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经国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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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政院经济管制委员会是币制改革最高权力机构!”曾可达站了起来,“我现在就去西山监狱提调马汉山。方大队长和梁经纶同志,你们的任务是立刻执行‘孔雀东南飞’行动。具体部署是,方大队立刻恢复航空飞行大队编制,三架C-46飞机已经调到南苑机场由你指挥,今天的任务是配合北平分行去天津押运金圆券,嗣后的主要任务是为冀平津美援合理配给委员会运送物资。建丰同志特别嘱咐,希望你跟方行长好好合作。梁经纶同志的具体任务依然是配合好何副校长的工作,争取司徒雷登大使给平津地区增加援助。币制改革的前一个月,务必保证北平和天津半年的民生物资储备,保证华北‘剿总’五十万军队半年的军需物资储备。”

一番激昂慷慨,曾可达一手拿起了军帽,一手刚要伸向方孟敖,电话铃突然响了。

曾可达只好过去拿起了话筒:“是我,王站长有话请说。”

话筒那边也就说了几句话,曾可达的脸色立刻变了:“拖半个小时!半个小时过后是我的责任,半个小时内马汉山被押走你向行政院交代去!”

搁了话筒,曾可达慢慢转过身来:“被方大队长说中了,徐铁英要把马汉山押飞南京。”说着将两只手同时伸向了方孟敖和梁经纶。

梁经纶握住了他的手,方孟敖也把手伸向了他。

曾可达同时握紧了两个人的手:“党国存亡,民生危难,一次革命,两面作战,全靠我们精诚合作了!”

松了手,曾可达戴上军帽,大步走出了房门。

“王副官!”曾可达的脚步从门外走下了台阶,声音已经飘向园子的后门。

剩下了方孟敖,剩下了梁经纶。

方孟敖望着梁经纶,梁经纶望着方孟敖。

方孟敖的目光转望向了茶几上梁经纶那顶青年军的大檐帽和那副宽边大墨镜:“记得那天晚上我问了你一句话,你还没有正面回答我。”

梁经纶:“我正面回答,你会相信吗?”

方孟敖:“请说。”

梁经纶:“不要再想我是国民党还是共产党,中国的现实是四万万五千万民众仍然生活在苦难之中。将来不管谁胜谁败,都不能再让国人饥寒交迫。”

说了这几句话,梁经纶拿起了大檐帽和墨镜:“至于你的家人,我的先生,还有孝钰,包括那些无辜的学生,保护他们是我的良心,请相信我!”

戴上了帽子,戴上了墨镜,梁经纶第一次向方孟敖行了个军礼,也没等他还礼便走了出去。

方孟敖突然发现梁经纶门外的背影涂上了一层园子里的阳光。

已经看不见梁经纶了,方孟敖还是默默地向门外还了个军礼。接着大步走了出去。

保密局的监狱,从大门到大坪倒被警备司令部侦缉处的宪兵警戒了,到处是列队的钢盔和卡宾枪。

王蒲忱从大楼内出来了。

徐铁英和孙秘书站在坪中,望着走过来的王蒲忱。

王蒲忱:“请示了保密局,命令我们配合党部的行动。徐局长稍候,我去提调马汉山。”

徐铁英:“辛苦。”

王蒲忱向监狱方向独自走去。

徐铁英望向了孙秘书。

孙秘书回望徐铁英时眼睛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空虚无神。

徐铁英:“对王蒲忱王站长你怎么看?”

孙秘书:“我不知道徐主任指哪些方面。”

徐铁英:“想不想知道中央党部对他的看法?”

孙秘书望着徐铁英。

徐铁英:“王蒲忱,民国二十五年入党,民国三十八年加入铁血救国会,忠诚执行党国任务,竭力协助经国局长和中央党部精诚团结。你觉得是不是应该从他身上学些什么?”

