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战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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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肮脏布局

  从上次马邑道设伏失机,到匈奴人大举入上谷,已经过去四年了。

  可以说,这四年以来,汉武帝每天枕戈待旦,清除异己,时刻都在等待着匈奴人的到来。

  为了这场战役,他做了两项可圈可点的工作。

  第一是征收车船税,为战争这个无底洞准备军费;

  第二是开渠运粮,准备用来转运战争时期的粮食。

  而匈奴人迟至四年后,才突然想起来报复马邑道事件,那是因为他们对马邑道伏击事件,原本就未做过理性评估。塞外长风,跃马黄沙,汉民族在他们眼里,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羔羊。总之他们此后不再相信汉人,隔三岔五,心情太坏或是心情太好,他们就会杀入中原劫掠一番。

  敌意,已不可化解,只能用钢刀寻找最终的答案。

  上谷事件发生后,汉武帝立即下令,命卫家军进入战争状态,追击匈奴。

  这是继马邑道战役失败后的第二战,其特点仍然沿袭了马邑道的愚蠢思维。汉武帝希望能玩个奇谋妙计,“咣”的一下,把匈奴主力引出来,悉以诱歼。所以这场战役,又称关市诱敌奇袭战役——就是利用边关贸易,引诱敌军出现的意思。这不假思索的陈旧脑筋一摆出来,我们就知道这场仗前景不妙。

  这一仗的另一个心计是,名臣宿将统统负责打擦边球,轻师险入,以保护从未上过战场的卫青及他所率卫家军。

  是地地道道的卫家军,以昔日平阳公主的踏脚垫卫青为车骑将军,兵出上谷。这是主力军,任务是掠杀匈奴小部落的平民。

  战局的设计是这样的:

  汉国派出四位将军,各统骑兵一万,各走各的路,各打各的仗。但每位将军所出关隘的地理险要指数不同,决定了他们前方遇敌的风险概率也大不相同。

  车骑将军卫青,率一万军,出最东方的关隘上谷。而上谷之后,横亘着五台山,就算是打死匈奴大单于,他也不会挑这险要之地进攻汉国。所以卫青的风险指数为0,胜利指数为1。

  由东向西排列的第二位将军,是骑将军公孙敖。此前他的简历,是在长公主刘嫖派家奴劫杀卫青时,他率人将卫青夺回。他率一万军,兵出代地。代地居两山之间,是匈奴大队人马喜欢往来的路径。走此路,遭遇匈奴正规军队的概率是1,但遭遇主力还是小股游击队,这个不确定。所以公孙敖的风险指数及胜利指数,是一半对一半。

  再向西,是名将程不识镇守的雁门。程不识老辣历练,用兵稳重。这意思是说,没有绝对性把握,他是不会出关打仗的。这也同样意味着,雁门关外,是匈奴大队人马驰骋的天然牧场。出此关,遭遇匈奴大队人马的概率,是百分之百。如果兵力足够,全师而归是正常的;如果兵力不足,全军尽墨才算正常。

  汉武帝将传奇的飞将军李广,从云中调到雁门,只给了李广一万骑兵,让李广来啃硬骨头。考虑到士兵人数严重不足,李广的胜利指数为零,风险指数爆表。

  最西边一路,就是原本李广镇守的云中。由于飞将军之名,匈奴人绕云中而不敢近。汉武帝以卫青的大姐夫公孙贺为轻车将军,统师一万,兵出云中。他的胜利指数不确定,但风险指数也绝不会高。

  现在我们来画一个简单的图示,力求从战斗布局中,看出汉武帝心里的小九九。

  从东向西,依次是:卫青出上谷,公孙敖出代地,李广出雁门,公孙贺走云中。

  在这个部署中,两端是低风险区域,居中的李广和公孙敖,承受着匈奴军臣单于的全部压力。

  老实说,这个布置,是很昧良心的。最安全的仗,由卫家军来打,飞将军李广要啃硬头,却没有援军打侧翼,可想李广的心里,是多么的别扭。

  这一仗,实际上根本不是为了打匈奴,而是为了增加卫青的经验值,以便让他迅速成为西汉时代的明星战将。

  战局也未出所料,卫青居五台之险,稳赢大赚。于匈奴人稀薄之地,长驱直入,大追大杀,被他杀到龙城,击斩并俘虏匈奴七百多人。

  最西边的公孙贺也很幸福,他兵出云中,在大草原上溜达一圈,鬼影也没见到一个,说了声:“李广运气不错嘛,守在这风平浪静的地方,倒也自在。”到了约定时辰,公孙贺就晃悠晃悠地回师了。

  卫青和公孙贺两人幸福,就意味着公孙敖和李广惨了。

  匈奴武装遍布中亚草原,公孙贺竟然没碰上一个,这就表明,匈奴主力,就在公孙敖和李广的前方。

  败局之将

  果不其然,公孙敖部正行之间,忽见前后左右,地平线的尽头一条黑线,那黑线越来越浓重。当时公孙敖就叫了声亲娘,喊一声:“逃,赶紧逃,我们中彩了,遭遇到匈奴主力人马。”

  从战况上来分析,公孙敖不幸所遭遇的,应该是匈奴左贤王,又或是右谷蠡王。即使不是这两个部落,也是实力相差无几的其它部落。估算横亘在公孙敖前面的匈奴兵力总数,不会少于四万人。

  所以这次遭遇,并无战斗可言,只有追杀与亡命。

  公孙敖的区区万名骑兵,掉头狂奔。可是匈奴人来得好快,只听得翎箭破空,漫飞如雨,汉军士兵中箭的惨号声,在天地之间凄响徘徊,公孙敖的耳边,充斥着是地狱一样的绝望悲鸣。

  闭着眼睛,公孙敖心中只有一个字:逃!逃!快他娘逃!逃得快还有人生可言,逃慢了,这个美好世界,就跟他没关系了。

  幸亏公孙敖的战马好,兼以匈奴人狂砍逃得慢的汉军,也懒得跟公孙敖计较,终于让公孙敖拼死逃出重围。到了安全地带,回头看有多少人逃了出来,看清楚后,公孙敖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他率领的一万多名骑兵,有七千多人或是被射杀,或是被匈奴人俘虏,逃得性命的,不足三成。

  就连剩下来的这三成,也人人挂彩,个个受伤。他们人算是活着回来了,但魂却已经吓飞,不堪再战了。

  神勇飞将军

  如果公孙敖认为自己运气不好的话,那飞将军李广,他的运气简直是糟透了。

  李广出雁门,他遭遇的,应该是匈奴大单于,军臣单于的主力人马。

  细想一下,李广不遇到军臣单于,才是怪事。因为雁门守将程不识用兵极为保守,轻不出关。雁门之外对匈奴人来说,等同于最安全的地方,而且水草最丰美,军臣单于不选择这里栖居,才是怪事。

  军臣单于的主力人马,骑兵不会少于六万。所李广遭遇的,绝对不止这个数字,至少有一支规模性部落,配合军臣单于,对李广玩了个歼灭战。

  具体战事不得而知,但史书描述这场战役,是从李广所率士兵统统被匈奴消灭,只剩下飞将军一个开始。

  部队被歼灭,李广立即施展他飞将军的绝技,想逃出生天,可是越逃前面的敌人越多。匈奴人来势汹汹,数十名匈奴骑士包围了李广。吼叫声惊天动地:“抓活的,大单于有令,活捉这名汉将。”十数名匈奴战士,从马背上横空跳起,落下来时,把个飞将军,如小鸡雏般扭成一团。

  李广被俘,匈奴人问他:“你叫什么名字?怎么这么能打?”

  李广回答:“我就是飞将军李广。”

  “你是李广?”匈奴人大喜,“我们大单于有令,不可杀你,一定要和你交朋友。你快点投降,咱们回去喝酒。”

  李广说:“投降这事不急,慢慢商量如何?”

  慢慢商量,也不是不行。匈奴士兵拉过来两匹马,在两马中间拉了道网,把李广放上去,然后兴高采烈地回师。

  ——这个小细节,勾勒出当时的武器精密度。汉匈大战时期,汉军的战马,已经有了马鞍,但没有脚蹬。而匈奴人属于蛮族,还不明马鞍是何物,打仗时骑在光溜溜的马背上。所以李广被俘后,只要假称他不会骑光溜溜的马,就给匈奴人增加了押送他的难题。

  也亏匈奴人脑子活,居然想到了两马中间拉网绳的妙法。但这又等于是增加了李广的逃脱指数。

  走了有十来里路,李广突然大叫一声:吾来也!凌空跃起,落下时骑在一个匈奴骑士的脖颈上,用力一扭,扭断匈奴士兵的颈子。将尸体踢落马下,李广夺过匈奴士兵的弓箭,策马狂奔。

  厚道的匈奴士兵气得七窍生烟,破口大骂:“李广你是人不是?怎么说谎骗人?你不是说你骑不了光马吗?看你现在跑得多快?”赶紧再追赶,可这一次,却是无论如何也追不上了。

  李广喜气洋洋地回来,早有廷尉迎接。一道重重的铁枷,“咔嚓”一声,锁在李广的颈子上。阵前失机,全军覆没,这是要追究刑事责任的。李广郁闷扭头,嘿,旁边锁着的,赫然是同样吃了败仗的公孙敖。

  公孙敖对李广说:“老李,这次咱们输惨了,卫青那边不过是杀掠了七百匈奴百姓,可咱们这边,却一次折损近两万战士,接近于三十比一呀。陛下他一定快要气死了。”

  气死就气死吧,李广说:“我这么能打,可到现在还没封侯,又找谁说理去?”

  公孙敖说:“你还封个屁侯呀,这次咱俩死定了。按律法,咱们败阵失机,是要斩首的呀。”

  “唉,”李广仰天长叹,“他娘的,好不容易挣了几个活命钱,这次又被缺大德的陛下,全都收回去了。”

  史载,公孙敖与李广临阵失机,按律斩首,但两人尽卖家产,缴纳了足够数量的赎金,统统被废为庶人。

  只有卫青,斩敌七百,被封关内侯。

  这一仗下来,汉武帝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随便一场小接触,汉军与匈奴的阵亡比例就是三十比一。接下来的漫长战争,可想而知是多么的煎熬。

  构战连连

  上谷惨败之后,匈奴人精神大振,看死了汉武帝,不间断地骚扰渔阳。汉武帝无奈,以老军头韩安国为材官将军,屯守渔阳。

  到了韩安国出场,就知道汉武帝手中的战备资源,是多么的短缺。早在窦婴与灌夫两家灭族之后,韩安国代理丞相。有天他替汉武帝引导车子,不留神从车上跌下来,当场跌断了腿,成为了跛子。

  连年迈的跛子,而且是投降派的主将,都派到了战场上去,可知汉国这边,是多么的缺乏将才。

  韩安国去边关不足一年,就遭遇到了一场大洗礼。

  秋季,大雁南飞,两万匈奴骑兵也随之入境,杀辽西太守,掠边民两千。然后潮水也似的匈奴骑兵,将韩安国的营垒团团围定,白天猛攻,夜晚放火,吓得韩安国老泪纵横,心里不停地骂汉武帝祖宗:你说这汉武帝,好端端的干吗非要惹人家匈奴人,看看,现在人家打上门来,你说该咋办?

  渔阳未了,匈奴人再入雁门。名将程不识不打无把握之仗,坚守不出,匈奴人杀掠千人而退。

  汉武帝大骂韩安国:“你是怎么搞的,嗯?怎么会让匈奴人闹成这样,嗯?”

  韩安国忧恐成疾,不久身死。

  连韩安国都死了,汉武帝这边更没人手,于是重新启用飞将军李广。

  上一次,李广虽然全军覆没,但他以不可思议的身手逃回,赢得了匈奴人的钦服。此人复出,由他镇守的右北平一带,匈奴人顿时没了踪影。

  汉武帝终于醒过神来了——他的智慧在增长,已经成为了一个深思熟虑的军事家——明摆着,指望着小聪明扫灭匈奴,似乎希望不大,要想彻底解决问题,就必须,按照战争的规律来。

  ——大兵团作战!

