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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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铁四十岁,体魄赛过李逵,胆大不输行者,长着一张人神共惧的横肉脸,黑白两道死在他手里的恶棍不在少数。此人心狠手黑,尤其这几年黑了不少钱,这些任大江未必知道。马铁还养着个漂亮的女人,据说是个山里丫头。喝大了的时候他和陈麦说过,说我知道你小子也不老实,有就有吧,别让她知道。这年头,咱男人也没办法,可你要敢和她离婚,就算我不毙了你,也让毒贩子黑了你!
马铁是条汉子,出去抓人从来都身先士卒,不让任大江往前冲,说他个子太大,容易挨枪子。马铁身上有两个枪眼儿和一处钢钉,一道伤疤几乎割断他的手掌,那是他一把攥住刀刃的结果。马铁没什么兴趣爱好,除了工作就是唱歌,酷爱卡拉OK,几乎每晚必唱,每唱必有《小白杨》,一边唱一边在小姐屁股蛋子上打拍子。
得知噩耗,马璐直接住了院,陈麦一晚上陪着她,擦着她无穷无尽的泪,听她说马铁的往事,凌晨时才慢慢睡去。他走出医院,在街边喝了几杯罐装咖啡,打着精神去看马铁遗体,他没忘给小白打个电话,治安支队全体明早都要去送马队长,就是家里死了老娘也不得缺席。
马铁的老婆体型庞大,是肉联厂的普通工人,她哭得人心欲碎,殡仪馆的玻璃都震颤起来。领导和兄弟们泪光闪闪,任大江泪流满面。陈麦看着马铁那张被殡仪师恢复的脸,悲从中来:如果有一天自己也这么走了,除了马璐,还有谁会为自己如此哭泣?谁会挑一个有阳光的日子,在自己的坟前放一枝花,想起他曾给过她的欢乐,想起几句写给她的诗呢?
一大早,有王八蛋在网上发了马铁一张卡拉OK的照片,不知何时拍的,他裸着上身,左手抱着小姐,右手拿着话筒,茶几上全是马爹利。发照片者说马铁受贿、擅权、护黑、公款腐败、包二奶、应有尽有,把他说成是混进警界的败类、黑社会安插的无间道、死有余辜的人渣、禁毒护毒的两面派。任大江在市局门口破口大骂,车窗震得直抖。他要求动用技侦手段,不把这王八蛋揪出来没完,还禁什么毒?毒就在他妈的市公安局!
陈麦怀疑这是云铁山的黑手。马铁和他宿怨很深,马铁看不起云铁山四处拍马屁,饭桌上就常笑话他。马铁一死,云铁山表现得像是死了亲兄弟;马铁艳照一出,云铁山在楼道里贼喊捉贼,眼珠子却滴溜乱转。陈麦一看就知道是他干的。任大江这个呆货竟看不出,甚至无来由地怀疑自己这个马铁的妹夫,眼神都变得恶狠狠的。
送完马铁,陈麦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医院。马璐睡着,他擦去她脸上的泪。一辆警车呼啸着从窗外驰过,不知哪里又出事了。他慢慢松开马璐的手,轻轻走去窗前,警车闪着灯消失在中山路的十字街头。他想起那个救自焚者的分局兄弟,听说整容也整不成样了。兄弟们拎着脑袋保卫城市安全,十有八九一身职业病。他们是人,遇到钱眼馋,遇到女人球硬,遇到危害老百姓的歹徒,能豁出自己的命。但一不留神抓错个人,程序上出点差错,弄了个会说话的知识分子,把一个有点影响的王八蛋多关了几天,他们在网上就成了人民公敌,甚或贪官的走狗。这么一个复杂而充满戾气的中国,这么一个从根儿上无法讲理的国度,人性多重,善恶模糊。警察不是天生就喜欢拿棍子的禽兽,爷为人民保平安,爷也不能没有钱,看着那些用钱开路的家伙一路高升,谁心里没个算盘?像任大江那样生出来就不愁吃喝的、完全忠实于警察职业理想的人,偌大的阳关又有几个呢?
