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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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喝完这点酒再去!俺都给你捂热了!”
女人从怀里掏出一个酒葫芦,调皮地在他眼前晃了晃,老屌一手去接那葫芦,一只手去钻女人的胸怀,女人被他痒着了,发出一串咯咯的笑……
“立正!首长好!”一声嘶哑地喊叫把老屌惊醒了。
“受伤了没有?”这显然是长官的声音。
“一点也没有!”根子回答。
“小鬼叫个啥名字?”
“五根子!”
“呵呵,很好记的名字呦,今年多大了?”
“报告首长,俺今年十七。”
“哪里的人你是?”
“俺是河南信阳的。”
“信阳人,你们那里产好茶叶呦!”
“是,俺家原来就是种茶叶的。”
“嗯,谁让你来参军的?”
“俺自己愿意!”
“为个啥?”
“解放全中国!”
“嗯,是个好娃子,你们班长是谁?”
“报告首长,五班班长李小建就是我喽!”
“呦呵,川军哦。”
“报告首长,没错,我家在绵阳。”
“交给你一个任务。”
“首长请指示!”
“保护好这个五根子,不准让他牺牲,要让他在新中国过上好日子!”
“是!坚决完成任务!”
“谢谢首长,首长你叫个啥?”根子怯懦的声音问道。
“哈哈,你连我都不知道?你去问你的连长同志把,我先走喽,哈哈。”一阵笑声传来,老屌知道这里至少也有十多号人。
“你个死娃子,咋的连粟司令员都不知道?李小建,五根子,你们两个都给我写检讨上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呵斥道。
老屌大吃一惊,刚才说话的莫非就是共军这边的司令员?怎么当头的敢跑到这前线的地方视察?莫不是国军已经大距离后撤了?更让他惊讶的是,怎么共军的上下级关系这么融洽?国军长官趾高气扬整天戴着白手套和墨镜趾高气扬的,弟兄们整天趴在冰冷战壕里却只穿着单衣,这差别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听老乡们说,共军部队当官的和当兵的吃喝都一样,说这是纪律,是当年红军半死不活爬雪山的时候养下的规矩。也难怪为啥子共军的头头们都呆在陕西农村,吃穿拉撒睡都和当兵的别无二致,不像委员长住在总统府里。真不知道共军那官是咋球当的?也睡在炕上?那多没气派哪?共军当兵的不知道有没有大洋拿?刚才听那个五根子的意思,也没人逼他参军,自己非要来打仗,图个啥呢?
不知不觉地,老屌觉得身上越来越麻,如同千万只毛虫在噬咬自己的骨头。两只脚冻得针扎一样的疼,肚子里的凉气和放不出去的屁游走在肠胃里,顶得异常难受。这漆黑的洞就像一口棺材,从弹药箱的缝隙里只能透进一丝丝的亮光。他蜷缩成一团用尽全部的毅力坚持着,盼望黑夜早一点降临……
第三章 保卫武汉
武汉,大战来临之际。
清晨,长江岸边,北方战士正陶醉在那宁静而壮丽的大江美景中。在老屌看来,和自己家乡板子村边那小水沟般的带子河相比,这长江简直是太过震撼的壮美了。清晨的江雾漫过前沿阵地,沉甸甸地附着在人身上。一群群水鸟低低地掠过江面,翅尖在水面上划起一道道涟漪。东边的云彩渐渐被染成了橙红色,渐次越来越亮,变成金黄。天水相连的远方,红红的太阳足有脸盆大小,慢慢探出地平线,缓缓上升,越来越耀眼。浓雾开始散去,蜿蜒而去的大江越来越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老屌和战友们深深地陶醉在这美丽的景色里,一边抽烟,一边悠闲地活动着僵木的四肢,你一言我一语地评论着。真不敢相信这里竟是战场。
“俺家早晨的太阳比这个还要大,整个庄稼地都是红的……就是没有这么大的水汽!”