  ——重锤砸蚂蚁!

  ——不信砸不扁你!

  所谓战争,不唯是对敌人的战争,也意味着,对自己的战争。

  杀敌一万,自损八千。

  战争,意味着敌我双方的艰难消耗——比的不是谁狠,而是,谁死得更慢一点!

  战争规模开始升级,从万人的队伍,开始变成了几万人的队伍、十万人的队伍。为报复匈奴对渔阳的骚扰,汉武帝以卫青统三万骑兵,出雁门,将军李息替他打侧翼。这一次卫青掠杀匈奴兵民近千人——这仍是场丢人现眼的败仗,单卫青就有三万人,却只掠杀敌人兵民不足千。这等于是三十个汉军骑将,抓回一个匈奴百姓。可知这场仗不过是场形象工程,是用来伪造胜利,鼓舞士气民心的。

  这是汉匈第三战,战渔阳。

  此时的战争,仍然停留在尝试与接触上。汉武帝的疑忌,仍然是封王。

  攘外必先安内,攻敌必先清已。不知死活的封王,迅速地进入死亡期。

  侠之大者,杀男霸女

  第一个中标的封王,当然是汉武帝最放心不下的江都王,八阿哥刘非。

  实际上,汉武帝对刘非的警惕,绝非是多疑。刘非此人,好勇斗狠,他是个天生的大力士,又喜欢招纳四方豪杰。而且,此人是个天生的军事家。汉武帝马邑道设伏失败,刘非就知道大战不可避免,当即上书,要求出塞攻击匈奴。

  汉武帝如何肯答应?始终保持着对刘非的高度警惕。到了公元128年的冬季,刘非患病身亡,汉武帝这才长松一口气。

  史家称,刘非是正常死亡。但与刘非前后脚,鲁共王刘余、长沙定王刘发,先后暴毙。三个封王在短时间内先后死亡,此事极是蹊跷。

  更蹊跷的是,这时候有主父偃与徐乐入朝,他们将担承着打击封王的思想理论创新工作。但这俩活宝显然没有领会领导意图,他们的奏折洋洋洒洒,离题万里,谈论的竟然都是如何打击民间豪强。

  被这两个书呆子一搅和,中国历史上名头最大的侠客郭解,悲剧了。

  郭解,函谷关东著名侠客,生平抢男霸女,无恶不作——说到这抢男霸女,无恶不作,就得岔开话题,解释一下侠客的原始意义。

  侠者,夹人也。试想一个大活人,被活活夹起来,那叫多么的痛苦?所以古之侠客真正的本行,就是折磨人,羞辱人。

  比如说大侠郭解,他生平是个暴脾气,走在路上,谁要是不小心看他一眼,不好意思,他就会立即杀掉你全家。起初郭解杀人,多少还能找出个理由,但他杀的人多了,人人害怕他,郭解却杀上了瘾,只能找点不是理由的理由,以满足他杀人的嗜好。

  曾有一次,有个儒生到当地,坐在酒馆里闲聊,听郭解的几个门人正在激情洋溢地赞誉郭大侠:“说起那郭大侠,那可是了不起的大英雄、大豪杰。谁家的女人美貌,他按倒就睡;谁家的男人看他一眼,拔刀就宰。正所谓男儿行千里,微躯敢一言,砍头不过风吹帽,该死该活屌朝上,宁可床头抱美死,何曾吹落北风中?此诚大丈夫也。”

  儒生在旁边听得别扭,忍不住插嘴说:“照这么说,郭解其人,不过是个睚眦必报的凶徒,一个心理变态的杀人狂而已。这种人,有什么好称道的呢?”

  郭解的门人听了,一声不吭站起来走了。不一会儿,郭解的弟子门人大批杀至:“刚才是谁公然诽谤郭解郭大侠?是不是你?我叫你诽谤,叫你再诽谤……”当场将儒生乱刀砍死,然后割下了儒生的舌头。

  弄出人命来了,地方官不能不过问。于是有司把郭解叫去,问:“老郭,你跟领导说句实话,那个儒生,是不是你杀的?”

  郭解哈哈大笑:“有没有搞错?我老郭何许人也?当世大侠也!你说,现在我老郭,还用得着自己动手杀人吗?”

  有司问:“那到底是谁杀的,可不可以把凶手交出来?”

  郭解一摊手:“兄弟,你这就难为我了。试想杀人这种事,谁会无缘无故地承认?就算是我的弟子门人干的,可他们自己不承认,我也没办法是不是?”

  地方官叹息一声:“算了,以后不要闹这么大动静了。”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但是主父偃和徐乐这俩活宝入朝,又把这起旧案翻出来了。

  起因是,主父偃上疏,奏请把关陇豪强,全部迁到茂陵居住,一来充实京城,二来息免祸端——后面这句话的意思是:迁居是伤筋动骨的事儿,豪强搬了家,多半就会遭受惨重经济损失,从此豪强沦落为屌丝,纵然是想兴风作浪,也力有不逮了。

  汉武帝是个高明的管理者,最喜欢的就是折腾别人。看别人闲着,他就不痛快,对此建议赞不绝口,当即批准。于是迁各郡国及家财在三百万以上的人家,悉数到茂陵。而大侠郭解,就在官方公布的迁居名单上。

  但是郭解侠名天下,自然会有人替他说情。

  来替郭解说情的,是汉武帝的小舅子卫青。

  卫青对汉武帝说:“陛下,那啥,名单上出了点差错,那个郭解,他家境贫寒,就是个善良厚道的老百姓,咱们就把他的名字抹去吧。”

  汉武帝哈哈大笑:“卫青,你忘了朕刚刚登基那几年,净干些什么了?

  “朕当时夜走江湖,纵横天下,难道还没听说过郭解郭大侠的名头?更何况,他一介平民,竟然能通过你的关系,把门路走到朕这儿来,这是普通百姓能干得了的事儿吗?”

  说到底,卫青终究是个脚踏垫起家的粗人,不懂官场规矩。如果他悄悄找到负责迁居的官员,把郭解的名字抹去,神不知鬼不觉,汉武帝也未必能够发现。可他直接去找汉武帝,反倒让汉武帝对郭解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这一感兴趣,就把郭解的门人虐杀儒生旧案,又给翻了出来。

  于是朝廷召开御前工作会议,对虐杀儒生一案进行重审。审理中,狱吏出身,曾有过海上牧猪经验的大臣公孙弘,发表了决定性观点。

  公孙弘说:“郭解这个人,杀的人也太多了点。而且他杀人的理由,都是些不是理由的理由,甚至走在路上,有人看他一眼都要杀。说到儒生这个案子,的确不是郭解杀的,但却是他的门人下的手。这表明郭解已经形成了势力庞大的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非严打,不足以明纲纪。”

  汉武帝:“此言甚得朕心,传旨,大侠郭解,灭其族!”

  捕吏与军士冲入郭解宅门,郭解的门客及徒弟,顿时各施飞檐走壁的绝技,逃向四面八方。大侠郭解被执,与家人同时斩首。

  杀了郭解满门,汉武帝刚刚轻松一点,忽然看到站在堂下的主父偃和徐乐,满脸炫功的表情。武帝顿时醒过神来:“不对,弄岔了,朕找你们这俩活宝来,搞理论创新,不是打击民间豪强,是那个啥,喂,我说你们两个,到底听明白没有?”

  主父偃能够扳倒董仲舒,不是一般的有心计,一听汉武帝的话,立即醒过神来:“启奏陛下,臣有个新的理论创新。”

  汉武帝问:“怎么个新法啊。”

  主父偃:“这个新理论,叫推恩令。”

  推恩令?汉武帝眼睛一亮。

  皇家都是变态佬

  推恩令,的的确确是汉武帝时代的一项重大理论创新。

  此前,诸侯封王,例由嫡长子袭承侯位或王位,次子或庶出,是没有这个资格的。但汉武帝担心诸侯与封王们的地盘太大,势力太强,主父偃提出推恩令,要求封王们把自己的封国,切割成小块,是个儿子就给一块。由此前的嫡长子承袭,改变成了大家统统有份。

  推恩令,意味着封国的灭顶之灾。此前大面积的土地,被迫切割拆分。而其中任何一个小封王出点麻烦,汉武帝就会趁机收回土地,这导致封国的地盘与势力,越来越小,越来越不成气候。

  伴随着推恩令下达的,是秘密缉查封王们的劣行。燕王刘定国,成为第一个挨刀的肥猪仔。

  燕王刘定国,超级变态的色情狂是也。他是燕康王刘嘉的儿子,主要事迹有:与父亲的姬妾通奸,并生下一个儿子;又抢夺弟弟的妻子,做了自己的姬妾;此外他还和自己的三个女儿通奸。总之,什么事不是人干的,他就专干什么事。

  把家里雌性的生物全部睡过,刘定国神清气爽,又出门杀掉了肥如县令郢人。

  郢人无罪被冤杀,他的弟弟们上书告状。主父偃少年时曾经游历过燕国,没有受到尊重,于是他大肆宣扬此事,公卿尽知,于是纷纷要求汉武帝出面管管刘定国。

  于是汉武帝同意公卿们诛杀刘定国的建议,刘定国听说了之后,就自杀了。

  燕国被撤销,改设为郡。

  刘定国的变态罪行,无疑是应该千刀万剐,但当时的诸侯封王,无一不是变态邪淫之徒,真要把这些封王们的龌龊事抖搂出来,刘定国绝对不是最变态的。汉武帝偏偏挑着他下手,其实就是为了完成一次行政区划的变革,目的是为汉匈大战腾出充足的战略转寰空间。

  刘定国被定点清除,不是因为他变态,而是燕国是抵御匈奴南下的第一道防线。而此前燕国政令不一,导致营救渔阳不利,所以汉武帝就考虑,把燕国去国改郡,统一号令。至于燕王刘定国,不管他变态与否,总之死定了。

  就在这一年,边塞冲突升级,匈奴再犯上谷和渔阳,杀掠边民千人。

  汉国采取了正义的报复行动,卫青与李息三出云中郡,击匈奴楼烦并白羊两部。楼烦王与白羊王闻风而走,汉军杀掠数千。

  这是汉匈第四次武装冲突,战役地点转向了现今内蒙古自治区的杭锦后旗,沿黄河西岸南进,目标是夺取匈奴人的河南地区。一切都表明,更大的战争风暴即将到来,汉武帝已经有点等不及了。

  可万万没想到,主父偃这厮,他年轻时游历燕齐,未曾受到想象中的尊重,于是满脑子小人得志的报复欲望。根本不知道,他初次入朝扳倒董仲舒,二次打击燕王成功并使其灭国,这些事情的发生,并非是他主父偃有什么不凡之处,而是他的建议,恰好与汉武帝为战争的部署卯上了纹路。

  但主父偃根本没留意到边塞冲突的严重性,认为自己彻底摸透了汉武帝的心理,兴致勃勃地挑选了齐国,作为下一个打击目标,要报少年时代的怨仇。

  帝国乱伦奇案

  细说起来,主父偃开始时,也不是非要灭亡齐国不可。他当时想的是,老子现在有地位了,身份尊贵了,是皇帝身边头号大红人了,你们那些曾瞧不起我的封王们,也该认清形势,巴结老子了吧?

  于是主父偃派人去找齐王刘次昌,说:“主父偃,天下智识之辈也,是如今皇上倚赖的中流砥柱。齐王你失欢于陛下久矣,何不娶主父偃的女儿为后,让主父偃做你在朝中的内应,重新赢取陛下的欢心呢?”

