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地密码10大结局全书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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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波夫站在通道外面,根本没有要下去的意思,此时的他,双眼闪着凶悍的光芒,抓住卓木强巴的背包,近乎偏执地叫道:“把电脑给我!把电脑给我!”
卓木强巴伸手一拨,波波夫仰面跌倒,卓木强巴正准备爬上通道质问波波夫,却听到一些人的说话声。他顿时明白过来,波波夫听到了同伴的声音,他估计已打定主意,不跟着自己这伙人了,但他也知道,要破解机关,背包里的电脑是关键,才发生了这样一幕。
卓木强巴好一阵失望,这时又感觉到一阵细微的震颤从悬梯把手传来,这是九宫将要变动的前兆。莫金已经下到下面去了,卓木强巴顾不得波波夫,采用蹬跃,三两下就到了下一层房间,刚过通道中间,“铮”的一声,房间被分割开来,波波夫在上面一间屋绝望地大喊:“不要!”同时听到另一些人呼喊的声音。
卓木强巴沿着顶板悬梯来到下一层,和莫金一起等着九宫变,波波夫的反常令他十分沮丧,一句话也不说。莫金在一旁道:“我早说过了,这些佣兵都是靠不住的!”
卓木强巴冷冷道:“如果不是你对他笑那一下,他又怎么会犹豫反复?”此时卓木强巴已经明白过来,莫金在通道中时,那些佣兵的谈话声更早传到他耳朵里,那古怪神秘的笑容不是对着自己笑的,而是对波波夫。那种笑容饱含了猜忌和杀意,连卓木强巴看了都遍体生寒,更何况波波夫。这几天他本身就像惊弓之鸟,唯恐卓木强巴和莫金突然动手对付他,又怕他们丢下他,被莫金那样一笑,波波夫估计自己也认为自己的生命到头了,这时候听到同伴声音,求生的本能驱使他寻找新的生机。可莫金为什么一定要赶走波波夫呢?他是害怕波波夫在回忆的时候提到关于他的不利的消息吗?对于岳阳临死前的警告,卓木强巴始终铭记在心的:“莫金…他谁都不信…他说的话,千万不要信…”
九宫变开始转动,两人都保持着沉默,各怀心事,像陌路人相逢于电梯中,又似在风雨中飘摇的船舱内。
第七十八章 尘封的佛家珍宝
〔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大殿正中那两尊起码有近四米高的巨型金像,看上去不是佛像造型,而是一男一女,那男子庄严肃穆,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那女子则显得端庄慈和,那微微上扬的唇角仿佛蒙娜丽莎的微笑。
卓木强巴一眼就被最大的两尊金像所吸引,这一定就是史书上记载的藏王松赞干布和文成公文三丈高的金像。当时的度量衡和今天有所差异,不过这两尊金像也已堪称世界之最了。〕
【致命密芒】
九宫变的转动停止了,但阻隔房间的挡板却没有打开,机关台被转到了下面。莫金先跨过去,奇怪道:“这又是什么机关?”
卓木强巴跟着过来,只见机关台上又是一张二十五格的棋盘,在十字交叉线上出现了一个个圆形按钮,部分按钮与机关台平齐,有的高出机关台平面,有的则凹了下去,看起来还真像一盘棋。
“密芒?”卓木强巴读出机关台上的文字,大略读懂后开始取出电脑,对莫金道:“是大密芒棋,唐之前传入吐蕃的,奇怪,我没见过这种棋盘啊…噢,糟了!”只见方新教授的电脑打开后,屏幕上没有显示,卓木强巴重启之后,屏幕跳了几下,总算出现了图形,估计是刚才与波波夫争抢时在通道壁上发生了磕碰。
莫金也莫名地紧张了一阵,如今这台电脑,简直就是他们在九宫变中赖以生存的法宝,如果这法宝失灵了,就算他火狐再狡诈,也是毫无办法。
等了两三分钟,却迟迟不见卓木强巴动手,莫金道:“还不行吗?”凑头看去,只见卓木强巴已将棋盘布局摄入电脑,电脑分析了棋谱,正在计算着,旁边显示的数字不断跳动,已经计算了几百万步了,却还没有答案,若是前面的简单逻辑,电脑早就推算出来了。
莫金再看看那棋盘,总觉得棋子摆放造型有些熟悉,便问道:“这密芒棋,究竟是种什么棋?”
卓木强巴道:“就是中国的围棋,只是我所知道的密芒棋,都是将棋盘由十九格减为了十七格,将十九格增加到二十五格的大棋盘,我还从来没见过。”
莫金恍然大悟,难怪这些棋型如此熟悉,原来就是围棋,这样说来,这就是一个珍阁,莫金转而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到棋盘之上。围棋的发展史,经历了9×9、13×13、17×17等几番变化,最后才形成19×19的棋盘,奇数位满足了双方争地必有一方取胜的条件,19又是中国古代哲学中的大衍之数,星位和谐,边腹等重,当发展出十九格的大棋盘时,人类的思维能力已经达到一个极值,所以才没有继续发展。可如今摆在莫金面前的,却是一个25×25格的大棋盘,但见两侧星位在五格,各自对应完全对称的12枚子,像某种定式,主要的厮杀在中腹,若将凹下去的按钮看做黑子,凸起的部分看做白子,那就宛若一黑一白两条巨龙,首尾相交,纠缠在一起,斗得难解难分,不分伯仲。
奇怪的是,两块棋子都未做活,在双方大龙的两侧各有一个生死劫,乍一看怎么下都行,再细细一想,怎么走对方都有应对的办法。就像两个武林高手的对决,不管谁先出手,一出手便是有了招式,对方立即能想到破解的招式,只有不出手的时候,才是最高境界,一种无招胜有招的境界!
莫金再看下去,只觉得两种棋子渐渐幻化成了两军对垒,一黑一白两支大军,前锋已对撞到一起,单兵的捉对厮杀,小队的协调配合,大队的运筹帷幄,他耳边仿佛已听到了金戈铁马、战鼓擂响、大地悸动、人仰马翻,喊杀声、嘶鸣声,交织在一起。莫金猛地眼前一黑,险些晕倒,赶紧闭上眼睛,猛退一步,像是被人用重锤当胸打了一锤,一步之后,又小退半步,这才站稳。
此时方新教授的电脑仍在运算,莫金偏头一看,已经算到两亿多步了,旁边的数字还在以肉眼无法辨认的速度跳动着,莫金摇头道:“没用的,这个算不出来。”
卓木强巴道:“为什么?”
莫金道:“这是一个珍阁。”见卓木强巴不明白,又解释道:“所谓珍阁,是指围棋在下至中盘,尚未收官的阶段,突然局面出现一种大和谐,大纠缠,接下来除非出现极佳妙手,否则一方必胜的局面。这种情况我们就称之为珍阁,围棋的珍阁与象棋的残局有着近似的意思,但珍阁更复杂,因为它的棋路更多,落子变数更大。我曾见过这样一个珍阁,黑子落下之后,白子只有唯一的一处应对,一旦落错了,下至收官必败;可白子落下之后,黑子也同样只有唯一的一处应对,一旦落错同样必败,接下去的反复做活,紧气、提子,一百二十八手,手手皆是如此,只有唯一应对,可没有人能考虑到一百二十八手之后的情况,电脑,也不能…”
卓木强巴缩紧双眉,莫金道:“运算量太大了,尽管这台电脑存储能力不错,处理能力也很突出,但你别忘了,这是25×25格的大棋盘,共有625个交叉位,电脑无法进行模糊处理,它应对棋局的办法只有记忆棋谱和穷举法两种,像这么巨大的棋盘古今未有,你的电脑里肯定没有这种棋盘下的棋谱,那么它只能用穷举法来计算正确的下法,也就是将每一种可能性都列举出来。你知道在这样的棋盘上落子,有多少种可能性吗?这种可能性将是以次方幂进行增长,这是个天文数字,就是普通的十九格围棋,用每秒运算一百万亿次的巨型电脑来分析,也要十万年才能得出结论,若是换做这二十五格的围棋…”莫金摇着头。
卓木强巴盯着电脑屏幕,如今的数值已经变成十二位数了,可电脑依然没有落下一子,还在计算状态,只能道:“那你说怎么办?”
莫金深吸一气道:“我们只能自己动手了,好在好像一直没启动什么机关。”
“不,”卓木强巴道,“我的感觉很不好,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感觉机关已经启动了,只是我们没有发现。”
“看不见的机关?”莫金道:“我从未见过看不见的机关,除非,是有毒雾或是毒烟?”说着,他将头凑近墙缝,似乎想看清是否有缥渺无痕的烟雾溢出,这一看不打紧,莫金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赶紧将手伸向墙缝,接着骂道:“浑蛋!该死的!”
“什么?”卓木强巴也将手伸向了墙缝处,感觉像有一股吸力,要将他的手吸得贴到墙上。
莫金脸色铁青道:“是负压,你说得对,机关早已启动,只是我们看不见。这屋子里的机关是要将屋子里的空气抽尽,将这里抽成真空。”
“可是电脑无法计算出正确的走法,我也不会这种棋,怎么办?”
莫金咬牙道:“不妨,让我试试!”
“你?…”
“围棋,究竟是什么?”莫金突兀地问了一句,看着卓木强巴道:“这是我祖父教我下围棋的时候,问我的第一个问题。他告诉我,围棋不仅仅是一种简单的游戏,也不仅仅是棋手之间的厮杀和智力的比拼,一黑一白两种棋子,代表了光与暗、正与负、有与无,这是最简单,也是最高深的哲学思想,它表示着万物的起源与构成,一切变化,都不离其中。”
莫金的手指,开始指向第一个按钮,随着按钮的受力凹下,相应地有一枚按钮吐了起来,古人早已准备的应对棋路,如果按错了,估计这个房间将不再打开,直到他们两人死后化灰,被清道夫清理干净。
“围棋的最高境界,是和谐。”莫金又落了一子,缓缓道,“初学者,往往计较于边角一子的得失;稍懂围棋的人,学会了对势和实地的判断;高手之争,则是一种度和境界的较量。”
莫金从龙尾处着手,缓缓地向上捋去,每走一步,都必争生死劫,他就像自己在和自己下棋一样,渐渐进入状态,忽略了卓木强巴的存在。他一直在自言自语,仿佛他的对面,也坐着一个隐形的高手,他们不仅在比拼棋力,也正在矫正棋理。“古代对棋手的判断,往往从棋手能看后多少棋路来形容,所谓能看七步为国手,但在围棋上毫不适用。人类之所以成为人类,便在于,他们除了理性的计算和判断,往往还有超越理性的直觉,即所谓的感性,感性使我们做出模糊判断,感性是我们区分美与丑。”
莫金又将生死劫按下,那凸出的圆形按钮恢复到与棋面平齐位置。
“我们登临绝顶,只是为了领略脚下的无限风光;我们面朝大海,只是为了感受那汹涌澎湃的海浪;我们向往飞鸟,因为从它们的飞翔中看到了自由。人类所追求的,其实是一种感性与理性的平和,围棋因为这种追求而被发明,它所代表的并不是厮杀,而是矛盾中的平和!”
莫金落子越来越慢,计算思维能力开始跟不上了,机关台上凸起的棋子步步紧逼,杀伐隐现,每一步落下,都像一剂催化剂,让黑白两条大龙相互仇恨,加重厮杀,而莫金就像一个劝架的和事佬,每一步落下都隐忍不发,似乎要让这两条龙的怒火平息,由纠缠对抗变成一种不离不弃的美。
两条大龙时而张牙舞爪、狞相毕现,时而缠绵悱恻,温存难离,而让它们发生这种翻天覆地的改变的,仅仅是莫金落下的一子和棋盘上凸显的一子。又下了三十余子,屋子里的空气已不知被抽走多少,卓木强巴尚且没有察觉异常,但莫金的脑子,开始出现跳动的刺痛,他心里清楚,这已经是供血供氧的严重不足,他的大脑正在大量消耗着机体内的糖分和氧分。莫金不得不揉着自己的眉心,让那运转过度而开始发热的大脑冷静下来,有时他会闭上眼睛,让棋盘上的征战杀戮重新演绎。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卓木强巴也进入了冥想状态,盘膝坐下,他必须确保莫金冷静,同时要尽量少吸入空气,以便莫金能吸到更多的氧气进行思考,两人无言地配合着,在死神手中抢夺逃生的通行证。
“咳咳…”莫金突然烦躁不安起来,推了一把坐在旁边的卓木强巴,卓木强巴睁开眼睛一看,莫金嘴角已经溢出血来,说话的力量也弱了许多,“快…我不行了,用电脑,重新计算!”
卓木强巴这才看到,棋盘上大约还有四五十个空位,赶紧用电脑重新录入,重新计算,在动手的时候,他发现自己手微微发抖,显然氧气不足,已经开始让神经麻痹了。
电脑在重新分析整理了那四五十个空格后,开始了新一轮的计算,卓木强巴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以保持意识的清醒,看莫金的样子,他神智已经开始模糊,要是自己也倒下,那么就只能永远地倒在这里了。
又过了几分钟,卓木强巴伸出颤抖的手,又按下了一个键,此后电脑的运算越来越快,终于,只听“嗤”的一声,像有个大口袋泄露一般,卓木强巴总算松了口气,他知道,他又可以大口大口地呼吸空气了。精神一松懈下来,卓木强巴再也支撑不住,眼皮一沉,浑浑噩噩地倒了下去。迷蒙中,他仿佛感到地板在抬升,地砖像波浪一样蠕动,将他从一个地方挪移到另一个地方。“九宫,又开始转动了吗?”卓木强巴带着这样的想法,终于失去了知觉。
当卓木强巴再次睁开眼睛,眼前是一间空旷的大殿,穹顶上有天神的笔画。他努力地抬起头来,大殿中央由四根廊柱支撑,两旁是佛像,前方是一个水池,三股清泉从三颗不知名的兽首嘴里喷涌而下,注入水池中。莫金正坐在池塘边上,看着池水深思,水气氤氲,异常湿热。
卓木强巴撑起半身,只觉浑身筋骨松软,但却十分舒坦,就像按摩之后熟睡了一觉。
“这是什么地方?我们已经出来了吗?”卓木强巴举目四望。
莫金道:“嗯,应该已经离开九宫变了,我听说,九宫变里的某一个房间,应该有最复杂的机关,解开之后,那个房间会自动转移向出口,看来,我们解开的那二十五格密芒棋应该就是最复杂的了。”
卓木强巴起身走到莫金附近,但见大殿左右各开了一道门,透过门可以看见两端的房间也有两个水池,疑惑道:“这里就是古代戈巴族人要守护的核心?”
莫金也是一脸疑惑的表情,道:“我也觉得很奇怪,这个地方倒像是九宫变的一部分,我过去看了,这些房间也是采用相同的结构样式,只不过它们不会移动,我们现在应该是在九宫变的底部,或者说是另一种形式的九宫变。”
“九宫变的底部?”卓木强巴抬头道,“我们是从上面掉下来的?”莫金指了指,穹顶壁画中有个方形的孔洞,石板闭合时方孔的线条隐藏域壁画之中,不易发现。卓木强巴道:“那你找到出路没有?”
莫金摇头:“我看过了,这些房间也是‘回’字形排列,绕一圈就回到起点,我刚才正在想,不知是不是池水中有机关。”
卓木强巴伸手入水,道:“水好烫!”
莫金道:“这里温度非常高。我们应该很接近那岩浆形成的火山眼了。”虽然他们穿的是连体服,但身体不觉得热,不过暴露在外的头脸,一直有大颗大颗的汗珠渗出。
“走,我带你看样东西。”莫金在前面领路,带着卓木强巴绕到另一间殿内,只见这间大殿和周围的殿格局相差不大,也是靠墙处有一个水池,两侧是佛像,只是比周围的殿大了一号,长约二十米,宽十米,与水池对应的一侧有很粗的栅栏,栅栏里面似乎也摆放着一些佛像。
莫金便领着卓木强巴来到栅栏前,卓木强巴这才发现,栅栏里面,一个个靠墙站着的并不是佛像,看起来像是些铠甲,类似武士造型。
卓木强巴问道:“这是什么?铠甲?”
莫金道:“不像,我没有见过类似的铠甲,你仔细看它头颈的连接处,里面并不是空心的,与其说是铠甲,我倒感觉它们更像一台台机械。还有这个栅栏,你看,地面的孔洞应该是重物落下时凿出的,我觉得这个栅栏可以被抬升,只是我抬不起来。”
卓木强巴环顾四周道:“或许,机关就在这间屋里。”莫金道:“我已经找过了,没有发现什么机关啊。”
卓木强巴道:“再找找,我们一起找。”
又搜寻了一遍,没有明显的机关设置,但卓木强巴和莫金却发现了别的痕迹,有人来过这里的痕迹!那些人不仅来过,而且将痕迹做过清理,只不过人数太多,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
卓木强巴愈发肯定道:“机关肯定在这屋里,只是被人掩藏起来了,他们不希望我们也能发现机关,嗯…”想到这里,卓木强巴突然想到了阿赫地宫中的水火地狱里,那些被人移动过的武器,马上道:“机关在佛像身上,搜索佛像身上每一个可以移动的东西。”
两人又爬上佛像,将那些神佛造像手里拿的、腰上别的都搜索了一遍,果不其然,最后,在最靠近水池边得两个佛像身上,发现了异常。这两尊佛皆是金刚愤怒尊造型,不过各抱有一个容器,其中一尊抱着个大水钵,高举过顶,像举起一面鼓,正准备掷出去,其余四臂各有武器,另一尊则好似抱着一个酒坛子,贴胸怀抱,像要举起来倒进嘴里。
卓木强巴和莫金没费什么力气,轻巧地将两个容器从佛像的怀抱中取了出来。
【缀术,射覆,谜题】
卓木强巴发现,水钵中刻有小字:“如一遍于多时,多能容一;如多遍于一时,一能容多。”卓木强巴不理解这些宗教禅意,怎么翻译总有出入,再打开电脑时,电脑竟然一片黑屏,再也不能启动了,莫金打趣道:“电脑用脑过度,所以消极怠工了。”
没有电脑的帮助,两人一时都束手无策起来,莫金发现他抱的酒坛内侧也有字,两人又凑到一块仔细审读。在半猜半译、反复理解的情况下,两人大致搞清了古人的意图。这两个容器,一个腹大底平,一个身窄颈高,其重量和容积都是完全不等的,如果要让机关开启,除非这两尊佛像都抱着等重的容器,后面古人还给出了一个具体数字,要两个容器都刚好重九斤。
看着容器内侧的严苛要求,两人都犯了难,他们手中并没有称重的工具,因而对着两个容器的大小重量一无所知,怎么才能量出九斤的准确重量呢?古人倒是给出了一组具体的数字,里面有容器口和容器底的直径,最大腰围,曲面弧度等,显然是要进行一番计算,可两人数学根底实在有限,拿着这堆数据依然摸不着门道。
卓木强巴想了想,突然道:“缀术!”
“什么?”莫金不解。
卓木强巴道:“相传是我国古代大数学家的祖冲之和他的儿子编写的一本数学方面的书,书名叫《缀术》,里面就写了各种数学计算方法,其中就有不规则几何体体积的计算,包括球体、弧面等。只是因为里面的内容太过高深,到宋代就失传了。这两个壶的用意,显然是让我们利用《缀术》计算出壶的容积,然后才能装入足够量的水,达到九斤。”
莫金道:“失传了?那你等于没说,我们现在是要想办法让这两个大酒桶都增重到九斤。”
卓木强巴道:“我们有激光测距仪,我们可以测量出准确的长度,我们有标杆、有绳索、有定向滑轮,我们可以做一个天平,但关键是要有一个重量的参照物…”
“等等,你是说重量的参照物?”莫金道,“我…我知道枪的重量的,每一把枪,我可以精确到克!”
卓木强巴抓住莫金的双肩道:“那不就成啦!动手吧!”
两人几番折腾,却也让两个容器达到了平衡,然后在里面多装了几滴水,放回原处,等待滚热的水气自然蒸发,耐心地等待着。
首先是三个兽首喷吐的水柱渐渐小了,直至消失,接着一阵“哗啦”声响,那个池子里的热水倾泄而出,整个水池底部竟然形成一个缓缓的斜坡。卓木强巴和莫金对视一眼,卓木强巴不由道:“还要向下!到底要下到什么地方去?”
莫金道:“我们在神庙中,从上至下,恐怕已经下到第一层平台的高度了吧?”
“不。”卓木强巴摇头道。与莫金的半路杀出不同,他可是从最底层爬上来的,深切地体会过那三层平台究竟有多高,卓木强巴淡淡道:“我们是在山腹中,估计下到了第二层平台,下去吧。”
两人保持身形,沿着尚有水渍的斜坡滑下,落入了下一个房间之中。“啊!”一落地卓木强巴就皱起了眉头,这个房间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它与上一层的房间几乎一模一样,同样的水池,同样的雕像,令人意外的只是这个小房间的一端,没有了栅栏和里面的铠甲。
莫金道:“我说得没错吧?我们还在九宫变里面,只不过换了一种变化的形式罢了。”
卓木强巴想了想,认可道:“你说得没错,我们或许真的在九宫变的底部,我想,我也知道九宫变是什么样的结构了。”
“嗯?”莫金看着卓木强巴。
卓木强巴道:“你看,我们落下来的地方,在这个小房间的中间,而上面那个水池,却是在房间边缘,这些房间同样也是围成一个回字形,也就是说,下面的房间比上面的小了一圈。”
莫金道:“那又如何?”
卓木强巴道:“九宫变并不是一个方方正正的立方体,你可以说它像个巨大的魔方。不过,这个魔方却是一角在下,像个梭子一样立着。”
莫金明白了卓木强巴的意思,道:“你是说,像两个金字塔,一正一反合在一起?”卓木强巴点头,莫金动容道:“也就是说,我们越往下,回廊越小,直到最后一个房间,就是通往最后出口。”两人都不知道,不仅仅是九宫变,而是整个神庙都是这种结构的。
知道了前进的方向,两人精神为之一震,沿着排成回字形的小房间一间间搜寻过去,其中较大又有栅栏的那房间,必然就是通往下一层的机关所在。
绕了半圈之后,两人来到了那个稍大的房间,只见这房间的水池前,横着一条长长的石案,将两侧墙连接起来,石案靠卓木强巴一端有六根轨道,每根轨道上有一个浑圆的石球,在轨道的前面是四个圆洞,圆洞的大小与石球吻合,在靠近水池的一方则有八个小孔。骤然见到这么一个古怪的东西,莫金不禁问道:“咦,这是什么?”
卓木强巴仔细查阅了石案侧壁的文字说明,解释道:“我明白了,这有些类似盛行于汉唐的射覆,也就是一种猜谜游戏,当时的规则是将某种东西藏在碗下,给你一定的提示,让旁人根据提示猜出藏于碗下的东西是什么。”
“那这个呢?”莫金问。
卓木强巴道:“这六个石球大小一样,但重量全不相同,只有四个石球才是符合规则的,我们有四次机会,每个洞只能扔一个球进去,然后最上面那八个小孔给你提示,八个小孔分别会出现四黑四白八根提示柱,如果你选的石球重量符合,那么会出现一根白色的提示柱,如果重量符合并且将石球放入正确的孔洞,便会出现一根黑色的提示柱。只有选对了符合重量的石球并且将石球放入正确的孔洞,机关才会打开。”
莫金道:“总共才六个球,哪来的四次机会?”
卓木强巴道:“我不知道,照石壁上刻的翻译过来应该是这样。”
莫金看了看轨道的两侧道:“哦,我明白了,轨道两端都有闸门,我们将四个球扔进洞之后,闸门一定会打开,再滚出四个球来,六个里面选四个,然后再将四个位置顺序确定,却只有四次机会,看来我们必须碰运气了。”
卓木强巴道:“六个球里选出四个正确的,至少需要两次,四个球的顺序,却有二十四种组合…”掐指演算了一遍,眉头渐渐皱起。
莫金道:“别算了,怎么算都不行,现在电脑也用不上,就如我说的那样,我们只能靠运气,运气好的话四次机会足够了,运气不好就很难说了。”说着,他就要去搬石球。
卓木强巴道:“等等,这种机关应该有巧解,不是一味的比对,我们将这六个球分做两组,每组三个,我们从每一组里选两个球。”
莫金和卓木强巴分别拿了一二和四五轨道上的球,扔进一至四号洞里,小孔中的提示是两根黑棒。两人面有喜色,都道运气不坏。两黑意味着他们选的四个球里有两个球是正确的,而且也都投进了正确的位置。
只听“喀”的一声,轨道右侧闸门打开,剩下的两个球滚了进去,跟着左边的闸门打开,又有六个球重新排出,如今卓木强巴和莫金可以肯定,剩下的两个球一定是正确的,就看放入哪两个位置。先前四个球他们选留第一和第二个,放入的位置不变,加上三号和六号球,这次四个球扔下去,出现了两白一黑的情况,卓木强巴皱皱眉,也就是说第一第二里只有一个正确,三和六的顺序都不正确。接下来,他们再将第一个球留下,选了第五个球,三号和六号球则放入了第二和第三洞。
这次出现了两白的情况,莫金想了想,欣喜道:“我知道是怎么做的了。”
卓木强巴点点头,他也知道了。两人将石球放入正确的洞口,机关缓缓开启,又是一道斜坡,两人下到下一层,如此层层递减,到最后只剩四间房间,再下一层,就只剩一间屋子了。
这间屋子远大于上一层有机关的石屋,卓木强巴目测了一番,感觉和上一层四间房屋相加比起来也小不了多少。
石屋中没有雕像,也没有水池,地上一滩积水,唯有身后的栅栏和栅栏里的铠甲仍在,机关台设在石屋正中,一米多高,看起来颇像立式的演讲台。台上是一道逻辑题,题面是:洽沃央格神看到神树,预见了战争之后,来到岸国,希望阻止耶国和岸国的纷争,岸国门口守着四位兑(一种苯教中的魔)和四位贯波(苯教中散布疾病的魔),听完洽沃央格的来意,他们开始出题考验洽沃央格的智慧:
第一位兑道:“我们中至少有一个人说真话。”
第二位兑道:“我们中至少有三个人说真话。”
第三位兑道:“我们中至少有五个人说真话。”
第四位兑道:“我们中至少有七个人说真话。”
第一位贯波道:“我们中至少有一个人说假话。”
第二位贯波道:“我们中至少有两个人说假话。”
第三位贯波道:“我们中至少有四个人说假话。”
第四位贯波道:“我们中至少有六个人说假话。”
问:“几个人说假话?”
题板下面的算筹一样的文字按钮,显然是要按下正确的数字,题目中的数字也都是文字按钮,是可以变动的。
卓木强巴和莫金想了一会,越想越糊涂,莫金甚至责问卓木强巴是否翻译准确了,卓木强巴言之凿凿道:“那就是至少的意思,没有错,其余的数字和单词都很简单,不可能搞错的。”
莫金嘟囔道:“加了个至少,整个题面可完全不一样了,一个人说真话和至少一个人说真话完全是两个意思。”
在机关术数中,两人对术数这一块都要靠电脑帮忙,如今电脑坏了,两人就变成了两个大老粗,加上卓木强巴翻译过来的中文的文字逻辑,让莫金很头痛,索性不想,让卓木强巴一个人去计算,卓木强巴分析了半天,最后肯定到,应该有四个人说假话。
四根竖直的线条按下去,停了片刻,没有响动,没有什么地方被打开,也没有摇晃,莫金开始有不妙的预感了,紧张地看着卓木强巴道:“喂!”
“吱嘎——”身后突然传来机关响动的声音,卓木强巴和莫金回头一望,隔开房间的栅栏正在缓缓升起,而栅栏中铠甲样式的东西,似乎开始动了起来,就在两人扭头的同时,前方的机关台竟然也噗的一声,腾起一团烟雾,两人一手掩住口鼻,一手挥舞。
烟雾散去,莫金十分肯定地推卓木强巴道:“你按错了!天哪!在最后一个房间里,你按错了!在这里我们躲都没法躲!”
卓木强巴道:“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我不明白,这些铠甲怎么会动起来,趁它们还不能出来,想想别的办法。”
莫金两手一摊:“我还有什么办法?先搞清楚那玩意是什么再说吧!”整个房间抖动起来,那感觉就像卡在半空中的电梯,正一点一点地向下坠,速度不是很快,一沉一停。
可是那几具铠甲,就像突然被打开了开关的机器人,从蹲坐的姿势站了起来,只看那见棱角的刺突,寒光闪闪的甲片,一身杀伐之气,就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情。
“快,趁他们还没有完全动起来。”莫金拿出枪来,将枪口塞入栅栏缝隙,一阵扫射,只听一阵“乒乒乓乓”的珠落玉盘声,房间内火线乱射,子弹纷纷被弹开,险些伤及自身。
两颗子弹贴面飞过,卓木强巴只觉得一阵火辣辣的疼,赶紧道:“铠甲太厚了,打不穿,不要浪费子弹。”说着,他取出仅有的两枚手雷,扔了出去。
一阵轰鸣后,只见右侧的三具铠甲被掀翻在地,尘土扑面,却是手脚动个不停,显然没有受到什么大的伤害,卓木强巴挥手驱赶着身边的灰尘,呛着道:“这是什么东西啊?咳咳…”
此时栅栏已经完全开启,左侧的三具铠甲已经站立行走,仿佛感应到了卓木强巴和莫金的存在,将头慢慢扭了过来,看来铠甲的头部应该是个实心头盔,没有一点缝隙,也没有眼耳口鼻的开口,对准卓木强巴和莫金之后,在原本口腔位置的下面,哧溜地突出长钉,直冲卓木强巴和莫金而来,而这个时候莫金不知发现了什么,竟然有些愣神。
“躲开。”卓木强巴侧扑上去,将莫金按倒。
长钉扎在地面上,击出火花,卓木强巴道:“你在发什么呆?”
莫金指着卓木强巴刚才扔手雷的地方道:“好像有出路!”
卓木强巴顺眼望去,那几具被炸翻的铠甲撞上身后的墙壁,墙体松动,缝隙中似乎通过一丝丝光亮来,卓木强巴讶然道:“这墙,只有薄薄的一层!”
两人心思飞转,如果说这么被撞一下就能透过光来,那么再扔两枚手雷,说不定就能炸开一道出口,卓木强巴忙道:“快呀!”
莫金取出手雷,道:“只剩最后一个了。”此时左侧的铠甲,仿佛已经锁定而来卓木强巴和莫金两人,大步地奔走过来,而地上的几具铠甲,也已经坐了起来。
莫金对准透光的墙面,将手雷扔了过去,又是轰然巨响,墙体真被他们炸出了一个直径约一米的洞来,红红的火光从洞外照射进来,那几具半坐半起的铠甲也被炸得又趴了下去。
“快!”莫金一马当先,趁铠甲身体笨拙不便之际,灵巧地从左侧铠甲身边钻过,又跳过横躺在地上的铠甲,直接就要往洞外冲,卓木强巴紧随其后。
刚到洞口,莫金大叫一声:“哇!”他来不及收身,转身就抓住卓木强巴,卓木强巴跟在后面,速度有所放缓,一听莫金大叫,也赶紧停步,跟着胸口一紧,却是被莫金抓住了。
【机关傀儡兽】
卓木强巴双臂一张,两手扳住了洞口的墙壁,莫金抓着卓木强巴的衣襟,身体已悬空。那洞口外不是平地,而是断崖,而且这处断崖的下面竟然是翻滚的熔岩!