“你看走眼了吧?你家在山的西边,歇活的时候你看见的那是头晌忽的日头。”
“小六子没看走眼,准是和他的相好在山顶上窠臼了一宿,早上被大日头晒了两人的屁股。”
大家哄堂大笑,老屌笑得差点被烟头烫了嘴。
“别听他瞎掰,石筒子他们家住在窑洞里,专拣背阴的地方挖。早上不下地,晚上不回家,跑到他们村的寡妇那里鬼混。俺家那儿的太阳就是比这个大!”
“老连长哪,你说鬼子的旗子为啥子用太阳的样子,他们那里是不是天天都可以看见这样?”
老屌一时蒙懵了,他哪知道日本东西南北、在海上还是山上。不过他脑子倒也转得挺快,想起曾在地里干活扭了腰时,女人给他买来的狗皮膏药,那玩意儿和日本人的旗子颇有些神似,就撅着下巴胡诌道:“俺估计日本鬼子腰杆都不好,大概是日得太多了,男人和婆娘每人腰里都贴着狗皮膏药,贴得多了有感情了,就打在旗子上做招牌。”
大家都被逗得前仰后翻。有两个伤还没好的兄弟按着伤口笑着,边笑边喊疼。大多数战士的见识并不比老屌多,于是这胡话居然还有人信。
“敢情了,小鬼子都那么矮。俺爹说了,你要是天天按着女人干,早早地就佝偻个腰杆子,你的娃个头也长不到哪儿去!贴膏药有个球用?”
伤兵兄弟的伤口到底还是被小六子一本正经续下来的笑料逗崩了。阵地上笑声鼎沸。战士们一个接一个添油加醋地把故事传向阵地后沿,此起彼伏的笑声把清晨的阵地变得生气盎然,大家暂时都沉浸在这难得的欢乐之中。
“喂,你们看,太阳那边飞过来好多鸟唉!”一个战士喊道。
老屌擦去笑出来的眼泪,揉揉眼睛向着太阳望去,只见十几只鸟聚在一块,高高低低地缓缓飞了过来,煞是好看。大家都纳闷这个季节的东边怎么会有鸟飞过来,有战士还诈唬着拉开架式准备打两只下来熬汤,但只片刻就有人喊了起来:“是飞机,是他妈狗日的鬼子飞机!快准备战斗啊!”
大家都吓出了一身冷汗。老屌瞪大眼睛望去,隐隐约约的膏药旗已经可以辨认,一个整齐的编队——12架飞机正在朝着阵地飞来,已经可以听见那恐怖的马达声。阵地上顿时在一片慌乱中炸开了锅。好在很多是有经验的老兵,虽然心慌但还是迅速地归入战斗位置。前哨有人已拉响了空袭警报,后方的警报也立刻呼应,刺耳的手摇警报器发出的共鸣声刺激着每一个人的神经。刹那间,这清晨的大江美景顿失色彩,朝霞如血,整个外围阵地骤然陷入一片紧张的、死亡的气氛之中。
“嗵嗵嗵……”防空岸炮开火了。“梆梆梆……”阵地两边的高射机枪也开始呼啸。天空炸开了一团团黑色的烟雾,一排排闪光的弹幕披风般掠向越来越逼近的敌机。
两架敌机被打中了,其中一架像被爆竹击中的蚂蚱似的,在天空里炸了个粉碎,另一架想是断了翅膀,打着旋二拖着黑烟栽进了江中。其他敌机则高速穿越了老屌他们的阵地,把炸弹扔到了后方的炮兵阵地周围。缩起脑袋的战士们正在咒骂,就看到又有20多架敌机从低空飞来,水面上映出飞机白白的肚子和那滑稽的膏药旗。它们往江里扔下一串串黑色的炸弹,在江面上炸起高高低低的水花,那几艘沉在江里的军舰终于被炸碎了,江底的污泥被掀翻上来。这时,敌机又分散成攻击队形朝阵地扫射,阵地上瞬间烟尘弥漫,碎片横飞。机枪阵地被掀飞了,碉堡也被炸掉了半个脑袋。战士们只能趴在战壕拐洞里躲着,听着飞机过去才敢钻出来。错落在阵地周围的防空高射机枪火力凶悍,显然是敌机的眼中钉,没过多久竟都被炸成了麻花。老屌很奇怪那些被炸得身首异处的炮手为啥就是打不着那么大个的飞机,反被人家日球的了。敌机没了忌惮,开始慢悠悠地集中扫射,想必飞机肚子里的小鬼子都在笑着把烟了吧?