  齐王刘次昌说:“唉,你说婚姻这事呀,唉,这事,本王正与自己的姐姐通奸,我姐是个爱吃醋的暴脾气,最恨本王劈腿别恋……哎哟不是,说漏嘴了,本王的意思是说,这个事情嘛,兹事体大,须得问问母后才行。”

  齐王的生母姓纪,史称纪太后。听说主父偃想把女儿嫁给儿子,纪太后乐了:“你拉倒吧,谁不知道主父偃家里那傻丫头,正宗乡下柴禾妞,一身的乡气,连脚丫子缝里的泥都没洗干净。就她?凭什么嫁给我儿子呀?我儿子可是龙子龙孙,丢不起这个人!”

  说亲失败,主父偃怒极,怒曰:“齐王呀齐王,你无情,就不能怪老子无义了。不好意思,你和你姐姐通奸的事情,必须要曝光了。”

  于是主父偃去找汉武帝,说:“陛下呀,那啥,现在朝里都已经嚷动了,齐王他不自重呀,竟然和自己的姐姐通奸。可是齐王不缺女人,他姐姐更不缺男人,可他们偏偏关起门来,玩肥水不流外人田的变态游戏,这可是整个皇家的耻辱呀,陛下你不能不管。”

  “唉,”汉武帝好奇地看着主父偃,“嘿,我说你个王八蛋,现在匈奴大举进攻,火烧眉毛,朕忧虑于心,你还跟朕整这事?算了,朕弄明白了,你这人就这点出息,天塌地陷你也没感觉,就是一听姐弟通奸,你就兴奋得全身颤抖。既然你对乱伦通奸有专门爱好,那也好办,干脆你去齐国好了。朕就委任你为齐国的国相,替齐王整理整理门户吧。”

  打发主父偃去齐国,是因为汉武帝发现,主父偃其人虽然已经做了高官,却不改屌丝的见识。他根本无意替天子分忧,对汉匈大战毫无感觉,一门心思地只想掀开齐王的被窝,要在揭人私隐中寻找无尽的快感。

  武帝杀机已起,主父偃却丝毫没有察觉。他兴冲冲地奔赴齐国,到达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宫中的太监抓来,严刑拷打,逼问齐王与姐姐通奸的细节:“说,你说不说?快说齐王他们姐弟俩搞了几次了?都在什么地方搞?是谁先主动的?具体过程究竟如何?若敢有一字隐瞒,就活活打死你。”

  太监被打得哇哇惨叫,不得不按主父偃的要求,详细叙述齐王与姐姐通奸的过程。主父偃急忙拿笔记录,因为太过于亢奋,鼻尖淌汗,手脚颤抖,写出来的字像鬼画符。

  闹出这么大动静,齐王想不听这个坏消息都不可能了。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了,齐王作出和燕王一样的选择,干脆自杀了。

  齐王没有子嗣,他自杀,就意味着齐国也灭亡了。

  主父偃连灭燕齐两国,威名大震,诸侯封国怕死了他。为防止他接着对自己下手,汉武帝的七哥赵王刘彭祖先发制人,上疏汉武帝,指控主父偃收受贿赂,欺瞒圣上。

  汉武帝就等着这个奏折呢,当即命捕吏擒拿主父偃,严刑拷问他的罪行。

  却不想,主父偃这厮小时候吃苦出身,那是相当的硬气,纵然是严刑拷打,他最多只招认自己收取了点贿赂,但否认齐王自杀与他有关系。

  主父偃不认罪,这事就不好办了。

  于是汉武帝找来年迈的公孙弘,问:“主父偃宁死不招,看来只好放了他?”

  公孙弘道:“陛下,你开什么玩笑?只有错抓的,哪有错放的?主父偃这厮入朝以来,当面欺君,背后压臣,不知干了多少坏事。曾经有大臣对他说,‘主父偃,你太过分了。’你猜主父偃怎么回答?他说,‘不好意思,我主父偃,游学四十余年,一事无成啊,舅舅不疼姥姥不爱,我是被嫌弃的主父偃。到了一把年纪我才出人头地,难道我就不能快意恩仇,活得痛快点吗?你们谁也别劝我,就让我倒行逆施,好好地祸害一场吧。’陛下你听听,他这说的是人话吗?”

  汉武帝听乐了:“这个主父偃,果然另类。那好吧,他爱招不招,先把他灭门了再说。”

  主父偃之死,开了汉武帝诛杀谋臣之先河。此后,络绎不绝的智识能臣,只要稍有过失,就会立即被灭门。说起来,都是主父偃的人品太渣,导致了汉武帝时代大规模能臣身死门灭的悲剧。

  就在主父偃开刀问斩的时刻,匈奴阵营突然爆发骚乱,数万人向着长安城狂奔而来。其中夹杂一人,蓬头垢面,满面络腮胡子,手上脚上都是老茧,一张决绝的脸,满是风霜刀痕。

  他走入长安,顿时泪流满面:“汉国,我回来了,终于回来了!”

  有人认出了他,惊呼道:“这不是那个谁,那个十三年前,出使大月氏的张骞吗?”

  北国胭脂之爱

  张骞出使西域,事发于公元前138年。

  那一年,汉武帝虽然登基,但权力却掌握在后宫的窦太后之手,武帝无论什么决策,事先都要向窦太后报告申请。再加上后宫谣言纷纷,暗指汉武帝是阳萎大帝。所以那一年汉武帝心理压力巨大,主要工作日程,就是个游山玩水,祸害农田时被捕吏追赶,或是夜宿客栈险遭老板暗杀。

  尽管汉武帝一点正经也没有,但当时的汉国却在紧锣密鼓地为汉匈大战做准备。许多在此前的战争中被俘虏的匈奴人,都在汉国这里受到重视,有专人细心地搜集匈奴方面的情报。还有许多匈奴俘虏汉化了,加入汉军作战。

  一个偶然的机会,汉王朝从俘虏口中获知,传说在西域有个国家,叫大月氏(ròu zhī),大月氏的国王被匈奴单于杀掉,还拿他的头颅做成酒器。月氏人忍受不了匈奴人的奴役,就向天山北麓奔逃,途中又遭受到了一个乌孙国的攻击。

  俘虏说:“大月氏矢志报仇,但力有不逮。”

  这个消息,让汉王朝看到了希望,倘如果能够联合大月氏,夹击匈奴,则此役必然胜算在握。

  于是汉王朝征召勇士,出使西域。一名身手不凡的小郎官张骞,越众而出,愿担此任。

  张骞虽然有勇气,但他从未到过塞外,传说中的大月氏究竟在何处,根本无从寻找。幸好有名早年被汉军俘虏,又汉化归顺的胡人堂邑氏,是天生的射箭高手。堂邑氏家中有个家奴,人称堂邑父,他愿意充当向导。

  于是以张骞为首,再征募悍不畏死的亡命徒百余人,组织了一支外交武工队,一路西行进入了河西走廊。这支外交武工队走后,就再也没了消息,时日久长,所有人已经把这事儿忘了。

  直到十三年后,匈奴爆发内乱,张骞才有机会重返故国。只不过,去时所率的一百多人,悉数埋骨沙尘,回来的,只有张骞和堂邑父两个人。

  原来,张骞百余人,一进入河西走廊,就遭遇到了匈奴骑兵,被当场拿下。

  张骞一行,被押送到了匈奴人的大本营——这个地方,就是现在的内蒙古自治区呼和浩特市。

  亲自审问张骞的,是老上单于的儿子,军臣单于。

  军臣单于问:“你们提刀弄枪,风风火火,闯入我国境内,想打架吗?”

  张骞急忙解释:“不是,不是,我们是平民,非战斗人员。我们进入贵国,不是有意的。”

  军臣单于:“不是有意的,你们还来了,要是有意那还了得?说,你们到底来干啥?”

  张骞:“我们是路过而已,绝无敌意,请允许我们通过,谢谢。”

  军臣单于:“我问你们去哪儿!”

  张骞:“我们去大月氏。”

  军臣单于:“大月氏?你们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干啥?”

  张骞:“走亲戚,串个门。嗯,你懂的,中国人就是喜欢串门子走亲戚。”

  军臣单于:“别扯淡了,你叫张骞是不是?我问你,你对女人怎么看?”

  “女人……”张骞感觉头大,“还能怎么看?用眼睛看呗。”

  军臣单于哈哈大笑:“眼睛不瞎就行,出门右转,你的老婆正等着你,保护好她,别让她被别的男人抢走。”

  “啥玩意儿?”张骞大惊,“我老婆怎么会在你们这里?”

  出来一看,外边果然有个女人,北地胭脂,皮草束身,两颊泛红,眉目含春,低头道:“张骞,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妻子了,请你爱我,保护我,永不离开我。”

  张骞:“这样……不好吧?”

  军臣单于出来,在后面怒气冲冲地道:“这么好的姑娘给了你,你还有啥抱怨的?赶紧进婚房吧,再矫情就割了你的蛋蛋。”

  史载,张骞出使西域,途中被匈奴扣留,给他个匈奴老婆成家。于是张骞就歇下心,踏实过起幸福的小日子。他出使西域一十三年,其实前十年就是和匈奴妻子在一起,生了小孩,生活平静到了蛋疼的地步。

  十年过去了,军臣单于对张骞的监视,就有些松懈了。这天早晨,张骞起来,对老婆说:“亲,你在被窝里躺着,我去替你买早点,带几张奶皮子回来。”说完他出了门,门外早有堂邑父在等待,两人立即向西狂奔逃走,继续履行他的外交使命。

  这一逃,张骞就逃到了乌兹别克斯坦费尔干纳盆地。

  记载称,途中飞沙走石,热浪灼人,冰雪皑皑,寒风刺骨,人烟稀少,没有水源,没有食物,全靠了堂邑父射术如神,射点无害的小动物来吃。一同逃亡的随行人员,多数饿死,埋骨黄沙。

  当时的乌兹别克斯坦,盘踞着大宛国。大宛的汗血宝马,举世闻名。张骞见到大宛王,代表汉帝国承诺建交,请大宛送自己去大月氏。

  这时候的大月氏,已经逃到了水草肥美之地,舒服日子过久了,早就忘了与匈奴人的仇怨,对张骞提出来的联击匈奴建议缺乏兴趣。

  无奈何,张骞只好回转,回来时张骞绕道而行,生怕再被匈奴人逮到。可万万没想到,匈奴人恰好刚刚统治了他绕行的地区,结果,他又落入匈奴人之手,被匈奴人骂了一顿:“张骞,你还是男人不是?你跟个男人跑了,撇下老婆不管,这是男人干出来的事吗?赶紧回家,向你老婆认错,说不定人家还会原谅你。”张骞被送回家,与老婆孩子团圆了。

  回家之后,老婆泪流满面地抱住他,曰:“张骞,你祖宗的,你再抛弃我,你就不是你爹养的。”言未讫,忽听外边喊声大振,原来是军臣单于死,匈奴人爆发了大规模的内战。

  张骞趁机对老婆说:“爱妻呀,毒物不可食,险地不可留,夫妻在一起,咱们去旅游。你赶紧起来,我带你去个安全的地方。”带着老婆和堂邑父,趁匈奴之乱,终于在离国十三年后,又逃了回来。

  父子相残

  虽然张骞未能说服大月氏建交,但他仍然成为了汉国战胜匈奴的最大武器。

  因为他带回来了情报。

  相信汉武帝看了情报,当时应该是吓了个半死。

  他惹到了不该惹的大麻烦——当时的匈奴帝国,其统治区域,远比汉国更辽阔!而这就意味着,匈奴的战争资源,比汉国更充足,无限的战争消耗下去,汉国是不占优势的。

  当时的西域,有三十六个国家,最出风头的就是匈奴,击月氏、破乌孙,三十六国中,有三十国沦为匈奴的附庸。就在汉武帝铁下心来,与匈奴展开民族生存空间大决战之时,匈奴所统治的区域,大体上来说,东至兴安岭,西达北海,南近燕代(所以汉武帝灭燕易郡,就是为迎战匈奴作准备),虽然匈奴地区有大块的沙漠和戈壁,但其国土面积,已经超过了秦王朝和刘氏汉王朝。

  原以为对方只是些飘忽无定的小毛贼,不料揭开战争盖子,才发现自己所面对的,是一只超级巨无霸!