炙热的岩浆呈胶冻状缓缓流淌,火光冲天,“咕噜咕噜”的沸腾声一片,就这样看上去仿佛近在咫尺,也不知道距离断崖还有多远,莫金只觉自己被扔进了一个火炉之中。
卓木强巴还没来得及将莫金拉上来,刚刚稳住身形,在他身后一具句铠甲已经学会了如何奔跑,径直就冲了过来,卓木强巴刚准备向后发力,眼角余光就瞥见了那具铠甲,赶紧松开一只手,闪身避开,让出了位置。
那具铠甲冲势不竭,对着墙就撞了过去,又将墙撞塌了一截,直接向下坠去,许久才化作一个小点儿,没入熔岩之中,不见踪迹。卓木强巴这才发现,原来岩浆距他们还很远,只是那温度已经不是体表皮肤所能承受的了。
而左侧的三具铠甲,是一具接着一具跑来的,没有给卓木强巴过多的考虑时间,卓木强巴已经松开一只手,而另一只手扳住的墙体也松松散散,随时会塌,胸前挂着个莫金,拉得卓木强巴微微有些弯腰,第一具铠甲避开了,后面两具可就避不过去了。
幸好此时,莫金已经松了手,向下一坠,接着攀住了断崖的边壁,他悬在外面,比卓木强巴更容易看清四周的环境,此处断崖也呈舌状,断崖上方就是实体山岩,距离他们的高度就只有石屋那么高,不过四五米,黑沉沉的巨岩仿佛以泰山压顶之势悬在头上,让人感到很有压力。处在这个位置上,莫金看清了石屋四面其实都只是薄薄的一层墙体,整个石屋是从上方的实体岩中坠下来的,正好处于舌状平台的最边缘,他们是炸错了墙体,若是炸身后的墙,他们就能直接踏上舌状平台,而现在只能攀住平台边缘,挪过石屋的位置。
在石屋内,卓木强巴胸前一轻,压力骤减,一个侧身翻滚,就避开了笨拙的铠甲,那铠甲也想强行转过弯来,似乎不知道扭体弯腰,就那么直直地压了下来。见过刚才一具铠甲破壁而出的气势,卓木强巴也知道这东西沉重无比,在地上一滚,又避开,铠甲轰然砸地,整个地面都是一震。
莫金在外面喊:“快,下来,绕着这里能攀爬过去!”
这时卓木强巴面对着第三具铠甲,他艺高人胆大,一个鲤鱼打挺起身,跟着一跃一撑,从第三具铠甲的头顶跳了过去,空中反身借力,在铠甲肩头一攀,再一坠一搭,也扣住了平台边缘。
那些铠甲仿佛惧怕火光,再不敢靠近洞口,没头苍蝇似的在石屋里乱转,卓木强巴和莫金小心地悬在平台边缘,朝舌状平台内侧挪移。
两人都不敢大意,下方可是熔岩池。从下往上望去,卓木强巴发现,墙的外侧,有一个个方孔,十公分见方,从开口的位置看,好像是那些铠甲蹲坐的地方,难道说,这些方孔和铠甲之间有什么联系?
当时来不及多想,他们绕过了石屋,爬上了平台,莫金指着封死的墙道:“如果我们炸的是这面墙,就可以直接出来了,若是你按对了数字,这面墙也应该会打开的。”他仰头看了看墙面与上方岩层的缝隙处,显然这面墙应该像那些栅栏一样,向上抬升。
卓木强巴则看着身后,他们总算从九宫变之中出来了,这舌状平台的舌根处也是一个岩穴,火光映照着,左右各有一尊雕像,古朴、庄严。卓木强巴一眼便认出,它们分别是监视世间功德与罪恶的曜神以及战士的守护神扎拉。洞穴更深处,则隐隐泛出金色的光芒。
卓木强巴只看了个大概,莫金就在身后碰了碰他的胳膊,卓木强巴扭头,只听莫金道:“喂,不太妙,走。”
“砰”的一声,卓木强巴回头,身后的石屋外墙簌簌落灰,显然是里面的五具铠甲在撞墙。他和莫金都以为那些铠甲只是无智机械,谁曾想它们竟然能隔墙锁定他们的气息,而且还会破墙,两人都惊愕地看着对方,不约而同地转身,朝着舌根处的洞穴飞奔而去。
踏进洞穴,两人同时深吸一气,那灼热的空气在洞穴中,也变得冰凉沁人,只见在这典雅无华的大殿中,就如同寺庙里的罗汉堂,一米来高的长条形石蹲上,背靠背端坐着无数的金身罗汉。那些罗汉仅比真人稍大一点儿,端坐于前,双目微闭,其五官容貌与真人无异,尊尊不同,各有各貌。
而大殿的采光,古人利用了与最上层光柱长廊同样的办法,在大殿里竖着无数面铜镜,火红的熔岩光芒被铜镜反射,变成了一道道金光,光柱交织成罗网,就像一个金色的大纱罩,罩在这无数的佛像身上。这些罗汉佛像本身亦已经描金涂银,再被光芒一照,更显神采奕奕、栩栩如生,仿佛罗汉下凡、尊者降世。
莫金放眼望去,长条形石蹲一道接一道,整整齐齐,上面端放的金罗汉,恐怕不下万尊之数,不由咂舌道:“这些都是纯金的吗?这么多!哈哈…我们找到啦!我们是最先到的!我们是最先到的!”
在他还未兴奋得将卓木强巴抱着跳起来之前,卓木强巴当头给他泼了盆冷水:“恐怕你要失望了,这些不是金佛,这些只是描金的塑像,你看…”他朝稍远的几尊罗汉像一指,那些罗汉像体表的描金都已剥落,露出了原本的泥身。
卓木强巴走上前去,在泥塑之中,竟然发现了织制品。卓木强巴心头大惊,忙用手指轻轻扫了扫泥身,果然,织制品下面是一层干涸的角质物,那是干掉的皮肤,再远眺去,没错,这里成千上万的罗汉,其大小是如此的相似,都只比真人大一点点。卓木强巴终于肯定了他们面前的这些佛像,他满怀敬畏地站起身来,对莫金道:“虽然这些不是金佛,可他们远比金佛更为珍贵,这些,全是肉身金塑!”
“肉身金塑?”莫金也赶了过来。
“没错,”卓木强巴看着一尊尊盘膝而坐的金像,肃然起敬,缓缓道,“不仅密法中有记载,大乘显法中也有类似的做法。当佛学修为达到大智慧的境界,一些大师坐化,肉身不腐,后人景仰其大威德,乃以不腐肉身为胚,外裹泥塑,再描以金身,以供后世祭拜。”
莫金动容道:“你是说,这每一尊…”
卓木强巴道:“对,每一尊金身罗汉,都是一位前辈大师坐化的肉身佛。”他想起了倒悬空寺里那些站化的肉身佛,显然这是密修者一脉传承的密法。
两人穿过肉身金佛陈列的大殿,径直往前,一道石门挡着去路,门上绘有一条抽象的蛇,莫金则说像龙,卓木强巴认为应该是无边之蛇阿南塔,工布村的多吉提起过类似的传说。莫金又说不一定是印度的无边之蛇,也有可能是戈巴族自身的蛇崇拜,几乎所有宗教中蛇的形象都占有重要地位,古神崇拜里,蛇象征了性、王权、长生和未知危险。
不管怎样,面对这扇环作弧状、像宽屏荧幕一样的石门,两人也知道,凭蛮力或强行爆破,恐怕无法打开,还得找机关。
“嗨,强巴,来看这里!”莫金指着大蛇张开的大嘴,在锋利的蛇牙处,隐隐约约有道血痕,顺着蛇牙向上蔓延,随后消失,在蛇眼位置,隐约的血丝又呈蛛网散布,那浑圆的蛇眼显得格外狰狞。
卓木强巴摸了摸蛇眼眼球,在那眼球中心,狭长的梭形部位,与周边有极细的缝隙,和浮雕纹饰暗合在一起,难以分辨。
莫金比划着蛇眼的位置,询问道:“你看,这样的构造,像不像一个小型的血池?”
卓木强巴动容地微微点头,莫金说得没错,从蛇牙处吸血,蔓延至蛇眼,的确很像一个血池。这边,莫金已经开始动作了,他拔刀出来,用刀尖抵着自己的指尖,自语道:“我的血或许能行。”
轻轻一刺,血珠渗出,莫金将手指放在蛇牙下,那渗出的血珠被蛇牙牙尖的中空细管缓缓吸了进去。这个小型血池需要的血量并不大,莫金只是轻轻地挤压了一次指尖,蛇牙就不再吸血。过了不久,一根根血丝蔓延至蛇眼附近,沿着眼圈外围向内伸展,当分叉的血丝完全触及蛇眼的梭状瞳孔时,只听“嗒”的一声轻响,那梭状瞳孔向内缩回,同时仿佛一层石膜被打开,瞳孔中央露出一个黑色的菱形小孔来,比手指头粗不了多少,除此以外,整个大厅没有异动。
“这是什么?”看着那个菱形小孔,卓木强巴眉头又皱起,显然这个血池的作用只是打开这个小孔,从这个小孔的深浅来看,应该插入什么东西才能开启机关。
莫金看见那个菱形小孔却是一喜,笑道:“这是钥匙孔,需要钥匙,我们的钥匙!”他看卓木强巴一脸茫然,重复了一遍:“我们才有的钥匙!”
“钥匙?”卓木强巴更加困惑了,他从来不记得自己有什么钥匙,莫金说的到底指什么?
接下来,莫金揭开了谜底,他从自己衣衫最里面取出了那把小铜剑,几乎和卓木强巴家传的那把小铜剑一模一样。
一看那式样和纹饰,卓木强巴大惊道:“这是…”同时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摸自己身上的那把小铜剑。
【钥匙的秘密】
莫金拿着明晃晃的十字架样式的小铜剑,看着卓木强巴道:“这就是钥匙!难道说,你们家族一直流传下来的,你在最危险关头也不肯离身的最为贵重的东西,你竟然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
卓木强巴也拿出了自己贴身内兜里那把小铜剑,两把小铜剑样式几乎一模一样,不同之处在于,卓木强巴的那把小铜剑剑柄是三角貏貅,下方四面是狮龙虎鹏四兽,而莫金那把小铜剑剑柄为瑞兽麒麟,下方是魑魅魍魉四小鬼。
两把小铜剑合在一起,一样的大小一样的质地一样的工艺,只需看上一眼,任谁都能肯定,这两把小铜剑出自同一时期同一地方甚至是同一工匠之手。卓木强巴盯着这两把小铜剑,不敢相信道:“这就是钥匙?你从哪里得来的?”
莫金狐疑地看着卓木强巴,道:“和你一样,都是家族的先辈一代代传承下来的,你难道真的不知道?虽然你一直没对你的队友说,但我看你对它的重视程度,一直以为你知道。”
卓木强巴道:“我对它重视,只是因为它是家族传承下来的,我一直以为,它只是一种历史的传承和积淀。”
莫金严肃道:“既然这样,那好我来告诉你,这把钥匙可不仅仅是一种传承和历史的象征,更重要的是,它是对一种血统和身份的认证,而最重要的是,它是一把钥匙!我的家族流传下来,没有这把钥匙,就算你找到了神庙也无法开启神庙最后的宝藏。不过根据我家族的传承,只应该有一把钥匙才对,为什么你也会有一把,我也很奇怪,而且这两把钥匙,虽然外形相似,做工相仿,但还是有明显的不同。”
卓木强巴的思绪正掀起滔天大浪,一时间他想到了很多。家族中没有留下关于这把钥匙的任何记载,父亲也没有特别地提醒过自己,可工布村的长老,他们却认定自己是圣使,莫金是西圣使的后人,那么自己呢…这里面究竟牵涉了怎样的秘密?一千年的历史传承,究竟是从什么时候断开的?那段遗失的历史又掩埋进了怎样的时空洪流中?我究竟是什么身份?我的家族是怎么来的?我和这座神庙有什么关系?工布村的长老说我会觉醒?我原本只是来找紫麒麟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莫金没有发现卓木强巴思绪混乱,只看着卓木强巴的目光有些呆滞,肯定道:“如果是这样,那么,你一定也不知道,这钥匙是可以拧开的喽?”说着,他在卓木强巴眼前,将铜剑的剑柄拧转了几下,也不知道按了几个什么地方,竟然将剑柄拆了下来,那剑柄内部是一根金属管,在管口位置呈锥形散大,略微像一个碗状,那碗口边缘虽然被擦拭过,但还是留有血液的痕迹,有些痕迹已经化作碧色,也不知是几百年前留下的。看着拆掉剑柄的铜剑,莫金这才道:“我还可以告诉你,这是一把无法复制的钥匙,你看剑身的图腾符号,它们不仅仅是一个图像,其实是可伸缩的弹簧,这钥匙里面,同样也是个小型的血池,只需要一滴血…最纯正的血。”
在卓木强巴的注视下,莫金捏着尚未愈合的指尖伤口,轻轻一挤,又一滴血滴入碗状小孔中,一阵轻微的“喀喀喀”声音,如竹节剥壳蛰虫破蛹,伴随着这阵声响,那些剑身浮雕图案,竟然弹出一根根金属圆棍,粗不过筷,细的则若牙签,这还不算完,随着剑身一根根金属圆棍弹出,圆棍棍身周遭,又凸出一根根细刺,细刺刺身又弹出许多细若毫毛的小齿,小齿两侧似乎也弹出一些更细的东西,肉眼竟然无法分辨辨,只能大略看出小齿之上覆盖了一层菌丝状的膜。
卓木强巴瞪大了眼睛道:“这是…”
莫金道:“不用看那么仔细,最细小的地方需要在百倍显微镜下才能分辨。我们有理由相信,这些细毫都是这把钥匙的钥匙齿,它与这个菱形孔中的边壁侧孔是唯一对应的。”
卓木强巴想了想道:“就算是这样,以今天的工艺,复制一把这样的钥匙并不困难吧?”
莫金一笑,道:“你想得太简单了,首先要将这么多钥匙齿压缩成一个菱形柱状体,并且要利用某种力量使这些钥匙齿完全弹出来,保持一千年不磨损,据我所知,今天的科技就做不到。我们家族做过最科学的统计,这些弹出来的部分占整把钥匙体积的二分之一,弹出来的表面积,足足是原本钥匙表面积的一百三十多倍。”
卓木强巴道:“他们怎么做到的?”
莫金道:“生物,就像血池一样,我们可以这样说,整把钥匙,可以被看做一种有着金属外壳的生命体,在钥匙中有生命迹象,我的先祖估计这是某种黏合菌,又或是别的真菌生物,它们的生存范围被局限在钥匙之中,它们和钥匙的关系类似于珊瑚和珊瑚礁之间的关系,一旦接受血液激活,它们就会产生格外强大的外力,将钥匙齿推出来。”
看着卓木强巴一脸愕然的表情,莫金哂道:“不仅如此,这种生命体对血液的挑选,类似人体免疫系统中受体结合部,恐怕它已经深入到基因范畴。”
卓木强巴听不懂莫金一大堆专业术语,道:“什么意思?”
莫金道:“也就是说,除了我和我家族的直系血统,别的人的血对它不起任何作用。”
卓木强巴两眼一瞪,莫金肃容道:“我们做过很多实验,事实证明,除了我们家族男性成员的活体血液,其余任何人的体液对它毫无效果。”他顿了顿继续解释道:“之所以说它深入到基因范畴,是因为就算是我们家族的男性成员,也不是人人都能让这把钥匙复活的,我的父亲就怎么也无法让这把钥匙齿弹出来,到了我这一代,我的血液又可以做到了,所以…”
“隔代遗传!”卓木强巴再度动容。
“对,”莫金道:“我们也是这样想的,通过和不同异性结合,基因表达出隐性和显性效果,造就了我们家族有的人可以,有的直系血统又不行。”
卓木强巴压下心中的冷气,喃喃道:“遗传,蛊毒,中西医大一统…”
莫金连连点头道:“对,对,我也以为这是古代戈巴族人对蛊毒的一种认知和表达方式,难以置信的是,他们的蛊毒已经深入研究到可以利用基因片段了。”话音刚落,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之后,那些齿突又都缩了回去,速度极快,很快钥匙又还原成铜剑样式。
卓木强巴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莫金道:“活性血液嘛,我们是这样认为的。我们家族中拥有显性基因片段的男性成员的血液,对于这把钥匙内的聚合生物来说就像一种兴奋剂。血液内的活性物质使它们力量大增,才能让钥匙弹出这些小齿,活性物质消耗完了,它们自然就缩回去了。”过了不久,又是“嗒”的一声轻响,那蛇眼中的菱形小孔又关上了,梭形眼瞳也弹了回来,一切恢复原状。
“咦?”莫金看着蛇眼,欣喜道:“看来这个钥匙孔的原理和钥匙是一样的,利用我血液中的活性物质为动力来源。”
卓木强巴已经有些急躁道:“别说这么多了,先把钥匙插进去试试吧,让我们看看究竟门后面有什么?”
莫金指尖的血已经干涸,他挑破另一根手指,连声道:“好的,好的。”蛇牙吸取血液,蛇眼打开菱形小孔,莫金的小剑插入其中,卓木强巴这才发现,剑柄处的碗状开口是可以弯曲的,莫金将碗口垂直向上,滴入一滴血液,然后仔细聆听钥匙孔内的动静,一阵“嗒嗒”声响之后,他认为已经可以了,开始轻轻旋动十字钥匙的横柄。
渐渐地,莫金的脸色变了,欣喜变为凝重,凝重变为沉重,最后苦着脸对卓木强巴道:“不对,转不动!”
卓木强巴提醒道:“会不会方向插反了?”毕竟这钥匙四面都可以朝上。
莫金肯定道:“不会,你看…”他指着钥匙横柄道:“根据我们家族流传下来的说法,这柄端是对着上面的。”
卓木强巴黯然点头,横柄的确限制了钥匙只能从这个方向插入,他又道:“要不,我来试试?”
莫金只能无奈点头道:“好吧。”
卓木强巴拿着家传的小铜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这会是把钥匙?他仔细观察莫金拧开那把钥匙的部位,再看自己手中这把,严丝合缝,根本就看不出来可以拧开的痕迹,他又试着拧了拧,莫金在一旁道:“不对,不是这样的。”说着,他取过钥匙,并告诉卓木强巴说:“有几个地方手法很巧妙。”只见莫金在角貔貅头上、身上、腿上几个地方按按,捏捏,不知怎么就拧开了,和莫金的那把钥匙一样,拧开剑柄之后,里面是一根管道,开口呈碗口形,而且也有血痕,碧绿碧绿的。
看着那些血痕,莫金愈发猜疑地看着卓木强巴,意思很明确,显然你的先祖也是知道如何使用这钥匙的,为什么到了你这里就完全忘记了呢?卓木强巴也只能摇头表示自己毫不知情。莫金将他那把钥匙拉了拉,时间未到,还拔不出来。他将刀递给卓木强巴,意思是让他也试试,看看他的血是否能让钥匙弹出钥匙齿。
卓木强巴有些忐忑,刀尖刺破指尖时,手指还微微抖了一下,一滴血滴落,他简直不敢相信,他手中的钥匙也“哒哒哒”发生了剧烈的变化,剑身先是刺出狼牙棒一样的刺来,刺上又生刺,最后形成了一蓬圣诞松树似的造型。
莫金微笑地看着变化,喃喃道:“我就知道会是这样。”
卓木强巴反而缓缓摇头,怎么会是这样?阿爸知道吗?是知道不告诉自己,还是不知道?不,阿爸也不知道,从阿爸将这钥匙交给我的时候就能看出,阿爸一点儿也不知道,我们家中,是从什么时候起,就遗忘掉了呢?圣使之后,我竟然也是圣使之后!
过了一会儿,莫金拔出钥匙,在两人等卓木强巴手中的钥匙回缩还原时,蛇眼又闭合上了。
终于,卓木强巴手中的钥匙也合上了,他暗自深吸了一口气,用自己的血打开了蛇眼,再插入钥匙,滴入血液后,在莫金满眼希冀的目光注视下,轻轻旋动横柄,一次,两次…莫金炽热的眼神渐渐黯淡下来,卓木强巴愁眉回望,摇头,依旧转不动。“不可能!”莫金有些抓狂了,“不可能!怎么会两把钥匙都打不开?”
卓木强巴倒比莫金镇静,解释道:“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应该还有一把钥匙,别忘了,当初使者带了三件信物,分别交给了三个人,如果说这钥匙你我各有一把,那么,就应该还有第三把钥匙。”
莫金失望道:“你是说…只有第三把钥匙才能打开这道门?”
莫金很不甘心,听到卓木强巴的钥匙发出回缩的声音,对他道:“再试一次,再试一次!”
在莫金的要求下,卓木强巴又试了一次,随后莫金自己又试了一次,但是很显然,他们的钥匙打不开这道厚重的石门。莫金再次拔出钥匙之后,用近乎绝望的眼神看着卓木强巴,央求道:“你再试试?”
卓木强巴道:“或许,命中注定我们无法抵达神庙的最深处,你又何必强求?”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就被困在这里?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找到,只是被困在这里等死?不!我绝不!”莫金劈手从卓木强巴手中抢过钥匙,塞入钥匙孔,抓着卓木强巴的手指挤出血来,两人看着血液从碗状口一点一点消失。
本来两人都没抱多大希望,可偏偏这次血液一滴入,“哒哒哒”的声响之后,突然多了一种声音,如琴弦崩断、宝剑出匣,很轻微但却清晰。紧接着,就传来了重物落地的声音,齿轮声,转轴声,活塞声,顿时响成一片。不需要转动,那蛇眼自行转动起来,钥匙孔带着钥匙一起转动,整条巨蛇仿佛要活过来一般,某些条纹凹进去,某些石片凸出来。再然后,整座大殿开始改变,那些肉身金佛座下的石蹲开始发生位移,或前或后,或左或右,各种声音嘈杂纷扰,唯一发不出声音来的,只有站在门前那两个目瞪口呆的男子。
【无尽的佛家珍宝】
两个人都在想同一个问题,为什么前两次都不行,这次却行了呢?随即两人都想到了,前面两次都是用同一个人的血打开钥匙孔,插入钥匙,而这次,却是用莫金的血打开了蛇眼,然后插入了卓木强巴的钥匙,钥匙里滴入的是卓木强巴的血,两个人的血液同时作用,才真正发挥了作用。
卓木强巴更是想到,真正的关键不在钥匙,那钥匙只是一种载体,真正起作用的恐怕是两个人的血,传承了千年、身为圣使的纯正的血。他仿佛突然明白过来,在神庙的大门上,醒目地刻着“一个血统纯正的人”,那句话的真实含义了。
很快,整座大殿的布置格局已经焕然一新,而大门上那条蛇鳞甲凸显,蹑足探爪,已经不再像条蛇,倒有些像——一条龙?
只不过这番震动之后,他们面前的大门依然紧闭着,卓木强巴轻轻一拔,就将钥匙取了回来,还是眼尖,指着大厅中多出来的一根柱子道:“那是怎么回事?”
两人又来到柱子旁,但见这根边长两米的石柱,四面都有悬梯,顶端似乎镂空,有可容纳人的空间,两人当即决定上去看看。
整根石柱是从大殿的穹顶放下的,莫金先一步爬上去,发现这根石柱中间,是由直径约半米的金属柱贯穿的,绕着金属柱一圈,可以站五六个人,跟着卓木强巴也爬了上来,莫金大笑道:“哈哈,原来那道门只是个幌子,谁又会想到真正的入口在大殿中央,若不明真相去强行炸毁或破坏那道门,门后面说不定只是无穷无尽的实心火山岩。”
卓木强巴刚站稳,还未说话,那石柱在中央金属柱的带动下,竟然开始缓缓上升。石柱一直缓缓上升,卓木强巴心想,恐怕石柱会恢复到原位,任谁在神庙中行进到最后,恐怕只会想办法破坏那座伪门,或是向下挖掘,谁又会考虑向上挖掘四五十米?
途中有一段完全的黑暗,不知古人空间对空气有多少了解,虽然距离很短,但在黑暗密闭的空间里,卓木强巴还是感觉到了缺氧,这个狭小的空间内很明显没有足够的氧气,就在快要出现心慌的感觉时,他们已经来到了上层地表,首先看到的,是光!
不同于在下面看到的光,也不是熔岩的火红和鎏金的澄黄,而是一种刺眼的强光,那光亮来得如此突然,如此强烈,以至于骤然从黑暗中升上来的卓木强巴和莫金都不得不用手挡在眼前,只能透过指缝去观察周围的环境。
透过指缝,他们的瞳孔渐渐散大,一反常态不再受强光的刺激,只因眼里所见到的,全是足以让正常人疯狂的东西——宝物!
随着石柱越升越高,映入眼帘的宝物也在呈几何级数增长,不用怀疑,只看那耀眼夺目的光彩,那些光像彩虹融入河水,在流淌着,仿佛要从那些宝物中绽放出来了,满满溢出,流光溢彩,两人眼中所见到的正是真正的流光溢彩。
随着空间的加大,空气中的氧气也忽然增多,深深地吸一口气,整个人仿佛要飘起来一般。卓木强巴只听说过珠光宝气,传说中世间罕见的珠宝表面都覆盖有一层灵气,哪怕深埋在地下,也能远远地放出光来,可他从来没见过,就算曾经有人托他携带价值千万的宝石,在他看来也不过是一些有着特殊颜色的石头。可眼前的不一样,这里的每一件宝物,都有着令人炫目的光彩,卓木强巴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所看见的东西,就仿佛这里的每一件东西,它们的表面都覆盖了一层可以发出荧光的真菌生物,又或是这些金属表面长满了发光的毫毛。那种光芒,初看上去有些刺眼,可很快你就会发现,它们是柔和的,灵光波动,让人在不知不觉间就完全被它们吸引。
莫金半张着嘴,大口大口地深呼吸,但他却毫无察觉,他看到这一屋的宝物,突然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激动得流泪,反而呆住了,眼中被各种光芒所占据,脑海里一片空白。这是一栋真正意义上的金碧辉煌的大殿。在这里,地面不知是铺了一层薄薄的金箔,还是厚厚的金砖,大殿里的每一根柱子,都裹了一层金衣,上面纹龙雕凤,瑞碧腾云,就连四壁,就连穹顶,全都笼罩在金灿灿的光辉之中。
两人的眼前,是一排极具藏式风格的骨瓷佛塔,高约一米,塔座和塔顶皆为纯金,塔身还有一条金腰围,在塔顶上嵌有各色宝石,每一颗都有龙眼大小。白色的骨瓷映衬着金色的光华,一排整齐而英姿飒爽的卫兵,围成了廊道。每一尊佛塔塔身都有开口,形成一个小小的佛龛,里面供奉着大大小小、造型各异的金佛。在这些佛塔的后面是一些大一点的金饰品,他们所能看见的,有十大年神的金塑,有一张好像是中国古代大床一样的东西,也是纯金雕品,上面堆满了珠宝,还有嵌满宝石的金座,纯金做成的石棺一样的柜子,上面有一条犬科动物。再远一些是更大的金色佛像,而最引人注目的,当属大殿正中那两尊起码有近四米高的巨型金像,看上去不是佛像造型,而是一男一女,那男子庄严肃穆,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那女子则显得端庄慈和,那微微上扬的唇角仿佛蒙娜丽莎的微笑。
卓木强巴一眼就被最大的两尊金像所吸引,这一定就是史书上记载的藏王松赞干布和文成公文三丈高的金像。当时的度量衡和今天有所差异,不过这两尊金像也已堪称世界之最了。
莫金的目光则完全放在那张金床一样的宝物上,他甚至说不出这究竟称之为什么,只知道床身是纯金打造,镂空技法雕刻,上面有流云和花蔓,上面镶嵌的宝石也都非凡品。而那金床上摆放的宝物,更是让莫金心神俱醉,无价之宝,每一件都是无价之宝。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才从震惊中恢复神态,踏上了金色的地板,沿着骨瓷金边佛塔围成的廊道,缓缓稳步向前。
一路走来,莫金总是无意识地将眼前所见与他记忆中所储存的,人类有史以来所发现的那些最珍贵的宝物一一对比。
世界上最大的黄金制品,被改写了…
那颗竟然是水火之钻,竟然…竟然有这么大的水火之钻!
世界上最大的钻石,被改写了…
世界上最大最纯正的红宝石,被改写了…
世界上最大最美丽的金绿猫眼,被改写了…
那是祖母绿吗?竟然会有这样的翠绿欲滴,绿得如此之美…
世界上最大最靓丽的祖母绿,被改写了…
世界上镶嵌珠宝最多的王座、王冠、王杖,被改写了…

一步一步向前走去,莫金呼吸愈发急促,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他全身都在颤抖,这一路走来,他近乎绝望地发现,他记忆中人类有史以来,但凡被标明为最的矿物珍宝和人造珍宝,在这一刹那间,全都被改写了!侧眼看去,左边有一棵纯金的树,高一米七八,树枝分叉,垂下的丝绦是由一颗颗晶莹如泪滴的宝石串成的,无风自摇,动的不是丝绦,是宝石的光。
目光稍作移动,又能看到一个千辐金法叉轮,每一辐的末端都嵌着好似珍珠的半透明圆润宝石,稍加注意就会惊讶地发现,那些浑圆的宝石,竟是传说中的时辰珠,每隔固定的一段时间,其中的一颗珠子就会发出夜明荧光,一直持续到下一颗珠子亮起,周而复始,千年无误。
不须转移视线,只须将目光放得稍远一点,法叉轮之后就是一个通高超过一米五的曼扎盘,通身都由硕大的珍珠编缀而成,上下分五层,不知道究竟有几千几万颗,最为难得是的每一颗都同样大小,每一颗都洁白无瑕,浑圆无比。
再看远一点,远处的金色墙面上,矗立着一屏碧色,比莫金还高,就像一轮碧绿的满月,那独特的通透的水绿,难道说,那竟然是翡翠?直径超过两米的一整块无瑕疵翡翠?那翠绿如春草新叶,又隐约能透过碧屏看到它后面金墙上的浮雕,这是何等品质?这种东西是人间所有的吗?这么大的摆件,显然足以做屏风甚至面墙,以璧为壁!以璧为壁!