江面突然大变,一股股浓烟闹鬼似的从水里翻卷上来,水花中竟爆出一团团巨大的火来,老屌估摸是鬼子引爆了江面上封锁的水雷,这下铁裤裆似的前门也被鬼子给日开了,日军的军舰已经豁然可见。老屌未曾想到那军舰上的炮如此厉害,怎么比山炮动静大这么多?一颗炮弹下来还没炸,只那一下砸落的撼动也让人心惊了。敌舰上密密麻麻的炮筒子哗啦啦地闪光,阵地上随即火光冲天,仅有的几颗树连墩子都炸成了渣。老屌觉得自己和弟兄们像是被一盆炭火盖在下面的蚂蚁,几乎被烤出了油,烧断了筋。炮弹掀起的气旋好像要卷走了所有的东西,连空气都不想留下,灼热的混杂着炸药和钢铁气息的热浪如刀割一般擦过脸庞,直让人窒息。这仗还怎么打?日你妈的鬼子咋这球狠恶呢?老屌和弟兄们真后悔战壕没有挖得再深一点,如今恨不得自己能变成一只地鼠,用两只手就能掘个洞藏将进去。
江岸两边的永久性炮台备有很多大口径的岸炮,据说是德国人给的,都用伪装网盖着,看上去不可一世的威风。老屌见过那些炮兵示威般地摆弄他们那半人高的炮弹,那神气劲就像在家门口晾晒新婚之夜后的床缛。那玩意要是打中哪个倒霉的鬼子,估计不用炸砸也砸成肉泥了。如今炮兵们正拼命向敌舰开火,一轮齐射威力巨大,动静简直天崩地裂。一艘敌舰牛哄哄地开在前面,被炸了个正着,挺大的一个铁船竟如同纸糊的一样瞬间碎成了块。炮火暴露了自己的位置,鬼子怎能放过?敌机立刻在天空聚拢起来,疯狂扑向了几座炮台,战壕里的机枪手们拼命保护它们,但这种努力无异于用竹竿去捅天上的麻雀,连个边儿都挨不着。敌舰也集中大口径炮猛轰炮台,那里的炮声终于稀疏了下去。没过多久,老屌抬头看去,那些德国炮东倒西歪,并未像想像般破烂,只是那些炮兵,就只看得见稀稀落落散落的腿脚了。
这可如何是好?老屌一下子明白了袁白先生说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啥球意思,原来自己就要变成鬼子刀下的肉了。
后方竟传来一阵欢呼声。老屌斗胆伸出脖子望去,20多架涂着青天白日旗的国军飞机喷射着子弹正在追逐着胖墩墩的日军轰炸机,大家登时欢呼起来,好像旱地里终于下起了雨,场面一下子热闹了不少。老屌兴奋地想像,抽烟的鬼子飞行员一定被吓得丢了烟头,那烟头没准正烫了他的蛋哩。天上大小飞机交织缠绕着,不一会儿,国军的小飞机竟打下来一架敌机,大家都觉得这像是个冬天打雷般的奇迹了。敌战斗机不再扫射国军阵地,转而恶狠狠扑将过来,和国军的战斗机纠缠在一起。
国军藏起来的舰船终于亮相了。它们从长江上游飞速驶来,一些战舰和个头不大的鱼雷艇正高速扑向队形尚散乱的日舰。国军战舰抢先掰过身子,用侧面的重炮轰击日舰,几艘日舰都冒了火,在火光里慢悠悠地转着身。冲向日舰的鱼雷艇也想趁机摸上两把,却失去了先机,被对方扭过来的炮口指个正着,一炮就敲掉了打头的那个。剩下的鱼雷艇拼了,仍然高速向前驶去。两架日机见状,从后面俯冲扑向它们,根本不管后面咬着尾巴的国军飞机。