王蒲忱的身份党部居然也已掌握!孙秘书顿时觉得铁血救国会的光环被黑暗一点点吞噬,沉默少顷,答道:“是。”

徐铁英:“好好学习。”

没有带任何人,王蒲忱腋下夹着一套干净衣服,开了锁,提起门外一大桶水,走进了西山监狱一号囚室。

马汉山闭目盘腿在囚床上打坐,气色居然不错,身旁还摆着一本书。

王蒲忱轻轻放下了水桶,轻轻将那套衣服放在床上。

“曾文正公每日三事。”马汉山显然知道是要上路了,却仍闭着眼说道,“写一篇日记,下一局围棋,静坐四刻钟。蒲忱哪,你这本《曾文正公日记》好哇,自己天天读,为什么不早点儿借给我看?”说到这里,他才睁开了眼。

尽管习惯了他的做派,尽管还在保持不露声色,王蒲忱心里还是酸了一下,只得答道:“老站长如果喜欢,就送给你了。”

“好!”马汉山练过全真功,用了个托天式收了功,顺手脱了衣服,光着上身,站起来走向水桶,“到了南京,对付那帮不黑不白、不痛不痒审老子的人,老子就用曾文正公的话让他们录口供。总统看了,一感动就将我调到中央研究院当了研究员…蒲忱,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王蒲忱转身走到门边,通道空荡,心里也空空荡荡:“您可以慢点儿洗。不管走到哪里,我们军统的人都要仪容整洁。”向门外走去。

“蒲忱。”马汉山在身后又喊住了他。

王蒲忱站住了,慢慢回头。

马汉山却没急着说话,拿起湿毛巾将脸洗了,又去桶里将毛巾搓了搓,拧干了开始擦上身:“那本书你拿去。”

王蒲忱望着他。

马汉山:“这个党国已经无药可救了。曾文正公说,只能靠一二君子,争一分是一分。这个一二君子也只能从你们铁血救国会里面找了…”

“老站长说什么我不明白。”王蒲忱有些暗惊,马汉山居然也知道铁血救国会,还知道自己是铁血救国会的!

“明不明白都不要紧了。”马汉山拿着毛巾开始勒背,“送你一场功劳,就在那本书里,这几天我写的。全是好些混账王八蛋的黑账,交给经国局长,够全北平老百姓半年的口粮和五十万大军的军饷。”

王蒲忱快步走了过去,从床上拿起了那本《曾文正公日记》,翻开。

囚房的灯虽然暗弱,还是能看清书的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王蒲忱看了几行又倏地将书合上,走到马汉山身边:“老站长,徐铁英和他身后那些人急着将你解往南京。曾督察正往这里赶,你只要配合他们查账,经国局长就可能救你。记住,这本书的事对谁都不要说,我会想办法送上去。”

马汉山的手停住了,将王蒲忱看了又看,一声喟叹:“还是经国局长识人啊!有件事本不想说的,现在说了也不算施恩了,想不想知道?”

王蒲忱:“老站长请说。”

马汉山:“去年北平站站长的人选本不是你,好几个人争这个位子,争到后来定的是军统老人集体保的另一个人选,总裁都要签字了…知道最后为什么简了你吗?”

王蒲忱只看着他。

马汉山:“经国局长看得起,亲自给我打了电话推荐你。我给那个人选送了五十根金条,他自己请辞了。”

王蒲忱怔在那里。

马汉山:“老子一辈子瞎送钱,就这五十根金条没有送错。加上我今天给你的这本账,跟着经国局长,蒲忱,毛人凤那个位子迟早是你的。听我的,拿着书去藏好,让他们闹去,你救不了我,不要卷进去。”

王蒲忱显然许久没有这般百感交集了,想说些什么,见马汉山又在搓澡了,便什么也不再说,走了出去,站在囚房门外等候。

“敬礼!”

曾可达的小吉普前毕竟插着国防部的小旗,跟在后面的敞篷中吉普上青年军穿的虽是普通军服,每人左臂也都带着袖章,红底白字的经济纠察,在西山监狱大门一片敬礼的行列中开了进来!