终于,莫金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的重心,扑倒在一尊端坐莲台的金佛身上,这尊连底座近两米高的金佛,几乎和真人等大,一腿盘膝一腿微伸,手有四臂,各持法器,它身上好似袈裟佛袍一样的衣服饰品,竟然不是用浮雕技法刻出来的,而是真的笼了一套金丝纺织的佛衣。那些金丝被抽得比头发丝还细,触摸在手中,竟然好似丝织品一样柔顺光滑,这么大一件袍子,触手的重量却轻若鸿毛,恐怕总重量也不会超过一百克,堪称巧夺天工的神作。而那些法器上镶嵌的宝石,每一颗都是如此璀璨,光线在法器间穿透折射,可以清晰地看到变幻了颜色的光束的轨迹,与佛像的额、胸、腹之间镶嵌的宝石一起,用七彩光束在空中画出一个好似六芒星的符号。
莫金扑倒在佛像上,就再也挪不动了,他喉结上下滚动,贪婪地尽情呼吸,仿佛吸到这宝物散发出来的气息能令他全身舒坦,浑身上下飘飘欲仙。终于,莫金吸够了宝物的灵气,像过足了瘾的瘾君子,半瘫软地转过身来,仰面背靠在佛像怀中,手脚大大地张开,形成一个“大”字,如同被抽干了力量,只有胸口在上下起伏。他的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穹顶,整个人仿佛沉浸在某种幻境之中,喃喃呓语道:“呵呵…我发现了…是我的…全都是我的…无价之宝…每一件都是无价之宝…爷爷,我找到了!哈哈哈…嘿嘿…”
又不知过了多久,莫金仿佛想起了还有个叫卓木强巴的存在,终于在失态的境地中恢复了一丝理性,他艰难地昂了昂头,就看见了强巴少爷。卓木强巴正站在莫金躺着的莲台前五米,冷眼看着莫金。莫金随即又躺下去,笑道:“你看到了吗,强巴,这些,都是我的!”
“不!”卓木强巴淡淡地回答道,“这些,不是你的。”
“什么!”莫金猛地一个激灵,像一头凶猛的豹子,反射性地弹跳起来,瞪着卓木强巴道,“你——说什么?”
杀气!卓木强巴瞬间感受到来自莫金身上的强烈杀意,像一头捍卫自己领地的野兽,逼视着外来的入侵都,澎湃的杀意汹涌而出。
卓木强巴甚至有些不解,同一个人,一瞬间的改变怎么会如此巨大。这些珠宝,真的可以重新塑造一个人的灵魂吗?还是说,这才是莫金的本来面目?
若在进入神庙前,卓木强巴面对这股杀意还会有所畏惧,不过现在,卓木强巴可是清晰地看到,莫金在精神层面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就算他在体力上还保持充沛,可他的精力却正处于极度的虚弱之中。所以,卓木强巴面对莫金的质问,一字一句清晰地回答道:“我说,这些东西,不属于,你——”
最后一个字话音未落,莫金已经凶狠地扑了上来,眼中只剩下野兽猎食般的光芒,如此赤裸,甚至那如蛇的狡诈和犹疑也看不到了,卓木强巴丝毫不退让,反而迎了上去…
在强巴少爷的一记记铁拳重击下,莫金被打得渐渐恢复了理性,他悲哀地发现,眼前这名男子,比当初刚进神庙时更加强悍了…莫金仍在挣扎,他不甘心。他不明白,在神庙的这几个月内,他和卓木强巴吃的是一样的东西,做的也是同样的事情,可为什么这个卓木强巴,他好像每一天都在变强,越来越强,如今的自己,竟然无法与他保持一种平衡的势力局面了!当然,莫金也清楚,他与柯夫那一战是硬抗下来的,自己没能全身而退,某些深至骨骼的创作至今还未愈合,而目前自己的精神状态也无法调整到最佳,可就算是这样,也不应该有如此的差距啊!那强巴少爷的一招一式,都已经隐隐显出稳稳压过自己一头的趋势来。对于这样的变化,卓木强巴自己也不是很理解,他只能隐约感觉到,自从两腿之间那个灼热的轮状物开始徐徐转动,自己的身体仿佛每天都在发生着某种变化,这种变化无法用言语来描述,只有当自己去观察,触摸,感知外界环境时,才能发现些微的不同。
莫金又吃了几记重拳,脚下开始重心不稳了,他还有武器,但一种原始的本能却勒令他不许这样做,在他潜意识中有个声音在反复强调:“别拔枪,拔枪你就死定了!”
终于,当莫金被打得撞向一尊金佛,连蹭了两下都没站稳时,他彻底清醒过来了,连声道:“别…别打了,强巴…强巴少爷…我,我是莫金呀!”
“嗯?你清醒了吗?”卓木强巴走上前去,解除了莫金的武装,目前这个家伙仍处于狂暴状态,谁知道他还会干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莫金没有反抗,连声点头道:“我,我醒了。我刚才,我刚才不知怎么了,就像着了魔一样。噢,该死,我甚至不知道我究竟干了什么!”
面对莫金的回答,卓木强巴不过淡淡一笑,“不要相信他说的第一个字,第一句话”,卓木强巴仍牢记着岳阳最后的警告。莫金缓缓走向卓木强巴,他认清了形势,只要自己不出手,卓木强巴不会抢先出手,这才开口道:“看呐,强巴,这是一个真正的宝藏,这里的每一样东西,只要面世,将会震惊全世界,是我们发现的,是属于我们的!”
“我们?”卓木强巴斜睨莫金一眼。
“是的,”莫金眼中仍带着激动,“我们,一人一半…”他说着,渴望地看着卓木强巴,不一会儿,他脸色变了:“难道…难道你想…一个人…独吞!”最后一句,莫金说得无比艰难,如今他武器也被收缴了,他脸色很难看。“你…你拿不走!这些东西,你一个人,能,能拿走多少啊?就这些珠宝,我们随便抓一番,都足以成为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了,你不是想独占吧?”
“不。”听到这句,莫金才松了一口气,可接着,卓木强巴道,“这些东西不是属于我们的,它应该属于国家。”
第七十九章 太可怕的真相
〔卓木强巴心中的寒意开始加剧,这个家伙,带着充满礼仪的姿势,用平淡清晰的声音,诉说着他对别人的控制和利用。所有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人安排的,从那张照片开始,和敏敏的认识,到可可西里,到玛雅,从生命之门到倒悬空寺,直到抵达这帕巴拉神庙,都是他安排的!〕
【第二道门】
“国家!”莫金变声道,像看个傻子一样看着卓木强巴,随后反问:“它属于哪个国家?中国?印度?尼泊尔?不丹?我们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站在哪个国家的国界线上,你打算将它归还给哪个国家?”
卓木强巴没有马上回答,他却想到了另一个问题,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也不知道你在哪国界限范围内?你们从哪里过来的,你该清楚吧?”
莫金道:“是,我们从N国穿越的国界,随后我们进入了无人区,在西风带里穿行过来的,一路上,我们没有发现中国的界碑,也没有发现其余任何国家的界碑或边防巡逻队。我们行进的整条路线,都是无人区,在这种大雾范围内走了十五天,而且我们行走的路线,都是属于极限登山者才可以穿行的路线。所以,我也不知道我们在什么位置。这其实就是无国界的无主之物,按照国际公约和惯例,这种东西,当归发现者所有。”
卓木强巴想了想,仍然摇头道:“不行,这不是什么私人藏品,这是属于全人类的财富。当年我们藏族的先祖们,为了不让这些珍宝毁于战火,历经了多少死伤和苦难,才将它们运送到这里,如此完好地保存下来,这笔财富应该归还我们的国家,归还给全人类…”
“归还全人类?”莫金耻笑道,“那好,谁来掌管它们?谁来分配它们?又是谁赋予谁的权力?藏族先祖…我问你,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莫金扯着自己的衣襟,将那把钥匙牢牢地攥在手里,逼问卓木强巴道:“为什么神庙如此神秘?为什么一千年来没有人能找到?为什么不是谁都能进来,谁都能拿走这里面的东西?为什么钥匙会在我手里?为什么只有我的血才能让钥匙发挥真正的作用?藏族先祖!这是我的家族先祖,还有你的家族先祖留给我们的财富,我们的!是我们家族的!”
不待卓木强巴反驳,莫金又急切地补充道:“你怎么想我不管,但是我那一份,你应该给我留着,你看看,你看这里的这些东西,不说别的,就单说黄金,只要你愿意,让你们中国的黄金储量翻上一倍,两倍,不是什么难事,只要你高兴就好,但是你别忘记,这也是我的家族一千年都在苦苦寻找的东西,你不能将我和我家族的所有努力都抹杀掉,我应该得到属于我家族的那一部分,除非你杀了我。你想杀了我吗?你想杀死一个手无寸铁,还多次救过你性命的人吗?来吧,我没有反抗能力,我是弱者,你杀了我好了。”说着,莫金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
卓木强巴看着莫金这副表情,也是隐忍不住,估计莫金的这一面,应该是从来没在任何人面前表露过的,这些珍宝,显然已让他的智商下降到婴儿水平。卓木强巴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然后道:“对不起,我想,你和你的家族,显然都弄差了,我不知道我的家族得到的是怎样的警示和信仰传承,虽然我家族的先辈们已经将整件事忘记了,但是我想,我们拥有钥匙,并不代表我们是这批珍宝的拥有者,而只是这批珍宝的看护者。这可不是一两个王朝所能拥有的东西,更不可能是属于某一两个家族所有,你明白吗?你是明白这些道理的对吧?”
莫金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道:“你也知道…你也知道这不是一两个王朝所能拥有的,你看看这些…”
他手指之处,是一片牙雕,洁白如玉的象牙,每一根长度都超过了两米,足足有数百个之多,古代的能工巧匠们,用这些奢华的象牙,雕凿打造出屋舍宫殿、亭阁楼台,再用榫卯结构连接成一座古印度风格的王都样式,甚至在整个牙雕群中,还预留了湖泊和河道,只是如今已干涸了,估计就是完全用象牙仿制的印度某个古王朝的国都。那些楼舍车船内还摆放有无数不足拇指大小的小金人,门窗可以自叉由开阖,马车可以滚动,甚至那些小金人摆在旧案上的金卷,都用微雕刻满了文字。
“你再看看这些…”莫金又随手指了一处,看起来像一栋一米多高的金宫殿,分为上下两层,下层宫殿门前有两个脚踏板一样的金饰,上层四面开门,比下层小了一圈,似乎可以独叉立转动。这东西卓木强巴倒是知道,他在记载中读到过,是唐代巧匠马侍封制作的,当双脚搁在脚踏板上,下面有小人持鼓槌出来,为你进行足底和足背的穴位按摩。而上层四道门,第一道门开启,会有小人手持篦子、簪子、铜镜等物,可供人梳妆;第二道门开启,会有小人背着酒篓出来,自动替人将酒水注满酒杯;第三道门开启,会有小人轻轻歌曼舞,而且自有鼓乐铙钹合奏响起;第四道门开启,有辰官报时,到了晚上,还有小人持灯而出。这可以说是中国古代最复杂最先进的自动化仪器,后来被唐玄宗以国礼赠送给吐蕃,在良达玛灭佛时失踪。
莫金挥舞着双手,大声道:“这些是什么?当时历史上最强大的两个王朝,历时近三百年的全部财富积累,不仅有他们自己出产的,还有从周边国家掠夺来的,还有更遥远的国家供奉来的。这所有的一切,东土大唐的,只占不到五分之一,吐蕃的,也不会超过五分之一,西域十八国加上印度,大概占了五分之一,还有南洋小国的,还有远至西欧的,你能代表谁,把这些宝物交给谁?你只能代表你自己,你不能将你的意志强加于我,如果说这些宝物属于全人类,那该将它们送到哪里?联合国?真是可笑的逻辑。如果说,我的先祖承担了守护它们的重任,那么,我将以我的方式,将这批珍宝继续守护下去,在必要的时候,变卖一些宝物,用作维护看护和开发宝库的费用,那才符合经济学规律的守护之道。”
卓木强巴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莫金所说的,那也是典型的强盗逻辑,他向莫金提出一个问题:“你认为,我们能活着离开这里吗?”
莫金一下就呆住了,自从踏入这座宝库之后,他一开始是脑子里一片空白,随后才想起自己的存在,自己家族的使命,再然后,才想起还有卓木强巴的存在,后来打不过卓木强巴,才改为争执,至于其他问题,他一时根本就没有想到。如果说两人都无法活着离开这里,那么刚才面红脖子粗的争执,就显得荒诞而可笑了,就算两人都能幸运地离开,他又究竟能带走多少宝物?
而卓木强巴觉得好笑之处也在于此,他想起了一个著名的故事,三个无聊的青年走在大街上,便开始讨论如果某一天,其中的一个人捡到了一百万,该怎么分配,其余两人要求平分,而假设中捡到钱的那位怎么也不肯,三人因此相互谩骂起来,最后还大打出手。直到警察来制止他们,询问怎么回事,其中的两人指着第三个人说:“他捡到了一百万,却不肯分给我们!”
警察大惊,又让第三个人把钱拿出来,第三个人愣了半天,才讷讷道:“我们假设的,还没捡到钱呢。”
此时两人的处境和那三位青年何其相似,他们最多可以宣称,他们来过了,他们见到了,传说中的珍宝是真实存在的,这些珍宝的确可以改变一个甚或几个超级大国的面貌。
而面对这些重则数吨的金佛,他们能带走多少?而在这个机关林立、危机重重的神庙中,他们又能否活着离开?若不能活着离开,讨论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若能活着离开,那么卓木强巴一定会将这里的情形详细汇报上去,至于国家与国家之间的协调与纷争,就不是他们可以插嘴讨论的了。
卓木强巴开导莫金道:“想明白了吗?我们在争论一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莫金大受打击,脸色惨白,喃喃道:“不…不是这样的…不会是这样的!”而此时,在神庙中经历的一幕幕都清晰起来,那些机关,那些生物,而他们的退路已经阻断,甚至无法返回到九宫变之中,四面只是沸腾的岩浆,要想活着离开神庙,机会似乎微乎其微。莫金心中杂念纠结:“难道说我发现了珍宝,却只能死在这里?”“不!不!”他狂暴地叫嚷道:“一定有出路,还有别的出路!”说着,他在一堆堆珠宝金器中奔跑起来。
卓木强巴很不放心,跟在后面,喊道:“嘿,你去哪儿?”他隐约感到似乎忽略了什么,但莫金让他心烦意燥,珠宝又晃得他眼花缭乱,思想无法集中。
※※※
两人离开之后,在他们无法察觉的地方,一面金墙之中,离地五六米高处有一个肉眼难以辨认的小孔,小孔中有一个探头,正缓缓退去。
在金墙的另一端,赫然是一个人工爆破形成的熔岩隧道,约一米高,里面整齐地半蹲着两排佣兵,吕竞男、亚拉法师、敏敏三人被牢牢捆绑起来,嘴里不知被塞了什么东西,一点声音也发不出。他们竟然比卓、莫二人更早到达此处,只是年轻人不允许他们进入肉身金殿,反而是攀岩而上,在岩壁上开凿了这么一条隧道,没人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年轻人收起蛇眼探头,轻轻道:“他们比我想象的还能保持理性,尤其是那个卓木强巴,这世上能不为这样的珍宝所动的人,很少了,跑吧,跑吧,跑快一点,我等着你们呢。”
※※※
两人一前一后,在各种彩色的光芒之中奔跑,收入眼底的是一堆一堆的美轮美奂的珍宝。这一堆,有藏式风格的金三股杵、人形杵、塔杵、宝杵、蝎磨杵、金刚撅、金刚盘、金篦、金莲花、金法叉轮、金生活费螺、金伞、金幢、金瓶、金铃、金鞭、镶珠缨络、猫眼念珠、如意宝、如意树、瑟珠、吐宝金鼬、金身扎马如、嘎巴拉碗,等等,等等。
那一堆,则是有着古印度风格的嵌满宝石的腰带、剑带、项链、曼格苏特拉、手镯、臂环、臂钏、戒子、耳饰、努拉盘布扭曲的手环、足环、林伽、金铸的多哈达、哈努曼、加鲁达、梵天、湿婆、毗湿妈,等等,等等。
守护在一堆一堆珠宝之间的,便是一尊尊立着的大小金佛,天知道这里究竟有多少金佛,大的,小的,加上金铺的地板和墙壁,还有立柱,这简直就是一个金窟,这里究竟藏了多少黄金?一万吨?十万吨?还是更多?莫金所说的让中国黄金储量翻一倍,并不是随口说说,若真能将这里的黄金运出去,世界上的黄金价格,起码下跌一倍。特别是跑近那高四五米的特大金佛,卓木强巴都产生了眩晕的感觉,竟然真的用金子铸造了这么大一尊佛像。他原来以为,古人所说的金,其实是黄铜,可如今,看这颜色,看这质地,这可是十足十的纯金啊!卓木强巴还注意到,金像表面有重新熔焊的痕迹,显然古人无法将如此巨大的金佛搬运下来,他们将佛像切割成块,然后在这里重新焊熔起来。
不久,两人从大殿的一头跑到了另一头,莫金在前面疯狂地惊呼:“嘿!这里有扇门!快来!这里有扇门!强巴!”
待到跑近了,莫金才失望地发现,这不是一道门,只是一堵墙而已,不过这堵金色的墙上面有字,竖直排列下来,与神庙的大门上那几行字极为相似。
只是目前莫金对这古文不感兴趣,一直在快速奔跑,他已经有些喘不上气了,双手捂着膝盖,弯腰喘息道:“为什么,为什么不是门?”
卓木强巴也停在几行大字下面歇息,过了一会儿,他说道:“我想,这是一道门。”
“什么?”莫金精神一振,追问道,“上面写的什么?”
卓木强巴逐字翻译道:“真正的财富聚焦之地,要用智慧才能打开,通往…自由之门…”
莫金扑到墙上,上下摸索道:“是门,门在哪里?门在哪里?”莫金突然眼前一亮,面色欣喜道:“没错,是门,我看到门缝了!”
墙面与地板之间有缝隙,莫金顺着缝隙一直寻找过去,在金色的墙上渐渐看到一道门的轮廓,门与金墙之间的缝隙掩藏得很好,莫金皱起了眉头,因为只有嵌入式门才会如此不着痕迹。他们没有看到神庙大门开启的过程,因此也不知道古人究竟能将门造得有多厚,莫金只知道,这种嵌入式门是最难用蛮力破坏掉的,他又在墙面上摸索起来:“怎么打开它呢?应该有开启的机关才对。”
卓木强巴则在继续往下阅读:“最坚固的…壳?守护着里面的一切?”他在门的位置敲了敲,又在门旁敲了敲,不知坚固程度如何,他退了两步,仰头看最后一行:“苯波的血液,是开启大门的唯一钥匙。”后面还有一句问话:“你们,真的决定了吗?破坏掉,还是保存着?”
“这是什么意思?”卓木强巴思索着,似乎自己翻译得还是不够准确,唉,要是导师在这里,又或者电脑没坏就好了。
正想着,只听莫金一声欢呼:“找到啦,在这里!”
卓木强巴走了过去,只见莫金在距离大门十米远的地方,守望着一个金属器皿,约半人高,有些像古代的鼎。
见卓木强巴过来,莫金欣喜道:“我就知道,开启大门的机关不会距离太远,他们要埋暗线,要用血池,距离太远了损耗很大。你看,这是个血池,这是储血台,这是洗血台,这是分流渠,这是活化池,这…这是钥匙孔!”
卓木强巴走近仔细观察,这个鼎更像三只脚顶着一个扁平的大盘子,盘底分作三个区域,有复杂的螺纹,或者说是各种管道,最后从边缘的小孔注入下面的鼎足,而这鼎足显然是与地面连在一起的,也亏得莫金好眼力,不注意很容易将它当做一件普通的金器。盘身则有三种抽象的图腾兽。卓木强巴依稀可以辩认出,其中的一个与他铜剑上的瑞兽是一样的,貔貅。
莫金已经急不可待地将他的钥匙插入麒麟图腾对应的区域,并注入了鲜血,随即比画了一下储血池的大小,喃喃道:“大概需要十毫升的血液。”他忍了忍,手掌握住刀刃一拉,血液灌注进血池。
谁也不知道,他们的钥匙与血池中的血液发生着怎样的反应,只见血液在圆盘中顺着各种管道缓缓地浸染开去,盘旋扭曲,一分为二,又或合二为一,最后消失在流向鼎足的开口处,金色的圆盘中却没有留下一丝血液的痕迹。又过了一会儿,突然金殿震动起来,地面仿佛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被抽离了,跟着就传来巨型齿轮开始转动的声音,但是“喀喀喀”地转了一小半,就被什么卡住了,发出“嗒,嗒,嗒”来回向前撞击的声音。
【现身】
“我一个人的血液不够。”莫金马上反应过来,对卓木强巴道:“还需要你的血液。”
卓木强巴摇头道:“没用的,你没看见吗?虽然是一个器皿,但是这是三个血池的组合,需要三把钥匙。仅凭我们两个人,打不开这扇门。”他回头望了望门上的大字,“你们真的已经决定了吗?破坏掉,还是保存着?”他总觉得这句话像一句警告,又或是一种提醒,让拥有能力打开这扇门的人再三思量,不要盲目作出决定。
莫金道:“你没试过怎么知道?那第一道门,不就是我们两人的血液打开的吗?说不定三者之间有其二,就已经达成多数票了,求你了,试一试。”他的目光更多地放在第一行与第二行字上:“通往自由之门,说不定,这就是我们出去的唯一通道,你没有想过要…出去吗?”其实莫金想说的是:“你没有想过要把这里的东西带出去吗?”不过幸好他及时止住了,他可不想在这时候在卓木强巴面前提这个敏感的话题。
“通往自由之门”这是卓木强巴翻译过来的,他知道不是很准确,但他潜意识里仍希望这句话是这个意思。看着眼前的血池,他有些心动了,他不是虔诚的卫道者,同时也打心里希望这批珍宝能重现世间,虽然和莫金想的不同,他不想据为己有,但让这些人类智慧的结晶隐埋于地,也未免太可惜了。
“好吧,我试试。”卓木强巴也插入了他的钥匙,血液滴注,血池里的储血槽一点点涨满,随着血液的滴落,卓木强巴脑海中却反复出现那个问句:“已经决定了吗?你们已经决定了吗?你们…已经决定了吗?”事情不太对劲,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照理说不该有什么不妥,这里只有自己和莫金两人,外面那道门,别人根本打不开,是自己不放心莫金吗?为什么心里的不安会越来越强烈?
终于,卓木强巴定下心来,重新思索了一遍,他很清晰地察觉,这种不安并不是对外在环境或内心疑惑的表现,那仿佛是与生俱来,发自本能的不安,就像兔子看见鹰,老鼠碰到蛇一样,烙刻在遗传基因中。卓木强巴看了莫金一眼,莫金面色很紧张,他问道:“你是否也觉得有什么不对?心里的烦乱多过了兴奋?”
“没有!”莫金违心地否定道:“我想出去已经想得快发疯了,怎么会不对!”说话的同时,他却用自己的一只手捉住了另一只手,极力掩饰着细微的颤抖。卓木强巴几乎可以肯定,莫金感到不安甚至还要大过自己,他马上停止了滴血,将手包裹起来。
不过血池中的血液,已经开始和钥匙反应起来,以惊人的速度漫过了血池,有一部分已经消失在鼎足的开口。怀着忐忑的心理,两人敬畏地看着金色的大门,谁也不知道那门后有什么,也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
几乎与莫金滴入血液后的过程一样,金殿再度开始震动,又有什么巨大的东西被抽离的感觉,然后巨型齿轮又开始转动,这次转动得更久,但终究还是被卡住了。金色的大门隐隐显出要向台升的势头,不过每次移动不超过一毫米,旋即又重重地落下。
不知为什么,看到大门最终没能被打开,卓木强巴反而有一种解脱感,心中的重石落地,紧张和焦虑消失了。
“还是不行啊,还需要第三把钥匙。”卓木强巴如释负重道。
“第三把钥匙!怎么可能?一千多年了,鬼才知道当年的圣使都死到哪里去了!我们两人的碰面,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了!我不敢奢望还会有更大的奇迹出现!”莫金狠狠地盯着血池,似乎想把这金疙瘩拆解下来。
莫金的话却提醒了卓木强巴,为什么他们两人都是圣使之后,而两人都有钥匙,恰好能打开第一道门,这不是也太巧合了吗?不,甚至用巧合都无法解释,一时间他想到了很多。
从方新教授告诉他可以参加国家队开始,自己想去的地方,正巧国家队也想去;而后在玛雅城邦中,那么广大的一片区域,他们却如此巧合地找到了白城;而更巧的是他们居然掌握了阿赫地宫中最后一把钥匙;而从莫金口中得知,索瑞斯在地宫里发现了地图,索瑞斯也说那地图是在地宫中最后一扇门里得到的;追寻这张地图,他们意外地在倒悬空寺庙发现了另一张地图,那时他第一次知道了自己的圣使身份,他还以为是老天和他开了个善意的玩笑;就当他们在雪山四面碰壁,最后走投无路时,王佑竟然带着从阿赫地宫中找到的香巴拉密光宝鉴出现在自己面前…巧合,巧合,巧合,巧合,全都是巧合?卓木强巴开始怀疑,自己为何会拥有作家笔下才能描述出的传奇经历?这一切,看起来更像是拿着剧本在排演。问题是,谁导演了这一切?自己在剧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而莫金,他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想到这里,卓木强巴又不禁想到了在神庙之中发生的事情,莫金是被马索和柯夫联手出卖的,马索和柯夫又听命于谁?马索怎么会突然死去?到底对方是想干什么?
卓木强巴突然打叫道:“不好!不能打开这扇门!”他试图去毁掉那金色的血池,可是太坚硬了。
卓木强巴扯过背包,想拿出所有的爆破装置,就在这时,“轰”的一声巨响,身后的金墙被炸出一个巨大的缺口,十几名持枪佣兵鱼贯而入,最后被押进来的是吕竞男、亚拉法师和敏敏。
莫金还在惊讶卓木强巴突如其来的反常行为,随之而来的一声巨响,他又是一惊,而卓木强巴在巨响的同时拼命想拔出钥匙,没想到钥匙插在血池中插得极牢,卓木强巴加大力度,钥匙柄已经变形了,却还是没能拔出来。
佣兵们一进入金殿就将卓木强巴和莫金控制起来,卓木强巴本想反抗,但当看到了法师、吕竞男他们时,他放弃了,被佣兵们打了几枪后,莫金没有武器,他也没有打算躲避,他也想看看,站在马索和柯夫身后的那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果然众多佣兵中,一个身材并不高大的人走了出来,他似乎在微笑道:“莫金、强巴少爷,我们又见面了。”他说的是很标准的普通话。
莫金眉头一皱,这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耳熟?自己的小拇指微微弹跳了一下,这算什么反应?
卓木强巴却看着这人的外形,体貌特征,最后盯着他的脸,油彩下五官看不分明,卓木强巴的目光缓缓从吕竞男、亚拉法师、敏敏身上扫过,心中已经有了个底。
汤姆先生并没有让他们等多久,他从一名佣兵那里拿过一张酒精浸染过的毛巾轻轻擦拭,一张棱角分明的年轻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到了此时此刻,他终于能以真面目示人了。莫金浑身不由一颤,惊恐地盯着年轻人道:“决…决策者!”
卓木强巴也冷冷地道:“果然是你,唐涛!”
吕竞男和亚拉法师互望一眼,果然和所想一样,哪里是什么汤姆先生?是唐先生。
莫金大为震惊地看着卓木强巴,他完全没有想到,他们的队长,决策者鼬,竟然就是卓木强巴口中的唐涛,唐敏的哥哥,那个被自己下令绑架的疯子。
唐涛露齿而笑,似乎有些腼腆,他看了看那些佣兵们,佣兵们早已经红着眼睛,四下张望,拿枪的手也一直在抖,似乎随时都有走火的可能。唐涛淡淡道:“嘿,伙计们,我知道你们很激动,但是一定要保持克制,答应过你们的我一定会兑现。只是现在不行,最起码我们要先打开最后一道门,你们知道门上写的什么吗?门里藏着真正的宝物,其价值是外面那些宝物无法相比的,更何况,要拥有这些宝物,首先要活着才行。”最后一句话似乎起到了一点作用,有些佣兵从狂热中清醒过来,再多的宝物,也要有命去拿,活着才能享受到宝物带来的好处,不过也有些佣兵似乎没听进去。
“现在,是该完成我的使命的时候了。”说完,唐涛不理那些佣兵,缓缓靠近血池,从衣领中扯出一把小铜剑来,又是一把与卓木强巴莫金同样材质外观的小铜剑。
卓木强巴和莫金两人都惊呆了。
卓木强巴离得最近,依稀看出那剑柄是一只鸟的抽象图案,剑身却是四个奇怪的图案,似乎有一个像蛋,另一个像鱼,但鱼鳍又像发育未完的手足,另外两幅卓木强巴完全无法理解。
亚拉法师在唐涛身后,但依然从空隙看到了铜剑,法师知道那是六道四生,象征着轮回,而强巴少爷的那把小铜剑则是四方瑞兽,象征着守护,但他并不知道这小铜剑还是把钥匙,十分震惊。
吕竞男则是惊讶于唐涛的从容和淡定,在这座金殿面前,面对那无数闪光的珠宝,就连亚拉法师和她自己,心神都为之撼动,更不用说那些差点迷失自我的拥抱,可唐涛依然是那样一副不惊不喜的表情,仿佛这一切都和他无关似的,打量众人时依然是那样忧郁的眼神,仿佛在悲天悯人一般。唐涛一面插入钥匙,一面道:“如你们所见,第三把钥匙在我手中,所以请不要惊讶。”
莫金不敢相信道:“你…你也是圣使?”
“圣使?哼,算是吧,”唐涛不屑一顾的回答道:“我和你一样,也是巫王之后。”
莫金被这个回答震惊地退了一步,心中暗道:“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唐涛开始注入血液,微笑道:“说起来,还真要感谢你们,没有二位相助,我还真想不出什么办法可以打开这扇门。”说着,他看到了卓木强巴那把已经变形的钥匙柄,瞥了卓木强巴一眼,道:“你比我预想的还要聪明。”
“里面到底是什么?”卓木强巴一面让自己冷静些,一面开始思考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宝藏!”唐涛肯定道,“我向你们保证,里面一定是真正的宝藏,绝对有你们想要的东西。”说这句话时,他目光缓缓地看向亚拉法师:“这门上写的什么,法师大人一定非常清楚。”
亚拉法师这才注意到并开始审视门上的字,翻译道:“装满智慧的宝库,打开大自然之谜的通道,就在这最坚固的卵形塔中,毁灭还是存在交由你们来决定。”卓木强巴听了非常汗颜,虽然只是改变了几个小小的地方,但翻译过来的意思,却大变样。
“这句话是说给我们三个人听的。”唐涛朝卓木强巴笑了笑,显得很友好的样子,他的血已经注满,然后简单地包裹了伤口,看着正在血池中反应的血液,唐涛又问卓木强巴道:“趁这个时间,为何不给我们说说你怎么想到是我的,强巴少爷?”
卓木强巴反问道:“你为什么不可以先说给我们听听,你是怎么布下这个圈套,让我和莫金成为你的棋子的?”