  汉武帝有一种感觉,他面对的根本不是什么战争,而是向着死亡地狱狂奔的末日大决赛!

  再说敌军的指挥官,汉武帝突然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大哭一场。

  据司马迁记载,匈奴人的历史延绵已久,已有千年之久。但直到战国时代,匈奴人才姗姗来迟,和中华帝国产生冲突。

  第一个进入中华帝国视线的匈奴首领,叫头曼。按祖制,头曼死后,单于位置应该由大儿子冒顿继承。但是头曼有个年轻妻子,生了个小儿子。娇妻请求改立幼子为嗣,头曼慷慨地答应了。

  于是头曼派长子冒顿去月氏国做人质。等冒顿去了,头曼立即向月氏展开疯狂进攻,想让月氏人杀掉大儿子。不承想,冒顿这厮端的有一手,他偷了匹好马,竟然完好无缺地逃了回来。

  回来之后,冒顿说:“爹,你想杀了我是不是?那就不好意思,我先动手吧。”

  于是冒顿苦心训练自己率领的万名骑兵。他下令说:“我发号施令,只用一支响箭,我的响箭射向哪里,你们就必须向那里一起射箭。违令者,斩!”

  冒顿先用响箭射小猫小狗,部属立即乱箭齐发。

  然后冒顿用响箭射向自己喜欢的好马,有士兵犹豫不射,冒顿斩之。

  冒顿又突然把响箭射向自己最宠爱的女人,有的部下不管三七二十一,咄咄咄乱箭狂射,把那可怜的女人射死了。还有人手持弓箭,犹豫不决。

  冒顿下令,把犹豫不射者,斩杀!

  此后冒顿响箭再起,无人敢不射。于是有一天,冒顿率众来见父亲,突然大叫一声:亲爹看箭!向父亲头曼射来响箭,霎时间,就听翎箭破空之声不绝,大单于头曼,已然成为一只大刺猬。

  亲爹陷子,子杀亲爹,这表明匈奴人的文明进程,距离中原还有段距离。

  冒顿是位伟大的王者,他征服诸国,强大匈奴。最露脸的业绩是将刘邦困于白登,只是因为事先约好的两路援兵未至,冒顿担心有诈,于是放刘邦出逃。刘邦逃出来时,察觉到冒顿兵力雄厚,心怯而去,从此不敢言战。

  刘邦死后,冒顿写信给吕后,公然调戏。当时吕后怒极,找妹夫猛将樊哙说理。樊哙大吼:“太后休要担心,少要害怕,待我……我不行,我现在家里有点小事,让猛将季布出马,提冒顿人头来见。”

  吕后真的询问季布的看法,季布一听就急了,曰:“你娘的,太后你应该砍下樊哙的狗头,咱们这些所谓的猛将,在匈奴人眼里杂碎都不如,快别自讨没趣了。”

  无奈何,送公主给匈奴人和亲,就成了西汉立国以来的基本国策。但把自家女儿送到荒原塞外给野蛮人,这是谁家都不肯的。所以汉王朝,始终是憋着这么一股子火,积蓄力量,准备与匈奴展开一场大决战。

  到了汉文帝时代,冒顿居然还活着。当时匈奴右贤王攻击汉国,冒顿为此写来书信,称:“右贤王攻击你们,是错误的。但这个错误,是你们引起来的,谁让你们汉国不尊重我们右贤王来着?现在我重重惩罚右贤王,罚他出国旅游,去西域走一走,散散心,遛个弯。至于你们汉国,最好再送几个公主来,这事就不跟你们计较了。”

  当时汉文帝接到信,气得半死,当场就要宣布战争。大臣们急忙拦住:“陛下不可,万万不可呀,那啥,匈奴人最近刚刚击败大月氏,正是风头最劲的时候,咱们惹不起人家。再送几个公主过去吧,毕竟咱们这边公主不缺。”

  无奈之下,汉文帝回信给冒顿,称:“朕知道,右贤王就是个暴脾气,入侵边境小事一桩,罚他出国旅游太严重了,还是原谅他吧。公主马上送到,请笑纳……”文帝的书信,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总之,胡汉和亲,后人称之为民族大团结,但当时却满是屈辱,满是血泪。

  冒顿单于死后,其子稽粥继位,称老上单于,继续欺负汉帝国。

  国不爱我赴匈奴

  老上单于的名字叫稽粥,可是稽粥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两千年来,无数学者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名堂来。

  正是这位老上单于稽粥,他猛攻大月氏,斩月氏王,用月氏王的头颅作酒器。月氏阖族悲情,迁国远走。

  老上单于时代,正逢汉文帝要送公主来和亲,并派宫监中行说伴行。

  中行说,他是汉匈大战中极为重要的人物,是个太监。汉文帝派他去,他请求说:“陛下,求求你,我连蛋蛋都割了,生之无趣,你还要让我去塞外莽原,太不人道了吧?求陛下收回成命,放过我吧。”

  文帝说:“中行说,不要问国家割了你几枚蛋蛋,要问你还欠国家多少次献身。派你去,你就得去,朕金口玉牙,你敢抬杠吗?”

  中行说气得半死,说:“汉民族,你们割了我的蛋蛋,又拿我当动物送人,然后还希望我再忠于你们吗?”

  到了匈奴那里,中行说就把中国这边的资讯情报,向老上单于和盘托出,从此成为老上单于身边的头号智囊。遂有文帝年间,匈奴人十四万人入寇,先锋部队杀至雍甘泉。

  此地,距离长安不足三百里。当时长安城中,人人惊恐,登高遥望西方明亮的火光,心中皆有不祥之感。

  汉文帝气得直哭,写信给老上单于,请求再次和亲:“要几个公主你开口,别再打朕了。朕求求你。”

  老上单于欣然回信,又问文帝要了几个公主。结果文帝这一朝,竟然给匈奴那边送去四个公主,这是中国历史上最高的纪录。

  老上单于死后,儿子军臣单于继位。这是个有魄力的单于,他琢磨着,咱们匈奴人,在塞外待的时间有点长了吧?要不要打下长安城,嗯,搬进汉国去住呢?

  说干就干,军臣单于放弃和亲政策,转为靠实力说话,向汉国大举进攻。汉文帝唉声叹气,就死掉了。

  文帝死后,汉武帝的爸爸景帝继位。由于景帝太不是东西,做太子时一棋盘拍死吴王世子,结果与吴王刘濞结下死仇。即位时根本没心情理会匈奴这事,一门心思地与吴王死磕。

  军臣单于趁此良机,遣使勾连吴王濞,准备两面夹击,干掉汉景帝。不承想汉帝国终归是强势帝国,七国之乱轻易扫平。于是就轮到军臣单于悲催了。

  军臣单于的领导能力,明显弱于父亲稽粥,比爷爷冒顿更差。军臣单于在位时,匈奴帝国出现了大规模叛逃热,一拨又一拨的匈奴贵族弃国远走,投奔汉国。

  但冒顿单于时代打下来的江山,仍足以让军臣傲视天下。他始终牢牢地把握住权力,凌压于汉景帝之上。结果,汉景帝时代,又给军臣单于送去三个公主,所有这一切,都构成了汉武帝向匈奴宣战的必然。

  到了张骞从西域返回,他不无亢奋地发现,军臣单于的领导能力,弱爆了。匈奴帝国内部的矛盾处于爆发的前夜,汉国的机会,来临了!

  战局大逆转

  公元前126年,汉武帝30岁,正值生命活力的巅峰。

  这一年,张骞出使西域十三载归来,为汉国带来了汉匈军事实力大逆转的好消息。

  这一年,匈奴帝国军臣单于死了,按祖制习俗,传单于之位于子於单。

  可是军臣单于是个差劲的单于,不懂得权力运作。再笨的人也知道,传王位于子,首要就要先给儿子一个独一无二的军事实力,传承才能顺利进行。可是军臣单于也不知怎么摆弄的,当他死后,军事实力最大的,竟然不是他儿子於单,而是弟弟左谷蠡王伊稚斜。

  于是伊稚斜就说话了:“长子怎么了?长子就道德高尚吗?就有智慧吗?就有领导能力吗?长子继承制,太落伍了。我们大匈奴,必须要与时俱进,跟上时代发展的脚步!来呀,大家与我一起操刀子,砍了我哥家的大小子。”

  伊稚斜向於单发起突然攻击,於单支撑不住,说:“我虽然生在塞外的野蛮家族,但我有颗向往文明社会的心,我看我干脆移民汉国,做个文明人吧。”

  於单率部从汉国狂逃,请求投降。就趁这乱劲,被困于匈奴中的张骞也带着老婆和堂邑父,呼哧呼哧地一口气跑回来了。

  这突如其来的大事件,让汉武帝乐得差点没疯掉。武帝虽然人品极渣,却是名副其实的英明神武。他太清楚了,匈奴的内乱,军臣单于的儿子前来投奔,标志着汉匈两国的实力大逆转,从此而后,汉国就由防守转为进攻,战争将在匈奴的疆域无休无止地展开,这就意味着汉国已经赢了一半。

  传旨,大赦天下,杀人的放火的,统统无罪,汉民族一起庆祝这难得的狂欢之夜。

  汉武帝将投降来的於单封为涉安侯,这个称号的意思是说:你来到汉国,就算是到家了。可奇怪的是,於单受封才几个月,就突然死掉了。

  排除人为因素,可能是於单的身体天生羸弱,不堪大任,所以叔叔伊稚斜才会霸气地夺取权力。

  事实证明,真的是这样。

  就在於单死亡的当月,匈奴战士大举犯边,杀代郡太守恭,掠边民千余人。

  秋天,匈奴再入雁门关,杀掠千人。

  但汉武帝认为,这不过是疥癣之患,不足为虑。值此匈奴势力衰减,正是大汉帝国拓疆的好时机。

  武帝下令,在东方设立苍海郡,北方修建朔方郡城。

  老臣子公孙弘对这两条策令提出异议,他说:“陛下,耗尽民力国财,只为了占据几片兔子不拉屎的荒地,这值得吗?建议陛下放弃这个想法,爱惜天下子民,不要再劳民伤财了。”

  你存心找不自在是不是?汉武帝斜眼看着公孙弘:“传旨,叫那个马前泼水、羞辱前妻的人渣朱买臣来,让他和公孙弘当廷辩论,替朕出口气。”

  马前泼水的故事,有可能是真的,因为朱买臣这厮干活不行,但却有张利口,此人上殿,咣咣咣,一口气向公孙弘提出十个问题。可怜公孙弘是个干实际工作的厚道人,连朱买臣的话都听不懂,居然一个也回答不了。

  汉武帝乐了:“公孙弘,你还有何话可说?”

  公孙弘道:“陛下,臣智商不高,但听明白了北方有个难得的拓边机会,东边的苍海郡,应该是陛下为防范万一,在东方设置的堡垒。但臣以为陛下多虑了,东边不会有问题,应该腾出全部资源,倾力对付北方。”

  汉武帝:“听起来也有道理。那就依你。”

  次年,汉武帝31岁,巡视甘泉,研究攻击匈奴之策。

  这一年,匈奴分三路入境,杀掠边民数千。

  奇人公孙弘

  北地匈奴的压力徒然减轻,汉武帝的心思,又回落到对他权力最具威胁的封王身上。

  上一次打击封王,只灭了燕齐两国,负责这项工作的主父偃,就和齐国同归于尽了。这一次,汉武帝考虑,不再犯上次的错误了。不对,还是要按上次的思路来,找个该死的家伙,让他和封王同归于尽!