曾可达亲自开的车,直接穿过宪兵行列,开到徐铁英面前刹车停住了。

徐铁英望着跳下来的曾可达,笑了笑,还是走了过去。

曾可达却不看他,望着站在不远处北平站那个执行组长:“你们王站长呢?”

执行组长跑了过来,敬了个礼:“报告曾督察,我们站长在提调马汉山。”

曾可达:“去催一下,就说我已经来了。”

执行组长却望向了徐铁英。

曾可达:“去!”

“是…”执行组长又望了一眼徐铁英,犹豫着刚要走去,立刻停住了。

大坪上所有的目光都望向了囚房那边。

马汉山从囚房方向出现了!

——三七开的头发梳得干干净净,白衬衣外套中山装穿得干干净净,突然发现,他其实长得也干干净净。

王蒲忱差一肩跟在他身后,悄声叫道:“老站长。”

马汉山站住了。

王蒲忱:“阵势你都看见了,我先去交涉一下。”独自走去。

越过王蒲忱的背影,望着大坪上的阵势,马汉山笑了。

同是国军,不同的两个方阵。

左边方阵一个排宪兵,左臂袖章俱有“宪兵”二字,徐铁英站在那里。

右边方阵一个排青年军,每人左臂也都戴着红底白字“经济纠察”袖章!曾可达站在那里。

马汉山懒得看了,转过身去看监狱背后的西山。

王蒲忱走到两个队列中,站住了。

曾可达走了过来,掏出了行政院经济管制委员会那份命令递了过去:“移交吧。”

王蒲忱飞快地看完了命令,对曾可达:“是不是给徐局长也看一下?”

曾可达:“可以,叫他过来看。”

王蒲忱望向了徐铁英:“徐局长!”

徐铁英慢慢走过来了。

王蒲忱:“徐局长,这是行政院经济管制委员会的命令,您看一下。”

徐铁英接过了文件,看得倒是很认真,看完了,直到这时才望向曾可达:“按道理,币制改革期间我们都应配合行政院经济管制委员会的行动。可我这里也有一份文件,请曾督察也看看。”

曾可达:“如果是跟行政院的命令抵触的文件我就不看了。”

徐铁英:“如果是总裁签署的文件,而且有经国局长的签名,你也不看?”

曾可达这才一怔。

徐铁英:“中常委的绝密会议记录。王站长,借个地方,一起看吧。”

西山监狱王蒲忱房间里,马汉山借住时那张麻将桌早就搬出去了,房间又恢复了王蒲忱原来住的样子,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书柜,椅子也只有一把。

“曾督察请坐吧。”徐铁英向书桌前仅有的椅子伸了下手,自己走到床前坐下了。

曾可达没有坐:“文件呢?”

徐铁英没有再叫他坐,将手里的文件递给了离自己更近的王蒲忱。

王蒲忱只是接过文件,立刻递给了曾可达。

曾可达竭力保持镇定,可是看下去时脸色还是变了。

文件上,蓝色抬头赫然:

中国国民党中央执行委员会

内容:

中常会特别会议记录

币制改革第一天,就同时出现了行政院经济管制委员会和国民党中常会截然相反的两道命令,而两道截然相反的命令上都有蒋经国的签名。抵制力量之强大,超出了曾可达的预计。

曾可达回过了神,转望向王蒲忱:“借你的电话,我要和国防部通话,向经国局长汇报。”

徐铁英立刻站起来,拿过了那份文件:“蒋经国同志是中国国民党党员,不是你曾可达的局长!中常会的决议是最高决议,你想让蒋经国同志推翻最高决议吗?币制改革是维护党国稳定的策略,戡乱救国才是党国的核心目标!马犯汉山在担任党国职务期间跟潜伏在北平分行的共产党崔中石暗中勾结篡改账目,罪行暴露又联络共产党北平城工部头目刘初五、严春明煽动学生暴乱。曾督察,这些情形你们在给行政院的报告里说了吗?中常会的决议都看了,还想抵制,你们铁血救国会的这些人到底要干什么?裹挟蒋经国同志吗?!”