莫金又一次瞪大了眼睛,此时仍不敢相信,自己竟会成为别人的一枚棋子。唐涛向后看了一眼,马上有佣兵用枪口狠狠地戳了戳吕竞男和唐敏,唐涛这才转过身来,露出很有善意的微笑:“形势对我比较有利哦,强巴少爷。”
“好吧,”卓木强巴平息心情,看了被押解的敏敏一眼,敏敏也投来楚楚可怜的目光,卓木强巴狠心不看,缓缓道:“是因为敏敏。”敏敏花容失色。
卓木强巴道:“整件事情,从我找紫麒麟开始,直到抵达香巴拉,其中发生的每一个细节,似乎都有看起来合理的解释,但其中有几件事却是我始终无法想明白的。其中的一件就是岳阳。”唐涛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似乎很快就想明白了,但其余的人还不能理解。
卓木强巴看了看莫金,又看了看吕竞男,道:“当时,我们还只把防御的目光局限于莫金和别的寻找帕巴拉的势力,根本没有想到过你,而其中最大的威胁又来自于莫金。根据前面的一系列行程,让亚拉法师和吕竞男都深信,我们的队伍中有莫金埋下的钉子,而他们最大的怀疑对象就是巴桑,事实证明他们是正确的。”
亚拉法师和吕竞男都暗暗点头,卓木强巴又道:“为了挖出莫金深埋的钉子,也为了探听到莫金究竟掌握了多少材料。所以,竞男他们决定实施一个反间计,这个双面间谍的人选就是岳阳。岳阳是竞男一手训练出来的优秀侦察兵,而且有过卧底的经验,他是我们队伍中少数几个竞男信得过,有能担重任的人。但是在进行这件事的时候,他们怕我意气用事,或是感情上太过冲动,不能很好地配合岳阳,以至于暴露了岳阳的身份,所以是瞒着我进行的,或许竞男与岳阳也只是单线联系。”
吕竞男点点头,很快又微微摇头,还有一个人知道。
卓木强巴看了吕竞男一眼,很快知道另一个知道真相的人是谁。他接着道:“至于岳阳打入莫金内部的经过,莫金已经告诉我了,这些我都可以理解。而我唯一不能理解的是,当我们历经千难万险,好不容易才抵达香巴拉,只要岳阳不安装激光信号发射器,就算莫金他们掌握再多的资料,也起不到适合的作用,如果岳阳是一个反间谍的话,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情?”
说到这里,卓木强巴顿了顿,看着吕竞男,吕竞男应该知道原委,她带着欣喜,投来鼓励的目光鼓励卓木强巴继续说下去。
卓木强巴道:“我想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那即是在岳阳发出激光信号之前就已经有人发射过激光信号了,第一批伞降者不是岳阳引来的。莫金在我们队伍中不止埋了一颗钉子,而岳阳又没能发现那人是谁,所以,他才会改变策略,既然还有别人能发射信号,那为什么自己不发射?这样可以争取到莫金的信任,而同时还可以将莫金引入我们已勘察好的范围,这就是岳阳的想法。”
这时唐涛的血液起作用了,地面传来轻微震颤,跟着,颤动加剧。最后一根条形物从地面下被抽离,再没有阻止巨型齿轮转动的东西,沉寂千年的神庙核心开始复活,它又一次碾压齿轮,发出山崩地裂的响声。
【可怕的真相】
唐涛告诫所有人道:“离那道门远一点,你们最好找一个可以抓得住的重物,小心别被吸进去。”
那扇金门缓缓抬升,整座金殿都在震颤,殿顶散下大量金色粉末,整个殿堂都泛起粼粼金光。唐涛眼中总算露出一丝忧郁之外的欣喜神色,莫金阴晴不定地盯着唐涛,不知在想什么,卓木强巴看了看亚拉法师,二人微微点头,他又看了看吕竞男,两人微微一笑,敏敏的目光则一直没有离开过卓木强巴。
终于莫金回过头来,看着金门的方向,这才发现,这堵金门不是一般的厚实,巨大的机械力拉动着金门向上,至少已经拉动了十米,可门依然卡在门臼中,待到门和臼之间出现一道缝隙的时候,陡然形成一道巨大的吸力,所有的人都清晰地看见满天如烟雾般悬浮的金粉,仿佛被一张巨嘴猛地一吸,金殿中近乎一半的空气都被吸了进去,同时大门发出“嗤”的一声巨响。不只是正面的金门在动,而是金殿中四面的金壁全都在抬升。巨大的引力自脚下拉扯着每个人的小腿,若非唐涛提醒,大部分人都会因站立不稳而被吸进去,幸好他们抱住了巨大的金块,就这样,还有人连同金佛一起被拉得移动了位置,不过还好,这股吸力产生得突然,也消失得快,仅是一个呼吸的时间引力就消失了,所有人都感到压力一轻,双脚又重新落地。
大门终于打开了,下方露出一个近七八米深二十米长宽的方坑,莫金心中计算着,整扇门应该是边长为二十米的巨型立方体,真正露在墙外的边长不过五米,只是不知道是由什么材质做成的。
而卓木强巴看到的却是侧面的金墙,如今金属抽离,露出岩壁,左右两侧的岩壁中央,各有一条向上的台阶通道,通道尽头,似乎有另外的房间。而身后则是无数指头大小的气孔,前方就是有巨门的墙壁,与岩壁呈现明显的分界线,显然是另外一种材质构成的一种巨大建筑。
亚拉法师则关切地看着深坑之后,巨门之内,他似乎想看清里面究竟是些什么,这时,几面原本用于金殿采光的铜镜,由于巨门抬升,光照改变了方向,直射到了门里面,门内早已设置好另外的镜面,金粉悬浮在半空,让人清楚地看到光柱的轨迹。
“卵形塔!”亚拉法师轻呼。法师清楚卵形塔是一种怎样的结构。那是一种无缝佛塔,状似鸟卵而得名,此时在光照下,塔内架构已然清晰,整座塔半径约二十米,当中立着一根直径约三米的实心柱子,柱子上有螺旋齿纹,似乎可以带动着什么东西上升或下降。塔内传来“哒哒哒”齿轮传送带运转的声音,同时伴随着“呼呼”的声音,像有什么巨大的物体在搅拌空气。光柱下那些金色的风尘,也如银河一般旋转。唐涛看了不知所措的众人一眼,解释道:“刚才是负压,古代的戈巴族人已经知道,在真空的环境中物品能保存得更加久远,所以,整座卵形塔内部都被抽做了真空。”
接着,他又让佣兵押着卓木强巴等人下到巨石抽离后的大坑中。坑道两旁留下了细细的旋梯,众人都缓缓下到坑中,唐涛又道:“这不是石料,虽然看起来像石头,其实是古人炼出的一种应该被称作金属的东西,具体是什么东西现在还没有被解开。但是,这种东西就是现代的科学家始终在追求的最优建材,它们比铝轻,但是比装甲钢还要坚韧,就算是烈性炸药的爆破,对他们的影响都是微乎其微。而数千度的高温对它们也没有效果,它们的热传导速度是目前已知金属中最快的。除非将整座卵形塔都熔掉,唯一能对它形成破坏的只有超高温,比如激光,只是目前的激光仪器实在太庞大,我还没有能力将那么大的仪器弄到这里来。”
“所以,你利用我和莫金替你打开这道门,是吗?”卓木强巴愣声问道。
“噢,不。”唐涛故作惊讶道:“这道门是在你们强烈意志要求下才被打开的。”看了卓木强巴和莫金一眼,他又道:“难道你们不知道?就算是你们的血,如果带着恐惧,畏缩,悲痛,那也不可能让钥匙发生反应。人的身体最奇怪了,他们受情绪支配,高兴、激动、惧怕、恐慌、欢喜、爱上等每一种情绪都会让人体内产生不同的物质,我们称之为激素,他可以迅速遍布全身,让你全身的血液发生奇怪的改变。我实在是很佩服这些古人,不知道他们对人体的研究到了何种程度,才能造出这么神奇的钥匙来。”
这时,他们已经走过了坑道,爬上了大坑的另一道边缘。这里形成了一个长十余米,宽五米的平台,站在卵形塔内侧壁,众人都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建筑。
卵形塔是一座塔,或者说它大略是像一座塔,上尖下粗。往上还有十余米,往下怕有百来米,他们是站在塔尖的位置,下方有一个“T”字形平台,“T”字的末端连接在中轴上。而“T”字头上那一横略微呈弧形,与环形的塔身像吻合。整个平台正绕着中轴一螺旋路径盘绕而上。“T”型台与中轴的连接部位,是像消防云梯一样的结构,几层套叠在一起,可以拉长和收缩,这样一来,就保证了不管是半径最大的底部,还是半径最小的顶部,那横弧都能紧贴塔身。
卓木强巴原本以为,唐涛费了这么大劲,才打开这座塔,里面估计有什么特别异常的东西,可是目前看来,整座塔的内部竟然是空空如也,难道说古人后来又将塔内的东西搬空了?其余人的想法也大多和卓木强巴差不多,整座塔内除了那会动的“T”型台。什么都么没有啊,哪比得上金殿里的金光灿灿吸引人!唯有亚拉法师看出了端倪。他的视力原本就较众人佳。他看到光柱后面并不是光滑的墙面,而有一些缝隙形成的线条,将塔身分成一个个的小格子,就像中药铺状药材的柜子一般。全是抽屉,整座塔身是由成千上万个抽屉组成的,而那旋转的“T”型台,正是为了让站在台子上的人可以很轻松方便地抵达并打开任意一个抽屉,那些抽屉里面究竟有什么?唐涛说,这座塔的塔壁由二十米厚,那可以做多大的抽屉,可以装多少东西?
唐涛也看出了众人眼中的疑惑,他没有解释,而是将话题转了回来,道:“强巴少爷,你瞧,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为什么不继续我们刚才的话题?你只是怀疑莫金在你们的队伍里安插了别的钉子,可你们队伍中还有很多人啊?为什么只怀疑敏敏呢?”
卓木强巴有些厌恶地看了唐涛一眼,这个家伙竟然让自己的亲妹妹做这样的事情,比起唐敏,他更加不可饶恕。唐涛还是那副荣辱不惊的表情。还似有些恬静,像一个好学求知青年,让人怎么也看不出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是的,我一开始也没想到敏敏。”卓木强巴愤然道:“但最后我与岳阳命悬一线时,他告诉了我许多要注意的问题,比如莫金和索瑞斯的关系将变坏,莫金制造的衣服有炸弹,竞男还在,等等。但他偏偏对我们队伍中另一个内鬼的事情提也未提,出现这种事情,也只有两种情况,一是那个内鬼已经死了,自然不用再提,二…二,二就是那个内鬼和我有非同寻常的关系,他不忍提出,希望我能自己去发现。”说着,卓木强巴的声音越来越低,敏敏低着头,泪水顺着面颊滑落,滴在地板上。
“就算是这样,那也只是你的怀疑,你没有任何证据啊?”唐涛追问道。
卓木强巴默然不语,良久才道:“怀疑,只是一个开端,一旦开了口子,许多你不愿意去想,不愿意去面对的问题,都摆在了你的面前。而且,所有不能解释的问题,都指向相同的方向,说实话,我从心底不愿意怀疑敏敏,她是那么纯洁的一个女孩儿,如果真的是她做出了那些行为,那么我对人性实在是太失望了。”
“哦,说来听听,都有哪些不能解释的问题?”唐涛又道。
“还是从莫金钉下的钉子说起吧,后来我遇到了莫金,我向他询问了他究竟安排了哪些人在我们队伍之中,他承认了,有巴桑,还有另外一个人,只是那人在冥河中就死了。而巴桑在临死前告诉了我,莫金找过他,但他从美洲丛林归来之后,就再没有帮莫金做过任何事情了。我相信巴桑,在那种情况下,他没有必要再骗我。而另一个,还未抵达就死掉了,所以发射激光信号的,一定另有其人,而且,岳阳在吕竞男的要求下,负责监视所有人,在他实在无法发现信号发射者的情况下,他才会做出自己发射信号的行为。我熟知岳阳的能力,所以后来又思索了一遍第一批伞降者的全过程,收到讯号,攀爬雪山都需要时间,根据我的推算,应该是我们从第一层平台向第二层平台攀爬时,那人发射了信号,但是当时,我们全体都在一处临时搭建的平台上,想在那样的环境发射信号而不被人发现,很难。”
卓木强巴深吸了一口气,盯着敏敏道:“可是,我还记得,就在攀登的那天,敏敏掉落了一件东西,当着所有人的面掉落的,所以谁也没有怀疑。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那似乎都是唯一的机会,同时也敏锐地捕捉到我们思想上的误区,谁说安装信号发射器,一定要偷偷摸摸才可以?”敏敏一直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地掉落,不敢看卓木强巴。
卓木强巴鼻音加重,声音微颤道:“这只是其中的一件,而还有一件事情,也是我一直没弄明白的,那就是在玛雅的阿赫地宫面前,那里的祭井,是开凿在地面的一个大洞,当时只有敏敏和导师两人,据说是敏敏听到我的声音,前来寻我,不慎跌入洞中,可那个洞那么大,那么明显,我甚至怀疑导师,可后来当我怀疑敏敏时,突然想到一种可怕结果…如果敏敏没有跌入洞中,我也不会下去,我们不下去,在地宫里面经历的一切都不会发生,我们不会打开石门救出王佑,索瑞斯,也不会从打开的石门上发现地图!如果说这一切都是敏敏导致…”
说到这里,卓木强巴说不下去了,唐涛帮他回答道:“不错,她是故意跌下去的。”
敏敏的头垂得更低了。
卓木强巴加快速度,继续道:“还有,我们在悬空寺,最终的大曼陀罗宗祭,莫金发现了地图,后来我从索瑞斯那里打听到,地图是莫金从地上发现的。而莫金也亲口证实了,地图是他在战斗时发现的,可是,这与亚拉法师他们所说的完全不符,他们先抵达曼陀罗,而且本身就带着寻找的目的,自然是将曼陀罗中每一寸土地都寻找过了,但他们一无所获,这也是让我疑惑的地方,地图,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唐涛回答道:“不错,地图是敏敏带去,放在地上的。”他保持着微笑的表情,但神色中丝毫看不出得意,此时又像一位答疑解惑的青年教师。吕竞男、亚拉法师、莫金等三人,听着卓木强巴和唐涛的一问一答,都已是暗暗惊讶起来,有些问题是连他们也没想到过的,这几个简单的问题,竟是将他们原先以为的内容完全否定了。
这时,“铛——”的一声,随即是“嘎嘎嘎…”,T型台终于旋转到众人面前,缓缓停下了,转到近处的T型台,比远看更大、更宽,横弧端还有一圈栏杆,十余人陆续登上T型台,T型台发出沉重的摩擦声,开始缓缓向下旋转。
站在T型台一端,唐涛靠近卓木强巴道:“继续刚才的话题,没错,你从敏敏身上发现了许多疑点,不过这些疑点并不能直接和我关联起来吧?你没怀疑莫金?”
卓木强巴冷笑道:“如你所言,一开始,我确实怀疑的是莫金,因为你布了一个假象,好像敏敏的哥哥,唐涛,是被莫金从医院里绑架走了。而在这之前,莫金绑架了蒙河的疯子,有此先例再绑架你,一是可以从你口中套问出有关香巴拉的信息,二是可以利用你来要挟敏敏,让她为莫金做事,似乎一切都合情合理。可是,当我开始怀疑敏敏之后,你布下了一切假象,反而让我发现了诸多不合理之处。”
唐涛颇感兴趣道:“哦,说来听听。”
卓木强巴道:“三个人,蒙河的疯子、巴桑、还有你,你们三人是到过这个地方的,如果说事实的真相只有一个,那么,你们三人的言谈,就该是吻合的,但问题是,你、巴桑、蒙河的疯子,三人的经历都不一致。后来我们知道了,蒙河的疯子应该是从冥河出来的,于是只剩下你和巴桑,你们应该都是走的雪山,可照巴桑所说和我们亲身经历,那条路寸步难行,就算是有氧攀登,也需要超越人体极限的体能。可当时,敏敏向我们说的是,你驾着越野车从里面跑出来的!而且一直开到了可可西里,这就太不可思议了,我以前一直以为,唯一的解释,就是你和巴桑所提到的,并不是同一个地方。可是这样一来,其余的事情又无法解释了,那两个得到你笔记的可可西里探险队员,最终尸体却出现在我们走过的雪山路上;而在你翻车的可可西里,我们碰到的灰狼三兄弟,竟然是生活在这里的狼,这不是巧合,如此一来,根本就解释不了你是怎么开车从这里离开,一直到可可西里的。”
唐涛展颜道:“这事都过了两三年了,你还记得?”
卓木强巴道:“如果唯一的解释不正确,那么一定还有别的解释。我记得以前,有人问过我一个问题,三只毛虫,首尾相接,排成一条直线向前爬,其中的一只毛虫说,‘我前面一条毛虫都没有’,另一只毛虫说,‘我前面有两只毛虫’,最后一只毛虫也说,‘我前面有两只毛虫’,问这是怎么回事?这个问题的答案就是,其中的一只毛虫在撒谎!同样,三个从香巴拉离开的疯子,其中一人所说的与另外两人所说的不吻合,除了他去的地方与其余两人去的地方不一样之外,还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三个疯子里面,有一个人…在装疯!”
唐涛总算露出了一丝欣赏的表情。
卓木强巴接着道:“我又想起了一件事来,那就是我和敏敏第二次去医院找你时,你的主治医生告诉我们,你的病情很重,普通的药物对你似乎没有作用。事实上,换一种想法,如果你没有疯,是一个健全人,那些药物对你同样没有作用,甚至,你是否吃了药,也值得怀疑。我不知道你出于什么样的目的和考虑,总之,在可可西里所发生的一切,不过是你运用拍摄电视剧一样的手法,自我导演的一出戏…”
【决策者】
唐涛更正道:“不,这一点你说错了,当时,我确实是开着车到可可西里去的,只不过我的车停在雪线之下,海拔四千多米的地方,而且当时,我确实干了一件很疯狂的事情,我从这里,想办法诱捕到了三头狼,这是我有生以来干过的最刺激的事情。你无法想象,我怎么把它们弄到雪山外面去的,将三头狼带离这里的难度并不亚于开一辆车从这里出去。而且我没有想到,那些狼竟然会追出雪山,我差一点死在车里。我开车和狼群角逐了三天,才摆脱了它们。”
唐涛心有余悸,回忆道:“那是一群疯狗,我从未见过比它们更可怕的野兽,它们和别的野兽最大的不同就在于,它们的想法和做法,和人相当接近,你可以想象,当上万个熟知各种捕杀伎俩的猎人拿着武器,追在你身后,是什么感觉。在他们的追逐下,你的精神和意志都必须保持高度的紧张,没有办法休息,没有办法入睡。在第六天头上,我的精神终于出现了崩溃的迹象,偏偏这个时候,那三头狼似乎要破笼而出,当时我已经是赤手空拳,所有的武器都用完了,体力也在最虚弱状态,我没有办法,只好离开车,固定住车的油门让它自行向前开。而且,当巡山队找到我的时候,我确实是昏迷的,只不过,在你看到我之前,我已经好了。你的推论是错误的,在可可西里发生的一切,恰好不是我安排,正因为它真实,所以才有那么多破绽,无法解释。真是好笑,你竟然会从这里找到突破口。你一定还有别的什么证据吧?单凭这些,你可得不出什么结论。”
卓木强巴盯着唐涛道:“你还记得你的笔记本吗?那也不在你的安排之中对吧?所以才出现了很多破绽。”
唐涛道:“我不认为里面会出现破绽,我每次记录的笔记都是经过修改的。”
卓木强巴道:“我知道你的修改,你将一群人的探险改为你一个人的探险,你也改了探险的地方和名称,只是为了不暴露你们组织的存在,对吧?”
看着唐涛微讶的表情,卓木强巴道:“独行侠唐涛,这是外面对你的称呼,你去过很多地方,冒过很多险,据说都是你一个人去的,没有人陪同,事实上呢,也就等于,没有人知道你究竟是和哪些人,去了哪里。我最先对你的了解,并不是从敏敏的诉说中,反而是从你留下的笔记里,在张立的大力推荐下,我曾经反复阅读过你的笔记,每一章节,每一次旅行。给我留下印象最深的只有一点,你很强…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当我掌握了越来越多的探险和格斗知识之后,就愈发地发现,你比我想象的还要强。我那时就已经隐约感觉到,就连亚拉法师恐怕也不是你的对手。后来,我回忆起,当我刚刚加入训练营的时候,古博士曾提到过,你是一个私心很重的人,什么东西都想据为己有,也是就说,古博士欣赏你的能力,但不欣赏你的为人。古博士是一个连我导师都十分敬重的长者,他的判断力,我深信不疑。”
唐涛轻哼一声:“哼,那又如何?”
卓木强巴道:“我记得读书时,导师曾对我们说过,不管学什么,首先要学会做人,一个人若是道德败坏,他越聪明,所掌握的知识越多,那么他对这个社会的破坏就越大。仅凭这一点,我就不得不对你产生怀疑。而且,在我与莫金交谈的过程中,我反复试探和询问过他,很显然,让我产生怀疑的敏敏所做的一切行为,莫金并不知晓,他也是被蒙在鼓里。我不得不考虑,如果真的是敏敏,那么她究竟是为谁服务?因此,在莫金是否绑架了唐涛这件事上,也很值得推敲。而当时适时提醒莫金可以去注意敏敏有个哥哥住在医院,并被莫金派去执行任务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马索,他曾经信任,但最终却背叛了他的人。莫金也很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能让马索和柯夫双双背叛了他。他只知道,藏身于整件事情背后的人,很强大,而且在计谋上,一点也不输于他。事实上,在交谈中莫金自己也提到过,在他认识的人里面,恐怕只有他们那个小队的小队长,决策者才能做到这一切。所有的这一切联系起来,我终于想到这样一种可怕的可能,决策者就是唐涛,唐涛就是决策者!”
说着,卓木强巴看了莫金一眼,莫金还未从唐涛就是决策者的震惊中摆脱出来。“不对!”唐涛质疑道:“我不认为仅凭你和索瑞斯以及莫金的几次谈话,就可以得出这样的结论,你不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人。在你遇到索瑞斯和莫金之前,你甚至根本不知道决策者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卓木强巴道:“没错,单凭他们两人口中描述的决策者,我只能有一个大概模糊的印象,那是一个亚裔男子,年轻,强大,在组织中的代号就做鼬,你们每次行动的时候,都不露真实身份和姓名,行动结束之后又各自三回到各自的国家,就这些信息,自然无法得出任何结论。”看着唐涛露出你又是怎么知道了的表情,卓木强巴道:“但你可还记得肖恩,他应该是你安排下的另一枚棋子吧?”
唐涛微微点头。卓木强巴沉声道:“我一直认为,肖恩是一位博学的英国绅士,尽管竞男和亚拉法师都认为肖恩的身份很有问题,可我一直觉得,肖恩是值得信赖的有人,直到他被你杀了。”
吕竞男和法师都是一脸错愕地看着唐涛。
唐涛直言不讳道:“没错,他的任务是丛林中将你们带到白城位置,任务完成之后,他就不应该再出现你们面前。他的好奇心太重了,迟早会破坏我们的计划。所以,在他加入这个计划的时候,我们给他的定义就是…一次性工具!”
“工具!你们竟然拿他当作工具!”卓木强巴怒不可遏,但他看到唐涛的眼中,竟然是一泓清水般的平静,仿佛在反问:“难道有什么不对吗?你们都是工具,不过如此而已。”
卓木强巴忽然醒悟,唐涛的心智根本不能按常人来理论,这个家伙视人命如草芥,把所有人都当作他的棋子,玩弄于股掌当中,可他站在那里,偏偏表现出一幅彬彬有礼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卓木强巴看着这个年轻人,心里渐渐生气一股寒意。但吕竞男和亚拉法师都在他手中,卓木强巴强压下怒意,冷声道:“肖恩在临死前,说了一句我们谁都没听懂的话,博丽丝——梅克——古德。”唐涛马上明白过来。
卓木强巴继续道:“一开始我也不明白肖恩究竟想说什么,直到我遇到索瑞斯,从索瑞斯那里,听说他们是一个奇怪的盗墓小组,他们的组长叫决策者!我这才反应过来,联系到肖恩的死状,他其实想告诉我们的是‘决策者,盅毒’。从那时候起,我渐渐明白,在莫金的背后,还有一个叫决策者的,隐藏在暗中。肖恩是受决策者的指派来的,那么莫金身边的马索、柯夫,会不会是因为决策者而背叛了莫金?敏敏又是为谁服务的?是不是也与决策者有关?那么失踪了的唐涛,那个很强的中国人,与决策者有什么关系?所有的线索连接起来,当你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也就不再怀疑了。整件事都是一个阴谋,所有的一切你早都策划好了,我们不过是你棋盘上的棋子,不管我们怎么努力,其实,都在一步一步走向你安排好的道路。”
唐涛转过身来,双臂搭在栏杆上,瞭望塔身彼端,喃喃道:“不愧是强巴少爷,思维很缜密。我这个人,不喜欢抛头露面,而喜欢在不为人知的地方,将所有的事情都策划周详。久而久之,组织里的人,特别是我的小队里,没错,他们给我取了个绰号,管我叫决策者,我真正的代号反而少有人叫了。没错,对你而言,这是一个阴谋,从你看到那张照片起,你的命运就已经被我决策了,此后,你去的每一个地方,你想干的每一件事,都是我希望你去做,我引导你去做的。你似乎还有很多问题想问我啊?你问吧,我尽量满足你。”
卓木强巴道:“我的公司是怎么破产的?”
他讶异地看了卓木强巴一眼,卓木强巴道:“童方正与我合作多年,对他的为人我还是很了解的,他干不出那样的事来,他一定是被人强迫的。”
唐涛道:“没错,是我干的,有些人就是这样,不仅为自己活,而且为了亲戚、家人、子女之类而努力,我用他整个家族的性命要挟他,他必须照办。”
卓木强巴道:“你的目的是要令我断绝所有退路,只能前往香巴拉,寻找紫麒麟和神庙,最后,在我没有察觉、自愿的情况下,为你打开这扇无法开启的门,是吧?”
唐涛道:“是的,只是我没想到老天也会帮我,你竟然会中了蛊毒,就算你的公司没有破产,你也必须到这里。”
卓木强巴道:“我还是不明白,如果你只是需要我们的血统,以你的强大和你们组织的势力,只需要将我和莫金绑架到这里来就足够了,何必这么麻烦,你就不怕我们在路上死掉吗?”
唐涛看了亚拉法师一眼,反问道:“为什么亚拉法师他们代表的密修者,只肯派出一名格果法师?为什么他们不派出什么翁哲、堪布?”看着卓木强巴露出思索的表情,唐涛道:“实话告诉你吧,在你们这支队伍身后,你察觉不到的地方,有两股极其庞大的势力,他们的交锋就像两股海潮撞击在一起,而你不过恰恰身处漩涡的中心,置于浪花尖上而已。十三圆桌骑士的确很强,可密修者势力也不弱,为了抢夺神庙的线索,他们相互争斗了不知道多少次,他们之间战争的岁月,甚至大过你的年纪。双方都知道,只要己方的高层一动,那么对方的高层一定也会出动,到时候事态会被扩大化,说不定全世界都会知道这件事。他们也无法知道,世界上是否还有比他们藏得更深,更庞大,更可怕的组织。所以,双方的态度是一致的,表面上你们是一只微不足道的小队伍,小得连业余队伍都算不上。但其实暗中,你们掌握着许多专业队伍都未能掌握的线索,当然,大部分线索,对哦,是我们提供给你们的。双方的目的也都是一样的,用一只比蚂蚁还小的小卒子瞒天过海,趁所有的势力都没注意你们之前,让你们抢先抵达神庙。”
卓木强巴震惊地看着亚拉法师和吕竞男,显然事情的真相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唐涛戏谑地看了亚拉法师一眼,淡淡道:“我想那些密修的长老们一定还在暗暗高兴吧,终于,有一支在他们掌控下的队伍成功抵达了香巴拉,将成为第一批到达帕巴拉神庙的人。而事实上,这也正是十三圆桌骑士,希望密修者这样认为的,你听懂了吗?”
见卓木强巴还在思索,唐涛补充道:“双方的高层势力在暗中进行交锋,这是你看不到的。如果绑架可以简单地解决问题,你认为你可以平安地活过四十多岁?没有那些暗中保护你和你家人的密修者,你早不知失踪了多少次了。再说了,绑架这种事情,不符合我的美学观念,定好一个计划,让你手中的棋子按照你的想法去做,那种操控别人命运,一切尽在我手中的感觉,是你体验不到的。至于说危险,那也是有的,不过我毕竟不是上帝,不可能将命运的每一步都安排得尽善尽美,途中也确实出了些我无法预料的意外,不过总的来说,你们都是按照我的意图在前进。”
卓木强巴道:“如果说,这一切都是你的安排,那么,去可可西里是什么意思?当时,是你授意敏敏将我们引到可可西里的吧?”
唐涛道:“我说过,我不可能安排得尽善尽美,为了保证你不会死在路上,我只能让你尽量强一些,我要让你认识你自身的不足,你还需要接受专业的训练,亚拉法师他们,对你进行一次又一次的考验,实际上也是我在对你进行一次又一次的考验。可可西里就是一个开端,那里严酷的自然环境,应该已经可以让你意识到这一点了,只是我没想到,你们会那么幸运,遇到那三只逃走的家伙。”
卓木强巴心中的寒意开始加剧,这个家伙,带着充满礼仪的姿势,用平淡清晰的声音,诉说着他对别人的控制和利用。所有的一切都是眼前这个人安排的,从那张照片开始,和敏敏的认识,到可可西里,到玛雅,从生命之门到倒悬空寺,直到抵达这帕巴拉神庙,都是他安排的!他突然想到另一件令他更加心寒的事情,有些犹豫地问道:“我的妻子,英,是不是你…”
唐涛依然用那种平静的语调道:“是我干的,如果不把你的妻子从你身边弄开,我又怎么安排敏敏来接近你呢?就算能接近你,又如何迅速捕获你的心呢?”他的声音不高不低,仿佛在诉说一件与他毫不相干的事情,卓木强巴脑中一炸,只听唐涛的嘴里继续说着:“我大概花了两到三年时间来观察研究你,从你的衣食住行,到你的家庭生活,你的工作环境和处事态度,我甚至只从你的一个小动作,就能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卓木强巴浑身都在战栗,他颤抖地指着唐涛道:“你…你…”这个唐涛简直是个魔鬼,卓木强巴从未想到过这些事情,竟然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暗中观察自己两到三年,这样的事情,想一想都让人胆战心惊。
唐涛还在继续说着:“不仅观察你,我还观察了你的家庭成员,观察了你全家的每一个人。可以这样说,我比你更了解你自己,更了解你的家人。我知道你的女儿第一次接吻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和什么人,我知道她将情书藏在家里的什么地方,我知道她日记本的密码锁是多少号,诸如这些,都是你这个当父亲的不知道的。至于你的妻子…”唐涛故意一顿,看着卓木强巴的表情,卓木强巴的脖子已经渐渐发红,唐涛不为所动,又道:“你在家里的时间不及你在公司时间的一半,你既不会在意那些琐碎繁杂的家务,也没有浪漫的情怀,你的家庭生活平淡得就像一杯白开水,和你在事业上取得的成功简直有天壤之别,你可知道你和你妻子多久过一次夫妻生活?你不记得吧,我给你做过统计,那个结果…实在是令人惨不忍睹。你的妻子每天做完家务,照顾女儿的学习和生活,你根本就没有真正关心过,你不知道像她那样的女人,究竟想要什么?这件事情倒没费我多少力气,在拉斯维加斯找了个输光了的赌徒,扮成一个事业有成的年轻新贵,安排一场浪漫的邂逅,一个比你更懂得女人的成熟男子出现,再制造些家庭矛盾,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卓木强巴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愤怒的红色已经漫过他脖子,如同被加热的温度计,一直在向上涨,就在卓木强巴压抑不住,将要出手的时候,莫金突然蹿了出来,一把把卓木强巴死死抱住,卓木强巴胳膊一挥,差点将莫金甩出平台,这时候吕竞男、亚拉法师、敏敏都在呼喊:
“不要出手,强巴!”