  找谁呢?

  老臣公孙弘如何?

  之所以选择公孙弘,大概是因为,此人行事反常。

  公孙弘,少年家贫,喜欢读书,牧猪时削竹为简,把书本的内容抄录在竹简上。他始读《春秋》,改攻《诗经》,后来又转型为《公羊传》的研究大家,汉文帝时代就已经非常有名。

  武帝时代,举贤良方正,于是公孙弘再度出山。这次他的强硬对头,一个是九十多岁的老学者辕固,另一个是董仲舒。

  当时辕固俯视公孙弘,曰:“骚年,你既学《春秋》,就应该知道,做人要表里如一。”

  啊?辕固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暗讽公孙弘表里不一吗?

  不久,公孙弘的朋友高贺来投奔。公孙弘热烈拥抱,然后弄了堆糙食,对高贺说:“敞开了吃,不要客气。”

  晚上留高贺在家休息,公孙弘弄来最粗糙的席子:“摊开来睡,别客气。”

  史载,当时高贺就炸了,曰:“公孙弘,做人可以这样不要脸吗?老子为什么来投奔你?不就是想好吃好喝一顿吗?你却弄这么堆猪食,这么粗糙的席子,你那么有钱,对朋友却如此吝啬,你说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这个呀……”当时的公孙弘,说了句流芳百世的名言,“宁愿遇到坏客人,也不要遇到老朋友啊!这世上的事儿,多半都是被老朋友破坏的!”

  当时的朝廷,有点像个菜市场管理部门,呈开放态势。公孙弘待友如猪的事迹,很快传开了,并被有心人报告到汉武帝面前。于是汉武帝郑重地亲抓此事,把公孙弘叫过去,问:“老公呀……不对,老公孙呀,朕给你的俸禄不少吧?听人说你仍然吃糙粮、睡糙席,这是为何呢?”

  “陛下,”公孙弘解释道,“老臣也不是什么高风亮节之人,就是品性如此。比如说,春秋时代的齐国晏婴,他也是这样。这是习惯,陛下,改不了。”

  “改不了?”汉武帝大喜,“改不了好,朕命你为丞相。嗯,封平津侯。”

  此前,丞相只是官员,不封侯。但从公孙弘开始,丞相史无前例地第一次封侯,汉武帝再次创造出一个新成语:加官晋爵!

  公孙弘加官晋爵的第一件事,就是上疏,奏请禁止民间百姓持有武器。

  凶险官场路

  公孙弘上奏说:“十个强盗拉开弓,百名官员不敢近。所以说,武器是天下祸乱的根源,请陛下禁止百姓持有弓箭。”

  “这个,可以吗?”汉武帝皱眉。他不是反对这个建议,而是建议本身没什么可行性,汉匈大战已经拉开战幕,汉国这边最缺的就是军事人才,再禁绝武器,摆明很快会被匈奴打死。但百姓持有武器,确对暴力权力造成威胁。举棋不定之际,汉武帝召文学名士上殿,与公孙弘展开大辩论。

  结果,所有人都反对公孙弘的扯蛋,大家的意见是一致的:现在的社会环境,那叫一个乱,盗匪出没,豪侠夜行,之所以还有一点秩序勉强维持,就是百姓家里也有武器,强盗不敢招摇过市,可如果禁绝了天下武器,这世道可就是强盗的天堂了!

  当上丞相,第一条建议就不具可行性。公孙弘感觉好不沮丧,于是就想:要不,我还是干点擅长的工作?

  再问自己,我擅长什么呢?

  好像……就擅长个……打击报复!

  公孙弘的目光,落在董仲舒的身上。

  公孙弘和董仲舒,结怨久矣。

  两人同为当时的思想大家,公孙弘是《公羊传》的高手,而董仲舒比他更高,一个独尊儒术,就占据了思想高地。幸好董仲舒学傻了,不留神跌进神秘主义的泥坑,竟然叽叽歪歪,乱说皇宫失火是因为天下有冤情,结果被主父偃盗走文章,险些丧命。但他最终还是活着,这让公孙弘大大的不爽快。

  于是公孙弘上奏:“陛下,那个谁,胶西王他现在,有点倒行逆施呀,嗯,凶残暴戾,杀害无辜。最近听说胶西王又染上了杀官的瘾,已经杀了多名官员。所以臣建议,把董仲舒送胶西王那里去,让胶西王杀掉,以抒臣愿。不是,臣的意思,是让董仲舒去胶西王那里,管着胶西王点。”

  董仲舒大急,冲了出来:“陛下,公孙弘要害我,我不要去胶西王那里,胶西王杀人不眨眼,我真的好怕。”

  汉武帝大喜:“董仲舒,你不要怕。走吧走吧,朕也觉得丞相的建议蛮好。扛起你的铺盖卷,老董你快去吧。”

  你们怎么这样?悲愤的董仲舒,扛起铺盖卷踏上死亡之路。可有趣的是,他到了胶西王之处后,并没有遇到危险,很受胶西王的尊重。

  对于公孙弘来说,这是他在搞董仲舒。但这项工作,恰好切准了汉武帝的脾胃——汉武帝任其为相,目的是为了搞封王!公孙弘是想拿胶西王搞董仲舒,而在汉武帝看来,这是用董仲舒搞胶西王,怎么搞都爽快。

  下一个,武帝热切的眼睛,期待着公孙弘。

  公孙弘把打击的目标,锁定在同事汲黯身上。

  汲黯这个人,本来就极讨人嫌。有一次他曾和公孙弘当面吵了一架,那一天,公孙弘就起了杀心,一直找机会想弄死汲黯。于是上奏说:“陛下,那啥,现在的封王们呢,品性太可怕了,有的喜欢杀人,有的喜欢放火,有的喜欢家族乱伦,有的喜欢变态游戏,总之,必须要好好地管教管教他们。”

  “嗯,”汉武帝问道,“怎么个管教法呢?”

  公孙弘道:“陛下,右内史这个职位,是专门负责管理封王的。那个谁,汲黯呢,脾气古怪,性格诡异,非正常人也,派他去管理封王,正合适。如果封王们犯罪,咱们就杀汲黯好了。”

  武帝乐了:“朕也是这么认为的。好,就由汲黠负责整治封王吧。”

  布置得当,汉武帝松一口气,遥望大漠荒原:“那边,该有好消息传回来了吧?”

  千里大斩首

  公元前124年,汉武帝32岁。

  春,汉帝国对匈奴发起军事行动,并取得了首次实质上的胜利。

  与前几次无目标的攻掠相比,这一次是瞄准了汉国的大仇家右贤王。右贤王是匈奴贵族最高的封号,这家伙,已经年纪很老了,但仍然对骚扰汉国边境抱有无限的热忱。他在汉文帝时代就曾吓得边民啼号夜哭,文帝不敢惹。

  这一次,在获得了充足军事情报的基础上,汉武帝要为爷爷文帝,报一箭之仇!

  这是西汉时代第一次重骑兵兵团远距离奔袭,也是第一次主次分明的战略部署。这标志着西汉军事思想的成熟,汉武帝,从现在开始,因其拥有着无可争议的成熟军事思想,已经可称为汉武大帝了。

  汉廷行事,讲究的就是重锤砸蚂蚁,此次布置周密,精锐尽出。

  来看看双方当时的作战序列。

  汉军这边——

  统帅:车骑将军卫青;

  将领一:游击将军苏建;

  将领二:强弩将军李沮;

  将领三:骑将军公孙贺;

  将领四:轻车将军李蔡——他是飞将军李广的堂弟;

  将领五:将军李息;

  将领六:将军张次公。

  总之,汉军这边是倾巢出动,所率骑兵总数,不少于十万人。六员战将,各统所部人马,奉卫青号令,替卫青的主力清扫两翼的敌军。

  再来看匈奴军方面——

  匈奴无备,没有主帅。汉国十万重骑,奔袭的是毫无防备的左贤王及右贤王两大部落,部落人口约在八万人。

  那一夜,右贤王正在营帐中,与爱姬相对饮酒,根本不知道十万众的汉军入境。

  右贤王举盏曰:“古人云,酒酒酒,邀朋会友。临风不可无,对月直须有。公子入腹脸似桃,佳人入口腰如柳。美人,给老子爬到案桌上,把你的小蛮腰扭一个!”

  爱姬说:“大王,你小心点。听人说汉国那边野心勃勃,穷凶极恶,正在酝酿对咱们发起恐怖的斩首行动,大王还是少喝些好。”

  右贤王乐了:“爱姬呀,你屁也不懂。让本王告诉你吧,这无边的荒原大漠,就是天然的好战场。汉军不来则矣,有来必无回。他们人生地不熟呀,又没有情报,找不到咱们的主力部队决战,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正说之际,忽闻外边人喊马嘶,间杂夹杂着濒死者凄厉的长号。右贤王皱眉:“大半夜,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喝酒了?”

  一名护卫疾冲进来:“大王,不得了了,汉军突然出现,来势汹汹,四面八方,把咱们部落给包围了。”

  “瞎说!”右贤王叱道,“难道汉军是飞过来的?这么浩瀚的荒原大漠,我军岂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是真的,”护卫说,“这应该是汉军掌握了我们的情报,来的全都是主力骑兵,不少于十几万人。”

  “这么多?”右贤王乐了,“爱姬,快到怀里来,本王带你战略转移。”

  爱姬跳入到右贤王的怀中,被右贤王用衣甲裹紧,出帐上马,率了精锐骑兵数百人,破开汉军的包围圈,冲向了自由。

  右贤王率精锐突围,余下来的可就惨了。右贤王的副手右贤裨王等十多名匈奴贵族,连同部落男女一万五千人,还有牲畜百万头,大半夜里吓得四处乱跑,号啕大哭,统统被汉军拿下。

  “哈哈哈,”卫青挥鞭一指,“所有的匈奴人听好了,你们现在是我们汉军的奴隶了,马上收拾行李,跟我们走,汉国那边的奴隶拍卖会,正缺货源呢!”

  十万汉军走成正方形,押着一万五千匈奴俘虏和百万头牲畜,兴高采烈地回来了。边走边唱:这一仗,打得真漂亮,恰似猛虎下山岗,吓跑了匈奴的右贤王,抓来了好多的牛和羊。

  战报飞也似的到了汉武帝的案头。汉武帝纵跳而起:“日你娘,终于打了个真正的胜仗,用不着再拿小规模冲突忽悠了。朕真是太开心了!

  “传旨,授卫青为大将军,卫青家里三个正吃奶的娃娃,统统封为列侯。”

  卫青上疏:“陛下恩重,卫青不敢受,这次胜利,是陛下的英明指挥,与三军指战员们的不畏强敌、敢打敢拼换来的,卫青岂敢居功?”

  武帝颁旨:“朕怎么会忘了将士们的辛苦?此次出征的将领,统统都封侯。”

  听到卫青家里连吃奶的娃娃都封侯了,始终没机会的飞将军李广,仰天长叹:“日你娘陛下,你太偏心眼了,遇到必败的仗就让老子上,有打胜仗的机会,就不带我玩了。唉,老子好可怜呀!”

  匈奴王伊稚斜获报,严厉谴责了汉国无耻的侵略行径,并表示:“匈奴帝国决不会任人欺凌,不会放弃报复的权利。”

  汉国的边防进入高度警戒之中,从春天警惕到夏天,也没什么动静。又警戒到了秋天,警戒得神经快要断裂,终于绷不住了,放松一下,忽听满天翎箭破空之声响起,匈奴人来了。

  匈奴万余铁骑入代郡,杀都尉朱英,掠边民千余人。

  汉武帝把战报仔细研究了一番,乐了。敢情那匈奴王伊稚斜,还没有完成战争的资源整合,根本无余力反击。

  那正好,趁这工夫看看封王们有什么动静。

  封王们的动静,已经闹得很大了。

  美女间谍夜入京

  江都王死后,汉武帝最不放心的,就是淮南王。

  武帝和淮南王,早就结了仇。早在他登基之初,亲娘舅田蚡就对淮南王说:“陛下一个小屁孩,还没有子嗣,又没生育能力,如果他挂了,那淮南王你就是当仁不让的皇帝了。”从此汉武帝知道淮南王有不臣之心,始终死盯着他。

  江都王死时,汉武帝特意赐了淮南王一根拐杖,意思是说:“老家伙,你老也老了,也该歇歇了吧?”