两艘鱼雷艇被子弹敲得火星四冒,爆炸的鱼雷把船炸得一塌糊涂。老屌隐约看到船上的人飞向了十几米的空中,再像七零八落地飘落在江水里。敌机也没好下场,立马被屁股后面的国军飞机打折了腰,拉着火焰栽了。最后一艘鱼雷艇运气很好,居然冲过了日军炮舰射来的弹幕,在战士们的欢呼声中吐出了两根黑长黑长的鱼雷,拖着水花扑向了正在转身的日舰。两道巨大的火光腾地升起,庞大的日舰侧面被炸开,半边被炸得铁皮卷起,人炮乱飞。剧烈的爆炸把舰身上的大炮翻卷着掀上了天,一个炮塔正砸在旁边的一艘小舰艇上,竟直接把它砸沉了。那艘战舰被浪头迅速拽向水底,屁股指向天空,翘起了高高的轮舵和螺旋桨,就那么直愣愣地支在黑烟缭绕的水面,估计已经触到了江底。
然而惊喜只是一瞬,并且再没有过。日军的飞机和军舰从数量到质量都要强于国军,国军哪里抵挡得住?老屌看着国军的飞机和军舰一个个完蛋,心情随着它们一道跌入了江底。
阵地上响起了哨子声,这是要求所有人必须进入阵地的命令。不上不行了,死钻在洞里也是个活埋。各连队冒死进入了阵地,开始调整射击诸元。老屌大声吆喝着给自己壮胆,赶羊一般把弟兄们赶出了窝。透过望远镜老屌看到,日军的登陆艇已经绕过各种障碍,接近了平坦的江岸。登陆艇上的机枪口径也不小,瞬间就把前沿后撤的一个工兵排干掉了。鬼子们正下饺子般地跳进水里,挑着太阳旗开始上岸。岸上的地雷早已被炮弹刨没了。那些东洋海军陆战队衣着齐整,刺刀锃亮,一点也不像老兵们说的那般猥琐。他们个子虽小,却也算威风凛凛,尤其是前面举着刀的几个军官,小白领衬衣比老屌娶媳妇时的被里还要白净,要不是他发出的那瘆人的怪叫,老屌几乎要稀罕这些家伙了。天上的敌机丝毫没有闲着,一见国军阵地上冒出人来就分次俯冲扫射。没有了国军飞机的阻碍,他们的射击准确得惊人,几乎每一轮俯冲都犁掉个把排的人。老屌第一次见识这样的阵地防御战。天上的飞机闹得根本没心思瞄准,一轮扫射下来,身边就倒下几个弟兄,好在见的飞机也不少了,一见这些瘟神飞来,老屌便忙不迭地挪出他们的弹道。不少机枪手架起机枪就要打飞机,被上面严令喝止了,事实证明那是瞎子点灯,有限的弹药还要留给上岸的鬼子。
隐蔽在后方的重炮营开始轰击江岸。口径虽不很大,可密集程度足以让冲锋的鬼子哭爹喊娘了。不待长官发令,战士们早早开了火,鬼子刚好闯入了步枪的最佳射程之内。枪林弹雨间,东洋人除了冲锋,根本没有躲藏的地方,伤亡很大。可鬼子的第二轮登陆部队立刻接应上来了,带来很多迫击炮和枪榴弹手,猫在弹坑里支起了小炮,竟然只用有限的火力就有效地压制了国军的射击。烟雾弹封锁了阵地前沿,炮弹和榴弹精确地落在国军战壕里,简直像从旁边随手丢进来似的,真让战士们心惊肉跳。
