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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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先下去吧。赶快凑银子,这一次就算是收当也必是一笔了不得的大数目,三天之内一定要备好,我找你来就是这件事。”王天贵挥了挥手。
曲管账满口答应,躬躬身退出屋去。
“你怎么不在家里,却到这里来找我。”王天贵这才仔细看了一眼如意,招手把她揽在怀里,手伸到薄罗轻纱中捏弄着。如意半眯着眼由着他肆意轻薄了一阵,这才轻轻挣开,理了理妆,媚笑道:“老爷当初答应我的事儿,该办了吧。”
“什么事儿?”一提这个,王天贵就不免有些皱眉头。如意的媚功着实了得,当初在花月楼使出手段,让王天贵许下不少承诺花了不少银子,后来他自己也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了局,这才干脆使了一大笔银子把如意娶回家当姨太太。
“老爷真是贵人多忘事,两年前刚在西安设了分号之时,不是答应要带我去华清池沐浴吗?眼下老爷要去西安,非带我去不可。”杨贵妃泡过的澡堂子,如意虽然是堂子出身,可也要去泡一泡,不为别的,只为争一口气。
“你怎么知道西安的事儿?”王天贵一愣。
“我用来润手的石榴羊脂忽然断了货,这物件是西安康家出的最好,遣丫鬟去杂货店问,说是康家的买卖已经不行了,好多东西都断了来路,听闻还要卖铺子抵债。我想老爷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我也就自然能完了这个心愿。”此事她蓄心已久,当初王天贵也是满口答应过的,所以知道消息后连一天的工夫也不愿虚耗,亟亟找了来报讯。
一个自己枕边的女人,心思竟如此灵巧!王天贵心里立时有几分不喜,沉下脸道:“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不过交给别人去办了,我不会去的。”
“谁,难道是曲管账?”
“不,是古平原!”
“他。”这个回答大出如意的意外,脑子里却突然转了另一个念头,这下子更是非去不可了。
“这我不管,答应我两年了,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就算老爷不去我也要去。”如意嗔道。
“胡说!”王天贵把脸一撂。
如意对付男人的办法多得是,在她眼里,这些臭男人个个都是自己的囊中物,所不同的是用什么样的方法。像对付王天贵,与他撒泼断然不行,要用水磨功夫,哀而不怨,怒而不争最是见效。此刻她便摆出一副幽怨的脸色,半侧过身去坐着,轻轻抽了抽鼻子,拿出一块香巾在眼角拭泪。
王天贵最不爱见就是如意这副表情,自己娶艳妓进门是为了寻欢作乐,眼下这样子就算让她强颜欢笑也是毫无兴致。“好了,好了。”他凑近了扳过如意的肩头,“古平原去西安你怎么能跟着去?一路上孤男寡女成何体统!”
“我说的不是这件事。”如意霍然抬眼,直望着王天贵,“老爷当初娶我过门时,嘴巴甜得像抹了蜜,许下多少好话,又说送我一间大铺子,又说带我去京城住上一年半载,如今做到几样?”
“哦。”说到这儿,王天贵不免有些尴尬,“生意上一向忙……”
“老爷。”如意的扣儿松紧由心,此时由紧变松,反倒转了劝慰的语气,“我难道不知道你为家中操劳,只是我一向心疼老爷,可是老爷却不知道心疼我。”说着微微嘟起嘴,显得极是灰心。
“这从何说起,我一妻三妾,只有你常伴我身边,还说不疼你。”
如意心说,谁要你这老棺材瓢子陪,满脸皱纹看着就恶心。心中这样说,嘴上说的却恰恰相反,“我是真心爱老爷,至于老爷是不是真心爱我,就看今日的说法了。”
王天贵再精明,毕竟是个好色之徒,被如意一番轻颦浅笑,到底哄了一句话出来。“好,那依你要如何说法?”
“嗯。”如意美目流转,“要么把当初许我的那间太原府的分号给了我,今日就到衙门户书那里把铺契更了名字。”
王天贵哑然失笑,那是票号里除了总号的第一大买卖,如意开口就说要拿了去,岂不是痴人说梦。他斜倚在火炕上,伸长了双腿逗着如意道:“又或者呢?”