  不知道淮南王刘安,是怎么解读汉武帝发出的讯息,他的回应是,给汉武帝这边送来个美貌的女间谍。

  这个女间谍叫刘陵,是淮南王刘安的亲生女儿。她不仅美貌聪慧,而且气场极大,书本翻烂,腹有珠玑,视天下老爷们儿蔑如也!刘陵野心勃勃,想干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她对父亲说:“父王,你这个破淮南王有什么好玩的?不如让我去长安,潜伏在敌人内部,搜集情报,配合父王对刘彻低智商集团发起正义的攻势。犁庭扫穴,摧枯拉朽,到时候夺得天下,父王你做个皇帝,岂不美哉。”

  刘安笑道:“女儿呀,咱们家人我最清楚了,就是个智商太高。你去长安,我是非常放心的。这样吧,你多带几辆车,家里的金银珠宝,你能带多少,就带多少,带得越多越好,可以让你在长安城中更好地活动。”

  可万万没想到,美女间谍刘陵到了长安,就落入皇太后王娡的圈套,把淮南王一家玩得关起门来哭了好几夜。

  话说,皇太后王娡早年入宫之前,已经嫁给平民金王孙,生了个女儿。结果又被母亲臧儿胡搅,又入宫和汉景帝生了汉武帝。景帝在世时,王娡不敢说自己还有个女儿。但等景帝死了,儿子武帝登基,王娡才告诉儿子:“皇上啊,妈妈跟你说,你现在当皇上了,可你的姐姐,还在民间被人欺负呢!”

  “啥?我还有个姐姐?”当时汉武帝大惊,立即带着人马,冲出皇宫,一直找到姐姐家。突然来了这么多人马,当时把个同母异父的姐姐,差点没吓死。汉武帝亲切地抱着她说:“好了姐姐,从现在开始,弟弟保护你,谁敢欺负你,咱们就宰他全家。传旨,封同母异父的姐姐,为修成君!”

  儿子爱护家人的态度让太后王娡心神大慰,然后她开始享受幸福的家庭生活,女儿修成君也已经有了女儿,太后把外孙女儿抱起来:“哎哟喂,这孩子天生是个美人胎子,赶紧给她找个婆家嫁了,快点。”

  那年月的人,就是性子急,孩子还在吃奶,家人就忙着找婆家了。

  皇太后王娡心想,我的外孙女儿,一定要嫁个帅哥,颜值低,你凭什么娶皇家贵女?赶紧找找,谁家生的男孩最帅气呢?

  正琢磨这事,美女间谍刘陵悄然进宫:“太后安好,我给太后带两件可心的礼物,尽点孝心。”

  太后:“你等等,你娘是哪个?”

  我娘?美女间谍刘陵蒙了:“我娘她……”

  太后:“先甭管你娘是谁了,我就问你,你家世子,和你是不是一个娘生的?”

  刘陵:“应该是吧?”

  太后:“是就好,刘陵,你是我见过最美貌的少女,你弟弟和你一母所生,应该也是帝国排名第一的帅哥,现在哀家正式决定,我外孙女儿,就嫁给你弟弟了。”

  刘陵慌了神:“不是太后……我弟弟他还……正吃奶呢。现在谈婚论嫁,未免早了些。”

  太后得意地道:“你这不是废话吗?我外孙女儿也正吃奶呀,让他们两个慢慢吃,吃饱长大,正好成亲。”

  刘陵傻了眼,只好溜出宫来,写密信给父亲:“父王好,女儿潜伏敌营,深入虎穴,已经取得重大突破,兹俘获皇太后外孙女儿一名,等她嫁到家里,你可以慢慢地严刑拷打。”

  伟大的豆腐神

  派了女儿去朝中做间谍,结果给弄回来个儿媳妇,这事可把淮南王刘安愁坏了。

  说起淮南王刘安,其人乃中国历史上极有趣的异类,他的特点是好奇心重,逮什么都敢尝试。他醉心于长生不老,潜心炼丹,终于丹成。开鼎端起来一品尝,我靠,这哪是丹药,这是豆腐。

  淮南王刘安,他在炼丹过程中,发明了豆腐和豆浆。这两样东西从此成为中国人民的主食,至今当地人民仍奉刘安为豆腐神。

  说刘安是个豆腐神,其实他更像个逗逼神。此人最擅长干出逗逼之事,经常让修史者笑到爆。

  话说到了皇太后的外孙女儿嫁过来的日子,淮南王刘安,郑重地与儿子进行了谈话。

  刘安说:“儿子耶,明摆着,你老婆是来咱家做卧底的,而且她一定还身负统战工作,说不定会把咱们家谁给策反了。”

  刘安的儿叫刘迁,是个暴脾气的壮小伙,最大的特点是智商低,听了就问:“父王,那依您之意呢?”

  刘安道:“现在的问题是你,儿子,先说你爱不爱你媳妇?”

  刘迁道:“扯淡,父王您有没有搞错?咱们皇家联婚,从来都是乱点鸳鸯谱,这个媳妇我一辈子都没见过面,认都不认识,怎么可能爱她?”

  不爱就好办。刘安指点道:“儿子,等你结婚后,你就坚决不搭理她,不和她同床,不进她房间,她熬不下去,感觉没面子,自己就走人了。”

  “好嘞。”刘迁依父亲的话行事,“与王太后的外孙女儿成亲之后,就不搭理她,每天快活无比地与爱姬美妾睡在一起。”

  新王妃好生没趣,就打报告给皇太后,申请离婚。这时候皇太后也察觉刘安一家逗逼倾向明显,就让外孙女儿回去,择夫另嫁。

  老婆离婚了,太子刘迁更没人管了,他嗜武学剑,天天到处找人比武。听说朗中雷被剑术高超,就把雷被找来,非要击败雷被。

  雷被,大名鼎鼎,他是淮南王刘安倚重的八公之一。剑术无双,神勇无敌。但他本事再大,哪里敢惹少主刘迁?拼命躲闪,他越躲,刘迁越来情绪,一不留神没躲过去,雷被只一脚,把刘迁踢得像断线风筝一样飞上半空。

  这下刘迁不干了,满地打滚,连哭带闹,非要杀了雷被不可。雷被知道淮南不能再待了,躲藏起来,上书要求去边关抵抗匈奴。但刘迁不允许,必杀雷被而后快。

  雷被终究是学武之人,就易妆逃离淮南,逃到长安,上书呼冤。

  汉武帝看到雷被的冤情状时,正值卫青击匈奴右贤王功成,武帝龙颜大慰之时。朝中无事,百官窥伺武帝心思,知道汉武帝势必灭除淮南王一家,就纷纷上奏,强烈要求严惩淮南王。

  但武帝心思缜密,知道此事不可操之过急,就先命中尉段宏,去淮南试探一下。

  段宏到时,刘迁命武士持刀提枪,护卫在淮南王刘安身前,单等段宏哪句话说得不顺耳,先杀段宏,然后直接扯旗造反。

  段宏是个大滑头,察觉到情势紧张,就笑呵呵地打了个过场:“哈哈哈,王爷好,小臣说来宣旨,实际上就是太想王爷了,来和王爷叙叙旧,哈哈哈。”让淮南王抹不开面子,下不了手,然后段宏匆匆回来了。

  正准备对刘安下手,突然间边关报急。汉武帝匆匆下令,削去淮南两个县,其余事全不追究,避免激反刘安,要腾出精力来对付匈奴。

  两个县被削去,地盘缩小。淮南王刘安哭了。他说:“我这么善良,这么仁义,又发明了豆腐和豆浆,这是多么伟大的功业啊。可是刘彻他不说褒奖我,却反过来削去我两个县,这个做人,可以这样无耻吗?”

  不可以的!

  恰好衡王山刘赐奉旨入朝,途经淮南。

  这个刘赐,跟所有的封王一样,每天就琢磨造反,一心想当皇帝。这些封王们造反,共同的特点是动静大动作小,还没什么动作,但谁都知道他们在造反。目前,淮南王刘安与衡山王刘赐,此二人勇夺造反榜前两名,是竞争最激烈的对手,所以长时间以来,两人关系极差。

  但是刘安主动邀请刘赐来府中作客,他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咱们两个都想造反,就应该联合起来,有反一起造,搞死汉武帝。”

  衡山王大喜,曰:“此言甚合孤意,那咱们两家就结成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好了。”

  双方结盟之后,刘赐上书,说自己身体不适,正忙着造反……不对,怎么把这句也写上了?赶紧抹去,就说等身体好了,一准入朝。

  汉武帝接信,心中恚怒已极,打定主意,等边关局势稍缓之时,必以雷霆手段,回报这些封王的造反热情。

  汉匈漠南会战

  公元前123年,汉武帝33岁。

  这一年流年不利,开春边关就爆出战局逆转的恐怖消息。

  所以汉武帝要做的第一桩事,就是宣称汉匈漠南战,再次取得了辉煌成果,匈奴人是山羊尾巴,短到了不能再短。匈奴一天天烂下去,我们一天天好起来,匈奴人的末日,到来了——值此战局逆转,不赶紧撒谎,就不好混下去了。

  “传旨,大将军卫青,兵战匈奴,再立奇功,斩杀匈奴士兵万人,赐卫青黄金千斤。”

  大赦天下——这是汉武帝第二次大赦天下。很明显,战场上急缺士兵,那些喜欢杀人的嗜血狂徒,关在监狱里是最大的人力资源浪费,要想办法,把他们统统弄到边关战场上去。

  至于卫青所获得的微薄赏赐,可知这些战役的明显是虚报了。倘如果卫青真正斩首万级,杀十个敌军,才获得一斤黄金的赏赐,这活儿谁还爱干?

  追究这次战局大逆转的祸首,就是因为汉武帝太偏心眼。应该是上一次卫青击右贤王,俘一万五千之众,而匈奴那边,隔了快一年才象征性地来了万把人,骚扰了一下而已。所以武帝感觉匈奴没什么后劲,就掉以轻心,又玩起了压制别人,让小舅子卫青唱主角的偏心戏。

  漠南会战,是汉匈双方正规兵力首次大碰撞,也是汉武帝与匈奴大战以来,军队组织最严密的一次。其战略目的,是在上次全歼了右贤王部落后,转而寻找匈奴单于本部及左贤王部,捕捉战机,予以全歼。

  这次大会战的双方作战序列,极有讲究,值得回味。

  汉军方面——

  统帅:大将军卫青,统六员上将;

  将领一:中将军,公孙敖;

  将领二:左将军,公孙贺;

  将领三:前将军,赵信;

  将领四:右将军,苏建;

  将领五:后将军,李广;

  将领六:强弩将军,李沮。

  汉军总兵力,十万重甲骑兵。

  匈奴军方面——

  统帅:大单元伊稚斜;

  将领一:左贤王;

  将领二:匈奴相国。

  匈奴总兵力,估计不少于七万人,单于本部兵马四万,左贤部三万。

  这一次,卫青率六名将军,从定襄出击。武帝宠爱卫青,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他把所有的美味全都喂给卫青,不给别人留点残渣。大队的骑兵主力由卫青统帅,只给替他清扫侧翼的右将军苏建和前将军赵信,留了三千来人。而最能打的飞将军李广,故意被派在后面,就是怕李广表现太好,抢了大将军的表现机会。

  ——但话说回来,仗这么个打法就对了,所谓集中优势兵力,全面歼灭敌人。在战场上形成局部优势,古来兵法的要义,就在于此。总之,有战争就会有牺牲,沦为牺牲品的两翼部队,就成为了战争胜利的必然代价。

  几路兵马大进,居中的主力安全无虞,而侧翼随时会与敌军主力相逢,压力不是一般的大。但卫青只能从军事规律出发,容不下悲天悯人。结果很不幸,负责侧翼的苏建和赵信,不偏不巧地与匈奴大单于本部兵马相遭遇。

  赵信是诸将之中最知兵的,眼见匈奴方面烟尘滚滚,声势浩大。看人数应该是在七万以上,就知道逃跑已经来不及了。当即下令,就地扎营,辎粮筑阵,四面迎敌。这一招果然管用,匈奴潮水般涌上,打了一整天,竟尔无法破阵。

  这时候大单于伊稚斜纵马而来,遥望汉阵,顿时皱眉:“不对呀,这招是咱们匈奴人的打法,汉人不会玩的呀。去个人问一下,汉军那边的统兵大将,是哪一个?”