老屌这个连的迫击炮手,放炮和放屁一般没准,十颗炮弹往往只有两三颗能靠近目标,比起鬼子炮兵七八成的精准来,简直天上地下。几百鬼子杀声震天的,骤然加快了冲锋速度,眨眼之间就到了第一道战壕前沿。老屌早已不顾飞机大炮的威胁,指挥着大家居高临下地扫射。他自己也拿起步枪,瞄着一个挑着旗子的鬼子,一枪没打着,却打穿了旁边一个的肚子。这六个连队虽然没经过长时间的系统训练,好在有不少征战多年的老兵,个个枪法都有些准头,三挺重机枪都是老手,个个都是长点射。鬼子也确实冲得有点愣,腰都懒得猫,顷刻间就躺下一百来个了。按照指示的新方位,重炮营的炮火把挤在阵前的鬼子炸得人仰马翻,他们的迫击炮阵地也被摧毁了。江畔泥沙飞溅,弹坑密布,鬼子被压制在一条狭窄的区域中,开始犹犹豫豫地往前蹭。一阵风吹散了烟雾弹的白雾,阵地前面猛地一览无余,老屌和弟兄们拼命开火,子弹横飞,硝烟弥漫,扑在前面的鬼子军官被打成了蜂窝,阵地前堆起了鬼子层层叠叠的尸体。
老屌的连队死伤惨重,他身边的两个小战士都趴在了血泊里,一颗迫击炮弹正落在二人中间,地上的胳膊腿都分不清谁是谁的。战壕里血洼淹脚,到处是包扎的伤兵。在敌机又一次集中扫射和轰炸之后,国军的狙击火力弱了下来,炮声稀疏了,重炮营一样没躲过日机的延伸轰炸。此时,鬼子的二梯队又上了岸,和已经趴在阵地前面的鬼子混成一片,跑来跑去地调整部署,一通烟雾弹后,又开始吱吱呀呀地冲上来。
没了炮兵掩护,阵地岌岌可危。鬼子一边冲锋一边射击,迫击炮、平射炮、掷弹筒,甚至火焰喷射器都上来了。第一道战壕已是一片火海,那是一班的阵地。老屌看见几十个鬼子下雨般将手雷投进了他们的战壕,在一串爆炸声中,战士们立刻被一团团烟尘淹没,一柱猩红的火焰卷来,他们连哭喊都来不及,就在火焰喷射器的烈焰中化做焦炭。
老屌被这惨象惊呆了!人肉的焦糊味道令他作呕,看着敌人越过战壕冲上来,一时竟忘了隐蔽。一个日本兵抬手就是一枪,子弹带着哨音滑过他的额头,鬼子枪口喷出的气流几乎冲到他的脸上。老屌屁滚尿流般跑了,这才感到额前如被火钩子燎着了一般的火烫,头皮被三八大盖子弹划开了一个大口子,伴着剧痛,血正流将下来,死死糊住了一只眼睛。估摸是子弹震到了骨头,他看谁都是两个人影,两耳已然聋了。老屌找救星似的抓住了医务兵,医务兵只看了他一眼就说等着,旁边开膛破肚地躺着十几个还没弄完。老屌只能自己找了块脏了吧叽的破布捂着头,好赖擦开了那只瞎眼,一抬头,鬼子原竟已经到了,医务兵正用一个大针头扎着一个鬼子,鬼子的刺刀透出了他的后背,医务兵象稀泥一样躺下了。原本等着医护兵的陕西老兵石筒子和冲来的鬼子杀到了一起,石筒子已经少了一只胳膊,他用左手抓着鬼子的耳朵,像饿狼一样咬碎了他的喉咙。鬼子的脖子上的鲜血霎时喷射而出。最后一刻,浑身被打成筛子的石筒子扑向其他鬼子,拉响了身上的手雷。
第二道战壕眼见不保!鬼子踏着无数的尸体向上进攻,闪光的刺刀和鬼子狰狞的脸孔,让老屌回想起了黄河岸边那血腥的一幕。鬼子的手雷已经扔到了他的脚边,老屌一脚踢了回去,炸飞了两个鬼子,老屌胆气陡生,一把扯掉头上的绷带,抽出刀来,对着壕里半死不活的战友们大喊一声:“弟兄们,跟俺宰日本猪!”