“要么……”如意飞快地瞥了一眼王天贵的脸色,“让我去西安。”
“嗯?”王天贵忽起疑心,宁可大铺子不要,也要去西安,莫不是如意和那古平原之间有点什么?他把眼睛眯起来,射出两道寒光直逼如意。如意心怀鬼胎,被他看得有些心惊,只好不自然地笑了笑。
“我方才说了,这孤男寡女……”王天贵一面打量如意,一面慢条斯理地说。
“怎么会是孤男寡女?我自然带着丫鬟,你呢,必定也要派个亲信的手下跟随古平原,等到了西安,我去赏我的景,他去做他的生意,我住在分号里,他住在客栈里,哪里会有什么瓜葛,”如意抢着说完,用涂了红的手指点了点王天贵的鼻尖,娇嗔道:“山西陈醋甲天下,你怕是吃多了吧。”
“这倒还可以。”王天贵稍稍释然,如意一句话提醒了他,这次生意涉及大笔银钱,须得派个得力又信得过的人看住古平原,免得他见财起意一跑了之。
“到底怎么样啊?”如意推了推他的腿,腻声催问道。
“你是想要铺子,还是想去西安?”王天贵故意问道。
“铺子!”如意想也不想立时答道。明明想的是那样,答的却是这样,她对男人的心思真是揣摩到家了,果然看见王天贵脸上泛起一丝笑容。
“得了得了,那铺子是泰裕丰的钱源,你也真敢要。”王天贵说话时想起总号里正好有一个人可以用来监视古平原,心情也放松了不少,“也罢,就让你去一趟西安吧。”
如意心满意足,前脚刚出门口,后面就听王天贵吩咐着:“把王炽叫来!”
如意一听这个名字,心下顿时一紧。
“难道说要派这个人一同去?这可难办了!”
第2章
谈判桌上,利字当头不动心
“钦少爷,我现下实实在在是脱不开身,可是又不能眼睁睁看着晋商坐大,不管是哪一家收了陕西康家的偌大产业,势力都要翻上一倍,到时候再要压制真是难如登天,所以这个事儿决不能让山西商人办成。”在“大平号”的后院里,张广发也在对李钦说着同样的话,只不过他的目的却与王天贵截然相反。
“派我去搅局?”李钦一猜就猜到了。
“对,就是搅局,搅得越乱越好,总而言之一句话,不能让任何一个晋商称心如意。”
“那,我就去试试吧。”李钦无可无不可地说。
“不是试,是一定要成!”张广发叮嘱道。
“放心,有我在,一定成。”李钦还没说话,一个声音响起,苏紫轩排阀直入,带着四喜走了进来。今天她穿了一件紫色长衫,腰里扎着一根带穗儿的绸带,乌黑油亮的辫子拖在脑后,样子精神极了。
“你、你也去?”李钦看了一眼张广发,就知道这是他们事前商量好的。要放在以前,能和苏紫轩出趟远门,李钦是正中下怀,可眼下一想到自己被人扒光了衣裳丢了买卖的事儿已经传得街知巷闻,他只觉得讪讪地,脸上一阵阵发烧。
苏紫轩瞟了他一眼,口中漫声道:“韩淮阴受胯下辱后立志封侯,曹阿瞒割须弃袍亦终成大业,你那点儿挫折算得了什么,总放在心上还称得上‘京城李家?”
李钦身子一震,原本不敢看苏紫轩,这时缓缓抬起头来。
“你以为人人都会记着你的那点破事儿?哼,世人都目光短浅,向来只以成败论英雄,谁管你昨日怎样,将来做出些让人刮目相看的事来,大家自然只记得那时的你,而忘了现在的你。或者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就这么一败涂地了?要是的话,就趁早别跟我去西安,找个热炕头把头蒙起来一辈子别见人!”苏紫轩也知道这一趟的事棘手,若是再拖着个半死不活的李钦,做起事来更加不能得心应手。怎奈张广发再三要求带李钦一块去,哪怕只是让他去散散心也好。苏紫轩没法子,想了又想,李钦犯的是心病,只怕当头棒喝倒还有效。
她这法子还真灵,眼看李钦眼里泛出光亮来,张广发感激地冲着苏紫轩点了点头。他最心疼这位少爷,这些日子几番开导,可是李钦少年人面薄,心里总有点那股别扭劲儿去不掉,眼下看起来却是不碍了。张广发对苏紫轩一向留有几分警惕,这时却主动起身冲她拱了拱手:“苏公子,明天满一楼,我给你们饯行!”