“冷静!”
“不要,不要!”
【都是我干的】
包括莫金在内,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这个唐涛的可怕,这个看起来似乎有些孱弱的男人,拥有魔鬼般的力量,充满了邪恶的智慧,所以他们不约而同地、同时选择了阻止卓木强巴。
唐涛则像没看见,依然在平静地诉说着那个似乎与他无关的故事:“事实上你也该有所察觉,敏敏简直就是为你而生的。你们的配合是那么默契,想法是那么一致,她是那么的知心贴意,都是我一手训练的,从她说话的语气,到肢体语言。在她和你见面之前,我已让她熟悉你的一切,你喜欢什么颜色,喜欢什么食物,生活中的习惯,去过的地方,你容易忽略的生活中的细节,她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卓木强巴如出闸的猛兽,几次试图扑向唐涛,都被莫金死死拽住了,他们两人在力量上相差不大,卓木强巴恶骂道:“你很得意,啊!你这个魔鬼!为了这个破庙!你害得我妻离子散!唐涛!我要杀了你!混蛋,放开我,再拉着我连你一起杀!”
“得意?没有。”唐涛的神态的确也看不出得意,他淡淡道,“你在路上看见一群蚂蚁向前爬,你用一根树枝横在路上,让蚂蚁沿着你路线爬行,你会感到得意吗?这在我的众多的策划中,算不上太复杂。”他指着自己的脑袋道:“这个,被称作智慧!”
唐涛斜睨着卓木强巴,仿佛在观察实验室里的动物,不断地挑逗它,看它做何种反应。他喃喃道:“看来你的问题问完了,有些疑点你想到了,不过还有些你没想到,我还可以给你们说几件事情。你可还记得,当你从可可西里回西藏后,如同神迹般地得到了加入国家队的申请,你可知道为什么当你希望得到训练,让自己变得更强的时候,就有那么巧,国家刚好想成立一个探险队,并愿意接纳你们这些业余分子?”不等卓木强巴说话,他就继续道:“那是因为,国家在一场海外拍卖会上,拍到一条重要的线索,半卷《古格金书》。有了这条线索,国家才决定重新组建一支先遣敢死队,就是你们啦。那半卷《古格金书》,也是我委托拍卖行拍卖的,只要研究这金书,就会发现玛雅白城的秘密,所以你们一定会去美洲,也是我一早就为你们定制好的。”
唐涛想了想,似乎想到一件好笑的事情,又道:“你是否有一段时间,感觉整个人浑浑噩噩的,感觉…就是记忆力很差,而且想事情也不像现在这样条理清晰,而是模模糊糊的,思维一片混乱?”
卓木强巴的怒意渐渐被压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源自心底的深寒。唐涛说得没错,在寻找紫麒麟的过程中,很长一段时间,他的记忆力下降得特别厉害,他一直以为是年龄和生活习惯的改变引起的,可是现在…他看着唐涛。唐涛双手食指合在一起,对卓木强巴一指,微微笑道:“对了!也是我干的,我给你下了药,敏敏就是媒介,你只要和她越亲密,你的记忆力、判断力、逻辑分析力,就下降得越厉害,我曾经到安德烈医院待了很长时间,所以说呢,现在人类的科技真是发达,什么样的药都能造出来,这就是智慧的力量。”
智慧?卓木强巴心在发寒,太可怕了,这个唐涛太可怕了,这就是所谓人类的智慧吗?当它用于阴谋与破坏,竟是显得如此地可怕。
“为什么?”卓木强巴自喉间发出低沉的嘶吼。
唐涛道:“为什么?呵呵,我毕竟观察了你很长时间,我对你的能力和智慧都是很了解的。莫金也曾是我的小队中之力仅次于我的一个人。你们两人,被安排的是对手戏,但是免不了会有所接触。我可不希望两个智慧卓绝又果敢的男人没接触两下,就把我的安排识破了。聪明的人,留一个就够了。”
唐涛探头看了看下面,回头道:“还有一点时间,看你们一个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简单地给你们说一下吧,整个计划是八年前…哦,不,已经有九年了,我的整个计划,是九年前开始制订并实施的。当年福马从古格取走了那半卷《古格金书》,自从他口中传出帕巴拉神庙这个名称之后,那半卷金书就在各个企图寻找神庙的各大势力间辗转。最终,被十三圆桌骑士得到了。但是很可惜,你们也知道,那部金书上描写的文字几乎没有人认识,而且里面的很多内容也需要别的资料做佐证。所以,得到金书之后,十三圆桌骑士频频派遣小分队前往西藏,与密修者展开多次交手。十三圆桌骑士只是想从西藏找到更多的材料,当时他们不像你们,有西藏的专家组,有大量的佐证资料,一切都要靠摸索,这种摸索持续了几十年。终于,九年前,金书被破译。我接到一个绝密的任务,带领我的小队前往亚马逊丛林,探索一座从未被人发现的玛雅神庙,就是阿赫地宫。而同时还有另一道命令,就是让我尽可能利用地宫里的机关和原始丛林里的部落,减少我小队的成员。”
说着,唐涛看了莫金一眼,怜悯道:“当时组织上就在为隐形做准备了,一个人员配置不健全的小组,几乎等于残废了,小组成员也都得分散各国,确保它不会引起其余组织和势力的注视。所以我和莫金,我们就是这样消失在别的势力的眼皮下,同时也消失在组织内部其余小组的面前。在阿赫地宫中,其余的队员负责寻找珍宝,而我则是为了寻找光照下的城堡,不过很可惜,历史太久远了,我们没能收集齐全部的钥匙,打不开最后那扇门,不过这时候,一个计划的雏形已经在我脑海中形成了。”
唐涛又转向卓木强巴,道:“我很早以前就已经知道你了,强巴少爷,远比你预想得到的时候还要早,而且,我一直有些嫉恨你,同样身为巫王之后,你和你的家族,受到了密修者严密的暗中保护。家族中的每一个男丁,从出生起就享有宿主这样的高贵待遇,这是多少人做梦也想拥有的身份啊。而我和莫金,我们同样是巫王之后,却被…遗弃了,甚至和你们站到了完全对立的阵营里面。所以,我利用这次阿赫地宫之旅,布下了我的第一手棋。我在地宫中没有找到光照下的城堡,不过我发现了那张地图,在王陵棺椁内,就是那张指向墨脱的图,我将它单独收藏起来,然后利用地宫中的机关,按照组织上的安排,将我的队员一个接一个地杀掉,我甚至比组织上安排的做得更彻底。莫金,你可知道?我只打算留下你一个人的。索瑞斯是个幸运儿,当他和你一起逃出地宫的时候,我都有些惊讶。所以,在那次任务失败之后,我的小组也彻底完了,组织上只能对我表示失望和遗憾。但他们不知道,我的计划才刚刚开始。后来我又单独去了一次地宫,将已经研究好的地图放了回去,放在门缝中,并且将地宫中每一处机关,又重新研究了一遍,最后我发现了通往祭井的那块松动的地板,这令我的计划更加完善。离开地宫之后,我也开始了寻找,库库尔族的那枚钥匙我们是早就知道的,只是当时我派去拿钥匙的人失手了,但是还有一枚钥匙,却始终没有下落,如果没有钥匙打开最后那扇石门,我的计划会大打折扣。那几年我追寻着各种线索,全世界跑,终于让我找到了,而且还发现了一个意外的东西。”
说着,唐涛意味深长地看了敏敏一眼,敏敏悲戚地垂下头去,只有她才知道,唐涛说的是什么东西。
唐涛继续道:“找到钥匙之后,我开始着手观察研究你以及我的手下,莫金,研究你们两人的性格和习惯特征,开始为你们专门谱写一个特殊剧本。你们什么时间该接受什么样的训练,达到怎样的强度,然后去什么地方,早在你们出发前的两三年,我就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这就是你们的命运,你们跳不出的圈子。”
唐涛扫视了众人一眼,道:“奇怪,怎么都用这样的眼神看我?噢,是了,你们一定很奇怪,我当时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和安排,那么,再告诉你们一个小秘密好了。我是全世界唯一一个知道真相的存在,就连十三圆桌骑士他们,也没有我知道得多。毕竟我也是巫王之后。而我,也是在你们之前,就曾抵达过这里的人之一。福马手中通往雪山的地图一直在我们手中,也就是后来,我让敏敏带去,让你们在倒悬空寺发现的那张。很早之前,我们也曾探索过雪山,和那些比我们更早拥有那幅地图的探索者一样,也和你们一样,我们迷失在雪峰的大雾和狂乱的罡风之中,根本就找不到方向。所有的人都认为,福马找到的那张地图,是一张伪劣的古代仿品,只能将人指向死神的怀抱,只有我不这样认为,我掌握有其余的资料。事情的转机出现在巴桑那群人身上,他们可以说,是一千年来,唯一的一批抵达过香巴拉,并能活着从里面回来的人,最后一次虽然他们死了很多人,但活着回来的,不止巴桑和西米两个。我很幸运,遇到了其中另外一个人,我与他的相遇,甚至还要早于去阿赫地宫之前,虽说活下来的人精神上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刺激,不过我有办法让他回忆起他不愿回忆的事情。通过与他的交谈,我能得到大致的范围,再与福马的地图比对之后,从雪山上通往香巴拉的路线,已经渐渐明朗起来。只是当时他们的行为已经激怒了狼群,我只能等待,等我估算着,他们离开那里已有十几年,狠群已经完全换代,我才进行了首次独自寻找之旅,也就是三年前的那次。”
说到这里,唐涛才微微发出一声叹息,道:“真是很可惜,我竟然没能穿过狼的防区,这里的这些狼,实在太狡猾了,我掌握的操兽术对它们竟然效果微弱,以至于我也不得不萌生出退意。我当时考虑的是,捉几只回去,仔细研究一下它们的生物特性,做好了准备再来,没想到竟遭到围杀,最后那三只狼也逃掉了。不过这次探索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收获,至少有两个收获,首先我发现那些狼的首领,应该是一种叫做獒的动物,我知道你对这种动物是很兴趣的,这就叫天赐良机;其二就是,根据阿赫地宫的那张地图,这次入藏上雪山之前,我先找到了工布村。我发现这是福马已经到过的地方,我没有惊动工布村的村民,在这里,我幸运地遇到了另一个疯子,我把他带出工布村,安排在蒙河,作为我埋下的第一个棋子。那时其余的准备工作也已经成熟,所以,我决定开始我的计划。”
唐涛有意停顿了一下,所有的人,都在安静地听他说故事,他似乎很满意这样的效果,而T型台也快转到塔的底部,他有意加快语速:“首先,我安排了你和莫金的见面,那次安排不是针对你,而主要是莫金。莫金是个很多疑的人,有了那次见面,当你们再次见面时,他会想很多,会有很多顾虑,因而不敢与你正大光明地接触,而会采用一些他惯用的手法,诸如暗中调查,安插卧底,等等。接下来我就开始拆分你的家庭,将你的妻子、女儿从你身边分离出去,为敏敏的进入做好准备。而你的性格和离婚后的反应,也和我预料的相差无几,你更加疯狂地投入到工作之中,想用工作来逃避或麻痹自己的个人生活,当你在美国策划一个大规模的獒犬展时,我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了,所以,敏敏很适时地带着照片出现在你的身边,而与此同时,我的另一件事也进行得很顺利,我成功地拍卖了半卷《古格金书》,让它回归了中国政府。而同时,另一位竞拍者的失败者莫金,以他的性格定然不会善罢甘休,他会一直跟进那半部金书的下落,一直追查到西藏。而在西藏,我为莫金安排了另一个剧本,他会很巧合地发现一枚古代光军的徽章,追寻着徽章的源头,最终会将线索指向蒙河的疯子。而这个时候,你也顺着照片的线索和我留下的话,去找蒙河的疯子。这是你们的第一次接触,莫金在暗处,你在明处。如我所料,莫金开始调查你的身份和你的家庭,暗地跟踪你,看你究竟在查什么。后来,他跟着你们到了拉萨监狱,说服巴桑做他的第一枚钉子。而这个时候,敏敏带着你去可可西里,对你进行探险道路上的第一次试炼。莫金以为你们发现了什么重大线索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而且那个时候,他从巴桑的口中,知道了西米的存在。他去可可西里,本身就带着两个目的,一是跟踪你,如果有机会,直接绑架你,从你的口中套问有关帕巴拉的内幕,若那时候你被他捉住了,可真的不太妙,因为那时候,你还什么都不知道呢。第二个目的就是,他也想会一会西米,他想从西米口中得到更多有关雪山上的信息,虽然他答应巴桑的是将西米带到巴桑面前,任由巴桑处置,但最终,他却将西米收入麾下,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有效资源,在这点上,我这位队员和我很像呢。”
这时“噔”的一声,整个T型台停了下来,横弧的一段靠在塔身向下的螺旋形阶梯上,唐涛第一个跨下台阶,回头道:“后面的事,你们就亲历过啦,你们双方,总之就是斗来斗去,算计来算计去,基本也是按照我的剧本在进行。其实照原计划,你们应该在得到福马留下的地图之后,就能从雪山上直接抵达香巴拉的。莫金和他的佣兵也一直跟着你们。只是没想到巴桑终究没有回忆起来,而你们拿着地图也和我们当初一样,一上雪山就迷路了。不过幸好我有两手准备,就算这次失败了,下次你也不得不去。莫金也一样,我花了几千万请人做了两个高仿真赝品,让他看走了眼,亏损达到几个亿,那次自雪山失败归来,你们两人都惊异地发现,自己陷入了巨大的债务危机…”
“那次失败之后,唐敏她来找过你,是吧?”吕竞男突然插话道。
“啊哈,”唐涛道:“是的,这说明,我们的强巴少爷,实在是很有魅力,你们知道她来找我做什么?她来央求我,希望我能放过你,强巴少爷,我看,她是真的入戏了,她竟然爱上你了。”
卓木强巴浑身激颤道:“你究竟有没有人性!他是你妹妹,你亲妹妹啊!”
唐涛不屑道:“人性?哼,你们没有资格和我谈论这个问题,我比你更了解,什么叫真正的人性。不过话说回来,谁告诉你说,她就是我亲妹妹啦?就因为身份证和户口本上的资料?看来,有必要让你们重新认识一下了。”
敏敏突然挣扎起来,尖锐道:“不!”
唐涛不管不顾道:“来,重新认识一下,这位,是来自日本的梅川房子小姐,她的理想,可是要做日本最红的艺伎哦!”
敏敏啜泣道:“不…你答应我不会说的…你,你答应过我的…”两行泪泉涌而出。
唐涛望向敏敏道:“哦,我答应过吗?实在是对不起,我忘记了。”然后又对众人道:“她的演技很不错吧,她很擅长演哭戏的,能够达到不需要任何情景氛围,说哭就哭的境界;她的中文是我亲自教的…甚至,她和你亲热的技巧,也是我亲自教的…”
唐涛中间说了些什么,卓木强巴已经听不见了,他的心底不仅在发寒发颤,当他得知敏敏不是唐涛的亲妹妹,而是一名日本艺伎的时候,他脑中霎时一片空白,一颗心仿佛被雷电击中。他想到了一种可能性,那是多年的期盼和难以遏制的激动,可随即又想到了另一件事情,是人伦,难道唐涛这个魔鬼,他竟然对自己干了那样的事情?
卓木强巴望着唐涛,唇角哆嗦道:“你…你说她,她是日本人?那她…她…是不是…”
唐涛一脸亲切温和的笑容,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很可惜,不是。难道你希望是?那你可有些禽兽不如了,强巴少爷,她出生在日本海边,一个小渔村,从小呢,就是和哥哥出海打渔,家庭条件也不是很富裕…”
卓木强巴哪里要听这些,追问道:“你知道我要问什么?你真的知道吗?”
第八十章 千年前的故事
〔卓木强巴等人无不变色,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东西,让这个东西流出去,实在是太可怕了,那不是一个地区,或哪个国家所能承担的后果,它将直接改变的是全人类,卓木强巴不禁又想起库库尔族和工布村里的那首圣诗:“一旦让血亵渎了圣庙的阶梯,无数的灾难将像可怕的冰雹一样接踵而来,降临在所有的地方,城市将沦为一座死亡之城,荒无人迹…”这不就是在预言那可怕的后果吗?〕
【传说中的胃葬】
唐涛含蓄地笑着道:“当然,我说过,两大势力之间的战争,远比你的年纪还要久远。而且,我想你也发现了吧,她的眼睛,特别是那眼神,和某人很神似,不是吗?我前面说过,我在全世界找阿赫地宫钥匙的时候,意外地发现了一件东西,那件东西,就是她啦。她的眼神和那人真的很像,看起来都那么清纯无辜,绝对属于人见人怜的样子。”
卓木强巴早已按捺不住,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同时喝问道:“你知道我的妹妹?!她在哪里?!”这次他冲得更快,莫金竟然没能拦住,只见卓木强巴一闪身,就已到了唐涛面前。
不料,他快,唐涛更快,卓木强巴伸出右手,原本是打算抓住唐涛,或是直接攻击。唐涛左手微微一抬,用手背将卓木强巴的拳头推高,跟着手腕一沉,以比卓木强巴更快的速度,在卓木强巴身体靠近他之前,抓住了卓木强巴的衣襟,顺势一提,将卓木强巴举过了头顶。面对卓木强巴这个比他明显高出一头的大汉,他说举起就举起,仿佛轻若无物。
“最后一个问题!”就在唐涛刚将卓木强巴举起的同时,亚拉法师开口了。就在卓木强巴冲向唐涛时,亚拉法师和吕竞男都惊愕地发现,唐涛的出手,明显比他攻击亚拉法师还要快,这还只是他的左手啊,究竟他的极限速度会有多块呢?而此时,虽然他们都站在贴壁的螺旋台阶上,可台阶距离下方还有二三十米,若唐涛将卓木强巴真的扔了下去,卓木强巴不死也重伤,因此,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亚拉法师喊出了这样一句话;他已经有些明白唐涛这个人的性格,他是属于那种带着高高在上的心态,藐视所有的人,一个认为自己已经获得最后成功的策划者,此时正迫不及待地向所有人解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以此向别人展示他的智慧和不可抗拒的强大,若说以自己的身份,表示出还有无法理解的事情,一定能极大地满足唐涛的虚荣心。
果然,亚拉法师话一出口,唐涛捉住卓木强巴的手在空中停了停,跟着,才将卓木强巴的身体放到了阶梯的另一侧,手背掩在卓木强巴胸口,一顶,翻转为掌,再一推,卓木强巴踉踉跄跄,退出好几步。
看来唐涛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暂时还不想杀了强巴少爷。看到这一幕,亚拉法师心中的石头落地了,同时问道:“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们花费了如此大力,挖空心思,布了好大一个局,究竟是想得到什么?我,我们,我们每一个到这里来的人,都有着自己的目的,我和竞男是为了我们圣教的圣典,强巴少爷是为了寻找紫麒麟,莫金是为了找他家族守护的地方,至于别的势力,都被帕巴拉神庙内的珍宝所吸引。但刚才我看你,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不同。说实话,在第一眼看到那些绝世珍品的时候,我和竞男也忍不住心动。但你自始至终,并没那正眼看过那些珍宝一眼。而为了布这个局,你的花费也不会少,你刚才自己也说了,为了做两个赝品,你可以随意花掉几千万。你不是为了财富而来,我想,你也不可能为了我们的圣典而来,那么你…究竟为何而来?”
此时唐涛仍面对着卓木强巴,他先温颜相劝卓木强巴道:“不要冲动,我们做事,先要思量再三,要绅士,要君子,不要动不动就乱用暴力。强巴少爷,我也劝你要冷静,冲动的人往往会先死,而且还会拖累同伴。”
卓木强巴已经冷静下来了,当他被唐涛单手捉住举过头顶时就已开始冷静。因为他突然发现,当自己面对唐涛时,就好像刚加入训练营第一次面对吕竞男那样,有一种无力感,自己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想法,仿佛对方都事先知道。
见卓木强巴没有暴怒而继续攻击的意向,唐涛才朝亚拉法师点头,大声道:“问得好!”
卓木强巴那一纵一跃,让整支队伍停了一下,此时唐涛在前亲自押解,整支队伍又继续向前。借亚拉法师询问唐涛问题的时机,吕竞男挪了挪背在背后的手,自腰畔露出手指,同时与莫金对上眼神,用手指打出特种兵才能读懂的密码道:“这个时候,我们应该联合抗敌。”
莫金见那些佣兵并没有注意到吕竞男和他的交流,回应道:“他很强,我们不是对手。”同时他眼角瞟了瞟卓木强巴和亚拉法师,暗示道:“如果没有这些佣兵,我们四人联手,或许可以和他一拼。”
吕竞男皱眉,伸出三个指头,示意道:“只有三个人,亚拉法师受了重伤。”
莫金面色难看地回过头去,心道:“最强的一个人受了重伤,那就没戏了,唐涛可是一名特种士,和我们不在同一层级上啊。”
吕竞男也在想:“他一出手就让亚拉法师重伤,肯定是早就计算好了,这个唐涛的算计实在是可怕。”
唐涛在前面道:“那些黄金、宝石、珠玉,它们的价值,其实只是你们人类赋予的…”
亚拉法师凝眉不语,这个唐涛,又是这种语气,开口闭口都是“你们人类,你们人类”,说得好像他自己不是人一样。
唐涛可不知道亚拉法师心中的想法,自顾自地说道:“它们究竟价值几何?如果说,这世界上没有人的话,这些石头疙瘩,在一只猫,一只野猪眼中,价值还不如一只田鼠和一块土豆。我为什么要用正眼看它们,还要表现出欣喜若狂的样子?就算是在你们人类的价值观里面,当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之后,也会变成一堆没有意义的数字,不是吗?而且对于实质和虚拟物品的价值取向,永远处于一个相对状态。若说宝石有着迷人的色彩,玻璃也一样,我甚至可以用玻璃做出比宝石更绚丽的色彩来,为什么玻璃始终那么便宜?它多嘛,所以,人类对物质价值的判断,首先取决于它的多少,其次,才是它对感官带来的刺激,至于物物交换和等价原理,更是人类有了文明体系之后的事情了。我的价值观,则是以生物的原始形态来判断,这个东西,能不能填饱我的肚子,能不能让我睡好觉,能不能让我当做武器,猎取食物,这些,才是有价值的。噢,说远了…”
唐涛歪头想了想,突然问道:“你们可知道,这世界上有一种疾病,致死率百分之百,更可怕的是,无法预防,也没有疫苗,以至于人们谈到这种病的时候,人人变色?”
说着,他笑眯眯地回过头来,目光扫过所有的人,看着这些人思索的样子。卓木强巴、吕竞男等人固是不解,不知道唐涛这个时候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是什么意思,连莫金和唐敏也一脸茫然,不知道唐涛究竟想问什么。
唐涛仿佛看穿每个人的想法,一个一个地否定道:“不是艾滋,艾滋还有鸡尾酒疗法可以延长生命;不是狂犬病,狂犬病在一定时间内可以治疗,而且疫苗已经很成熟;鼠疫也是如此,曾经威慑欧洲大陆的黑死病如今已掀不起风浪了;也不是癌症,癌症种类太多,而且不同的癌症存活率也不尽相同,给你们点提示好了,那种病起源于欧洲,成名于英国,是人为因素造成的。”
莫金脸色一变,唐涛指着他道:“对了,就是你想的那个,疯牛病。根据目前的医学研究证实,那是一种朊病毒引起的疾病。朊病毒其实并不是真正的病毒,它比病毒更小,更简单,更难以预防和发现,其作用原理却更复杂和难以理解。国外学者将它划分为亚病毒范畴,我们国内学者也认为朊病毒这个翻译不准确,应该称为传染性朊粒。朊病毒大小仅为三十至五十纳米,没有核酸,没有包膜和衣壳,在电子显微镜下甚至见不到病毒粒子的结构,但它却可以使蛋白质发生改变,具有感染性和遗传性。随着研究的深入,人们发现,这种比病毒还小的微生物对多种理化因素有着惊人的抗性,对紫外线照射、超声波、电离辐射、一百摄氏度高温,它都拥有令人震撼的耐受能力,对于人类目前研究出的化学试剂或生化试剂,它也表现出可怕的强抗能力。而在免疫学方面,虽然巨噬细胞可以起一定的防御作用,但从朊病毒身上却不能检测出特异性抗体存在,它不会激发干扰素,也不受干扰素的作用。而最关键的是,它作用于生物体的部位比较特殊,它主要侵占,这里!”
唐涛将手指比作枪形,指头自己的太阳穴,然后道:“它作用于生物的脑部和神经系统,得了这种病的生物首先表现为神经症状,恐惧,易怒,神经质、疯狂,接着出现运动异常、行走失衡、供给失调、肌肉强直战栗,最后是感官减退、味觉、嗅觉,最后连视觉、听觉、触觉都将消失,在发病时,原本温顺的牛变得极具攻击性,所以称作疯牛病。它在医学上的称法,应该叫牛脑海绵状病。最可怕的是,在发病前,病症有个潜伏期,以我们目前的医学和科技手段,在潜伏期内,几乎不可能检测出朊病毒来,而一旦出现症状,大多数生物会在三个月内死亡,无法治疗。”
卓木强巴等人面色都阴暗下来,虽然他们还不明白唐涛究竟想说什么,可是关于什么现代医学和科技无法检测出来,那蛊毒不也是现代医学和科技手段无法检测出来的东西吗?这里面会有什么样的联系呢?
唐涛又转移了话题,问道:“你们可知道,疯牛病是怎么来的呢?在上个世纪,经济复苏,那些欧洲的农场主们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将屠宰去肉的牛,剩下没用的那一部分牛骨,打成骨粉,用骨粉来饲养菜牛。突然发现,那部分牛身上出现了奇怪的病症并且在面积扩散,这就是前几年疯牛病的由来。其实早在疯牛病之前,还有疯羊病、疯马病、疯鹿病,只是人们一直没能发现致病机理,对于疯牛病的发病机理,各种各样的猜想和解释都有。有人说,人类强行改变食草动物生活习性,最终导致了这种动物的蛋白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变异,形成了传播性疾病;也有人说,在牛骨骨髓和牛脑中含有导致基因编码错位的物质;还有其余种种怪异的假说,不管怎么说,牛吃了自己同类的内脏而最终导致发病,这基本上是被认可的。如果说,我们把疯牛病的主体的换作是人,你们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人?”吕竞男心头一寒,喃喃道,“你是说…人吃…人…”
唐涛有些不满道:“不要做出那副惊恐的样子,吃人也不是什么可怕的事,在数万年前,人类的祖先还没站在生物链的顶端,往往会成为别的食肉动物的食物,在食物匮乏,又无法猎捕到大型猎物的情况下,他们吃得最多的,就是他们自己的同类。后来文明建立,但是在大饥荒的年代,或是战争围城之时,人吃人也是很常有的事情,而且,中医里的紫河车,现在不也一直在吃吗?”说到这里,他突然又笑了笑,道:“不过,文明的传承和发展,却总是会出现那么几支分支,发展出一些独特的民俗来,世界上便有些种族,将吃人发展成了一种习俗,形成了独有的吃人文化,这些民族,有一个统一的称谓,他们都被称作…食人族!”
唐涛冷冷看着已经惊呆了的卓木强巴,戏谑道:“惊讶吗?你们一直在研究和探索的戈巴族,他们正是一支食人族。不过他们和美洲、非洲、大洋洲的食人族不同,并不是说捉到人就杀来吃掉,相反,他们只吃一种人,那即是亲人。戈巴族人的父母老死或病死之后,由他们的子女将尸首分来吃掉,吃得越干净,表示对父母越孝顺,就像现在隆重的丧葬仪式一样,他们也要举行一个仪式,这就是传说中最具争议的丧葬习俗——胃葬。在戈巴族人的信仰中认为,人的灵魂和肉体是紧密结合在一起密不可分的,当亲人去世之后,肉体会渐渐腐烂,附着在腐烂肉体上的一部分先人的灵魂,也会受到禁锢和折磨。所以,他们将亲人的肉吃进肚子里,这样,亲人的灵魂就和他们的灵魂永远在一起。而在他们逝去的亲人身上,也依附有他们先祖的灵魂,因此,每个戈巴族人的身上,都背负着他们全部祖先的灵魂,带着他们的先祖而行走于世,不管劳作生活,都有他们的先祖环视,祝福着。而另一部分灵魂依附在骨头上,所以他们将亲人的骨头做成日常用具,比如碗、食盒,随身携带的饰品,或是音乐器具,这样,不管在生活的方方面面,他们先祖的灵魂都和他们在一起。至于这种习俗是怎么产生和传承下来的,现在已没人知道了…”
卓木强巴脑海中却是电光一闪,马上想到了:“与狼同居!那是狼的生活习俗!或许这种习俗来自于狼,至于那种精神信仰…库库尔族!”他想到了美洲丛林的库库尔族,想到了那里的食人部落,如此相似的理念,难道说是巧合吗?还是抵达古格的那位使者将他的信仰和理念带到了美洲?这和玛雅文明的陨落,又是否存在着某种联系?
唐涛拍拍手道:“好了,又说远了,其实我想说的是,在疯牛病成名之前,最早发现这种症状体征的病体,并不是出现在牛或是羊身上。据说最早被发现的,是在大洋洲群岛之中,一个食人部落里。当地人也有类似胃葬的习俗,死者的肉和内脏被他的亲属分食,而有时候,这个食人部落中就有人出现这样的症状。首先是精神极度紧张,易怒,有很强的攻击欲望,肌肉僵直,战栗,行为和语言渐渐失常,接着行走不稳,发音古怪,这时候不管怎么进食,始终感到饥饿,身体也日渐消瘦,身体的感觉逐步消失,最终死亡。当有人出现这种症状时,那些土著居民就称是一种古鲁的神灵上身,并且他们都知道一旦古鲁神灵出现,他将摄取你的灵魂,人力无法抗争。后来,这种病被加入人类病库,按当地发音音译过来,就叫库鲁症。”
亚拉法师淡淡道:“你是说,戈巴族人也患上了库鲁症?”