老屌很自然地喊出了老乡曾经用过的口号,似乎这个平淡无奇的口号给了他无穷的力量,让他史无前例地狂声怒吼了。老屌跃出壕沟,浑身烟尘,血流满面,双手紧握着那把锋利的日本军刀,竟一人恶狠狠地扑向敌军。战士们见他杀将上去,俱都血脉贲张,接二连三跳出了战壕,有的脱光膀子,有的抬起机枪,这股奋勇杀出的力量势不可挡,如同山洪一般泻了下去。鬼子见势也奋力大喊着迎了上来,刺刀和大刀切入人体的声音立刻交响成一片。
在这片狭窄的江边,双方约一千多人开始了最残酷的肉搏。此时,双方的炮火都停止了互射,敌机也不再扫射。两军战士都杀红了眼,国军的大刀砍卷了刃,鬼子的刺刀扎成了麻花,天地之间,这些亡命的战士发出一阵阵残忍狰狞的呼号,在被鲜血染红的江边回荡着……任何能够杀人的工具都投入了这场厮杀,各种雪亮的兵器上下翻飞,人们奋力将兵器扎进对方的身体。当兵器已经不能再使用时,他们就或挖着对方的眼睛,或咬着对方的脖子,或用石头砸着对方的脑袋,伴之以阵阵野兽般的嗷叫。尸体已堆积如山,残肢断体散乱地抛落在沙土上,各式形状的人头被往来的乱脚踢来踢去。江岸的大斜坡已被鲜血染成一个巨大的红色扇面,血流涓涓地汇入长江,浩瀚的长江血色渐浓。江面上浮起无数被炸死的鱼,白肚皮泡在血红的江水里,和无数死尸体挨在一块,朝下游缓缓漂去……
在这场以你死我活同归于尽为主题的绞杀中,两军拼了个半斤八两。鬼子毕竟在人数上处于劣势,又遇到这拨国军的顽强抵抗,人员消耗巨大,国军守卫阵地的6个连队早已消耗过半。老屌在混战中被鬼子从背后扎了一刀,大腿也被刺刀带下一块肉来,好在伤口都不深。刺他的那个鬼子也未逃厄运,被一位斜刺里杀过来的弟兄用枪托砸碎了脑袋。一个精悍的鬼子见老屌用一把日本军刀砍杀,有些莫名其妙,只懵了片刻,就成了老屌的刀下鬼,另一个甚至把浑身是血的老屌当成了自己人,就甩给老屌一个屁股,刺刀向外掩护他的后面,老屌惊讶地看着这个和自己贴着屁股的鬼子,稳稳一刀挥出,这鬼子的头就飞到一边去了,半空中还回头看了老屌一眼。老屌杀红了眼,他估计怎么也有七八条鬼子的性命记在自己的账上。他抽空看了看刀,那刀刃依然锋利如故,不由得庆幸,麻子团长真给了自己一把好刀。
就在鬼子越来越少的时候,头缠绷带的五连长大喊一声:“杀光狗日的鬼子!”
战士们振奋精神,挺起已经精疲力竭的身躯,齐声高喊着,一起把残余的鬼子逼到了下面。老屌把刀在裤腿上蹭了几下,挥刀奋勇杀去。
炮声!已经消停了半个时辰的炮火声骤然响起!