辞出大平号,苏紫轩用那把不离手的折扇轻轻拍了拍四喜的脑袋,“有话要说?”
四喜犹豫了一下:“小姐,以咱们的的身份,大老远的去帮个生意人做事,是不是有点掉价啊。”
“咱们什么身份?”苏紫轩听了这句话,声音一下子又变得有些冷,四喜连忙低下头不敢出声了。
“不过你说得也对,要不是另有所图,我是不会帮他的。”见四喜眨眨眼瞧着自己,苏紫轩一笑,等回到客栈,她拿出最近常常翻阅的一本《杌近志》。书是佚名所著,书页早已泛黄,四喜认得是自己奉了小姐之命从旧书市上买回来的本朝文人笔记中的一本。苏紫轩闭门读书,她有一目十行之能,几个月里看过的书足有上千册,终于从中发现了闯王宝藏的一点线索。
苏紫轩指着书中的一段话,让四喜来看,四喜不知不觉念出声来:“闯贼恣掠夺,聚朱氏精华运藏一处,如董卓之郿坞。闯贼死,所有迺归亢氏。某岁,有人于亢氏所居左右设典肆,人流不息甚是侵扰。一日,有以金罗汉一尊典银万半,翌日又如之。月余,资本将完,大惧,叩其故,则答曰:‘吾家有金罗汉五百尊,此月间方典至三十尊,尚有四百七十尊未携至也。’主人侦访之,知为亢氏,与之商,取赎后匆匆收肆去。”
四喜咋舌道:“乖乖,五百尊金罗汉?”
苏紫轩点点头:“每尊典值万半,也就是五千两,既是入了典当,必然折价,金银器都是有分量在那里的,折价也不会太狠,算他六千两的实价,五百尊那就是……”
“三百万两!不就是李闯带走的那笔赤金的价值吗?”四喜惊呼出声。
“小声点。”苏紫轩瞪了她一眼,四喜吐吐舌头。
“那我又不明白了,小姐你不去找姓亢的,却去西安做什么?”私下里四喜总是不改原来的称呼。
“要真能找到就好了。这两天我四下打听过,山西亢氏自打嘉庆年间就人丁不旺,后来渐渐族人四散,老宅也被一把天火烧成了瓦砾,现如今已然寻不到一个有钱的亢氏人。”
四喜失望地说:“那不是没处找了?”
苏紫轩摇头:“金罗汉一定还在!我也查到了,亢氏式微的同时,山西几大富户几乎同时崛起,其中就有乔家堡的始祖乔贵发和日升昌的创始人雷履泰,就连蔚字五联号的毛氏一族也差不多是那时候开始起家的。”
“小姐的意思是?”
“这几家里一定有人接收了亢氏的财富,只是不晓得是哪一个。眼下他们都要到西安去大把花钱,这是个难逢的良机,我只要冷眼旁观,一定不难弄明白。”苏紫轩说着,“唰”地把扇子一合。
古平原是清晨出发的,他骑着一匹菊花骢,扭回头看了看渐渐远去的城门,在心里暗暗发了一个誓,自己在太谷栽了一个大跟头,眼下又要离开太谷了,前途虽然艰险,但一定有扭转局势的机会在等着自己,等再来时必定要让王天贵尝尝天道好还的滋味!
