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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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杯酒下肚,彰宝的“话匣子”打开了,天南地北,无所不谈;有些是在曹震听来是新闻,譬如平则门又叫“平贼门”,据说李闯荡年逃出京城时,出平则门往西逃走,所以平则门成了“平贼门”。平则门便是阜成门,正就是镶红旗的领地。曹震对这一带很熟,却从未听过这样一个故事,便向曹雪芹看了一眼,意思是彰宝信口开河,其言不足为信。

  不过,很快的曹雪芹便能为彰宝辩释误解;因为要谈一尘子,渐渐提到仓神庙,彰宝便讲了一段故事,说祭仓神时,有人扮饰仓神,左右肋下能各携五斗米上殿。这样的气力可不大容易,曹震又在心生诽薄时,曹雪芹开口了。“确有其事,”他说:“那年我在通州亲眼见过。”

  曹雪芹不喜说假话,为曹震所深知;所以他证明彰宝并未撒谎,也为曹震所接受,对着初交的朋友的观感不同了。“有个一尘子,”曹震问到:“彰大哥听说过这个人没有?”

  “听说过,可惜没有会过。”

  “他——,”曹震终于还是说了出来,“听说他在通州设砚。”

  “那可得打听打听,如果真地在通州,我得会一会他。”

  “原来彰大哥也通子平之学?”曹震故意装出讶异的神色。

  “岂但通?”曹雪芹很快的接口:“而且是精通。”

  “我可不敢说。醉雷公胡批而已。”

  “不必客气。”曹震一变而为兴致盎然的态度,“有个八字,想跟彰大哥请教。”

  “别说什么请教;不谈吧!”彰宝指着曹雪芹说:“他知道我,谈命有时候会有不中听的话。”

  “这怕什么?君子问祸不问福。再说又不是我的八字。”

  “你如果愿意听实话,我就谈谈。不过也不一定准。”

  “一定准,一定住。是戊子。”曹震报了平郡王福彭的八字。

  “这是个靠祖上余荫,早发的八字;就嫌土重了。”彰宝的说法,与曹雪芹得自命书上的了解差不多,接下来,曹震便提出他的疑问,“彰大哥,”他说:“今年流年怎么样?”

  “今年丙辰。这个八字原不怕火,丙辛合化为水,更妙。”

  “原来这个八字不怕火。”曹震急急问说,“不是火克金吗?”

  “不然。生于六月为午;午中藏土,火生土就是泄于土,隔土不能克金。”彰宝又凝神想了一会说:”“这个八字要有火才好。为什么呢?金不用火炼,不能成器;辛金虽然柔弱,但有四个土在生金,源源不绝,正要火来炼,生铁才会变成精钢,这也是沙里淘金的意思。”

  这把福彭在丙午年何以得能袭爵的原因解释清楚了。曹震不由得举杯相敬,“彰大哥,干一杯!”他说:“你要是挂牌,保管生意兴隆。”

  “你听见没有?”彰宝看着曹雪芹说:“真到没有辙了,我还能‘卖命’。”说完哈哈大笑,连干了两杯酒,豪迈之气,都摆在表面上了。”

  “彰大哥,你的酒,留着量到晚上再喝,这会儿别喝了!”

  “喔!”彰宝抬眼望着,意思是要问缘故。

  “相烦你把这个八字的流年,细批一批。批完了,咱们好好儿喝一场。”曹震又说:“我那儿有一坛十五年陈的花雕,一坛十斤,够你喝的。”

  “震二哥,你是说十五年陈,十斤的坛子?”彰宝很注意的问。

  “不错,你大概知道他的来历?”

  “怎么不知道?当年就很难得,如今更名贵了。那酒,说实在了是二十年陈——”

  彰宝为曹雪芹将这种酒的来历,花雕销“京庄”不是五十斤的大坛,便是五金装的小坛;圣祖登基六十年,浙江巡抚进贡绍酒,特装十斤的坛子为容器,入坛之前已藏陈了五年,所以总算应该是二十年。这样的好酒,彰宝自然愿意留着量到晚上来喝,当下止饮吃饭,彰宝不但豪饮,而且健谈,西里呼噜,顷刻之间吃了两大碗大卤面,还找补了半笼蒸饺。

  “这会儿可真饱了。”彰宝摸着腹部,解下腰带上拴着的旱烟袋;一眼望见秋月,招招手说:“那位姑娘,给我来碗酽酽儿的普洱茶。”原来熬的有普洱茶,秋月答应着,回进去用青花大茶盅倒满了,放在托盘上,叫新用不久的小丫头金燕说:“你把茶端去给彰大爷。”

  “那彰大爷不但脏,样儿还怕人。”

  “别胡说。”

  “那彰大爷这该叫‘脏大爷’。”金燕掩着嘴笑。

  “你怎么了?”秋月蹬着她呵斥,“掏打不是。”

  金燕却毫不畏惧,“茶也不能只一碗啊?震二爷呢?芹二爷呢?”他嘟着嘴说:“回头又让我多跑一趟。”

  秋月又好气、又好笑,但还没有办法驳她;心里在想,这金燕是“混大胆子”,到的客座,说不定胡言论语,失礼让客人笑话,不如自己去招呼吧。于是她把普洱茶料理好了,让金燕捧着托盘,一起到了前面,说一句:“彰大爷,请用茶!”将茶盅用白布手巾裹着,放在彰宝面前,还补了一句:“挺烫的,彰大爷请留神。”接着是端给曹震兄弟。那彰宝视线一直跟她转,直至背影消失,才向曹震问到:“这位姑娘是——?”