一片耀眼的白光从江上掠起,远处传来闷雷一样的舰炮声。鬼子舰队的炮火突然齐刷刷地开火了,炮弹摔豆子般地落在阵地上。发威冲向前沿的战士们刚来得及发个愣,就在那一团团炙目的火光中送了命。他们根本来不及退回到战壕里,巨大的爆炸气压将国军战士和鬼子一齐推上了天,他们瞬间就被炮弹巨大的冲击波挤死,而活着的在空中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就感到那锋利灼烫的弹片在撕裂着他们的躯体,还来不及感受到疼痛,甚至来不及闭上眼睛,就已经成为碎块。鬼子后撤的火焰喷射手也被炸中,爆炸的火焰吞没了那里的几十号人,无论是鬼子还是国军,他们垂死的哭嚎声都别无二致了。
老屌被爆炸的气浪掀到了壕沟的另一头,一头扎进了热乎乎的沙土里。在半昏迷状态中,他感到浑身上下都是窟窿,每个窟窿都在流血,都在漏风,分不清是哪个伤口让他感到如此疼痛又如此冰凉。恍惚间,他竟有些分不清自己是生是死,是梦境还是在现实中。他试图用双臂支起自己的身体,可它们一点也不听使唤,它们都被炮火严重灼伤,一只臂膀还脱臼拧到了后面。爆炸的气浪几乎把他的胸腔压扁,他要拼命喘气才能勉强呼吸,耳朵里只有一片单调而巨大的混响,连自己剧烈的咳嗽声都听不到。俺真的就要死个球的了?老屌用头艰难地支起身体,像蛇一样挣扎着挪到壕边。眼前看到的景象让他终生难忘:一片鲜红的土地,一片血肉的战场,层层叠叠的肢体冒着青烟,仿佛还在蠕动。残肢断体和着沙土一堆堆散落于眼前,已经分不清谁是战友谁是鬼子,在去阎王爷那里报到时他们都毫无特点了。几个缺胳膊少腿的鬼子正挣扎着往回爬去,老屌用还有知觉的左手抓起一枝步枪,勉强向他们射击,可是怎么也打不着,步枪巨大的后坐力顶得自己阵阵麻痛。
“我日你妈……”
一声长长的号叫响起,那是浑身是血的小六子。炮火几乎剥光了他的衣服,他那胯下的屌好像已经碎成一团了。小六子一瘸一拐地追向前去。一刀一刀地砍着几个往回爬的鬼子,他那把血红的大片刀几乎快要断了,鬼子已是垂死之身,只能任由这个疯狂的裸体士兵把自己剁成肉酱。老屌跪在壕边,麻木地看着这已经成了太监的可怜孩子,他放任自己的伤口汩汩流着血,却不放过地上任何一个鬼子。
活着的其他战友也开始寻找地上还有气儿的鬼子,只要看见动弹的,就狠狠剁上致命一刀。
忽然,阵地后面传来一串号声。老屌费力地回头望去,只见一面蓝色的、干干净净的旗帜被高举在空中,几百名增援的战士正全副武装飞奔而来。他们迅速进入了阵地,一边支架武器,一边找寻活着的战友。老屌赫然看到了铁塔一样的麻子团长,他持枪而立,目光如刀锋般缓缓扫过阵地,大声命令着战士们。几个学生娃模样的兵一边流泪,一边把死在壕沟里的战友们抬出去,不少人在呕吐,因为他们不是在抬活人,而是在抬一团团分不清身份和器官的残躯。
终于,两只有力的臂膀把濒临休克的老屌抱上担架,一人帮他打着绷带,一人为他擦着脸上的鲜血。当担架腾空而起的时候,老屌突然感到一阵幸福的暖流抚过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他的眼泪喷涌而出。这一瞬间,他是那么真切地感受到生命的可贵和幸存的不易。从军以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很壮烈,并由衷地为之自豪了。他想动弹一下,可一阵剧痛立时袭击过来,疼得他几乎晕厥过去。他心里又一寒,伤成这样,这命不知还保得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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