王天贵派下来的这桩差事,是古平原没有想到的,他原本以为王天贵宴请自己是要谈如何收拾当铺的残局,不料王天贵上来第一句话就是:“吃饱些,陕西正在闹兵灾,这一路上可没什么好吃食。”
自己当时愕然,等听完了才知道,陕西商人中有名的首脑康家,此番不知何故要退出商界,整个的买卖都不要了,全部折价变卖。王天贵却要自己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些生意给收当回来,活当死当都行,因为看样子康家已是无力赎回。
古平原经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听王天贵把对曲管账说的那番话又讲说一遍,就知道既要在日升昌、蔚字五联号这样的大买卖面前虎口夺食,又要希图去占康家的便宜,真是难如登天。
王天贵当然也知道这一点,所以话跟得很紧:“古平原,你听好喽。生意场上此消彼长不进则退,你要是办不好这件事,让雷家或者毛家得了手,就是和我王某人过不去,到时候可别怪我心狠,那关在牢里的老常头有个头疼脑热的,搞不好就进了棺材。不过……”他有意拖长声,“你要是漂漂亮亮地把事儿办下来,我不仅赏你银子,还让你到泰裕丰来当个掌柜,甚至……”他拖了长声,“把常四放出来也不是不可以。”
古平原心里冷笑,面上却做出一副热衷的样子,“既然这样,我谢谢王大掌柜了。就像您说的,人活一世,所为的无非就是醇酒妇人,您是真正活明白了的人,别看我读过几天书,也自愧不如。”
他口中说着这样的话,心中却有另外一种异样的兴奋。经过丁二朝奉与金虎的死,古平原已经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对心狠手辣的王天贵心存幻想无异于与虎谋皮,救常四老爹以至于救自己,只有一条路可走,就是把王天贵彻底打垮,让他永远也翻不了身。
可要做到这一点,决不能贸然行事,否则丁二朝奉就是前车之鉴。古平原心中隐隐已经有了一个计划,但是这个计划还缺了最关键的一环,而眼下王天贵给自己派的这份差事极有可能把这一环补上。
“古大少。”马车里传来一声女人的呼唤,打断了古平原的思绪,他向身侧的一辆马车看去,如意正掀开车厢帘儿,满面含笑问道:“这一趟,要多久才能到得了西安?”
“古大少”这个称呼在古平原听来真是刺耳得很,要说此行还有什么让他烦心的,那就是如意也跟了来,而且还把常玉儿作为唯一的贴身丫鬟带在身边。他与车厢里的常玉儿匆匆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地答了一句:“这是千里之遥,虽然是轻车简从,大概也要走上七八天,若是赶路也许五天便能到。”
“为什么要赶路?多煞风景,慢着些走才有意思!”如意的话是对着跨辕的那个伙计说的,想不到她话音刚落,那伙计竟然一鞭子甩在马臀上,不仅不慢反倒加快了速度。
“你!”如意没想到他竟敢不听自己的,还反过来作对。
“王大掌柜临行时吩咐,平遥与祁县都比我们离着西安近,所以要快马加鞭,四姨太若不信,请下车回城去问。”那伙计头也没回,声音更是生硬。
如意气得脸都白了,想一想毕竟不敢坏了王天贵的正经事,只得气呼呼一甩帘子,坐回车中去了。
古平原好奇地看了看这伙计,二人相识便是在昨日的满一楼上,王天贵叫过这个名叫“王炽”的伙计介绍给古平原,古平原见他身量不高,模样黑瘦,劲气内敛,是个利索的小伙子,初看上去很有好感,但既是指派他与自己一同前往西安,必定是王天贵的亲信,所以不敢深交,而这王炽也对自己带搭不理。今日一看,他竟把王天贵的宠妾如意都不放在眼里,不知是个什么来路?就连如意,古平原也摸不准她是真要游山玩水,还是另有所图,古平原在心里提醒自己这一趟出门可千千万万要小心在意。
幸好一路上无事,随着路上黄土渐多,地势也崎岖难行起来,好在八百里秦川上有一条官道,车马能靠着这条路走,终于在第五天深夜来到了自古以来便是通州大邑的西安城脚下。西安城墙的高大雄伟不亚于北京和南京,城楼上刁斗森严,灯光晃动下,看去宛如一座横亘高山。
车马在城门外停住,如意由常玉儿搀扶着下了车,回过头就斥责王炽:“黄昏时路过那镇子也不歇店,非要赶路,这下好了,被困在城门外,倒是满意了?”
王炽左手牵着缰绳,面无表情地往路边一指,“这座城我来过好几次了,那边有个客栈,可以投宿打尖。”
如意往他指的方向看看,果然有一间小店,院内几座矮房,门口也没修路,想必是下半晌刚下过一场雨,门前泥泞不堪,两旁的灯笼也浇灭了一个。
“这哪里是客栈,分明是大车店,我不住!”如意发了脾气。这一路上晓行夜宿疲于奔命,与她此前想的轻车缓行沿途观景简直是天差地别,而王炽更是连言语恭敬都谈不上,食宿上全无半点照顾,粗茶淡饭吃得如意苦不堪言,早就气得咬牙切齿,只是碍着王天贵的命令这才不敢发作,现在到了地头上,总算是没有误了时辰,如意可要算一算账了。她扬着头一脸找茬的模样,分明是要给王炽一个硬头钉子碰碰。
常玉儿没法劝,王炽则连眼皮都没撩一下,看样子是压根就不想搭理,事情成了僵局,古平原只好出来转圜道:“王兄,这附近还有没有好一点的客栈?”