医院外的街道杂乱无章,鲜花店和花圈店紧紧毗邻,各色人等溜来溜去,他一眼便认出那几个是小偷,这两个是骗子,这两个是控制儿童的乞丐头。一个片警骑着自行车过来,和他们分别打着招呼。这世界像一锅卤煮,味道鲜美却藏污纳垢,但你必须喜欢它,要吃得津津有味。给文局送去那条烟,他就送走了他的过去。这不是个黑白分明的、明天会更好的世界。善良的人变得残忍无情,有着各自走投无路的理由,他们愿意和魔鬼做交易,宁可在地狱里尸骨无存,也要在这一世横征暴敛。机器在悄悄锈蚀,民怨在暗中沸涌,他不知哪一天就是这世界的末日,或许从一次交通事故、或是从一次强拆、甚或是从一次查暂住证,就会星火燎原般席卷起来,末日在这国度的每个人的心里,而非未来的某个日子。
镶金边的喇嘛那天高兴,勾肩搭背地告诉他:当着各位佛祖佛孙的面,香客的钱他也收过不少,有的该收,有的瞎收,有的不收白不收。镶金边的喇嘛说他念经能念得四体通透,鸡巴坚挺,却念不出黄金万两,鸡巴上那二两黄金可是足赤。佛祖的神龛上香火不断,吃喝不愁,也断不会对他这么点落俗的手脚说三道四。大喇嘛买了路虎,二喇嘛就非要买X6,二人每天阿弥陀佛,背后却咬牙切齿,这寺庙早已不净,和外边的世界已无二致了。
镶金边的喇嘛收的钱不知都做了什么,找小姐似乎花不了这么多。直到有一天见他的炭盆里有几张未烧光的百元钞,才知道这家伙常烧真钱,却不知他在给谁烧。
马铁死后,任大江顺理成章地升了队长。这天他来找陈麦,脸上带着怀疑,说马队长生前没办完的案子,你要帮我。他们上次抓了两个人,还一直没空审,问陈麦要不要和他连夜突击一下?要不就又到了羁押期限,得放人了。陈麦当即同意,他揣测着任大江的用意,一时有点不明白。
马璐最近伤心过度,为了瞒着父母,出院后咬牙窝在家里。他又去医院看了看孩子。二老见他在楼道里电话不停,不忍心看他穿着警服在楼道里站着。老丈人再三强调,你是男人,忙你的去,我们都在你还担心啥?
陈麦无法开口,怕自己脸上漏了,就决定走。刚一出门,见艾楠开着她的广本车在门口等。艾楠并未回答为何等在这里,只摘下墨镜,关切地问他家人的情况,最后才说是老六告诉她的。她问他要去哪里,他竟答不出。艾楠一笑,说上车吧,看你那张脸,都绷得要裂了。
艾楠裸趴在昏暗的灯光下,眼帘微闭,男按摩师在她身上抹着味道撩人的精油。他望着这灯下的胴体。拥有这样一个女人是件幸运的事,女人的美丽没有道理,偷情带来的罪恶感敌不过这带着叹息的满足。
服务员们在门口捂着嘴笑,听着他们放肆的喘息。他站在床边,握着她细软的腰肢,像要融化在她体内。但她今天有些心不在焉,下面有些干紧,高潮有演戏的成份。没有默契的高潮索然无味,他硬邦邦出来,问她怎么回事。艾楠慢慢坐起,眼神呆滞,摩挲着美丽的手,说可能要和男友分手了,因为发现他在外边有了小三。
陈麦先是一怔,然后就笑,说你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而且你还没嫁给他,别人和你是平等竞争关系,顶多算小二,还不算小三。艾楠不言语,吧嗒吧嗒落了泪,眼泪在满是精油的身上滑溜溜地跑过。她说这或许就是报应,他对我一直挺好的,或许早就看出来了。她不敢把这事挑明了,怕他打回一枪让自己走投无路。
陈麦违心地给她出着主意,告诉她如何兵不血刃地击退这个准小三,还让她男友说不出口。要是都不好使,他就去查一查她的短信记录,这人和你一样绝不是省油的灯,定是夜夜换床的主,让派出所恶心她一下,看以后谁还敢沾染她?