  “是我们祖老太太贴身的人,一直没有嫁。如今象我们家的老小姐了。”

  “不会以丫角终老。”彰宝很有信心地说:“相生的好,将来是贵妇;而且红鸾星快发动了。”

  “这是个好消息。”曹雪芹向曹震笑道:“大概锦儿姐最爱听了。”

  曹震却不甚关切秋月的终身,在意的是福彭的休咎。闲谈了一会,起身说道:“我回去一趟,回头再来;顺便带酒。”

  这是暗示曹雪芹,应该让彰宝办正事了。但彰宝却有午睡的习惯,等他靠在软椅上,一觉睡醒,日已偏西,不过酒已经醒了,抖擞精神,铺纸振笔,将平郡王福彭的“四柱”写了下来,配大运、看流年,等曹震催酒来时,已经批好了。

  曹震很仔细的看完,有些是他懂得、有些是他不懂得,当然也还有似懂非懂之处。能懂得道理都很浅显,譬如“逢丙必利”,因为丙辛合化为水,而这个八字是“乐水之盈”。说“已未”、“戊辰”两年,大为不利,是因为这两年的干支都是土;“土重金埋”的话,曹震也听得多了,但何以已未还不大要紧,而戊辰却有绝大凶险?同样的,为什么丙午年——也就是福彭袭爵的那一年格外吉利?

  “流年要和大运一起来看。这个八字两岁起运,是二岁起大运丁巳;丁火在辛命的人是个‘杀’,不过新进座下是个‘印’,足以化杀,可以平平而过。但到了丙午年,顿时改观,奇妙无比。”

  照彰宝的说法,“日主”辛未、“大运”丁巳、“流年”丙午这三个干支合在一起的变化来看,丙辛合化为水,足以抵丁火之“杀”。丙午之午在辛命原是个“杀”,但与未合则为“印”所化,而且印也变为“正印”,于今贴巳这个“正官”,成为“官印相生”,主有加官进爵之喜。谈到己未年的吉凶,彰宝的说法更妙了,“这念‘日主’三十二岁,一过四月,交运脱运,大运是乙卯,一步好运——”

  “彰大哥,”曹震不大礼貌的打断了话,“请你给我说说,何以是好运。来、来,先喝一盅,润润嗓子。”

  这恰是投其所好,彰宝便不觉得话被截断而有挫折之感,陶然引杯,拿了一把松仁王口中一吞,一面咀嚼,一面又往下说。“乙卯是上下皆木;木能疏土,所以土重的人,最好行木运。木在金命是‘财’,辛未之未跟乙卯之卯,会成半木局,财气更旺,这十年的运挺好,是不是?”

  “是。”

  “不过,再来一个未年就不妙了。”彰宝满口嚼着松子,含糊不清地说:“哪,那跟人家闹家务一样,大小老婆争风吃醋,搞得家宅不安。幸而——”。

  “慢点,慢点!”曹震忍不住又要更加干扰了,“彰大哥,你就命论命,先说道理,再做比方。”

  “好!”彰宝猛吞一口酒,将为嚼烂的松仁都咽下肚去,拿手巾擦一擦嘴,用筷子蘸着酒,先并排写下“辛未”、“乙卯”、“巳未”六个字,然后指点着讲说。“天干是辛金、乙木、已土。木克土、土生金、金又克土;周而复始,纠缠不清。好有一比,有那怕老婆的人打孩子,孩子到娘那儿哭诉;好,雌老虎雌威大发!怕老婆的又只有打孩子出气。这个比方明白不明白?”

  “明白。”曹震达说:“明白。就因为有这个孩子,才闹得老夫妻不和。”

  “对了。不过,孩子还好。接下来又弄个小,那麻烦可就大了。”所谓“弄个小”,又来一“未”;犹如一夫二妇,在子平之学中,谓之“争合”。“不过,‘争合’好比‘争夕’,烦恼是烦恼,还没有什么大凶险。到了戊辰就不同了——”

  “戊辰”这个干支,也是上下皆土;乙木克戊土;戊土生辛金;辛金又克乙木,这情形跟己未年相同。只是卯未会成半木局,冲克辰土,成不解之局,着实可忧。

  “彰大哥,”曹震问到:“是说大限到了?”

  “不敢说?”

  “有没有解救?”

  “谁知道呢?”彰宝用劝慰的语气说,“事在人为,人定可以胜天。古人说:尽信书不如无书。命理也一样,尽信命不如不讲此道。我也不相信我自己能说得那么准。人世沧桑,变化莫测,八个字哪里能容得下那么多穷通祸福的兆头?算命推八字,也不过自求警惕而已。”

  “是,是!彰大哥谈得真透彻。”话虽如此,曹震却非常在意。心里不断在提醒自己:记住已未年跟戊辰年,看平郡王会出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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