趁曾可达的脸已经气得煞白,怔在那里,徐铁英接着说道:“一个多月来,你们一直以为我是党通局派来抵制币制改革的,我们没有办法沟通。现在两份文件你们都看了,我不想多说什么,只想和你们统一一个思想,没有经济基础就没有上层建筑!中华民国的上层建筑就是中国国民党!币制改革这么重大的经济行动,没有中央党部的思想高度一致,怎么可能推行?从民国三十一年以来,以三青团为主的一群人就想改组甚至取代先总理和蒋总裁亲手建立的党。后来怎么样,三青团被取消了,党的地位、党的统一得到了维护。可还是有那么一些人纠缠在经国同志身边,妄图取代党部的领导。这些人忘记了最根本的一点,经国同志本人就是高度维护党的统一的楷模!行政院经济管制委员会刚成立,那么多大事不干就急着下令将马汉山交给你们督察组,干什么?借反贪腐之名,向党产开刀!中常会特别会议记录你们也看到了,会议明确指出,币制改革不能损害党产,因为没有了党产就没有了党的经费,没有了党的经费我们党就失去了执政的经济保证。王站长,你现在觉得马汉山是应该交给曾督察留在北平,还是执行中央党部的决定押往南京?”

王蒲忱将目光转向了曾可达。

被一纸中常会的决议压着,曾可达咬牙听徐铁英上了一堂不长不短的党课,心中的愤懑可知:“徐局长说完了吗?说完了,我请教一个问题。”

徐铁英:“不要谈请教,任何问题都可以提,都可以上报中央党部。”

“哪个中央党部?”曾可达厉声回道,“平津地区清查违反经济改革的资产,是不是只要有人打着党产的牌子就不能清查?”

徐铁英:“如果有人敢打着党产的牌子,我同意立刻抄没财产,就地处决。”

曾可达:“打党产的牌子由谁判定真假?”

徐铁英:“牵涉到党产,我在北平,当然由我判定,你们不服可以上报中央党部核实。”

曾可达:“天津经济管制区北平办公处查出的账,还有中央银行北平分行查出的账都要交给你徐主任判定?”

徐铁英:“那就不要交给我,交给共产党北平城工部好了。”

曾可达猛地望向王蒲忱,笑了:“党通局居然认为我是共产党,王站长,你们保密局怎么看?”

王蒲忱不能不说话了:“党通局应该没有这个意思,徐主任也应该不是这个意思。”

曾可达立刻又转望徐铁英:“到底什么意思?”

徐铁英:“什么意思应该你回答,你们现在重用的那个方孟敖到底是不是共产党特别党员?!”

这就很难回答了,曾可达只能望着他。

“7月6号在南京特种刑事法庭!”徐铁英一鼓作气,“我代表党通局为方孟敖辩护,指出并没有证据证实他有共产党的背景。曾督察代表预备干部局坚定认为方孟敖有共产党的背景。可就是一个电话,预备干部局和党通局的态度完全反了,经国局长突然起用方孟敖,委任他为国防部北平经济稽查大队大队长。经国局长的意图,你当时不理解,我们也不理解。既要维护经国局长的威信,更要避免给总裁带来尴尬,给党国带来隐患,中央党部决定派我参加调查组来到北平,务必确认方孟敖到底有没有共产党的背景。通过一系列暗中调查,我们开始怀疑崔中石,很有可能他就是共产党跟方孟敖的联络人。可就在这个时候,竟然是你们铁血救国会派到我身边的秘书突然杀死了他,切断了我们唯一可以证实方孟敖共产党背景的线索…后来好了,你们派一个假共产党试探方孟敖,结果使我们再也查不到跟方孟敖联络的共产党…令党部失望的还有保密局北平站!”说到这里,他倏地望向了王蒲忱。

徐铁英:“王站长,几天前中央党部决定处决谢木兰,你当时就不愿意执行。我认为你应该知道党部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可你一直抵触。我现在想知道,作为党国专设对付共产党的机构,你们保密局是真不明白还是装不明白?”