“哦,不,”唐涛道:“库鲁症并不可怕,虽然它无药可医,但它的传染性很低,就是在食人族中,得这种病的人也微乎其微,而且只要不食用患病者的尸体,不进行输血和器官移植,几乎不会被感染上。而且我也没有任何证据,说戈巴族里就一定有人患有库鲁症,我只是说,他们与患库鲁症的食人族,有相似的生活习俗,有可能会有人患上类似的病症,仅此而已。”
卓木强巴等人大惑不解,既然无法肯定戈巴族人是否患有库鲁症那你说个什么劲?却听唐涛话音一转,道:“但是你们不要忘记戈巴族人还有另一个身份,他们是…光军!”
唐涛露出憧憬的神色道:“或许你们对光军都有所了解了,他们是古代的特种部队。其实这样的称谓不完全正确,准确的说光军是一个大的机构,他们应该被称为古代的特种军事研发部门,蛊毒,操兽术,机关术,火药术和热兵器的研发,天气咒术,外科手术,密修格斗术等一系列的科技,都是为战争服务的。他们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满足君王一统天下的目的。当年他们集中了世界上最先进的学术理论和科技生产力,甚至一些不能为当时人们所理解的已经失传的古术,也被光军找了出来研究得很透彻,他们的科技实力和战争手段,已经超越了那个时代,有时候我就会想…”唐涛突然神秘地笑道:“如果,只是说如果,当年的戈巴族人中,恰好也有人患上了库鲁症,作为拥有执着研究精神的光军,会怎么看待这种病症呢?”
卓木强巴等人齐齐变色,照唐涛的说法,光军是因为君王为了一统天下而建立的,那么毫无疑问,若戈巴族人中出现了库鲁症状,光军首先考虑的,便会是如何将这种无药可治的疾病运用到战争之中。此时沿着螺旋阶梯已下到三分之二了,唐涛看了下方一眼,道:“再和你们说一个故事好了,最后一个故事听完,你们就会明白一切。”
【巫王之后】
说着,唐涛酝酿了一下,开始缓缓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小部落,他们和狼生活在一起,继承了狼的凶悍和团结,他们有着自己的信仰,他们崇信四位巫王,他们认为,整个高原上的人,都是那四位巫王的后人,那就是高原人的始祖。所以,四位巫王的后裔,在这个部落中一直享有巫王的待遇,而且,这个部落的首领和精神领袖,也都是四位巫王轮流担任。原本他们只是古代象雄王朝的一个小部落,那所谓的四大巫王直系后裔也不知他们从哪里找来的,又或许是四个想当首领的人自己编出来的一个故事,这些都不重要了,总之,有那么一个部落,他们的首领被称之为四大巫王,你们记住这点就可以了。”
“原本呢,若没有什么大事发生,这个小部落就会和他们的狼朋友一起平平静静地生活下去,打打猎,种种菜,繁衍繁衍人口。或许在将来的某一天,被别的部落兼并掉,又或许人口越来越少,就消失掉了。可是偏偏这个时候,高原上出现了一位杰出青年,立志要在有生之年,统一整个高原。但他有一个最大的敌人,就是当时在高原上最强大的王朝,象雄。要打败象雄,就得拥有能打败象雄的军队。这时候,有一位从象雄叛逃出来的贵族向这位年轻的君王推荐了这个小部落,说他们与狼同居,生性剽悍,战不畏死,在象雄也没受到足够的重视,若能有效运用这个部落,可以成立一直极为强悍的军队。”
“你们一定很奇怪,这么一支强大的军队,为什么却不能从任何历史记载中发现他们的存在?原因是多方面的,其一,这支军队是在叛出象雄的娘氏和韦氏倡议下建立的,而后队伍的组建、训练、统领,也一直由娘氏和韦氏共同担任。那位高原上的君王深知,娘氏和韦氏对自己的忠心的,自己在的时候,他们绝不敢有所背叛,可是,万一有一天自己不在了呢?光军这把剑虽然异常锋利,用来对付敌人所向披靡,可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将屠刀指向自己的家族后裔,那结果不堪设想。而当时高原刚刚平定,王朝的建立在很大程度上需要依赖娘氏和韦氏这两大力量,当时要想将这两大家族铲除,不管时间还是军备都不允许。所以,光军在成立之时,那位睿智的君王就做了一个明智的决断,下达命令的是君王,统领军队的是娘氏和韦氏轮流担任,戈巴族的信仰和精神领袖被保留。这样,将君权、军权、神权,三权分立,相互制约,以达到平衡的效果。或许那位君王考虑的是,将高原彻底平定、休养生息、繁衍强大以后,再着手彻底解决光军归属问题,将这把最锋利的剑牢牢地抓在手中。可惜,上天没给他这个时间,所以光军独有的三权分立被一直保留了下来。而娘氏和韦氏也纷纷开枝散叶,与吐蕃王朝联姻,终于盘根错节地将它们自己和吐蕃王朝最大的一棵树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不可分割,他们两大家族,一直是吐蕃王朝最强大的两大家族,直到吐蕃灭亡。”
“正是由于这种三权分立的原因,光军这支最为强大的军队,在各方面不同的用心和考虑下,渐渐淡出了正规战场,反而转向暗杀部队。娘氏和韦氏没少用光军这把锋利的匕首来剪除政敌的羽翼,甚至彼此之间也相互开战。后来吐蕃的佛苯之争,说道理的事情有佛教和苯教的大德高僧去做,动手则就是光军的本职工作,而后无数次的农奴起义斗争,也让光军的双手沾满了血腥。这时候,光军的精神领袖,四大巫王,开始反思光军究竟是为什么而存在的?就是为了毁灭一切吗?因战争而诞生,因毁灭而存在,这与他们原本的信仰是相矛盾的,他们追寻的是天理自然。与狼同居更是因为他们视狼为友,他们认为,狼和人拥有平等的地位,都是最优秀的猎手,都是团结和谐的社会团体。而另一方面,君王和军队统领却要求光军不断变强,各国的科技和遗失的蛊术都往光军处聚集,各种惨无人道的训练方法都强加在光军身上,以至于婴儿刚刚出生,就要进行严格的体质挑选,刚刚学会站立就要在冰天雪地中接受人体极限的挑战,而且要求他们制造出各种各样的药剂,有可能使人体更强悍的,也有可以使人变疯狂的。而且,在历代君王的要求下,光军一直在研究一种终极武器,那种武器要每一个人都能掌握,一出手就能导致成千上万,乃至更大数量的死亡,最好只对人体产生作用和破坏,而对建筑、武器等物品,则能完好地保留下来。光军曾研究过大规模杀伤的热武器,但达不到君王的要求,他们转而将目光锁定在小小的肉眼无法可见的生物上,那即是…蛊毒。”
“他们究竟进行了怎样的研究,没人知道,但是我知道一点,他们最后成功了。根据文书上的描述,那是一种粉末状的物质,通过空气、流水、食物都可以传播,沸水、强酸、强碱都不能杀灭,也没有任何医疗手段可以治疗。更独特的是,那是一种活物,当某种物质可以对它产生伤害时,它会进行自我演变和防御调整,当同种物质下一次作用在它身上时,就对它无效了。而且,在光军的反复努力下,那种物质被证实只对人体有效,对其余任何物种都不会产生损害,但哺乳动物会成为携带者,可以进行转嫁和传播。当他们进入人体之后,人体立刻就变成那种物质的制造工厂,根据古人的反复调整和实验,让那种物质首先侵入人体的肺部和呼吸道,这样一来,人与人之间的谈话、呼吸,就可以造成那种物质的传播,排泄、性交、血液,都可以导致那种物质的传播;然后他们会进入人体的神经通道,一直在神经细胞内繁殖,导致人的五感消失,最好入侵大脑,让人在疯狂和痛苦中死去。而且就算那人没有马上死亡,也会因大脑严重受损而变成不具有任何智力的人形生物,虽然在这种人形生物体内,那种物质将失去通过呼吸和其他途径传播的特性,但他们却可以通过遗传,将这种没有智力的缺陷传给这个感染者的下一代、下下代,乃至更靠后。”
“但是,这种成功,所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的,在光军试验成功的同时,他们就发现了这种物质的缺陷,它不分敌我,也无法预防,只要是人,它都能产生作用。所以,当第一位研究这种物质的光军出现神经紧张、易怒,开始攻击他人的症状时,惨剧发生了,四分之一的光军,瞬间从这个世界上抹去了。你们要知道,光军作为战斗个体,无疑是十分强悍的,就算是作为研究人员的光军也不例外。”
“啊,对了,”唐涛好像突然想到什么,怀念道:“你们不是去过倒悬空寺了吗?我可不敢去那个地方,因为按照文书记载,那里就是光军进行训练和研究的地方。当有人出现症状的消息传到巫王耳朵里时,他们果断地下令将整座倒悬空寺与世隔绝起来,想来当年发生的一切,一定很惨烈。”
亚拉法师等人,总算明白了,为什么倒悬空寺的入口被土封了几十米。跨越地下峡谷的铁链被斩断,那门后堆积如山的尸骨,那累卵叠碟的血池,一切都是某段遗失历史的无声陈述,一想到这些,他们就感到不寒而栗。
唐涛继续道:“痛定思痛,戈巴族的巫王们开始反思,究竟部族的命运将会如何?而且,另外那些没出现症状的光军,他们也认为,那些人一定都被感染了,出现症状只是迟早的事情,所以,他们做了一个决定,将所有的光军全部隔离转移,转移到一个他们已经查明的与世隔绝的地方,那就是,传说中的——香巴拉。而同时,末代藏王朗达玛正摩拳擦掌,准备开展新一轮的轰轰烈烈的灭佛运动。睿智的巫王们,早就预料到了这场运动将带来的后果。巫王们也深知,没有了光军作为最后的依凭,吐蕃王朝究竟能在即将爆发的动乱和冲突中坚持多久?而大动乱一旦爆发,高原上曾经存在的智慧和文明说不定全都将毁于战火,就像曾经的象雄王朝一样,灰飞烟灭。所以作为四方庙的守护者,巫王们做出了另一项决定,在光军离世撤走的同时,将四方庙里所有的珍宝和文化典籍,通通运走,这,就是帕巴拉出现的原因了。”
“四大巫王,不仅仅是戈巴族中智慧的象征,同时,他们也是光军乃至整个戈巴族内,最强大的个体存在。他们当时的约定是,当时作为最高精神领袖的那位巫王,带着全部光军前往香巴拉,其余三位,则留守在王朝的三个方向,保护没有随着光军一起撤离的部族老弱妇孺。他们没有留在部族内,而是远离了部族,毕竟当时许多王室高层都知道,光军掌握着王朝不败的秘密,守护着王朝历年累积的财富和知识,为了得到这些东西,乱世的枭雄们将不惜使用任何手段。当他们留在部族内,没有了光军的主体,再强大的个人,也只会招来大军的围剿。而当他们分散在各地,作为个体存在时,将化身为黑暗,成为暗杀之王,没有哪个政治团体的首脑不惧怕他们。而当时,光军撤离得十分决绝,也十分隐秘,就连戈巴族内部,他们自身的父老妻儿,也不全知情。后来战争果然爆发了,虽然当时留下的巫王认为他们足以震慑那些强大的政治团体。可是战乱来临时,一切都乱了,没有青壮年的戈巴族备受欺凌。事实上,以前叛乱的起义军几乎都被光军屠戮殆尽了,所以在普通百姓中,几乎没有人知道光军的存在,不知道光军的强大和可怕的人们,自然也不会惧怕强大的巫王。我估计那些经历了战乱的戈巴族小孩,曾经多少听说过光军的强大,在受到欺凌之后,自然要奋进,不知道他们从哪里找到了部分残缺不全的光军炼体的法门,于是,重复着先人的足迹,开始了超越极限的苦练,这群人,后来就发展成为你们——密修者。”
唐涛指着亚拉法师道:“你们只知道你们的先祖很强大,不断地挑战极限,超越极限,你们也重复着那些常人无法忍受的修行,可你们不知道,当年你们的先祖,也是迫不得已,他们恐怕也并不愿意以这种非人的手法来折腾自己吧!在冰天雪地里赤身裸体走钢丝,盘膝坐在钉板上,几个月不进食,只喝水,这哪里是在训练?这简直是在对自己施加酷刑。”
唐涛发了通感慨,又道:“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接着说,留在世间的三位巫王呢,一位留守在西方,看护着已被封存的倒悬空寺,应该是防止当时有人不慎发现什么蹊跷,不小心重新打开倒悬空寺;另一位留守在南方,那里距原本的戈巴族聚居区最近,他可以给予想对戈巴族动歪脑筋的邪恶势力一些警告和制裁;最后一位,前往了中原,他想从中原博大精深的中医药学中寻找到能控制那些物质的方法。他也是四位巫王中,唯一一位仍希望能继续研究那种物质、最终能将那种物质投入实践运用中的人,因为,那种物质的总设计师和研发制造师就是他。”
卓木强巴和莫金齐齐一震,唐涛说的,已经距他们所知道的内容,越来越接近了。果然,唐涛接着说:“留守在西方的那位,是四大巫王中的莫苯波,他的子孙改姓为莫,后来古格覆灭时,莫氏后人随着葡萄牙传教士迁徙到了西方,再改名为莫金,那就是你的先祖,莫金。留守在南方的那位,是赛苯波,他的子孙改姓为赛,那正是你的先祖,强巴少爷,所以,你的全名应该是赛卓木强巴。最后进入中原的那位,是党苯波,他到了中原,入乡随俗,改党为唐,那便是我的先祖,我们三人,都是巫王之后。”
“而去了香巴拉的那位巫王,是东苯波。当时,他在三江源留下一位信使,负责传递内外的消息,不用那么惊讶地看着我,没错,当时他们知道如何联通这与世隔绝的香巴拉。他们用来传递信息的信使,是唯一能飞越珠穆朗玛峰的黑颈鹤,它们可以传送信件或不太重的物品,我们的先祖智慧大无边,岂是寻常凡人所能了解的?而那位信使,就是后来出现在历史上的那位信使的先祖。当时那位信使就传送了一个信息,至于是什么我不知道,总之接到那个信息之后,其余的三位巫王,也都一齐动身,来到了这里。而当时,他们的子女都已经成年,所以,他们将家族的秘密作为一种绝密的信息传达给了自己的直系长子。由于这些信息是如此的隐秘,所有的传达都是一人对一人临终托付,所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传着传着就失传了。事实上我们三个家族历经千年,仍有血脉延续,这本身已经是一个奇迹了。至于家族的秘密失传,那反而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历史记载得最清楚的就是莫金的先祖,当年使者出现在古格王朝时,你的那位先祖显然已经毫不知情了,他不仅没有守护家族的秘密,反而将那位使者引荐给了古格王,所以他并不知道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他却将使者带出来的讯息牢牢地记住,并传给了你们这些后世子孙。他知道了有那么一个地方,有无穷无尽的珍宝,而他则是很重要的一支血脉。至于强巴少爷的先祖是什么时候没能传承下那个秘密的,也没人知道,不过显然你的先祖们遗忘的比莫金的先祖更为彻底,甚至连使者带出来的秘密也没能保留下来。而我的先祖传承的时间最长,起码在使者到来的时候,他们还记得那个秘密,至于后来是什么时候失传的,那也就不知道了。今天告诉你们的这些秘密,都是我亲自去发现的,至于我的父辈、祖父辈、曾祖父辈,他们可完全不知道。”
“至于你们,”唐涛将头转向亚拉法师和吕竞男道:“你们这些密修者,也只知道卓木强巴他们的家族的身份很高贵,这个家族的每一代人都应该被严密地暗中保护起来,但你们却不知道这种高贵的身份对你们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你们这些原本应是巫王奴仆的存在,竟然完全忘记了我和莫金,我们的家族是你们的主人。”
亚拉法师和吕竞男都有些惶然不知所措,唐涛说的这件事他们完全不知道。对于强巴少爷的身份,亚拉法师和吕竞男自然是知道。诚如唐涛所说,他们只知道强巴少爷有着高贵的身份,密修者们秘密地修行,秘密地保护,但他们从来都不知道那究竟是一种怎样高贵的存在。
“啊哈!”唐涛似乎突然又想起一件有趣的事情,转头对卓木强巴道:“你还一直不知道吧?在密修者中,有一种宿主和宿生的说法,他们自比为某种寄生生物的意思,就是说他们的灵魂是依托宿主而存在的,他们是为了保护宿主而生,他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保护宿主不会因自然因素以外的力量而死亡。”说着唐涛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秘道:“我想,你肯定不知道,吕竞男,她,就是你的宿生之一。”
卓木强巴浑身一震,惊愕地向吕竞男望去,吕竞男抿着嘴,平视前方,一言不发。唐涛还在卓木强巴耳边轻轻地说着:“或许,在你还在四五岁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她那一生的使命,她是为了什么人而刻苦训练,承受非人的极限训练,她为谁而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密修者,还真是一个奇怪的团体,他们…”
卓木强巴已浑然不觉唐涛后面的话语,在他的脑子里和吕竞男的相识、相遇,所经历的一幕幕,霎时清晰起来。那个宛若蛟鹰的女子,带着军人特有的气质,第一次出现在卓木强巴视野中;第一次因为一条项链而争斗,那种不亚须眉的盛气凌人;在办公室中,那份埋首文案的认真和执着;那一次次,黄昏幕后,远眺着自己和敏敏的身影,孤单孑然;为了寻找迷失在丛林中的他们,独自一人,手持猎刀,只身独闯亚马逊;雪山冰洞中,那个被冰冻成铁也不开口服输的刚毅女子,她…她是自己的宿生,自己,自己是她的宿主?
唐涛不耐烦卓木强巴的发呆,推了他一把,勒令他快走,接着又道:“事情到这里还没有结束。关于光军研究的这种物质,后来又曾经出现过两次,而这两次,都与那位到古格的使者有关。毕竟当时所有的光军都已受感染,但却不是全部发病,只有约百分之五的光军出现了明显的症状…”
莫金等人都在想,你刚才不是说了四分之一的光军消失了吗?
【一千年前的故亊】
唐涛似乎又知道了这些人的想法,解释道:“知道你们在想什么,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百分之五的光军出现了症状,由于他们神经和肉体发生了改变,为了阻止他们,不得不投入了百分之二十的光军与他们同归于尽。不过前往香巴拉的那一部分没出现症状的光军,抵达香巴拉之后,就开始了新一轮的研究。那毕竟不是一小部分人,他们都有着求生的欲望和本能,而且,要想能控制这种物质,也必须更加透彻地研究这种物质的生物学特性。结果后来的研究发现,那批光军果然都感染了。那种物质,就寄生在他们体内,他们不是不发病,而是那种物质进入了一种潜伏期。而就今天的科技证实,不管是疯牛病,还是库鲁症,他们都有潜伏期,有些潜伏期甚至长达30余年,不过一旦发病,那就是百分之百的死神降临,无法医治。经过光军们反复地研究,终于对那种物质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它起第一波作用的时候,那些突然发病的人,其实数量应该很少,只是一些特别敏感的体质,才会出现神经症状;而大多数的人,则只出现类似呼吸道感染的症状,打喷嚏,咳嗽,发烧,仅此而已,短的五七天,长的不超过两个月,然后感冒症状消失,人们可以恢复正常生活。只是在感冒期间,那种物质,将呈爆发性繁殖,并会大规模扩散,对人类而言,几乎100%易感。然后,那种物质会潜伏下来,开始以人体无法察觉的方式,向神经系统转移,直至第二次发病,时间,二至五年。也就说,从第一次感冒症状出现之后,因个体差异而潜伏期不同,但最长存活时间,不会超过5年。这第二次发病,可就厉害了。光军们的研究表明,发病者首先是那种物质爆发传播源,同样通过呼吸、排泄物和血液等都可以传播,而厉害的是,由于长达数年的潜伏,那种物质几乎占据了携带者的整个脑部,所以这第二次的发病,携带者将作出疯狂的攻击举动,一种无意识的对所有会动的生物都会进行的攻击。由于他们的感官严重受损,神经肌肉系统也极为不协调,所以他们的动作并不灵活,但同样因为感觉的缺失,他们感觉不到疼痛,所以…那个场面,就有些可怕和血腥了。而这第二次发病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后果,第一种,就是我刚才说的那种,极度痛苦,极度疯狂,最后要么在无休止的攻击中力竭死去,要么因痛苦而丧失生命体征;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大脑彻底受损,但却不影响他们的运动功能,他们还能像正常人一样行走,进食,繁衍,生活,唯一一点不同,就是没有智商,他们只会保留下动物求生存的一些最基本最原始的本能,并且,将这种症状持续的遗传给后代,至于持续遗传的时间,我个人初步估计是…三百年左右。”
“至于传播能力,光军们也得出一个大概的结论,大概一千个人里面,有一个人能不受感染。具有天然抗性,但至于那种抗性是怎么样产生的,他们却说不清楚。不过,我觉得呢,一定是这个人的先祖在蛮荒时,吃人吃得特别多,所以吃出抗体来了,最大的证据就是,四大巫王,全部具有天生的抗感性。换句话说我们三个人以及我们的家族对这种物质具有天然的抗性,它们对我们无效。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推测究竟,有没有效没试过谁也不敢担保。”
唐涛停下,卓木强巴冷冷道:“你的故事说完了?”
唐涛道:“当然没有,我前面说了这种物质后面又出现了两次,而且这两次都和那个传送消息的使者有关,具体的情况就是这样的:当年光军抵达香巴拉之后,在这里开创出属于他们的一片领土,要知道当时居住在这里的大多是一些高原上战败的部落,无意中或是根据先人的传说,找到这里里面。对无敌的光军,他们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光军调集了整个地方的所有青壮年,修建了帕巴拉,历时一百余年。同时他们也在拼命地寻找控制这种物质的方法,如何提早发现即将出现症状的人?如何让出现症状的人尽量保持理性?如何延长出现症状或初次感染之后的生存时间等等。东苯波和他的后人是整个地方的领袖,等到帕巴拉落成的时候,东苯波的后人认为历经百年的纷争,外界的战乱也该结束了,而且他觉得他已经找到了可以控制那种物质的方法,用我们今天的话说,应该是他们发现了减毒活疫苗或灭活疫苗。所以他决定通知留守在外界的使者,邀请其余三位巫王的后人前来香巴拉,打开神庙的大门,取出当时随光军而来的四方庙珍藏和经文。”
“你们一定很奇怪,为什么东苯波的后人不能直接取出那些珍藏而一定要邀请其余三位巫王的后人,这又要从神庙的建造说起。当年光军进入香巴拉之后,继续有人发病展示了强大的破坏力,东苯波担心随时会有别的光军症状发作毁坏了这些珍藏的古迹,所以他开始考虑建造一个绝对保险的储藏室,将珍宝储藏起来。这个储藏室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这里和外面那一层。当时四大巫王已经聚齐,所以这个血池的机关不仅要求要有钥匙,还要有三位巫王的血脉,直到这件储藏室修好之后,四位巫王才先后离世的。应该最后一位苯波离世前,告诫东苯波的后人,要修建大型的神庙将储藏室保护起来,不要让随便什么人都能轻易抵达这里,以蛮力破坏了这里。加上那些未死的光军,以及被光军征召的劳力,他们有自己的信仰,而且开始在这里繁衍,神庙才以储藏室为最底层和中心开始向外扩张,规模越来越大直到形成最后的规模。”
“又说远了,当时的巫王,全都是具有大智慧和无边法力的存在,而他们又将他们拥有的大部分知识传授给了自己的孩子,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们的后人,也全都会成为拥有大智慧和无边法力的人。在戈巴族的信仰中,只要聚集了三位巫王,就可以决定这世间的任何事情,恐怕他们也没有想到,一千年过去了,如今我们这些后人,根本不信他们那一套。所以当时东苯波的后人派人将钥匙和通往香巴拉的地图送了出来,同时送出来的,还有一份四大巫王留下来的关于帕巴拉所藏所有经卷和珍宝的总纲抄录,那份总纲抄录,就是你们所称的《大天轮经》了。所谓《大天伦经》包罗万象,无所不有,其实它只是一份总纲,一万两千颂,分别包含了一万两千个分目,诸如佛学、道学、儒学、农业、生物、水利、冶金、武器制造等等,这些都只能算是一个个单独的分目,你们看看这些抽屉,看看里面装得满满的经卷文书,一万两千目呀,这里几乎收录了自唐以前,世界上所有文明的古代智慧,那些连当今科技无法解释的,已经失传的古术,这里全都有。所谓珍宝有价,智慧无价,所以这些记载着当时先进科技的经书卷籍,被放在最核心,外面的房间收藏的则是一些宝物。”
“至于那三把钥匙,就是刚才外面用来开门的那个,说来也奇怪,外面的先祖都忘记了那个曾经的秘密,却都把三把钥匙传承下来,恐怕是因为,这铜剑的造型,本身就象征了生殖和传承。至于地图,则是分成三个部分,也就说你们苦苦找寻的三件信物。第一件是两张狼皮地图,分别绘制了从地下暗河和雪山之巅前往香巴拉的路径;第二件就是光照下的城堡,它绘制的其实是整个香巴拉的地形图,并标注了从外界进入香巴拉之后,一直抵达神庙的路线;第三件信物,一直都在我们家族手里,你们没见过,我称之为玉尺,它标注的是神庙里的机关和路线。这三把钥匙和三件信物是分两次送出去的,第一次使者将钥匙送到了我们三人的先祖手中,说实话,我有些佩服那些古人的意志,虽然他知道三位巫王之后的大概方位,但人毕竟是会迁徙的,而且像莫金和你,你们的先祖估计当时已经都忘记了自己家族的秘密和身世了,要找到你们可不容易。我查找到的线索表明,为了送出这三把钥匙,最起码花了他10年工夫。不过第二次送地图就容易多了,可偏偏出了点意外,当时莫金的先祖对家族的使命恐怕一点兴趣都没有,他正在巴结古格王,希望能成为一位达官显贵,当他拿到钥匙之后,就迫不及待地进献了,一滴血,就能令一把看似铜剑的钥匙发生如此巨大的形变,别说当时的古格,就是今天的美国,也造出不这种工艺品来,古格王自然是惊为天人,同时,身为王室后裔的他也知道光军的秘密,所以,当使者第二次去找莫金的先祖时…就被留在古格了。”
唐涛斜睨卓木强巴道:“所以原本应该交到你先祖手中的《大天轮经》和两张狼皮地图,也就被留在了古格了。当然,古格王只是提出瞻仰神迹,并不是强行扣留,真正令整件事情发生彻底转变的原因,来自香巴拉内部。原本东苯波的后人以为,他创造出了减毒活疫苗,已经能成功地治疗那种症状,他哪里知道,他的知识和四大巫王比起来,实在相差甚远。当年我先祖倾其全力研发出来的物质,连我先祖自己都没有想到办法消灭的物质,岂是那么容易被征服的?当时他们发生的状况,肯定是那种物质变异了,变得更具有攻击性和更易传播。那位东苯波的后人倒是明智,他马上意识到,还不是打开神庙的时候,因为四大巫王临终前,曾告诉东奔波的后人,储藏室里不仅藏着四方神庙收集的全部珍宝和包含世界古文明的文书,同时也留存着光军的全部研究成果,其中就包括,这种最高成就,一份最原始的原始物质。所以,他给信使传讯,希望他能收回已经送达出去的钥匙和地图,至于那种讯息是如何传到使者手中的,我不清楚,估计是三江源有人留守,再从三江源通过信鸽或猎鹰一类的禽类通讯。但是他忽略了一个问题,使者只是一个信差的身份,他如何能将交给主人的东西,再从主人那里拿回去。他是找过我的先祖,估计我的先祖和莫金的先祖差不多,他们常年生活在普通人的世界里,早已没有了苯波的觉悟,得知神庙这个地方后,正迫不可待地想去看看呢,那里会将东西交回去?那个使者没有办法,只能将还没有交出去的《大天轮经》和铜镜留存,等待东苯波后人的下一道指令。”
“他却不知道,东苯波的后人此时也正陷入两难之中,这次变异带来的后果,几乎是毁灭性的,那位后人已经绝望了,他已深信,这种物质从它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是人类不可战胜的,我们的先祖,终于给人类造成一个天敌来,可是,神庙中还留存着智慧的结晶,如果将地图收回,恐怕外界的人,就再也找不到这个地方了,那么那些人类祖先留下的智慧的火种,将永远地湮灭于神庙之中,可若是不知情的人打开了潘多拉的魔匣,那么整个人类,恐怕就谈不上智慧了,存在还是毁灭,这恐怕就是当年那位东苯波后人,考虑最多的问题。既然人力决定不了,那就只能交给上天决定了,他最后做出一个决定,将那些地图分散到天涯海角去,如果说天意让这些东西重现于世,那说明天要灭人,人人都逃不掉,如果说那些东西意外损坏了,那说明天要毁灭神庙,那么神庙这个集中了人类最辉煌的文明财富的地方,就当它从未存在过好了。这就是那位东苯波后人做出的最后一个决定。而同时,他还做了另外一件疯狂的事,他将一小部分减毒活疫苗一同交给了信使,告诉这位使者整件事情的始末,让那个使者找一个与世隔绝的小岛,最好岛上只有两个落后的部族,百来人,他让使者再试试这种疫苗,他不甘心,而当时在第三层平台上,人口已经凋零得无法进行下一次试验了。”
“后来的事情,想必你们多少调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了,使者不知道用什么方法说服了古格王,他带着铜镜,远赴美州。古格王派遣了二十一名弟子将《大王轮经》分拆开来,散布到世界各地去,不过古格王很狡猾,他将《大王轮经》拆分了,却把2张狼皮地图都留了下来,而且还复制了光照下的城堡,看来当时的古格王是有所企图的,而那位使者则严格按照东苯波后人的要求,在美洲做了一次小小的试验,试验过程如何我们不知道,我们只知道那次试验的结果,那位使者应该整个人崩溃了,而一个叫做玛雅的文明,从此在地球上消失了。相必那位使者亲眼见证了什么叫做地狱吧,使者回到古格之后,不知道又发生什么,古格王竟然将剩下的物质连同装着那种物质的匣子一起留了下来。后来,古格遭到了灭顶之灾,末代的古格王抱着必死的决心,打开了那个匣子,于是古格也从历史上消失了。拉达克的官方文书记载,他们发动了一场征服古格的战争,并且打赢了那场战争,却没有记录,他们从古格掠夺回多少珠宝,奴隶,他们胜利了,却一无所获。古格城市一座座地死去,变成繁华的废墟,遍地的尸骨,也有活着的人,但他们不知道,自己是谁,从哪里来,能做什么。”
“第一位踏上西藏西部的外国人,麦克杨,他惊讶于这里的部落文明是如此的原始和落后。他感慨说,我没有想到,在东方这片古老神秘的土地上,会有如此原始的种族留存,他们仿佛之生活在旧石器时代,披着兽皮,拿着骨器,他们甚至无法为自己打造一把像样一点的石头兵器。麦克杨还不知道,这还是外来文明干扰后的结果。光军的研究表明,在遗传症状没有消失之前,对于那些无智人可以进行适当的人为干预,但干预之后的结果却是,那些人只能进行最简单的模仿行为,语音和发音始终无法掌握,也没有我识,训练到最好的程度,也不会超过旧石器时代的人类,他们仅比猴子略强,甚至无法比拟猩猩。后经解剖发现,这些遗传留下症状的人大脑结构和常人不同,他们的大脑略小于常人,而且某些部位的脑组织萎缩,其实这种症状也是我们今天较为常见的,只不过不会发生在任何年龄段,通常只发生在老年,我们称之为…老年痴呆症,总而言之,这是个很棒的东西。好了,故事讲完了,你们也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而来了吧?”