  一个骑兵纵马上前:“喂,先别射箭,问一声,你们的统兵大将是哪个?”

  汉军回答:“蒙天子恩宠封翕侯,前将军赵信是也!”

  “赵信?”伊稚斜摇头,“放屁,汉军那边,从来就没有叫什么赵信之人,此人必是我匈奴族裔,让他出来大家认一认。”

  匈奴人就高喊:“赵将军,请你出来,我们大单于有话要说。”

  赵信出来,以袖遮脸:“有话,你们就说好了。我大汉军魂,有死而已,何惧尔匈奴宵小之辈?”

  “少来了!”匈奴人起哄,“赵将军,你拿衣袖遮住脸,可是一个娘们儿上了战场?怕我们大家一拥而上强暴了你是不是?”

  “胡说八道!”赵信一怒,不由得露出脸来。匈奴人看清楚,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什么赵信赵将军,你原来是……是……是谁来着?好久不见你,名字给忘了。喂,你啥时候跑汉军那边去了?”

  赵信大恚:“你们管不着,老子愿意给匈奴干,就给匈奴干,愿意给汉军干,就给汉军干,这是老子的自由。”

  “管不着才怪!”伊稚斜策马上前,“赵信,你原来是我的兄弟,不管你是什么原因叛逃的,都是我的错。因为我是大单于,一定是我什么地方对不起你。你如果不回来,我会下令进攻,但决计不允许任何人伤害你,因为你是我的兄弟。如果你回来,我的酒杯给你用,我的姐姐给你睡,因为你是我的好兄弟!”

  “不是……”赵信蒙头了,“大单于,你说把姐姐给我睡?这也太夸张了吧?”

  伊稚斜道:“不夸张,反正我姐姐现在整天闲着,谁睡不是睡?”

  “别逼我,你让我再想想。”赵信策马回去,心里乱成一团。

  正如伊稚斜所断,他的确是匈奴人那边的一个部落首领,与汉军交手失利被俘,就顺理成章地转入汉军阵营。因为军事天资出众,封翕侯,官拜前将军。可在汉武帝眼里,什么前将军飞将军,都不过是让小舅子卫青立不世战功的牺牲品。卫青自统主力走正中,立了功全是卫青自己的。其他战将替卫青掠阵,一旦遭遇匈奴,重者战死,轻者兵败,根本没个打胜仗的机会。

  而现在,匈奴王掏心窝子给你,连姐姐都给你睡,你还抬什么杠?

  叹息一声,赵信归国,率所部跟伊稚斜回去了。

  他突然投降,与他搭档的右将军苏建,就惨了。

  武帝大卖官

  右将军苏建,是地地道道的汉人,匈奴大单于的姐姐也不是太多,赵信睡了苏建就睡不到,所以没人招降他。他只能拼了老命地冲杀拼逃。

  苏建遭遇的,是匈奴左贤王部落,兵力不少于三万。而苏建这边不过千人出头,双方兵力配比是三十比一,这场仗根本就没法儿打。

  结果,左贤王长刀一挥:“大家伙儿操练起来,杀个痛快的。”苏建的一千来人,就这么被杀光了。

  幸亏苏建有真才实学,竟然是单人匹马,狂逃奔回。

  见苏建回来了,议郎周霸兴奋地对卫青建议:“大将军,今天咱们吃了大败仗,陛下肯定要找只替罪羊出来,不如杀了苏建,让他替罪吧。总之呢,大将军出师以来,始终都是杀匈奴人,还没杀过自己人,何妨今日开个先例?”

  卫青说:“拉倒吧,你屁也不懂!陛下之为人也,是个彻头彻尾的王八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说,陛下他英明神武,仁慈推恩。只有一样,陛下要独裁专权,最恨别人自行其是。苏建不是不可杀,替罪羊也不是不找,但这是陛下的活,咱们可千万别去陛下的槽子里抢食,否则会死得很惨。”

  苏建被打入囚车,押回长安。

  汉武帝说:“苏建,身为帝国大将,却临阵失机,只身逃回,理应处斩。但他娘的,这一战帝国就损失了两员大将,赵信被伊稚斜的姐姐给勾走了,他可是个有天资的军事天才啊!如果再杀苏建,我们这边就没人了。”

  传旨,贬苏建为平民,万一战局不利,说不定还要再起用他。

  然后汉武帝研究战局:情况好像有点不大妙。情报说,赵信回到匈奴,就被大单于封为自次王,又娶了大单于的姐姐,所以赵信死心塌地地开始为匈奴人卖命。他建议大单于,将匈奴人马远迁,远离边境,如果汉军轻师远入,则拦腰一击,必可尽歼汉军精锐于大漠之间。

  战况的发展,明显对汉军不利。而且朝野议论纷纷,俱言汉武帝太宠爱卫青,这次兵败,就是因为兵力布置失当,才导致赵信逃归、苏建全军尽没的。

  听到这些风言风语,汉武帝发表了重要讲话。

  汉武帝说:“有人说,漠南之役,是场大败仗。赵信叛逃,苏建尽墨,是因为军阵布置失策,他们两人所率兵将太少。朕在这里可以负责任地告诉你们,这完全是胡说八道,是别有用心的诋毁。苏建、赵信他们带的人还少吗?整整三千之众呀!他们败逃,就是因为对朕缺乏足够的忠心,你看那个谁,那个霍仲孺,他原来是个县吏,后来去我大姐平阳公主府上打工,结果这个王八蛋,他偷偷把我二姨子给上了……谁是我二姨子?当然是皇后卫子夫的二姐卫少儿呀……哎哟,说多了,皇家那点龌龊事儿,全被你们这些刁民听去了。总之吧,我二姨子自从与霍仲孺相爱,虽然他们没有领证,但有了爱情结晶,生了个孩子,叫霍去病。

  “现在呢,霍去病已经长大了。朕说,去病呀,你看宫里这么多的公主素着,找不到老公,憋得嗷嗷惨叫,朕给你个老婆好不好?你猜人家霍去病说啥?这孩子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说完他操起刀子,就上了战场。就是上一次,他只带了八百骑兵,孤军远入大漠,替他舅舅卫青打策援。结果如何呢?霍去病以一军之力,斩杀匈奴大单于他的祖父辈籍若侯产,斩杀并擒获匈奴士兵两千余人,还俘虏了匈奴国的相国、当户多人。

  “传旨,票姚校尉霍去病,击杀匈奴,勇冠三军,封为冠军侯。还有个上谷太守郝闲,其人名字叫好闲,其实好忙,他四次上了战场,每次封赏都把他漏下了,可是他无怨无悔,这次也封为众利侯。”

  汉武帝刚讲完,就见大司农越众而出:“启奏陛下。”

  汉武帝:“什么事?”

  “那啥,”大司农奏报道,“陛下,咱们屡次对匈奴用兵,每次一动就是十数万众。目前支出立功将士的黄金,就已经是二十多万斤。我方的战马,死得已经七七八八,有十几万匹战马去了战场或是被打死,或是被匈奴人抢走了。兵甲粮草的支出,就不用统计了,总之现在账面上是红字满遍,国库里空空荡荡,简直成了跑马场。陛下,这可咋办呀?”

  大仗还没打,这边国库就已经空了,战争果然是个花大钱的营生。汉武帝镇定自若:“幸好朕英明神武,早就想出来神妙的办法。”

  “传旨,从现在开始,犯罪界人士只要掏钱,就可以免于刑罚。有钱,你就可以任性杀人。还有,爵位开始拍卖,一级武功爵开价铜钱十七万,这爵位买了可不白买,凡是购买武功爵至第七级千夫的人,可以优先出任低级官职。”

  此项国策一出,买官之人汹涌而至,当日国库收黄金三十多万斤。

  汉武帝乐了:“哈哈哈,卖官鬻爵,历来都是昏君干的好事。朕拼到这地步,全看最后能不能灭了匈奴。灭了匈奴,朕怎么做都有理,倘若输了……”

  汉武帝的凌厉眼神,转向封王:

  “如果输了,那你们也请先走一步。”

  做个安静的美男子

  公元前122年,汉武帝34岁。

  有记载称,汉武帝这一年巡幸雍中,路上遇到一个怪物,萌萌哒,很可怕又很萌,谁也不知道这货是什么,都知道东方朔见多识广,于是急叫东方朔过来科普。

  东方朔过来一看,就乐了,曰:“陛下,这里是昔年秦国的大监狱,无数人在狱中冤死,此物乃天下冤气所化,名字叫怪哉。”

  汉武帝说:“可这怪物挡住路,怎么过去呀?”

  东方朔道:“陛下,岂不闻世路难行钱做马,愁城欲破酒为军?这郁闷之人,向来是要借酒浇愁的。只要拿酒一浇这怪物,它就自然满足了。”

  于是武帝命人拿酒来,往那怪物身上一浇,就见那怪物欢天喜地的样子,体形越缩越小,最后缩入地下,消失了。

  但上面这个故事,并没有收入正史。正史中,收录的是个差不多的段子。

  段子称,34岁的汉武帝巡幸雍中,祭祀之时,逮到一只五只脚的异兽,异兽的头上,还生有一支独角。

  ——其实就是头畸形牛!

  这条消息一放出去,正在胶西王处做国相的董仲舒,就有点惊恐,急忙去见胶西王:“王爷,你可知陛下散布这奇怪的消息,是何用意?”

  胶西王道:“本王也纳闷,刘彻这厮神经兮兮,究竟是什么意思?”

  董仲舒道:“王爷,这已经是陛下第二次散布五足异兽的消息了。还记得上一次陛下散布这个怪消息之后,谁死了吗?”

  胶西王问:“谁死了?”

  董仲舒:“上一次这消息发布之后,江都王刘非死了!”

  胶西王大惊:“莫非这一次,陛下又要……”

  董仲舒:“王爷当心隔墙有耳,咱们不说话,咱们就做个安静的美男子,静静地看着陛下玩人。”

  却说淮南王刘安身边,有八个望气之士,炼丹高手。他们的名字分别是:苏非、李尚、左吴、田由、雷被、伍被、毛周、晋昌。此八人者,又称八公。传说,淮南王发明豆腐和豆浆,就是和这八个高人一道炼丹时,意外的发明。

  但这八个人中,雷被是剑术高手,因为惹毛了世子刘迁,已经叛逃到汉武帝那边去了。

  雷被跑了,还有个伍被。伍被是最有智谋的,所以淮南王将造反的大任,交给了伍被。

  但伍被却说:“王爷,求你了,还是炼丹更妥当些,炼不好,最多吃个肚皮爆裂。可你现在根本没有造反的基础,还整天发白日梦,当心你全家灭族呀!”

