漂在河中,暂且不能做两败俱伤的事儿罢了。还有扬州盐商,先前祖传的盐场归了官府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现如今盐场发回私办,却落在京商手里,他们恨不得咬李家一块肉下来。”

“他们已经出手了,而且用的是釜底抽薪的法子。如今李家已经孤注一掷,全部的银子都投到了盐场上,一个应对不慎,可就再也翻不过身来了。”李安的话如一阵从门缝里吹过来的冷风,听得李钦毛骨悚然。

“釜底抽薪?”

“对。两淮七十二家盐场虽尽归我们经营,可这不是说办就能办下来的事儿,京商虽可派人管理,但是盐丁呢,没人采盐晒盐,盐场就和荒地无异。”

“那、那原先的盐丁呢?”

“官府管了二十多年,那些官吏本就无心经营,盐丁也因此少了许多,这一次扬州盐商存心不良,在京商还没有接手之前,就已经煽动盐丁逃跑,结果十停中去了八九停,七十二家中能如常开工的盐场还不到十家。”

“没有伙计就花钱雇嘛。”李钦不以为然道。

李安望了望这个大少爷,摇摇头:“您不知道,盐丁历来就不是雇来的。而是官府对于罪余之人及其家属编为盐户,专事采盐。一旦编为盐丁,身不出产盐之区,手不离煮盐之业,终一身,终后人,如牛如马。”

“我最近跟着老爷,也看了些论盐法的书。前任两江总督陶澍于盐法最精,他有一段话我记得清楚,背给少爷听听。”

说着李安仰面背诵道:“盐丁者,无月无日不在火中。最可怜者,三伏之时,前一片大灶接连而去,后一片大灶亦复如是。居其中熬盐,直如入丹灶内,炼丹换骨矣。其身为火气所逼,始或白,继而红,继而黑。皮色成铁,肉如干脯。其地罕树木,为火逼极,跳出至烈日中暂乘凉。我辈望之如焚、畏之如火者,乃彼所谓极清凉世界也……一日所得,仅十余枚铜钱而已。一家妻子衣食均需此,故所食不过芜菁、薯芋、菜根。我辈常餐之白米,彼则终岁终身、终子终孙,未尝过也……其鸠形鹄面,真同禽兽一类,故极世间贫苦之难状者,无过于盐丁也。”

李钦自幼生在富贵窝,哪里想到世间还有如此贫难度日之人,陶澍这段话描绘得如在眼前,他听得不禁呆住了。

“话说回来,要不是雇佣盐丁几无成本,贩盐又怎么会成了天下第一大利薮。眼下两淮七十二家盐场共缺盐丁七八万人,老爷一辈子没发过愁,这一次真是着急了,他动用关系,想从直隶各官厅调罪犯来,可是一时哪里凑的这么多人,再说天津长芦盐场也还指着这些罪犯充当盐丁。”

李钦吓了一跳:“要这么多人?”

“当然。”李安向窗外望了望,低声道,“一同接收的还有过去扬州盐商的账本。我帮着老爷算过这笔账,真是惊人。这盐场要是干好了,每个盐丁每天能帮李家赚一两多银子。”

“一人一天一两,那十万人一天就是十万两,一个月下来岂不是三百万两的纯利白银。”李钦咋舌不已。

“所以啊,都说扬州盐商富甲天下,能一夜建白塔,咱们京商也瞠乎其后,敢情是这银子来得比流水都容易。相比起来,什么茶叶,票号都不值一提了。只是苦于现在没有盐丁,说什么也没用。偏偏祸不单行,东印度公司的那纸合同也落了空,还要赔上八十万两银子,这真是雪上加霜。”李安摇了摇头,满脸都是忧色。

李钦却没注意他在说什么,背着手在屋中踱来踱去,神情苦思,久久不言。

李安知道这位少爷只是性子纨绔,论起聪明不在乃父之下,他此刻想必是有了什么主意,当下也不出声,只静静候着。

过了好半天,李钦渐渐面有得色,喃喃自语道:“一石二鸟。你想保她,我就偏让你保不成,让你知道跟我作对有什么下场!”

他瞄了一眼李安道:“八十万两银子不算什么,要是盐场全数开工,几天就赚回来了。李安,我知道你一向是我父亲的参谋智囊,有件事你帮我谋划谋划。要是做成了,这几万盐丁也就有了着落。”

这次轮到李安心中一跳,不置信地仔细打量着李钦:“少爷,我为这事儿已经忙了两个多月了,别说几万,就是千八百人都不好找,这事儿连老爷都没个主意,你有把握?”

李钦嘴角牵动一下,眼里闪着鬼火一般的光芒:“有!”

古平原帮着乔鹤年解决了军饷一事,袁甲三大喜过望,不仅温言抚慰,而且听了乔鹤年讲述经过之后,视古平原为徽商的总领,在安徽当官,笼络好了徽商,这巡抚位子就坐稳了一半。于是袁甲三命令门上,今后古平原求见,可以不必经签押房,直接回禀。古平原心下大慰,如此一来不仅自家的官司几可无事,就是将来力争陈玉成投降官军,自己在袁甲三面前也好进言。

至于乔鹤年,得到的好处更多,徽商额外报效的二十万两,他只拨了十万两到军营,另有五万两秘密地交给了袁甲三的心腹师爷,剩余的银子他以帮办军务的名义给省城大小衙门发了饭食银子,按着规例,不在衙门吃饭的,可以把这笔饭食银子领走,这样一来等于通省城的官员都受了他的好处,一时口碑如潮,人人称颂。

袁甲三原本要给乔鹤年请功,但与乔鹤年在书房一番密谈之后,居然出人意料地将这一功记在了布赫藩台的头上。有人说这是乔鹤年要向布赫示好,也有人说是袁甲三趁机笼络布赫,但总之有一点毫无疑义,那就是袁甲三与布赫的这场对局,借着古、乔二人的大力相助,袁甲三已然重夺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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