说着说着,陈麦停了,觉得自己是个傻瓜,一直翘着的东西像被放了血,猛地垂软了下去。
“你是想和我分手吗?”他说。Ⅴ⒐⑵
艾楠默然不语,神情犹疑,摸着她染过的指甲。
他穿上了衣服,故意把动作做得干脆利索。
“你多保重,谢谢你陪我,我挺对不起你的,也不该耽误你。”出门前他犹豫了一下,心里一阵难受,就回来吻了下她的前额,见她眼里含泪,别情楚楚,无助如被遗弃的小狗,就又吻了她的嘴唇,软软的,像含不化的棉花糖。他眼眶里酸了一下,他知道这感觉叫做不舍。
出了会所的门,阳光烈得像刀,刺得皮肤阵阵发痒。这样的阳光不适合告别,他的心又痛起来,不由得回头看了眼窗,窗帘密密地拉着,隔开了两个世界。他有些伤心,又有些歉疚,他想给她打个电话,徘徊了几节台阶,又把电话放回了兜里。
就要到市局的时候,艾楠发来一条短信:别往心里去,我只是需要你的安慰,我们的世界只属于你我,只要你喜欢我,我永远是你的,下次你约我。
虽然预见到了这结果,陈麦读完这短信,仍感到少有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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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梅的大哥要再赴中越边境了。和越南的战争已经打了七年,新闻上说越南已经穷得砸锅卖铁,没的蹦跶了。陈麦不知这新闻是真是假,只知道既然如此,这战争似乎长不了。
父母驴唇不对马嘴的战争仍在继续。他妈换了战术,回家后不再絮叨单位的破事儿,只默然地进厨房做饭,等丈夫系上围裙开始切菜,她就猛然说起来。他爸跑也不是听也不是,就憋着忍着,他妈定然越说越起劲儿,仿佛这国家已经穷途末路,贪污腐败、男盗女娼,厂子年年亏损还年年进人,厂长就差放出话来,除非男人给他送礼,女人给他送人,否则评职称这事免谈。老头忍了几次,今天终于愤怒了,将擀面杖摔在地上。它弹上房顶,再砸在地上,忽悠悠飞进水池,将一只碗打成了碎片。
他们很快会吵到婚前,那今晚就没个头了。陈麦忙推着自行车出了门。老梅不在家,去二业体训练了。他没心情去招惹是非,就蹩进一个新华书店,挑来拣去,都不舍得买,看了一会泰戈尔的诗,觉得心里痒痒的,就坐在书店的台阶上,随手仿制了一首,横竖看看,觉得很是垃圾,随手就丢了。肚子应景地叫起来,他推着车子懒懒上路,想去买个红薯填填肚子。
“这日子真没劲。”他恨恨地想,“或许是周末没劲吧?老梅不在,怎么着都不会有意思。”
天有些黑了,行人也少起来,校门口站着几个形容不善的人。他骑车要过去,见他们在看他。刚纳闷,一块砖头从背后砸来,带着风擦过额角,他觉得耳朵边炸了一枚鞭炮,眼前一黑就摔倒在地,血糊了一只眼睛,书包摔到远处去。这下栽了,菜刀在那里呢。几条腿快步走来,腿旁边晃着铁棍和菜刀,还有车辐条做的火枪,这帮人砸黑砖很专业,下手也狠。
正想着,他肩膀就挨了一铁棍,痛彻骨髓,刚想直起身子,面门上又盖上一脚。他鼻血长流,眼已是睁不开了。脑后拍砖,铁棍上肩,一脚兜脸,阳关流氓的招牌手段一招都没浪费,也没多余的动作,冷静得令人生畏。到这步田地,他只剩挨打的份了,他只能来得及抱成一团,双手护头,等着敌人的刀枪棍棒往身上招呼。
“干什么?你们住手,我看谁敢动他!”
“臭娘们,少多管闲事,不闪开把你先奸后杀!”