“号上的规矩,出外行商不得奢靡浪费。住好一点的客栈就要多花银子,这银子是公账上的,回去要报账,不能胡乱花用。”王炽一口就顶回去,古平原也只得苦笑,一路上他早看出王炽是个克己奉公的人,只是奇怪王天贵那样的掌柜居然能用这样的人,而这样的人也居然能在泰裕丰里待下来。
“什么公账私账,泰裕丰都是我家的,用几两银子算什么?”如意反唇相讥。
“不行!”王炽只简单地回答了两个字,直把如意气了个昏头涨脑。
“古大少,这次出门你是头儿,就看着他这么撒野?”如意毕竟不是初出茅庐的丫头,不愿与王炽正面交锋失了身份,话锋一转带到了古平原身上。
古平原微微一笑,“这是小事,莫要搅了四姨太的游兴。左右一夜而已,明天日头一起咱们就进城,泰裕丰的分号自然宽敞明亮,包四姨太满意。”
说着走近如意面前,微微拱手,口气温和地说:“还请四姨太看我的薄面,委屈一夜。”
“好吧。”古平原这样致意,如意听了很是高兴,也就不计较许多了,柔声道:“就给古大少这个面子,不和这块屎坑石头一般见识。”说着转过头对常玉儿说:“愣在那里做什么,铺床去,再打两桶干净水来,我要抹抹。”
常玉儿在她面前一贯吩咐什么做什么,从不争辩,此时不声不响去了,倒是古平原有些担心地看着她的背影。如意见王炽拉着车马往后院马号去了,向前凑了两步,轻声说:“心疼了吧,那水桶可不轻,会不会伤了你的心上人儿?”
“四姨太真会开玩笑。”
“是吗,不承认也罢。玉儿不过是个丫头罢了,赶明儿回太谷,我让老爷寻个鳏夫把她嫁出去,免得古大少的那双眼睛瓜田李下,让人看了误会。”
“四姨太这玩笑越开越大了,她是贵府雇的下人,并非是签了卖身契的家奴,怎么能随意婚配。”
“瞧瞧,露馅了不是,你要是不在乎她,又何必驳我的这句话。”如意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却把古平原立时说得哑口无言,自己确实在乎常玉儿,但却与如意想的不同,只是这也无需去和她争辩。正转着这念头,忽听夜色中马蹄声响,敢情是后面又来了几匹健马,还有一辆双拉马车,这车装饰得异常华美,车厢镂刻浮雕,车窗上嵌七彩琉璃,就连马缰绳的护手都是用豹皮所制而非寻常的牛皮,拉车的枣红马也是神骏,四蹄踏雪,昂首长嘶。
“公子,到地儿了。”车厢门开处,先是跳下一个俏书童,然后又回首招呼着,将肩膀靠在车门旁,供里面的人借力而下。
古平原一愣,别看天黑,可那辆马车的四角上有气死风灯,他一眼就认出来了,从马车里出来的正是那位美如冠玉的苏公子,他们怎么也到了西安?
苏紫轩也看见了古平原,略略点头致意,看了看那间简陋的客栈,微微皱了皱眉。
“这里怎么能住。”李钦跳下马,看着客栈厌恶地说,“想不到西安名气大,比起京师真不是差了一丁半点,别说广渠门、德胜门,就是通州也有仕宦行台的金寓客栈,怎么这堂堂西安府却如此简陋。要不绕到南门去看看?”他讨好地问苏紫轩。
“何必费那工夫,你们去住这间客栈吧。”苏紫轩摇摇手。
李钦碰了一鼻子灰,不甘心地问:“那你住在哪儿?”
苏紫轩笑笑不语,这时四喜已经指挥着几个下人,拿出一件硕大的牛皮帐篷搭了起来。
好一顶金顶大帐,比蒙古王公所用之物也不差到哪儿去,如意本就心情不畅,再看苏紫轩的气势,更是悻悻然。
这时李钦已经看见古平原了,他们出发时,已经派出人手把几大票号的动向都打听清楚了,所以见古平原在此毫不意外。只不过见他旁边还有个美娇娘,李钦倒是一愣,他很快回过神来,大踏步走到近前,扬了扬下巴。
“你是来收康家的产业吧?”他毫不客气,张口就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