震惊!疑问!同时射来的还有曾可达的目光!

王蒲忱没有想到徐铁英会在这个时候抖出谢木兰之死,不满和冷静在这一刻表现得同时到位:“保密局对反共救国从来没有懈怠,也从来没有手软。我不明白徐主任这种无端指责是来自个人还是来自党通局。”

“什么中统军统之争可以结束了!”徐铁英露出了狰狞,“你们保密局北平站的主要对手就是共产党北平城工部,你们就一点儿也没有想到,除了那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严春明和当场被打死的刘初五,更深的共产党就藏在北平分行吗?”

曾可达终于听出了端倪。

——暴雨中和王蒲忱陪着谢培东追谢木兰的情景扑面而来!

白茫茫一片,分不清是那天的暴雨,还是曾可达现在空白的脑海!

空白总是倏忽而去,曾可达已经脸色铁青,望着面前这两个人,等着他们把话说下去!

徐铁英将一切看在眼里,又像压根儿就没有看曾可达,把握着节奏,大声说道:“崔中石是共产党,为什么能在北平分行待这么久?我们盯上了他,方步亭为什么愿意花那么大的代价保他?你们是真没想到,还是从来没想?公然让一个共产党坐在中央银行北平分行的重要位置上,坐视对党国的金融经济,尤其是马上推行的币制改革造成危害!”

王蒲忱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回答徐铁英如此阴险的一问,可又不能看曾可达,就去口袋中掏烟。

曾可达终于要爆发了,压住了嗓音,盯向徐铁英:“北平分行有共产党?”

徐铁英只回以目光。

曾可达:“方步亭还是谢培东?”

徐铁英:“你说呢?”

“你们揣测的共产党现在要我说?!”曾可达近乎怒吼了,“真是共产党为什么不直接逮捕?”

“迟早会逮捕!”徐铁英立刻还以厉色,“抓共产党我们党通局和国防部保密局本来有严密的程序和方案,一直被你们干扰,现在曾督察还要干扰!”

“谢木兰是共产党?你们杀她是为了抓共产党?”曾可达的愤怒已经不可遏制,“为了干扰我们经济改革,你们杀了谢木兰,还谎称她去了解放区,让我陪着谢培东去追人,你们就是这样抓共产党?!”

说到这里他一把打掉了王蒲忱手里的烟:“你回答!”

王蒲忱这时也已强烈地感觉到自己还有他们为之奋斗的铁血救国会变得不明不白了,面对徐铁英的翻云覆雨和曾可达的怒不可遏,他只能说道:“该报告的我都向保密局还有经国局长报告了…徐主任既然告诉了曾督察谢木兰已经被杀的事,是不是应该把理由也告诉他?”

曾可达:“不要说什么理由了!理由就在北平分行那份账册上,里面藏着太多人贪腐的罪证!其中因为有人打着党产的名义想瓜分侯俊堂的20%股份,所有挡他财路的人都该死。知道内情的马汉山要押走,掌管账册的谢培东的女儿要杀掉,他们居然还都是共产党。徐铁英,真要跟共产党决战冲在前面的也是我们,绝不是你!你可以带走马汉山,你也可以为了那些股份不断杀人…可是我,还有天津经济区督察组盯上你了,从这里出去我就会审查那些号称跟你们党产有关的人!同时我以行政院经济管制委员会的名义警告你,你的一切所作所为一旦破坏了币制改革,第一个抓你的就是我!”

曾可达踏步而去!

轮到徐铁英的脸白了。

王蒲忱这时也已不再掩饰自己的不满:“徐主任,是不是该执行中常会的决议,把马汉山押走了?”