“呦?乳臭未干的小逼崽子,口气不小啊,来啊,你们来啊!让我看看你们发育好了没有?陈麦,赶紧起来,让人看见了,你这面子可就栽了。”
这女人竟是马大葱,她推开众人,一把将他拎起来。陈麦扒开血糊的眼皮,咬牙一截截地撑起来,摇晃着抓起一块石头。
“操你妈的,你们……哪一路的?你们谁敢动她,爷一定废了他。”他扑过去捡起书包,空了,回头看,菜刀竟在马大葱手里。周围围拢了不少看热闹的人,陈麦赶紧把她手里的刀抢了过来。
“陈麦,就剩半条命了,别吹了……听说你把半个旧城砍得人见人怕,原来还得靠个娘们护着啊?看着比你大不少呢,原来你好这一口啊?”一个坚硬又刺耳的声音,陈麦不熟悉。
“你们哪个学校的?干什么?不怕警察抓你们坐牢?”马大葱底气十足,Ⅴ⑨㈡陈麦都被她震得耳膜发烫。
“既是找我的,就把身份亮了,省得爷砍错了人,这是我的班主任,和她没关系,你们谁敢动她,尽可以试一试。”陈麦清醒不少,拉着马大葱靠在了校门口,后背对着铁栅栏。他迅速在找那个说话的人,他一定是头儿。
“陈麦,爷是一中的小约翰,上周你在工人电影院打了爷几个弟兄。本来没啥事,但是你还骂我是个旧城猪,这就不能不找你了,爷的地头你也敢来撒野,你胆子不小。”矮小的小约翰走到他面前。传说中人见人怕的小约翰,真长得像英文课本上的约翰,只是嘴唇有点女相,眼里也不带有流氓的杀气。他走近了,背着手,军帽像熨烫过一样。
“还以为你比我高,原来还差条板凳啊。小约翰,那几个人是我揍的,你算找对了。还以为你是个有头有脸的人,原来也拍黑砖?咱俩这仇算是结大了,你说吧,怎么办?单挑还是打群架?旧城还是新城?爷随你挑。”陈麦知道遇到了劲敌,今天绝不是对手,但认不得,更何况马大葱在呢。
“陈麦,别和他们犯愣,走,学校里去,我就不信他们还敢追进来。”马大葱揪着他就往学校里走,陈麦被她揪得害臊,就把她往学校里推,一边推一边哄。
“马老师,你先走,我没事,我手里有刀,他们弄不了我……”
“不行,都流那么多血了,还逞强呢?跟我走。”马大葱不依不饶。“你放手!我的事儿我自己说了算!”陈麦满脸通红,一把扯开她的手。
“算个屁!你是我的学生,我说了算!”马大葱又把他胳膊攥住了,这一次是双手,陈麦再也挣不开了。
“行了行了,陈麦,我看着都肉麻了。”小约翰冷笑着,无可奈何地摆着手,“我就给你这美女老师个面子,省得你在这丢人现眼,我也胜之不武。我在一中等你消息,有想法就派人传过来。弟兄们,走!”
“有种别走!别走……”他大叫着,可小约翰等一溜烟儿就去了。
“马老师,你怎么能不顾我的脸面这样抓着我呢?”他指着她的双手。马大葱一愣,放开了他。
“那也比你被人打死强,我早就说过,有人找你,我替你顶着。快走,跟我去医务室包扎一下,正好有人值班。你真行,跟我还逞能?”
陈麦被她拽去医务室包好了脑袋,头仿佛大了一号。见他头缠绷带,马大葱笑了,爱惜地摸他的额头,说他像个剥了一半的洋葱。她的头发扎着他的脸,像蚂蚁爬过,痒着他乱跳的心。灯光下才看出,她穿了深蓝色的牛仔裤,丰满的腿箍裹得煞是好看。陈麦抬起头来,医务室的聚光灯刺了他的眼,马大葱在灯光里的剪影带着神圣,让他想抱在怀里,或是投入她的怀中。
出了医务室,夜幕低垂下来,松树藏进了黑暗。他怕马大葱招致报复,坚持要把她送回家,他们慢悠悠地骑在街上,路灯将二人的影子拉出好长。马大葱问他头还疼不疼,要不要请假?他当然说不疼。马大葱就笑他,说都快看见骨头了,哪有个不疼的?她又伸手摸他的脑袋,他既想躲,又想靠她近些。她的手摸上来,真的很疼,他就哎哟一声,马大葱却说他是装的。
马大葱推着车子站在楼道口了,让他回去小心点。他让她早点休息,之后慢慢扭过车头,他知道自己心存感激,但除了感激外,好像还有别的,就又回头看了一眼。马大葱的脚步声在楼道里清晰悦耳,他突然想起忘了看她的脚,他不记得她穿了高跟鞋,但这声音分明是高跟鞋走出来的呢。
到了家,父母吵过了热战阶段,开始冷战,各霸一屋互不搭理。没人管的水壶烧得呼呼作响。他爸见他头缠绷带,也不意外,说你又杀人去了?有事就去公安局自首去,别惹我烦。又过了一阵他说,一个女孩来了电话,让你第二天去和她一起送她大哥。然后就问,女孩是谁?大哥是谁?你都在外边干啥呢?