终于,唐涛长长地吐了口气,砸吧着嘴,露出满意的表情。
卓木强巴等人无不变色,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东西,让这个东西流出去,实在是太可怕了,那不是一个地区,或哪个国家所能承担的后果,它将直接改变的是全人类,卓木强巴不禁又想起库库尔族和工布村里的那首圣诗:“一旦让血亵渎了圣庙的阶梯,无数的灾难将像可怕的冰雹一样接踵而来,降临在所有的地方,城市将沦为一座死亡之城,荒无人迹…”这不就是在预言那可怕的后果吗?
亚拉法师已经在质问:“这样做,你究竟能得到什么好处?”
“好处?”唐涛咧嘴笑道:“不,你们根本就不了解我,你们不知道我为什么而存在,你看我像是为了寻求好处而来的吗?我只是想要毁灭全人类,就算我死去,能让全人类为我殉葬,也算不错了。”
卓木强巴等人又是一惊,莫金磕磕巴巴地问道:“为…为什么?”
【自诩为神的男子】
唐涛以审判长的口吻道:“人类,是全世界的敌人,每一个人都有罪!活着的人,都有罪!这个世界,原本是自然而和谐的世界,每一种生物,都有他们的生存之道,食物链相互缠绕,有着融洽之美。但是,自从你们这种叫人类的生物出现之后,这种和谐被打破了,人类,是全世界所有物种的天敌,而他们自己,却没有天敌。他们高高地占据着食物链的顶端,他们什么都吃,他们什么坏事都做,自从人类出现之后,世界上消失的物种比任何一个时间段都多,人类在不断地扩张领地,不断地掠夺资源。人类的城市越来越大,而他们城市里,除了人类自身和人类饲养的宠物,几乎不适于任何野生生物生存,他们本能地将自身和大自然隔绝开来。他们高高在上,以万物之灵自居。他们创造了神,其实在大自然面前,他们又何尝不是将自己摆在神的位置呢?大自然几千万年乃至上亿年形成的资源,人类在几年内就能掠夺一空,上亿年形成的奇观,人类在几分钟内就可以将它们夷为平地。因为有了国家的限制,每一个国家,都在拼命地提倡繁衍,人口越来越多,他们却仍担心自己的国家的人还不够多,世界上的人口在膨胀。每一个出生的人,都有着强烈的侵占意识,当他们还在婴儿时期时,就知道牢牢地抓住握在手里的东西。每一个人,都要进食大量的生物,每一个人,都要扩大属于自己的生存空间,这些,从哪里来?他们无不向大自然伸手。他们的需求量正越来越大,对于任何资源,人类都采取一种掠夺和不计后果的态度来索求。有那么少部分人,吃得饱饱的,跳出说要维护自然生态的和谐,他们说过的话,可有真正起到了作用?人类是唯一一种不因生存需要和维护领地也会相互厮杀的生物,人类,是唯一一种不因种族延续而疯狂繁殖的生物,人类,是唯一一种只向大自然索取,而不向大自然赠予的生物,人类,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畸形的存在。”
唐涛讥讽道:“人类比得上蝗虫吗?蝗虫走过的地方,寸草不生,但只过的三五年,大自然就能恢复欣欣向荣。人类走过的地方,连地皮都不见了,通通变成了水泥和钢筋,就算是人类离开那里,一千年也无法恢复。”
“我常听人类说,地球是母亲。如果地球真的是母亲的话,那么人的存在,就是寄生于母亲体内的一种病毒,人类是一种癌细胞,他们疯狂地自我复制,疯狂地侵占着别的领地,并将那种领地破坏殆尽,改造地只适于自己生存。”
“所有的人,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然后向外辐射,几乎所有国家,都在强调人治,改善了人的福利待遇。出生率稍有下降,就迫不及待的鼓励生育。人的需要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可是全世界该怎么办?!若是威胁到人类的存在,那么,就算是将全世界除人类之外的所有有机物都消磨殆尽,也在所不惜吧?”
“这个世界,不是属于人类的世界,相反,人类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类,总是以自身为中心点,所有的是非对错,所有的道德标准,都是在以人类自我为中心这个基础点上建立起来的。因为人类需要,所以你们可以大肆屠杀,甚至以灭绝物种的方式进行捕捞;因为人类需要,所以你们可以疯狂的压榨资源,无限制的抽取地球血液,让江湖干涸石油枯竭森林焚毁矿山凹陷;因为人类需要,哪管他天崩地裂物种毁灭。人类的科技越发达,你们的破坏性就越强大,人口越密集,人类的欲望永无休止。人类所作的一切,都是在毁灭全世界。要想拯救全世界,必须毁灭全人类。”
唐涛微闭上双眼,张开了双臂,感慨道:“我常常在想,我们的先祖,发明培育了多么好的东西啊!以今天的科技,别说2个月,只需要2周,以那种物质的传播速度,2周时间就足以传播到世界上人类足迹所能踏上的任何地方。按当今的人口基数,只有千分之一的人留存下来,智商统统回归旧石器时代,这个世界就和谐了。”
卓木强巴、莫金、亚拉法师、吕竞男、唐敏,全都目瞪口呆,眼前这个人,先前所承认的他自己做的一切,听上去都是无比邪恶,令人发指的事情。可是他突然说,那是以人类的道德标准来评判的,他说出了一个更高的道德标准,跳出人类的范畴,放眼全世界,人类才是一种邪恶而应该被消灭的动物。
卓木强巴脑中更是一片混乱,他明明知道,这个人说的话不对,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可他一时竟然想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唐涛,人类的欲望永无休止,人类的存在是一种对全世界的毁灭,所以,他…他们,想毁灭全人类,以拯救全世界?他说,全世界不是属于人类的,人类才是属于全世界的…到底是哪里不对,一定是有哪里不对!这,这究竟是怎么样的思想啊?就算是那些极端恐怖主义,也不会想着要毁灭全人类吧?只有那些传说中的末日邪教,才会宣扬这种人种灭绝论吧?这十三圆桌骑士,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组织,他们究竟宣扬的什么思想?不,恐怕连末日邪教,也不及他们来得恐怖,每一句话都直指人性的弱点,人类没有存在的必要?人类的存在,只带来毁灭和破坏,没有任何意义?不,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这时,唐涛向卓木强巴招手,柔和地道:“加入我们吧,强巴少爷,你和我一样,我们都有着巫王的身份,我们才是代表正义的力量。当然,这种正义不是指对人类而言,而是比人类更大的一个范围,全世界。我们可以一起,开创一个崭新的世界,那个世界,不以人的意志为主导,一切都符合和遵从大自然的规律,每一个物质,都有他们存在的道理。每一种物质都有他们合理的价值,从该来的地方来,往该去的地方去,那是一个多么和谐而完美的新世界啊!来吧,你想知道宇宙的真理吗?光明只是短暂的一瞬,黑暗才是永恒。”
卓木强巴又是一悚,最后那句话,阿爸说过,“光明只是短暂的一瞬,黑暗才是永恒。”自己记得很清楚,可是当时阿爸后面还加了一句,整句话的意思,已经和唐涛想要表达的意思完全不同,甚至相反了,可当时阿爸说什么来着?卓木强巴一紧张,竟然想不起来了。
这时,亚拉法师第一个恢复理性,反问道:“你…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你,不是人吗?”
“人?”唐涛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被激怒了:“不要把我和你们这些低贱的生物相提并论。”他捏紧了左手的拳头:“我比你们强大。”他又指着自己的大脑:“我比你们更有智慧!我18岁的时候,就以三个不同的身份从三所大学中取得了3个不同领域的博士学位。”
他又用手指着身后和身前的人:“我可以操控你们的命运,你们所有的行程和计划,都是在我的安排下进行,只有上帝,才有这样的能力吧?若放在古代,我,就是神,我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神!我不是人!”
莫金在心中腹诽道:“神?你神个屁,在十三圆桌骑士里面,随便来一个中队长,大队长,你恐怕连个屁都不敢放,也就是在我们面前能神气一下!”
卓木强巴则是一个激灵,他突然清醒地意识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是真的疯子,这是一种缘于信仰上的疯狂,更可怕的是,这个疯子,在思想上却保持了比常人更为清醒的理性,而他在知识上,又拥有比常人更为丰富的学识,这太可怕了…
同时,卓木强巴也总算看清了,唐涛那种略带悲悯的充满忧郁的眼神,他在看人的时候,和看一只死去的蚂蚁没什么两样,他自诩为神,高高在上,他看人的时候,就像人在观察最低等的原始植物一般,就算在他面前死再多的人,发生再残忍的事情,他也只是冷眼旁观,就像人看两群蚂蚁打架,这就是他唐涛的眼神,视人命如蝼蚁,如草芥,不,恐怕在他眼里,人命连蝼蚁和草芥也不如。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存在?难道他就不是娘生父母养的?
一想到唐涛的父母,卓木强巴突然闪过一个念头,他依稀记得,唐涛的父母死于一场意外的车祸,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可现在,联想到唐涛的巫王身份,还有自己妹妹的被绑架的事情,十三圆桌骑士与密修者之间长达数十年的斗争,那么,那场意外的车祸,恐怕并不是什么意外。一念及此,卓木强巴忍不住问道:“你的父母,那场意外的车祸…”
唐涛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打量着卓木强巴,他也觉得很意外,在这种情况下,强巴少爷还能保持如此缜密的思维,竟然能联想到自己的父母,这份智力,都快能和自己的智商相媲美了。这个卓木强巴,他独自在第三层平台时,究竟发生了怎么样的变异?这断药才几个月啊。唐涛回答道:“不错,那场车祸不是意外,是十三圆桌骑士的人干的。”
卓木强巴更加无法理解了,追问道:“那你…还替他们卖命?”
唐涛反而露出不能理解的神情,问道:“我的父母和我,有什么必然的关系吗?难道你没听说过,所谓母亲和儿子,不过就是装米的袋子和米的关系,而父亲和儿子,更不过是播种机和种子的关系,米可以装在随便哪个袋子里,种子也可以放入任意一台播种机里。我不过是借他们的身体,来到这个世间,从断脐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一个独立的存在,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不管我的父母是谁,我都是独一无二的神。”
卓木强巴再一次被震惊了,他没想到唐涛已经疯狂如斯,当年的意外车祸发生之后,十三圆桌骑士究竟对那个十一岁的男孩做过什么呀?究竟怎么样的经历,才会把一个人变成这个样子?最为可怕的是,他们竟然能让这个人拼命地学习,疯狂地强大自身,而所作的这一切,竟然都只是为了…毁灭全人类!
卓木强巴,再将目光投向敏敏,如果说,这个唐敏,只是为了迷惑自己而被唐涛特意挑选的替身,那么他的亲妹妹呢?唐涛确实还有一个亲妹妹啊,若他对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是这种态度,那么他妹妹,他又问道:“那你妹妹…”
唐涛微笑,露出一口洁白好看的牙齿,轻轻道:“我妹妹呀,在她16岁那年,我把她煮起来吃掉了。”
在卓木强巴等人惊恐的目光中,唐涛若无其事道:“作为唯一的真神,必定是孤独而无羁的存在,我遵循我先祖的传统,让我妹妹的灵魂和我永远地在一起,这不是很好吗?”
卓木强巴已经无法理解,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东西。只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个家伙,绝对不是人,这个魔鬼一样的存在,不,他比魔王还可怕,最可怕的是,它始终披着人的外表,它说话的时候,从来没有露出兴奋或癫狂的神情,即使被亚拉法师说它也是人时,也不过是微怒而已,从始至终,它都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看起来,它比卓木强巴莫金这些衣衫褴褛的人,更像是文明绅士,而它的谈吐,还带着某种智者和贵族的气质,这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怪物,这到底是怎么样的存在?
这时,唐涛又在用他那优雅的抑扬顿挫的语调道:“看那,我们到了,我们先祖给我们的馈赠,献给全人类最后的礼物,多美啊!”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了螺旋阶梯的最后一圈,卵塔塔底清晰可见,在塔底中央,有一个小型的曼陀罗,上下分九层,下四层是方形的,像金字塔一样一层比一层小,上四层是圆形的,也是如天坛般一层比一层小。最上面一层是一个大莲花座,莲花座上端放着三尊金佛,金佛面朝内。三尊金佛构成的品字形中间是一个大卵,大金卵,足有两三米高,远看就像一个金色的直立鸡蛋。仔细看就会发现,那个金蛋的表面,全是由一个个小型的佛像组成的。金蛋的下三分之二处被镂空,雕成楼阁状。楼阁中端放着一个匣子,那个匣子,和卓木强巴他们在二战照片中看到的那个长条匣子极为相似。除了中央的曼陀罗之外,四下还散放着一些堆成小山的经卷,每一堆都有三五米高,总数恐怕不下上百堆,或许都是无法放入抽屉中的。
最后那几十级台阶,除了唐涛和那些佣兵,卓木强巴等人如负泰山,如履薄冰,亚拉法师和吕竞男拼命地向卓木强巴和莫金交流眼神信息,不管用任何办法,一定要阻止这个疯子的行为。可是要阻止唐涛谈何容易?亚拉法师和吕竞男还被束缚着,中间隔了好几名佣兵,唐涛从头到尾都是用中文在说话,那些佣兵根本听不懂,就算莫金跳出来用俄语高呼,这个家伙是疯子,他要把你们全杀光,恐怕也只能引来那些佣兵一阵哄笑,法师和吕竞男一直在活动手腕,以解开绳索的束缚,法师示意卓木强巴,用语言稳住唐涛。
卓木强巴心思急转,要用什么话才可以稳住这个家伙呢?“哈哈!”卓木强巴突然仰天干笑两声道:“我承认,你的故事很精彩,我差一点就被你骗过去了,世界上哪里会有这种东西?如果它真的有那么可怕,这里,怎么又还有人生存下来?就算是活下来,他们又怎么没有变成白痴,东苯波的后人,怎么可能还持续研究了一百多年?”
唐涛不为所动道:“我说这个故事又不是为了让你相信我,不过,我还是可以解答一下你的困惑。首先,我说过,这种物质在进入潜伏期之后,到第二次发病前,是没有传染性的。所以,光军虽然从最下层平台一直上到第三层平台,路过了所有的部落,还为这些部落增建了不少设施,但并没有将它们传播给这些部落。至于为什么可以持续研究一百多年,你别忘了,修建神庙需要征召大量的民工。我不知道光军掌握了一种什么方法,但他们显然能在发病前提前预知,他们专门修建了一些地方,给那些即将发病的人使用。而另一方面,从征召的民工里,挑选出最为强壮的,训练成新的骨干力量,也是光军极为擅长的。所以,不断会有新鲜的血液注入,只要能将发病的人很好地隔离起来,至于东苯波的后人…这一点也让我很是疑惑,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眷顾,当年的四大巫王,似乎都与感染者有过极为亲密的接触,但他们都没有发病,似乎具有天然的抗性,或许,这就是巫王的力量吧。所以,从理论上说,我们三个人,也应该不会发病,这也是我邀请你加入我们的原因之一,否则,以你的智商和实力,凭什么让你享有和我同等的地位?”
唐涛已经走下台阶,笔直地朝着曼陀罗走去。卓木强巴暗中放慢步伐,和莫金一左一右,将唐涛夹在之间。亚拉法师和吕竞男在佣兵的簇拥下,也走下台阶,他们稍稍加快了步伐,处于居中的位置,渐渐向唐涛靠拢。至于敏敏,现在暂时没人有心思去理会她,她远远地落在最后。
唐涛伸出左手食指,在腮旁摇晃着,对卓木强巴道:“对了,这个匣子,你们应该在搜集资料的过程中见到过。在古格,就有一个一模一样的匣子,后来被福马取走了。二战时辗转到了德军手中,希特勒如获至宝呢,只可惜,那里面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唐涛已踏上曼陀罗的第一层台阶,就在此时,亚拉法师嘶声叫道:“动手!”
卓木强巴和莫金同时向唐涛夹击,亚拉法师和吕竞男同时挣脱了手上的束缚,吕竞男一出手就是左右两侧的佣兵,亚拉法师则闪身向前,诡异地绕过拦在前面的佣兵,向唐涛身后攻击。
【以命相搏】
唐涛看似懒散松懈,可卓木强巴和莫金一动,他马上就有了反应,双臂左右张开,人矮臂短,却后发先至,卓木强巴这还是首次领略到什么叫速度。
唐涛的臂展原本不及卓木强巴和莫金长,但他的速度实在是快得诡异,卓木强巴拳还未递到,唐涛的手已经在卓木强巴的手臂上连拍了三次,卓木强巴那勇往直前的巨大冲击力在这三拍之中已被卸掉了一大半,出拳的方向也被拍得完全变形,接着唐涛的勾手、缠手,顺着卓木强巴的手臂就过来了,指掌之势,直奔面门,逼得卓木强巴不得不回防。
莫金对唐涛的速度有所了解的,所以他并没有用拳,他双手齐出,是用抓的,如鹰捕蛇,原本该一抓即中,可唐涛那条手臂实在太诡异了,肩关节旋转三百六十度,肘关节旋转三百六十度,腕关节旋转三百六十度,这条毒蛇生生从两只鹰爪间挤了出来,蛇首从下而上,对着莫金下颚就是一啄,莫金仰头收手。
而此时,亚拉法师已从唐涛身后钻了出来。吕竞男拍击翻腕,用擒拿术从离自己身边最近的一名佣兵那里将挎枪抢了过来。唐涛的双手正与卓木强巴和莫金两人纠缠,一心二用,左右互博,对于亚拉法师从身后的进攻,他似乎也早有防备,不慌不忙,等法师冲到一定距离,一条左腿像蝎子尾巴般弹射而出,如同常人手臂一般灵活,而且那脚跟脚背所攻之处,一直锁定亚拉法师当胸伤口。亚拉法师不得不用双手封挡在胸前,竟然没能冲至近身。唐涛同时应对来自三方的攻击,却能同时予以三方压力,每一方都感觉自己是和一个单独的敌人全力作战,而且对方出招先后,动作扭转,也全然不同,这个唐涛,竟然能一心三用。卓木强巴双手全力拆解,才能勉强跟上唐涛左手的速度。莫金的速度,比唐涛的右手的速度似乎要快上一些,但唐涛右手的力量却大得异常,莫金两次都已经锁住了唐涛的手臂,却好似抓在了钢柱上,被轻易挣脱,还险些遭到反攻。而亚拉法师面对唐涛那条如蛇尾蝎的腿,也是一上来就被封杀,那条腿对准亚拉法师伤口处频频攻击,令亚拉法师一时根本无法展开手脚。而且唐涛一直将亚拉法师的身体压制在与吕竞男的枪口保持同一直线,吕竞男竟然找不到射击的空当。
卓木强巴和莫金开始左右夹击的同时,亚拉法师和吕竞男挣脱束缚,法师抢上前,吕竞男夺枪,吕竞男枪在手,法师已被压制,整个过程也就两秒时间。在这两秒内,唐涛展示了他可怕的实力,金鸡独立地站着,身体前屈,平展如燕,双手和一条腿分别攻向三个人,而且,还稳稳地压住了三人一头。两秒时间一过,旁边的佣兵已经反应过来了,纷纷举枪瞄准预射。吕竞男在两秒内始终没找到开枪的机会,如今时机已失,能保障亚拉法师和卓木强巴他们安全的就只有她了,她不得不掉转枪口,向佣兵射击。
那些佣兵虽然反应不及这群受过特殊训练的人,但他们个个都是从修罗场里厮杀出来的,天生有一股不畏死的悍然霸气,在这么小的空间内,竟然是毫不顾忌地举枪四射。
卓木强巴个头大,目标明显,那些佣兵也早就对他怀恨在心,几杆枪同时对准了他,卓木强巴受过吕竞男的近身格斗枪技训练,知道人的速度怎么也不能快过子弹,近身格斗枪技的要旨在于,在敌人扣动扳机和前一瞬间避开敌人的枪口,可是一旦避开,再要接近唐涛就困难了。
卓木强巴忘记了他在同谁战斗,只这么微一迟疑,立刻被唐涛抓住了机会,唐涛手臂一伸,一探,扳住了卓木强巴肩膀,看那架势,竟是要让卓木强巴的身体对准枪口的位置。卓木强巴的反击之力自生,扭动腰部抵抗唐涛的力量,同时挥手攻击唐涛的手臂和头脸部位。没想到,唐涛抓住卓木强巴肩膀这个动作竟然只是假象,卓木强巴一退,他立刻就放了手,卓木强巴的拳头因为自身的后退而不能有效命中目标。在醒悟唐涛使诈的情况下,身体又微微前屈。不料,唐涛等的就是他身体前屈,在松开卓木强巴肩头的同时,握拳,手臂一震,翻肘,如蜜蜂振翅一般在空中竟然发出了嗡嗡的声响。卓木强巴此时的身体正在前屈,简直就像凑上去被唐涛打一般,无数拳打在额头同一部位,卓木强巴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中了五拳,还是七拳或是九拳。同时身体数个地方一麻,应该是中弹了。
唐涛的拳头在不超过十厘米的距离内来回振动,寸间发力以惊人的速度来弥补距离上蓄势的不足,在旁人看来唐涛那只嗡嗡作响的拳头只是和卓木强巴接触了一下,卓木强巴顿时就倒退跌撞了出去。
而同时唐涛的那条腿也加大了力度,吕竞男要顾忌佣兵已经无法对他形成威胁,所以他也不用将亚拉法师持续压制在与吕竞男同一直线的位置了。亚拉法师的胸骨是断开的,虽然利用肌肉的力量强行接了回去,但他每一次呼吸每一次心跳依然会受到影响。对于一位密修者而言,无法进行正常的呼吸,那他就等于被废了一半武功,几次缠斗交锋以后,唐涛突然加大腿部力量,亚拉法师虽然双臂挡住了唐涛的脚踢,却因那股大力而踉跄地退开了几步。
另一边和唐涛右臂搏斗的莫金取得了一定优势,他竟然又一次完全封杀住了唐涛的右臂。但莫金却不敢使出全力,因为在他记忆中唐涛右臂的速度和力量起码是他左臂的两倍以上,自己怎么能如此轻易地完全封挡住了,肯定有诈。
莫金只是犹豫了一瞬,唐涛却抓住这个机会,在莫金忧郁的同时加大另两方的攻势,逼退了卓木强巴和亚拉法师。
等莫金醒悟过来,唐涛的这条胳膊恐怕是有什么不妥时,唐涛已经腾出手来。只见他身体继续下探,额头尽量朝自己的小腿贴,跟着原本攻击亚拉法师的那条腿如蝎尾般自后扬起直奔莫金面门,同时被莫金封挡住的右臂反抓莫金的手。
这一招莫金认识,全名就叫做蝎尾刺踢,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那一刺之上,有去无回其爆发力十分可怕,而且腿是向身后扬起,最后同另一条腿之间的仰角却超过一百八十度攻击身前的敌人,寻常人根本做不出这样的动作,攻击也是十分诡异。他哪里敢硬挡,赶紧撒手后撤,但莫金身体后仰的角度并不大,因为他知道蝎尾刺踢有一个破绽,因为这一踢灌注了全身的力量有去无回,因此一旦没有刺中的话那出招的人就会露出短暂的空当,这就是最佳的反击时机。
莫金头往后微仰,刚刚避开那一刺的攻击,腿风刮得面门隐隐作痛,但莫金也从这猛烈的腿风中判断出,唐涛是来不及收腿回防的,所以,他仅仅是头向后一仰,跟着又欺身上前。
不了,莫金犯了个和卓木强巴同样的错误,唐涛那一腿快捷凶猛,但他根本就没想过要收腿,他也早就算定莫金对这一招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因为高手过招,速度太快,往往来不及做过多的思考,都是通过自觉来判断和反应。但唐涛却是在出招之前,就将对手的每一种反应都计算在内,他那蝎尾一刺,看似凶猛,却是佯攻,那一脚落空之后,唐涛的另一只脚后跟微转,腰部跟着发力,上身抬起,再沉下,身体陡然加速旋转了三百六十度,刺出去的那一脚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形轨迹,竟然又转回来了,而这一次,加上身上的旋转扭力,这一脚的速度更快,力道更大。而此时,莫金刚刚将后仰的头朝前探,明明看唐涛那只脚以他自身为圆心画了个圈,却来不及缩头躲避,被一脚踢个正着。
这一脚力道好大,以莫金那样壮硕的个头和身形,却像被一个巨人扇了一巴掌,一下就被扇倒在地。唐涛收拳回腿,双足立地,此时站在曼陀罗台阶上,一干人等,就数他最高。他鄙夷地看了一眼台下的人,卓木强巴和莫金都倒下了,亚拉法师被逼退到佣兵群中,吕竞男还在和佣兵游斗,唐涛一副豪气干云的模样,冷哼道:“螳臂挡车,不自量力,哼,你们这群人里,也就那个叫塔西的老法师能让我有所忌惮,可惜啊,他连第三平台都上不了,至于你们,说得不好听一点,和你们斗,那叫欺负你们。”
话音刚落,唐涛看见亚拉法师在枪林弹雨中左突右闪,放倒了两名佣兵,似乎又要冲出来了,他一生冷笑:“现在已经不需要你们了。”一个旋身,右拳“呼”的一声,曼陀罗第一层平台上一尊半人高的佛像飞了起来,直奔亚拉法师而去。
亚拉法师刚推开左右的持枪佣兵,只见一个黑黝黝的巨大物体直冲过来,连忙架臂封挡,可那佛像冲撞的力量太大,竟然将亚拉法师连人撞飞,佛像和法师一同飞到一堆经卷之中,这才停下。那尊佛像重重地压在了法师身上,不仅让法师的胸骨重新开裂,连两旁的几根肋骨,也被压断了。亚拉法师吃力地推开压在身上的佛像,不可思议地看着站在曼陀罗中央那个恐怖的存在,压在自己身上的佛像,重量不下五百公斤,却被那人一拳打得飞起那么远,而且带来这般巨大的冲撞力,不,那绝不是人类的力量,那个家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亚拉法师艰难欲起,突然全身如遭电击,他清晰地觉察,自己的血液并没有顺着血脉的方向进行,正在大量流失,法师一手按在胸口断骨处,顿时明白过来,心脏…破了!
“法师,法师…”这时,却有一个人哭着跑了过来,亚拉法师看看敏敏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微微一笑,揭开了敏敏身上的束缚,往曼陀罗台阶一指,轻轻道:“去,帮强巴少爷。”
卓木强巴已经站了起来,可他就同被重量级拳手重拳击倒的人一样,看所有东西都是重影,脚下轻飘飘的,迷迷糊糊看见一个人朝自己走来。
唐涛来到卓木强巴面前,冷冷道:“我给了你机会,你却用这种行动来回答我,既然你选择这样,那我就成全你。挡在我面前的人,都没有存在的必要!”说完,唐涛深吸一股气,整个胸腔都高高地鼓了起来,接着,整条左臂自肩关节起,一直延续到每个指关节,爆发出一连串的响声,双手握拳,同时出击!
“不要!”
“不要!”
卓木强巴在恍惚中,根本来不及闪避,唐涛两拳全力出击,却听到两声惊呼,从空中飞来两道人影,挡在卓木强巴的身前。唐涛拳势不减,两只拳头结结实实地砸在两道人影身上,将两人打得飞了出去。“切!只会靠女人来保住性命吗?”唐涛又是一个转身横扫,卓木强巴像个沙袋般被他踢得横飞出去。
莫金也已站起,双手握拳,站在距唐涛四五步的地方,惊恐地看着这一幕发生。
唐涛猛一回头,双眼一瞪:“你还想和我动手吗?”积威之下,莫金竟不敢上前,唐涛仰头大笑,大步朝向曼陀罗顶端走去。
卓木强巴落在一堆经卷之中,卸去了大部分冲力,打得意识也已经清醒起来,一抬头就看见了亚拉法师。
一个人,在生命的最后几分钟里会做什么?亚拉法师躺在经卷中,很平静地将身边的经卷一卷一卷地拿起,展开,看着古人用智慧凝结成的文字,满意地微笑,又小心慎重地合拢,放在身体的另一侧。他的心脏已经停止跳动,但法师却用自己的意志力控制着自身肌肉和内脏的蠕动,让自己的血脉还能进行微弱的循环,只不过,这种密修者的延命之法,也坚持不了多少时间。当卓木强巴挪至法师腿边的时候,法师已是连起身探头的力量也没有了。
卓木强巴手足并用,在经卷堆成的小山上爬了几步,来到亚拉法师跟前:“法师,亚拉法师?”
亚拉法师将目光从手里的经卷中收回,看着卓木强巴,突然十分郑重地从身体另一侧码放好的经卷中,摸索出其中一卷,用微颤的手举起,直到卓木强巴牢牢握住,亚拉法师才展颜一笑,对卓木强巴说出最后的告诫:“强巴少爷,活着…要努力…”
这张嘴一说话,法师便是气息一岔,一口气吐出,竟是再也接不回去了,卓木强巴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卷经书,看着这位微笑的老者安详地躺着,突然爆发出震天的咆哮:“亚拉法师!”
在卓木强巴发出咆哮之前,唐涛已经站在了曼陀罗最顶点,那个金蛋中间的长条方匣,已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就算唐涛再能克制自己的内心,到了此刻,也是终于忍不住笑了。
占据着制高点的他,回望身后一众小人儿,天大地大,还是我最大,他伸出手去,摸到那个小匣子,“一匣在手,天下我有”的畅快感油然而生,他毫不犹豫地拿起了匣子。
“嗤嗤——”整个金蛋腾起一阵薄薄烟雾,唐涛拿走匣子的地方,一根小铜芯从下面被抵了出来。唐涛先是愕然,随即苦笑,没想到古人竟然在这里也制造了机关,而且还是最简单的压榫,更没想到的是,自己竟没能提前预判,看来古代的那些能工巧匠才是真正看穿了人性啊!唐涛也想弄清这个机关是做什么用的,但他可不敢贸然窥视压榫的锁孔,正想着,只听又是“嗤——”的一声,仿佛有大量的气体自压榫下方喷涌而出,却看不到烟雾,跟着就听见卓木强巴的咆哮声。
唐涛没有理会卓木强巴的叫喊,皱鼻吸了吸,闻到很大一股硫磺气味,心中暗道:“难道是…”他很清楚,那看不见烟雾的气体是高温蒸汽,由于温度太高,反而让人看不见,加上这一大股硫磺味,倒有些类似火山喷发前的迹象,而此刻他们所处的位置,恐怕距离那条地底熔岩河应该很近吧,难道说这个小匣子在某种程度上压制着爆发的火山?那个金蛋,在看不见的气体持续喷涌下,上部竟然开始渐渐融化,唐涛已经退出四五步远,那灼热逼人的热气依然扑面而来,至此,唐涛哪里还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机关!那些古人,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将狂暴的火山压制了一千年,如今机关已破,看来这座火山又将喷发,整座神庙,将被熔岩吞没!