  淮南王生气了,说:“伍被,你跟本王不是一条心对不?难怪丹药老是炼不出来。来人呀,把伍被的老爹老妈,全部抓进监狱里,防止伍被叛逃。”

  淮南王只顾和伍被较劲,没承想门外有个儿子,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了。

  这个儿子,是淮南王搞了个婢女生下的,名叫刘不害。生母地位低贱,刘不害自己脑子也不太好用,所以淮南王不喜欢他,世子刘迁更不把刘不害当成弟弟。所以刘不害很悲愤,看到父王与智囊伍被争吵,刘不害大悟:原来俺们家要造反。

  于是刘不害匆匆回房间,把这事告诉了自己儿子刘建。

  刘建听了,心思一动,就立即写了封秘信,指控世子刘迁造反,派人送往朝廷。

  ——为什么刘建告密,说造反的是刘迁,而不说淮南王呢?

  这是因为,淮南王是刘建的爷爷,如果指控爷爷造反,那要满门抄斩,自己也会被砍头。可如果只告发世子刘迁,刘迁却是自己的叔叔,正统的王位继承人。倘朝廷宰了刘迁,这淮南王之位,岂不就落到自己头上了?这是刘建心里的小九九。

  这孩子很蠢,而且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这封密告信,不唯是端了自己的窝巢,还把江都王的继任者,也一块给端了。

  话说汉武帝收到刘建的密告信,大喜,立即吩咐廷尉出发,去锁拿淮南世子刘迁。

  刘安得道,鸡犬升天

  廷尉已经动身,淮南王这边,还在进行激烈的争辩。

  争辩什么呢?

  争论如何造反。

  原来,淮南王一心想要造反当皇帝,但这个反怎么个造法,他自己说不上来,只好强迫智囊伍被想出法子来。

  伍被苦口婆心,劝导良久,没有效果,只好献上一计——伪造皇帝玉玺,以及各级官员印信。先派刺客投奔大将军卫青,淮南这边一发动,刺客先杀卫青,届时武帝身边无人统兵,天下唾手可得矣。

  淮南王大喜,立即着手伪造印玺。忽然间他又想起一事:“不对,伍被,我让你出主意,是说我要发动百姓从军,替本王征战天下,可百姓不答应怎么办?”

  “这个事呀,”伍被建议道,“王爷不妨先散布消息,造谣说皇帝要迁富户入长安,激起淮南人对皇帝的不满。然后呢,再把朝廷派来的所有官员,统统杀掉。再派个人,穿着士兵服装,手里拿着文书,大声喊:南越造反了,大家赶紧行动起来,保家卫国。等大家行动起来,组织编队,你就拉着队伍,杀奔长安,反正大家也不认得路,岂不美哉?”

  “妙计!”淮南王抚掌称赞。正称赞之际,廷尉已经来到。淮南王慌了手脚,先把淮南国相叫来,正要杀,忽然又想到朝廷派来的官员不止一两个,只杀个国相,不起作用不说,反而后患无穷。犹豫之际,只好先让国相走了。

  此时淮南王的希望,寄托在世子刘迁身上。这刘迁勇冠三军,武艺高强,又是个暴脾气。此番廷尉来拿他,他岂有束手就擒之理?必然是怒极而反。正想之际,忽然有人跑来报告:“报告王爷,世子听说朝廷来拿他,吓得心理崩溃,自杀……未遂!”

  “什么?”当时淮南王差点没气死。你说这个刘迁,往日里你的凶悍呢?你的勇冠三军呢?你不服不忿非要打遍世间高手的尿性呢?嚷得惊天动地,而你身边的武装力量并不弱,只听说朝廷拿你,你他妈的竟然吓得自杀了,而且还没死成,这叫什么事呀!

  原来,这刘迁不过是个炕头上的光棍、绣花的枕头,往日里恃仗着父亲的权势,什么大话都敢说,看谁都不顺眼,但就怕见真章。只是听说朝廷来拿,就吓得心理崩溃,畏罪自杀却连自己都杀不成。

  这意外的事件,让淮南王阵营彻底崩盘。智囊伍被趁机逃走,举报了淮南王。

  淮南王走投无路,气愤地说:“本王,就是死在这个色厉内荏的儿子刘迁之手,你不会自杀,爹教你。”“扑哧”一声,淮南王自杀成功。

  淮南王死了,但他永远活在人民群众心里。虽然他天真蠢萌,却为中国人发明了豆腐豆浆,这伟大的贡献,是无与伦比的。这样一位蠢萌的文明贡献者这么窝囊地死亡,是人民群众万难接受的。

  于是,人民群众果断地修改了历史,称,当汉兵大举涌来,欲擒杀伟大的淮南王之时,淮南王正在八公的簇拥下,于丹房里悠然地炼丹。汉军涌至山前,恰好丹药已成,淮南王仰天长笑:“士兵们,你们远来辛苦了。可是你们来迟了一步,我欲趁风而去,上天做神仙。”语讫,就见淮南王与八公冉冉升起,飞上了天际。

  淮南王升天了,但丹药的法力,仍然在起作用,就见淮南王居住过的房屋,以及家里的鸡鸭猫狗,一并与淮南王轻飘飘地升上天界。从此中国文化中又多了个成语: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智商是短板

  淮南王升天,他那没出息的儿子刘迁,还有王后,被汉武帝下令统统斩杀。

  汉武帝想留下举报人伍被。但酷吏张汤火了,冲汉武帝大吼:“陛下,还要不要法律了?还讲不讲规矩了?伍被如果不杀,以后类此事件就会更多!”

  “那依你,杀吧杀吧。”汉武帝从谏如流,于是伍被也被杀掉。

  下一个目标,衡山王刘赐。

  可以确信,从淮南王到衡山王,是有一只无形的手在后推动。很难说清楚这只手是什么,不排除有人暗中推动,也不排除是权力规律使然。

  作出这个判断,是因为衡山王之事,与淮南王完全类似又恰好相反。

  完全类似,是因为两家事件,全都是两个儿子争位所导致。

  恰好相反,淮南王是因为不喜欢庶子,而导致庶子告密,而衡山王则是因为不喜欢老大,想剥夺老大的继承权转给老二,老大怒而告密。

  事情,是这个样子的。衡山王不知缘何突发神经,上书朝廷,要求剥夺老大的继承权,转由老二承袭王位。老大闻知,怒不可遏,立即给汉武帝写来封密信,指控老二私造兵车弓箭,暗示老二在造反,同时指控老二和父亲的姬妾通奸。

  可以发现,衡山王家的老大智商,与淮南王家的庶子同样的低,低到了让人欲哭无泪的地步——衡山王大儿子指控弟弟谋反,那他爹和他本人,岂能脱得了干系?

  果然,汉武帝见密信大喜,立即命廷尉收老二。然后,廷尉按照汉武帝的暗示,对老二说:“老二呀,现在你被哥哥指控谋反,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呀。幸好咱们汉国的法律,给了你一条生路。亲不亲,路线分,只要你勇敢的举报,大义灭亲,朝廷也不是不给你生路的。”

  老二比老大更傻,闻说自首可以免罪,举报则可立功,立即瞪两眼瞎举报一气。有的说没的也说,结果网罗进来的人越来越多,搞到最后,老二发现,不举报父亲,已经过不了关了。

  朝臣意识到衡山王已是死狗一条,立即群情激涌,强烈要求逮捕衡山王治罪。可怜衡山王与淮南王一样,都有造反的心,但根本没有造反的智商与能力,事发临头,也学淮南王自杀了。

  连兴两起大狱,所有卷入案中之人,悉以灭族。诛杀人数有几万人之众。

  连杀几万人,汉武帝兴犹未尽。

  还要继续杀下去。这次杀哪个呢?

  汉武帝翻阅着两案的卷宗:“咦?淮南王全家被灭族,是因为其庶子刘不害的儿子刘建告密引发的。刘建刘建,这个名字好熟悉呀,记得自己一直想杀刘建来着。可是他表现不错,积极告密,所以就撂下了。且慢,这事不对呀,这个刘建,他是淮南王庶子刘不害的儿子,根本对自己没丝毫的影响,自己怎么会对他起了杀心呢?”

  为什么呢?

  汉武帝想了半晌,恍然大悟!

  对了,自己想除掉的,不是这个刘建。

  另有一个封王刘建,长时间来被自己视为心腹大患!

  江都王刘建!

  变态大怪案

  自登基以来,汉武帝就将江都王刘非,视为对自己权位最大的威胁。幸好刘非在汉匈大战开始之初,就死掉了,汉武帝心理压力顿减。

  刘非死后,其子刘建继位。

  淮南王、衡山王双双灭国,灭杀刘建就提上了议事日程。

  不可思议的是,江都王刘建的卷宗尽显离奇诡异。简单说来就是,刘建曾数次被人控告,证据确凿,但汉武帝却没有治罪。而最后杀他之时,史书上却不见控告之人。

  刘建第一次被人控告,老江都王刘非还活着。邯郸人梁蚡,要把自己的女儿献给刘非,却不想梁女被刘建遇到,不由分说就把梁女抱入自己的房间,强行霸占了梁女。

  梁蚡对此刘建的行为,大为不满。就到处对人说:“这个刘建,太不像话啦,他身为儿子,竟然抢父亲的女人,真是太差劲了。”

  刘建听到传言,就派人杀掉了梁蚡灭口。梁家人悲愤,就上书朝廷举报。可恰好朝廷大赦,无论犯什么罪都不追究,于是刘建这事就算过去了。

  刘建第二次遭举报,是他有个同父异母的弟弟刘定国。刘定国的母亲非常希望让自己的儿子承袭王位。她发现刘建与妹妹刘徽君通奸淫乱,大喜,就花钱雇请了一个叫荼恬的男子,让荼恬出面举报。

  此案由廷尉查证处理。廷尉很尽责,对举报人荼恬进行了严刑拷打:“说,是哪个让你举报的?你说不说?不说就打死你。”荼恬被打惨了,只好招出自己是收钱替人举报。

  于是廷尉判决:荼恬收钱举报,斩首弃市。江都王刘建与妹妹通奸淫乱,属于领导干部的私生活,领导干部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何况刘建奸淫的又是自己妹妹,肉烂在自家锅,跟别人没关系,因此不予过问。

  此外,刘建还是个变态大淫魔,他曾让四名婢女上船,然后把船弄翻,当场就淹死二人。他还经常找借口,惩罚宫里的女人,惩罚的方式就是不允许她们穿衣服,强迫她们裸体击鼓舂米。有时候他故意将婢女囚禁起来,不给食物,看她们活活饿死取乐。

  后来刘建的淫暴越来越变态,他强迫宫女与狗或羝羊交配,想看看人兽交配后会生出什么怪物来。

  按理来说,刘建这些兽行,堪称空前绝后了,在当时一定是民愤不小。但汉武帝无动于衷——汉武帝高踞权力顶端,对人性的滥觞见得太多,见怪不怪了。一个变态邪恶的江都王刘建,对汉武帝的权力不会有丝毫影响,武帝当然无心理会。

  但,当淮南王、衡山王两案之后,刘建感觉到末日来临,对人说:“迟早会有诏狱下来,我怕活不久了。那什么,趁着还活着的时候,把我想干的事儿全都干了吧!”

  于是刘建把天子专用的旗号,插在自己的车上,招摇过市。此事迅速被人报到朝廷,朝官顿时齐齐上书,请诛江都王刘建。

  于是廷尉出动,这一次可是玩真的了。刘建知道逃不过去了,也学淮南王、衡山王的样子自杀了。

  刘建虽死,大狱仍兴,其子刘成光被杀弃市,许多人亦遭株连灭门。

  但是汉武帝留下了刘建的一个女儿,刘细君!

  此后,刘细君将被汉武帝远嫁乌孙国,承担胡汉和亲的战略使命。

  遥望焉支山

  一口气扫灭三王,汉武帝再巡雍地。

  这一次,他没有放出遇到怪物的消息,而是遥望焉支山。

  那边,是匈奴。

  是时候了,该发动一场大规模的军事战役了。

  河西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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