第二天上午,老梅对他的绷带追三问四,他就编了个见义勇为的事蒙过去。大哥郑重向二哥介绍他。二哥却对他斜着眼,像看一只蟑螂似的,说怎么看着跟流氓一样?陈麦刚被夸得一脸通红,又被说得有点搓火。老梅在旁边火上浇油,说你还真不冤枉他,他就是个流氓。他爸说二子你不能以貌取人,陈麦为了你妹妹以一打三,还负了伤,流氓哪有这份骨头?当年我们在山里打游击,国民党管我们还叫土匪呢。
大哥掏出一个小铁盒子给他,沉甸甸的,他说这是颗苏制微步兵雷,专炸步兵一条腿,他拆了好几颗给人做礼物。
“这一颗给你,希望你要像地雷一样保护我的妹妹。”大哥又用他满是铁茧的手握住了陈麦。陈麦激动地当即立正,敬礼道:“侦察员同志,我保证完成任务,谁敢接近她,我砍断他的狗腿。”
二哥高陈麦两届,在阳关市二中,眼镜一圈一圈的,度数高得吓人。“这话不对,还是要区分敌我,我同学里很多人惦记我妹妹呢,你可不能把他们的腿打断。”他扶着陈麦的肩膀说。他很瘦,但胳膊的力气却不小。
老梅一家人的态度让他产生了奇妙的责任感,肩上像挑了什么,沉甸甸的却很踏实。
有人越过马大葱,把陈麦和老梅的事报告给了教导主任。Ⅴ⒐②教导主任是个多事胖婆,胸几乎占去上半身一半的体重。她定是觉得自己有拯救这两个孩子的伟大使命,敲锣打鼓地叫来了他的父母。主任先将一对巨乳归位安顿妥了,双手紧攥着茶杯,眉头皱成了卷,表情像陈麦就要被枪毙一样,说你们这宝贝儿子不务正业,打架就算了,还乱搞男女关系,最近和班上一个体育女生打得火热,那女生除了跑得快没什么优点,二人每天厮混,影响很不好,你们再不严防死守,儿子学习差还算事小,犯了流氓罪事大啊,他已经满十六岁了,流氓罪就可以枪毙了啊。她果然提起了枪毙这事……
爹妈吓得不轻,老子抡起了皮带,陈麦吃软不吃硬,于是母亲流出了眼泪。陈麦竭力解释,但不管是他的爱情还是学业,统统越描越黑,那惨不忍睹的成绩单说明了一切。体育生是差学生的代名词。在和她妈结婚前,他爸曾和一个体育老师谈过,据说这女人买菜不会算账,几毛钱的菜,掰着手指头都算不过来,他妈只要提起这事就一脸鄙夷。
就在众势力要剿灭他时,马大葱挺身而出,和他爹妈说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要引导有方,或许还有好处。他爸他妈听得下巴要掉了。马大葱就举出日本和美国学校的例子,用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告诉他们,围追堵截不是办法,反而会把你儿子推向破罐破摔的境地。
陈麦去敲她的办公室,嬉皮笑脸地感谢,被马大葱一顿狠批:你真以为我觉得是好事,完全不在意吗?陈麦乖乖地听了,知道她是为他好,就老实很多,除了上课,没事就在家里看书。老梅最近集训不能返校,他倒也乐得清闲。
周末,蒌瓜和马桶一早来找他。二人哭丧着脸,脸上都有淤青,马桶掏出几包好烟,蒌瓜掏出了火。陈麦一看就知,这两个学习名列前茅的小子被人揍了,于是偷了他爸的好烟来怂恿他去报仇。陈麦东拉西扯,就是不说帮忙。二人急得挠墙,马桶说回头把他爸的司机叫出来,开吉普车拉他去接老梅;蒌瓜说他爸收的好烟很多,还有外国烟,下次偷几条来。陈麦这才装腔作势问起原委,得知他们被个蒙古族学生揍了,笑得不可开交。学习好有个屁用?蒙生连汉语都不会说,不照样把你们打得鼻青脸肿?
陈麦一副为难相,说教导主任和马大葱盯得他紧,给他画的正字还差一画,再要惹事没准就被开除了。蒌瓜和马桶失望地对视着,马桶说就这一次,只要把他鼻梁打断就行,否则咽不下这口气。蒌瓜说你放开手脚收拾这孙子,学校要开除你,我让我爸去找校长,校长他老婆在我爸手底下干事,他绝不敢开除你。
陈麦勉强地点头,他提出条件,每个月两条好烟。而且,你们要帮我补习功课,要是能把我的成绩提到班里前二十名,以后谁敢动你们就死定了。
蒌瓜和马桶很有特工潜质,什么都知道。这个同学家的爹妈是干吗的,那个老师他老婆跟南蛮子跑了,教导主任在练香功。最后说到马大葱,马桶瞪着天牛一样的小眼,说她和校长有一腿,你知不知道?陈麦心里一惊,又是一凉,随即不屑地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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