“中常会的决议还需要一再质疑才能执行吗?”徐铁英知道已经跟铁血救国会全面摊牌,再无退路,望向王蒲忱,“中央党部对你们那份评语还会继续评价,王蒲忱同志,还有我身边那个孙朝忠同志,希望你们永远是有利于蒋经国同志的人。”说完抻了一下上衣后摆走出门去。

王蒲忱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发现怎么看他也没有了来时的从容。

王蒲忱将手向口袋掏去,似乎又要掏烟。

——掏出的却是那本《曾文正公日记》!

他慢慢翻着,翻到中间一页停住了。

一行马汉山手写的字扑面而来:

——王蒲忱倏地合上了书!

西山监狱王蒲忱密室内一如黑夜,绿罩台灯下,王蒲忱细长的手指飞快地拨着电话转盘号码!

王蒲忱手指拨动电话转盘号码的声音穿出了密室,直飞北平上空,音速掠过山川平原,大上海扑面而来!

音速骤降,上海外滩扑面而来,九江路中央银行总部大楼扑面而来!

音速穿进三楼一扇窗户,窗户内电话铃骤然响起!

王蒲忱将话筒紧紧贴在耳上,话筒里的声音都带着大上海中央银行大楼的气势:“是,我们已经进驻中央银行,建丰同志正准备召集那些大亨开会,没有时间…”

王蒲忱:“王秘书,如有可能,请让建丰同志给我五分钟…”

“可能不大。”那边王秘书好像也不能接电话了,“这是第一次会议,杜月笙、刘鸿生、荣尔仁这些人都到了…建丰同志…是王蒲忱同志电话…”

王蒲忱一振,仿佛看见了上海中央银行大楼里建丰同志从里间办公室匆匆出来的身影,他屏住了呼吸。

“蒲忱同志吗?”话筒那边建丰同志竟然接电话了!

王蒲忱再冷静也激动了:“是我,建丰同志。实在不应该这个时候占用你的时间,干扰你的大事…”

“那就简要报告。”

“是。”王蒲忱加快了语速,“行政院经济管制委员会的命令是将马汉山交给曾督察配合查案,徐铁英却拿着中常会的会议记录将马汉山提走了,马上要押飞南京。曾可达同志情绪很激动,两人发生了冲突。徐铁英公然违背保密承诺,向曾督察说出了谢木兰被枪决的事,而且抛出了一条新的理由,说谢培东是共产党。我担心这样一来,北平分行会立刻乱了,‘孔雀东南飞’行动也会立刻打乱了。还要不要方步亭配合币制改革?还能不能将党国的飞机交给方孟敖去开?平津的币制改革第一天已经严重受阻,可牵涉到反共我们也不能反对…”

“谢培东是不是共产党,说你的判断。”

王蒲忱:“我现在无法判断,准备实施调查…”

“还有两分钟,记住我的话。”建丰同志的声音十分清晰地传来,“不要做任何调查。谢培东是不是共产党无关紧要。他是共产党,我十分希望他们出来阻扰币制改革,民心立刻就会转向党国。他不是共产党,就会协助方步亭帮我在北平推行币制改革。我们现在推行的币制改革既是经济行动也是政治行动,救民于水火,挽狂澜于既倒,无论是共产党,还是我党的贪腐集团,我不怕他们出来阻挠,就怕他们不出来反对。‘一手坚决反共,一手坚决反腐’,不是简单的抓人打仗,而是争民心。让徐铁英他们去跳,让共产党接招。北平的金圆券一定要交给方步亭发行,三架C-46飞机一定要交给方孟敖去开。我要去开会了,在今天会议上的讲话,明天就会在中外各大报刊发表。无论是对共产党,还是对我党那些贪腐分子,包括徐铁英那些CC派,我的讲话就是宣言。希望你们好好领会。”

“蒲忱明白。”

话筒在那边已经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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