唐涛回过头来卓木强巴也正扭过头来,双眼射出愤怒的火焰。
唐涛淡淡抿嘴一笑,又看了看那随时将喷涌而出岩浆的金蛋,大声道:“你们慢慢玩,我就先走一步了!”说着,手一扬,一根金属索自他右臂衣袖内飞出,射向卵塔的边壁,竟然一口气射出四五十米长,这就是铰链,卓木强巴他们仿制的飞索的原型,铰链体积更大,射得更远,攀爬速度更快。
铰链收紧,唐涛腾空而起,一手拿着小匣子,另一手仿佛抓住了电梯的吊缆,身体飞快地上升,不一会就在四五十米高处,再扬腕,又上升四五十米,很快就变成一个小点儿消失了。
第八十一章 以一张照片结束
〔整个香巴拉,几乎所有的狼和獒,都面朝天空,用它们最敏锐的鼻子,搜索着什么。忽然间,那道紫色的身影,从王陵上走下,所到之处,群狼俯首,随即起身,跟在王者身后,朝同一个方向进发。四面八方的狼群涌了过来,它们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停止了嬉戏和娱乐,跟在同一个身影的背后,汇集成一股股洪流,洪流又相互接纳融合,宛若大海波涛,汹涌地淹没了一切。〕
【看我看一眼吧】
佣兵们还拿着枪,这才发现主事人已经跑了,正四顾不知如何办时,整个卵塔一阵颤动,地面开始摇晃,并越来越激烈,有人大声道:“快看!”只见曼陀罗中心,那个金蛋已经溶解,金蛋下方的座架正向外喷射出一种火红的物质,火树银花,就像过年放的烟火一般,却有着极高的温度,没有人不认识,那正是熔岩在喷发。
以那喷射口为中心,曼陀罗正慢慢解体,那喷口越来越大,喷出的熔岩也越来越多,佣兵们这才彻底慌乱起来,也顾不上卓木强巴他们了,纷纷向螺旋阶梯涌去。
卓木强巴走下经卷小山,他清晰地记得,刚才唐涛攻向自己的致命两拳,有两个人替自己挡下了,他绕到曼陀罗的另一侧,只见唐敏,哦不,梅川芳子和吕竞男两人,一人躺在墙根,一人倒在经卷中,相距不过四五米,竟然都没能起身。
一股寒意在卓木强巴心中蔓延,不,不会的!他陡然加速,朝吕竞男奔了过去。
梅川芳子,躺在必经之路上,卓木强巴狠了狠心,咬着牙,悄无声息地从梅川芳子身上跨了过去,正要离开,却被梅川芳子一把抓住了裤腿,卓木强巴闭上眼睛,道:“芳子小姐…”
“不…”唐敏微弱的声音传来,“叫我…叫我敏敏!”
多模熟悉的声音,卓木强巴终于不忍,睁开眼睛看了敏敏一眼,他扭过头就看见那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泪光闪闪,楚楚动人。原本那眼神是多么的相似,多么的令人怀念,可此时,卓木强巴突然自心底感到一种厌恶,伪装,假的,都是假的!
“强巴…”卓木强巴原本打算撇开敏敏的手,大步向前,敏敏又轻唤了一声,她连抬起头来看卓木强巴的力量也没有,脑袋靠在胸前,眼睛睁得大大的,泪水盈盈而溢,顺颊流淌,卓木强巴心头一颤,敏敏不是在作伪,她天生就是这样一种眼神,或许,如果她没有这种眼神,她也不会在这里,不会经历这一切。“原谅我…”这是敏敏的最后一句话。
卓木强巴再次闭上眼睛,一闭上眼睛,他就看见了横躺在病榻上的张立,如殒蝶翩飞的岳阳,在夕阳下屹立的胡杨队长,慈笑的塔西法师,甚至白发的肖恩,“原谅你”这三个字,他实在说不出口。
当卓木强巴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敏敏抓着自己的手已悄然放开,她斜靠在墙角,头耸拉在胸前,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泪未干。
卓木强巴喉头一哽,将敏敏眼睛合上,身体放平,没有再犹豫,三两步跨到吕竞男面前,吕竞男也斜靠在经卷之中,动弹不得,那姿势,和亚拉法师很像,见卓木强巴过来,她微微一笑。卓木强巴嘴角抽动,也还了微微一笑,面对吕竞男,他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不知道密修者是怎样一个团体,他不知道自己家族和密修者之间有怎样的关系,他也不知道什么是宿主,宿生,他什么都不知道!直到今天,有人突然告诉他,吕竞男,是他的守护者,在他有生命危险时,可以随时牺牲自己而保全他性命的人,她,难道一直在暗中默默地守望着自己?究竟有多少年了?三十年?四十年?
他忽然回到那个寒夜,雪花飘落,唯你我二人,有个女子,在低声吟唱:“看我一眼吧,莫让红颜守空枕,青春无悔不死,永远的爱人…”
她不是在唱歌,她是在吐露心声啊!
暮色黄昏,那婷婷玉立,只能站在远处眺望的身影,再次与吕竞男重叠了。卓木强巴不禁回想起来,这三年来,吕竞男为自己做过些什么,而自己呢,自己又为吕竞男做过什么?!她唯一的要求,只希望自己能正眼看她一眼,不再躲闪她的目光…
说过不会再流泪,为什么,那热滚滚的液体,仍从眼眶中淌落,流经颤抖的唇,带来咸湿的感觉,心中的酸痛,是自己的心,在流泪!
八尺男儿,泪不轻弹,卓木强巴抬起婆娑的双眼,终于直视吕竞男,她恬静地躺在经卷中,双手交叠搭在小腹上,盘起的长发散开,如童话中的公主,吕竞男,她真的很美。
吕竞男也一直默默地望着卓木强巴,这样的凝望,不知已经有多少年了,从他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只是从没有这么近,这么直接,当她看到卓木强巴眼里闪动的泪光时,这位心智已经被磨练成钢铁的女教官,眼眶也湿润起来。
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就这样默默地凝望着对方,微笑着,流着泪。但很显然,吕竞男的脸色正越来越苍白,她的心悠然飘远,仿佛回到了很多年前。
※※※
穿过茫茫雪山,那里有金顶和巍峨的大殿,正殿里威武的金刚对一个五六岁小女孩来说,显得如此巨大,摇曳的灯火照得金刚的影子在墙上扭动,穿黄衣的喇嘛进去了,穿红衣的喇嘛出来了。
一张照片,出现在小女孩的面前。照片里的男孩,看起来比女孩大上一两岁,一张脸满是污水和汗渍,头发和衣服也算不上干净,就像大山里跑出来的野孩子,唯有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带着不逊的眼神,仿佛刚和谁打了一架,一脸不服输的表情。看着这个男孩,小女孩咧嘴笑了,露出两行很好看的小米牙。
“这是强巴少爷,如果你想成为密修者的话,他就是你的宿主。”
“宿主是什么?”
“宿主,就是你我灵魂的主人,要用我们的一生,去守护他们的安全,他们,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不过,你作为外籍密修者,以后仍能过正常人的生活,只有当你的宿主可能面临危险,我们需要你时,才会召唤你。”
“能和他一起玩吗?”
“不能,我们能看见他,他不会看见我们,我们只能在暗中守护,你要想清楚,当一名密修者要经过很难很难的修炼,你不能和别人玩,没有漂亮的洋娃娃,没有好看的衣服穿。每一天都要为了活着而不断忍受痛苦,学成之后,你除了身体比别人强一点,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小女孩看了看门外,她父亲站在那里,她又看了看喇嘛,语气坚定道:“我愿意。”
“那好,我们一直起折誓吧。你可要记住,你今天的誓言,将要伴随你一生,你选择的这条路,将不能回头。”
“好孩子,结手印吧,像我这样,我来问,你来答,记住,不要做出你心里不愿的回答。”
“吕小红,在圣教智慧之王东之见证下,你是否自愿加入光明圣教,遵守圣教的法旨,严守圣教的秘密,对圣教忠诚…永不叛教?”
“是的,我愿意。”
“若违此誓,天地人鬼神共弃之,沦入六道地狱,永无转世。”
“若违此誓,天地人鬼神共弃之,沦入六道地狱,永无转世。”
“吕小红,在圣教光明之王莫之见证下,你是否自愿修行圣教密法,凡授你艺者,敬之如父母,彼有需之,汝供差使。彼之子女,视为兄弟…凡汝所知,无论口传书授,仅传之汝与汝师之子及发誓遵守此约之生徒,此外不传他人?”
“是的,我愿意。”
“若违此誓,天地人鬼神共弃之,沦入六道地狱,永无转世。”
“若违此誓,天地人鬼神共弃之,沦入六道地狱,永无转世。”
“吕小红,在圣教万兽之王赛之见证下,你是否自愿将汝所学,以汝之能力与判断力所及,以为普天众生谋益为信条,并检惩一切堕落和害人行为…无论行至何处,遇男或女,贵人或奴婢,汝之唯一目的,为苦难者谋幸福,为有需求者尽汝之力,并检点汝身,不为恶念…?”
“是的,我愿意。”
“若违此誓,天地人鬼神共弃之,沦入六道地狱,永无转世。”
“若违此誓,天地人鬼神共弃之,沦入六道地狱,永无转世。”
“吕小红,在圣教守护之王党见证下,你是否愿意奉卓木强巴为汝此生之宿主,按照圣教旨意与他同在,尊重他,保护他,如同爱汝自身之眼,从今时直到永远,无论他富贵还是贫贱,健康或病恹,始终忠于他,直到离开世间?”
“是的,我,愿意…”

“吕小红,从现在起,你将作为密修者而存在,将斩断世俗凡念,将不再使用你的世俗之名,扎噶长老赐你法名竞男。”

※※※
时空仿佛暂时停止,佣兵们早已蜂拥而逃,整个卵塔底部变得安静下来,唯有那喷涌如泉的火花,明灭不定地映红了两人的脸。
一阵高声呼唤打破了暂时的静谧:“噢,该死,这里快被毁了,我们得赶紧离开,那些佣兵都跑光了!”
莫金竟然还没走,若不是他不合时宜地高呼一声,卓木强巴和吕竞男已经忘记了他的存在,卓木强巴扭头看去,那曼陀罗顶层莲花已经全被毁了,熔岩汇成火红溪流,沿着八层平台逐阶淌下,有小股岩流已侵入塔底,流经经卷堆积处,那些经卷纷纷灰飞烟灭。
“我带你走,我们回去。”卓木强巴要将吕竞男拦腰抱起,吕竞男微微摇头,轻轻道:“能教的,我都已经教给你了,以后…我恐怕不能再守护你了,强巴少爷,你要照顾好自己,就让我和法师,留在这里吧,这是我们一直在寻找的圣殿啊…”
熔岩越涌越多,莫金在一旁急道:“再不走就走不了了!”
卓木强巴大声呵斥道:“你不要管我!”
突然眼前一黑,仿佛看见吕竞男竭力保持着微笑,似乎用手打出了一个正规特种兵才能看懂的手势。“莫金偷袭!”卓木强巴闪过最后一个念头,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三年来的点点滴滴,如电影回放般在脑海里闪过,从看到那张照片开始,一袭白衣长裙的敏敏翩翩来到身前,笑颜如花;导师叼着中华烟;张立驾驶着吉普正向他们介绍西藏;巴桑在监狱中目露凶光;可可西里的冰天雪地;灰狼三兄弟从容撵熊;胡杨队长那一脸大胡子,不怒自威;岳阳不动声响地捉住了小偷,露出阳光般的笑容;吕竞男目若矫鹰,顾盼间英姿渐显;亚拉法师神情肃穆;亚马逊炙闷林密;巴巴·兔那一口洁白的牙;肖恩那一头银发;玛雅的白城;巍峨的雪山;阴暗的倒悬空寺;翻腾的地下冥河…仿佛在做梦一样,这个梦太长、太辛苦了…唐涛那绅士的谦谦君子的笑容又出现在梦中,突然那张脸被无限放大,那下巴拉长了,嘴变大了,嘴里的牙变尖了,长耳朵和尖角也长了出来,整张脸都在熊熊火焰中…不,这不是真的…
卓木强巴猛地睁开眼,看见的是蓝天白云,侧过身来,身旁是绿茵如碧的草毯,怎么回事?自己最后不是在神庙地宫最核心处吗?熔岩翻涌上来,难道真的只是一个梦?
卓木强巴翻身坐起,四周都是草地,莫金一脸阴郁地守在一旁,满眼忧愁,不知在想些什么,卓木强巴霎时明白过来,这不是梦,他们已经从地宫中出来了,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怎么就出来了?吕竞男呢?这是在哪里?
卓木强巴腾身跳起,打量周围环境,一侧是雪山,那座硕大的祭湖就在身后不远,无数气泡在湖心翻涌着,几个像棺材的巨大柜子,如船一般在湖岸一荡一荡的,至于神庙的入口广场,已经远得看不见了。
“我昏迷了多久?我们怎么出来的?吕竞男呢?”卓木强巴抓住莫金肩头,一口气问道。
莫金张了张嘴,似乎不知该先回答哪个问题,最后才答道:“你没有昏迷多久,我刚刚才把你弄上岸。那些古人早就准备好了,你还记得金殿里吗?当我们的血打开卵塔的时候,其余两面墙也打开了,那是唯一的出路。他们在那里修了一直延伸到湖底的管道,就像炮筒一样。这些湖里的大柜子就是我们逃生的唯一工具,它们原来是被封在管道内,机关开启后会有湖水被引入管道底部,下面是熔岩,水遇到熔岩产生大量蒸汽,巨大的蒸汽压将我们连同柜子像炮弹一样抛射到湖面。”
“吕竞男呢?”卓木强巴抖着莫金道,“我问你吕竞男呢?!”
莫金始终没能正对卓木强巴,盯着远处道:“我只能带一个人走。”
卓木强巴松开手,踉跄地退了一步,很快又冲了上来,依旧拎着莫金的衣领道:“我不信!这是什么,这些是什么…”他指着其余几个荡在湖面的大柜子问道。
莫金道:“别忘了,最先用这个逃出来的是唐涛,有些佣兵,在我们之前也逃出来了,还有些…也许出不来了。”莫金想起在金殿看到的一幕,那些佣兵在金银器皿堆积的山上打滚,身上挂的、嘴里含的、手里抓的,全是各种珠宝,还有些为了某件宝物,像野兽一样撕扯着,抓咬着。
卓木强巴喃喃道:“不会的,吕竞男不会有事的,她那么好的身手,她怎么会有事?带我回去,我要回去找她!”
“别傻啦!”莫金咆哮道,“卵塔已经不存在了,金殿已经不存在了!你知不知道!”他反过来,拎着卓木强巴摇晃,最后猛推卓木强巴一把,指着神庙门前广场的方向道:“很快,这座神庙,也会不存在了。”两人都是一屁股坐在地上,仿佛刚才相互的吼叫耗尽了身上的力气,垂头看地,各怀心事。
“唷,怎么啦?闹矛盾了?”
一听这声音,两人俱是一惊,反射性地弹跳起来,只见远方,唐涛自草坪的另一端走了过来,带着他那招牌式的微笑,很悠闲地,一步一踱地走了过来,他的身上,沾满了血迹。“我听说,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坚持了不该坚持的,而放弃了不该放弃的,潸然醒悟后,一切已晚,再也无法回头,强巴少爷,是否有了这种体验?”
“唐——涛——”是卓木强巴愤怒的吼声。
“决策者!”是莫金战栗的声音。
【死斗一】
“是我,我又回来了。”唐涛抬起左手,舌尖舔着手背的血迹,似乎很满意,对卓、莫二人道,“怎么只有你们两个人能活着出来吗?我以为最少会有三个人的。不过少一个人也好,可以省点力气。”
卓木强巴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你还敢回来!”
莫金则脸色苍白:“你…你是想…”
唐涛微笑道:“不错,或许这个地方是会被毁掉,也许,还能保留一点什么也说不定,谁知道呢。我可不希望,除了我之外,还有别的人也知道这个地方。”
莫金拉拉卓木强巴的衣服,低声道:“他是回来进行清洗的,那些佣兵,恐怕已经被他杀了。”
唐涛道:“没错,那批工具用完之后,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你们也一样,我不打算放过任何一个踏入这里的现代人。”
卓木强巴咬牙切齿道:“正好,我们也是这样想的!”
莫金突然道:“那个匣子呢?”他注意到,唐涛带走的那个小匣子,已经不在他手中了。
唐涛高兴道:“我已经把它送出去了,用我的方法。只要解决了你们,我就能回到那个世界,全身心地投入到毁灭全人类这个伟大而又光荣的使命当中。”
莫金将目光投向远方,那里有一大群鸟正在翱翔。
“呸!”卓木强巴唾骂道:“你少把自己险恶的用心说得冠冕堂皇,扯掉你的面具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什么?”唐涛和莫金都是一愣。
卓木强巴狠道:“我曾听说过,有人认为世界应该掌握在少部分人手中,其余大多数只需要像牲畜一样干活儿就可以了。以今天的自动化科技,的确只需按几个键盘,就可以制造出大部分生活物质。所以,你们不过是想以这种生物为武器,打破国与国之疆域,统治全世界。你们不需要太多聪明人,只需要六千万智商仅处于旧石器时代的奴隶,可供你们任意差使,任意狎玩,无力反抗,甚至根本不懂得反抗。仅存的掌握着现代文明知识的人,将会被视作如同上帝一样的存在,这,才是你们十三圆桌骑士的真正野心!”
“哎呀呀,我们那么伟大而崇高的目标,偏偏被你说得如此不堪。”唐涛有些痛心的样子。
“不要再演戏了,你不要装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我已经看穿了你的全部伪装,你口口声声说人类该死,全都该死,那么,你就不应该脱去你作为人类的外衣,以神自居。你别忘了,你也是凡胎肉身,父母所生,任你如何狡辩也不能否定,你是人!正是你说的那无数当被灭绝的人类中的一员!你可以不顾人类创建的一切文明和道德的约束,你可以抛弃你作为人的七情六欲,尽管你的行为连畜生也不如,但你始终是人,你练得再强也会有生老病死。你屠尽你的亲人血脉,也抹杀不掉你作为一个人在这世间行走过的轨迹,你…不是神!充其量只能算是一个孤独的疯人。你是疯子,真正的疯子。”
唐涛的脸色沉了下来,头发根根直起,可很快,他又笑了:“没错,我是疯了,可强巴少爷你也不是今天才知道我是疯子啊,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不就已经知道了吗?”
“我承认,人类有其自身的劣根性。”卓木强巴的语气越来越坚定,面对唐涛也没有了丝毫犹豫和畏惧,“当我们科技力量已经远远站在其余物种之上的时候,这种劣根性更加明显地暴露了出来。生存和繁衍,是每个物种与生俱来的本能意识,我们大多数人,在今天的物质条件影响下,其实要求的并不多,我们不过是想生存得更好一点,繁衍得更多一点,仅此而已。不过由于空间的固定,人类要生存得更好一点,必然有特种会生存得更糟,人类繁衍得更多一点,对周围的环境破坏也的确会更大,不过这一切,又岂是你所能审判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有什么资格来判决全人类的命运?”
“我存在,我强大,我有智慧。”唐涛不疾不缓不诮道:“关键是,我掌握了可以改变全人类命运的武器,我就有这个资格来决定全人类的命运,你不服么?你生气也没用啊,嘿嘿,就算你大道理说得比我好听又如何?别忘记宇宙的真理,光明只是短暂的一瞬,黑暗,才是永恒的!”
唐涛开口说光明才是短暂的一瞬时,卓木强巴已经接了上去:“光明只是短暂的一瞬,黑暗才是永恒的,但正是这短暂一瞬的光芒,诞生了生命与希望。因此,虽然我们都自黑暗中来,却注定了要用此生追随光明。”他已经想起来了当时阿爸说的整句话。
唐涛脸色一变:“这话谁说的?”
卓木强巴道:“你管是谁说的,你不是要真理吗?这,就是真理!”
唐涛又笑了:“强巴少爷,不愧是出身于佛门世家,挺善辩的,不过很可惜,你们却都要死在这里了。”
卓木强巴和莫金对望一眼,两人心里都很清楚,方才四人联手,尚且奈何不得唐涛,如今只有他们两人,要取胜似乎相当困难,若是分头逃走,似乎也很困难。卓木强巴分析得更加冷静,如今他们不需担心有佣兵放冷枪,而且已经和唐涛交过手了,对他的速度和力量多少有一定的了解,自己和莫金一直在湖边休息,唐涛却是杀了多名佣兵,再赶回来的,这双方的优劣之势,还不好说。
但莫金却低声告诉了卓木强巴一个不好的消息,他轻轻道:“刚才与我们三人斗时,唐涛并没有出全力。”
“嗯?”卓木强巴两眼一瞪,看莫金是不是在诓自己,与三人斗时都已经那样了,还说他没出全力?
莫金道出了唐涛的真实身份,他道:“就个人攻击能力而言,唐涛的实力,介于特种士与特种校之间,我只是最底层的特种兵,特种士比我高一个级别,就像密修者中的格西和格果之间的差异一样。而他真正可怕的地方是,他和索瑞斯一样,是一名操兽师,并且他的实力也比索瑞斯高一个级别,他的真正实力,介于操虫师,和蛊师之间。”
“对,索瑞斯的实力,只是介于操兽师和操虫师之间,唐涛已经领悟了操虫的真髓,他几乎可以控制已知的绝大多数昆虫,并且随身都会携带某种昆虫。我们不知道他将那些虫放在身体的什么位置,在攻击他的时候,很可能遭受到虫的反噬,一旦被那些虫咬了…”莫金微微摇头。
卓木强巴不得不重新思考战略方案,唐涛很有闲暇,也很大度,站在那里不主动进攻,而是给足卓木强巴和莫金商量的时间,如猫戏耍老鼠一般,要看他们究竟商量出什么结果来。
卓木强巴望向远方,草坪一侧是森林,要是那些狼能赶到这里…唐涛嘿嘿笑道:“不用想你的狼了,强巴少爷,你忘了你在追莫金时发生了什么事吗?我早就勘察过了,这一带都是狼族的禁区,它们是绝对不会踏进这里一步的。”
卓木强巴将目光自远处收回,看着唐涛那张看似谦和实则嚣张的脸,强巴少爷心中一阵无名火起,提着他那钵大的拳头,就那么对着唐涛,直走了过去,既然怎么计算都没有扭转局面的可能,那么,提着拳头直接上就行了,还有什么好想的。
“喂,就这样行吗?”莫金不得不跟在卓木强巴身边,两人并排着向唐涛走去。
“他根本就不把人命当做人命看,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而我也没打算放过他,既然这样,还需要考虑太多吗?轰轰烈烈地干一架吧,就像年轻的时候那样!”
“就像年轻的时候那样!”莫金感到体内的血液开始发热,那种久违的热血澎湃的感觉,又回到了身上,两人的步伐越走越快,开始奔跑起来,提速,提速,五十步的距离不过瞬间即至。
看着勇而无畏向自己冲来的两人,唐涛也露出了笑容,冲着两人的方向,也开始加速奔跑过去,二十米、十米、五米,双方的距离不断接近。就在双方将要近距离接触时,唐涛猛地探身下屈,双手撑地翻了一个筋斗,卓木强巴和莫金双双出拳落空。唐涛双腿屈蹬前压,卓、莫二人架拳封挡,同时感到唐涛双腿带来的巨大冲力,难受地要在前冲的过种中扭变为后退的防御姿势。
卓、莫二人后退,唐涛的双足由踢向二人面部改为蹬踏二人胸口,卓、莫二人再退,那两条腿又瞄准二人的腰腹,唐涛双手已经离地,整个身体此刻横悬在空中,原来该是攻击他的最好时机,可他的双腿却比卓、莫二人的拳头长,没打到他,反而会被他先一步踢到。卓、莫二人只能再退,他们还有一个机会,就是唐涛刚刚完成一个空翻,双足立地未稳之时,那时候他无从发力,二人自退反进,唐涛应该难以封挡。
可唐涛身体在空中却十分诡异地做出一个侧倾,左腿比右腿先落地,而且左腿的跨幅比右腿更上前三十厘米。就是这三十厘米的距离,导致唐涛在落地时,竟然准确无误地踩上了莫金的脚背。当脚背被踩的压力传来,莫金准备抽腿后退时,唐涛已经站在他身前了,而那个诡异的侧倾,让卓木强巴蓄势已久的奋力一拳,从唐涛身畔擦肩而过。
当莫金看到唐涛站在自己面前时,双眼一瞪,跟着内脏翻涌的剧烈疼痛已传到了神经中枢。唐涛落地就是一拳,直击莫金小腹,拳势未停,顺着小腹往上捋,高举过顶,直击下巴,打得莫金头往后仰。原来受这两记重击,莫金该被打得飞出去才对,可偏偏唐涛踩着他的脚背,莫金在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和大幅后仰之后,又一股大力传来,竟然又将他的身体反弹向唐涛的拳头。
唐涛早就为莫金准备好了一个手肘重击,而他的另一只手已在对付卓木强巴,就如亚拉法师判断的那样,唐涛的右手明显不及左手快,但力量出奇地大,要避开他的拳头,卓木强巴往往需要双手同时发力。
此时的莫金,就像弹簧的弹片,被唐涛打得向后,向前,又向右,又向前,虽然在反弹过程中他能挡住唐涛的部分攻击,但却无法向唐涛发起攻击。另一面,卓木强巴一阵猛攻,却同样无法突破唐涛的单手防御,只是唐涛踩着莫金的脚,只要卓木强巴保持距离,唐涛倒是打不到他的。
唐涛在打得莫金来回晃动三四次之后,突然松开那只脚,转而攻向卓木强巴,莫金身体一轻,不退反进,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只见唐涛转向,侧腰,避开卓木强巴的刺拳重击,松开莫金的那条腿缓缓抬起,微笑后退,如拉弓弦般缓蓄力,跟着猛地发力,迅速弹射向卓木强巴。整个过程中卓木强巴依然保持着重拳前冲的姿势,来不及变换行为,眼睁睁看着唐涛的膝盖与自己的腹部来了个亲密接触。这一膝撞得卓木强巴整个人两条腿都已离地而起,这还不算完,借助与卓木强巴相撞产生的巨大反冲力,唐涛那条腿迅速后蹬,直踹向刚刚要扑过来的莫金心窝。对这突然变向袭来的一脚,莫金欲收拳反架,手刚收到一半,已中一腿,似乎被踢到了胃部,莫金只觉胸口一阵翻腾,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吐出来才会舒服。
唐涛反腿一脚,正中莫金胸口偏下,跟着小腿扬起,脚后跟重重地磕在莫金的额头,余势不竭,那条腿继续高高扬起,此时卓木强巴正像虾米一样弯着腰,身体前屈,唐涛上身下伏,那条腿踢完莫金之后,转向向前,自后而出,蝎尾一刺,又正中卓木强巴额头,卓、莫二人,纷纷被踢得后退而去。
膝撞、后踹、上勾、反刺,整个动作一气呵成,用时大概在半秒左右,不是卓木强巴和莫金不想躲避,实在是唐涛太快了,两人退开后才忆起,这个唐涛的腿可是比正常人的手臂还要灵活的。
唐涛一招得手,自不会给两人喘息的机会,跺脚发力,飞身上前,握拳后拉,目标,卓木强巴!
唐涛拳未到而风先至,原本卓木强巴受了一撞一踢之力,肌肉痉挛,痛觉尚未消失,腰也还没能伸直,这一拳眼看是避不过了,可在唐涛那可怕一拳的压迫下,生命的本能在那一刻勃然爆发,卓木强巴松开环抱在腹部的双手,撑住了地面,和双腿一起同时发力。那是一种十分奇怪的姿势,就像一种蟋蟀或是蝈蝈伏在草丛中,在捕捉的手掌盖下之前突然弹跳起来,避开了捕捉者,卓木强巴竟然在唐涛那一拳击中自己之前,避开了!四肢同时发力,四肢同时着地,卓木强巴跳向一旁,以一种匍匐的姿势盯着唐涛,同时感到,在自己做这个动作的时候,身体的呼吸和血脉都顺畅起来,那种剧烈的痛觉也减轻了。
而同时唐涛那一拳,完全没入卓木强巴刚才待过的地方,就像刀切豆腐一般插入土层之中,整个前臂都插了进去。唐涛眼珠一转,显然也是惊讶于卓木强巴竟然能避开这一拳,但他没有丝毫犹豫,一转身拔出拳头,朝直线的反方向跑去,目标,莫金!其奔跑速度之快,身体前倾程度,几乎与地面平行,卓木强巴没想到唐涛说变就变,不敢有丝毫犹疑,跟着追了上去,这次,他手足并用,顿时感到血行和呼吸愈发通畅淋漓,奔走的速度也大大加快,隐隐已跟得上唐涛的速度。
“狼突!”唐涛露出厌恶的表情,但他没有时间顾及这些,毕竟他还领先卓木强巴半个身位,半个身位,对付莫金,足够了!
莫金可学不会卓木强巴那样,突然使出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怪招,感受到唐涛那汹涌而来的压迫气息,莫金只能双手一捏拳,拼了!
【死斗二】
唐涛接近莫金之时,又是前身下伏。又是空翻?莫金这次不再上当了,双臂一架护住要害,跟着一腿踹出,正是唐涛空翻时最不灵活的腰臀位置。不料唐涛这次并非用腿攻击莫金面门,只见他腰身一折,两条腿弯垂下来,如钳子一般钳住了莫金踢向自己的那条腿,跟着双手在地上一撑,身体在空中旋转了三百六十度。
“绞腿!”莫金对这一招非常熟悉,这是搏击术中常用的,俗称“剪刀脚”,利用双腿的钳击之势,借助腰部和全身旋转发力,将对手一剪倒地,只是搏击术中常常使用绞腿攻击敌人的双腿膝弯或颈项,这样才能将敌人一剪倒地,可唐涛只是夹住了自己一条腿,这是…
一股巨大的拧力从小腿传来,莫金忽然明白过来,这是…拆骨!利用全身力量对付对手四肢中的一肢,先用绞锁之势将对方肢体固定,再用全身力量旋转,就能将对方的一条胳膊或是一条腿完全卸下来。在前所未有的紧张和压力下,莫金也被迫发挥出了最大潜力,在唐涛第一个三百六十度的后半圈,莫金抬起了另一条腿,跟着唐涛在空中旋转了三百六十度,总算没有被废掉一条腿。可唐涛双掌一落地,跟着又是一撑,又是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而莫金第一个三百六十度旋转已令身体失去平衡,摔倒在草丛中,还没缓过劲来,只觉得那股巨大的拧力又传了过来,身体来不及做出反应,莫金只能咬牙坚持,总算腿部肌肉力量较强,那股韧劲将整个人带着在草地上打了个滚,腿却没有被卸下来。
唐涛一皱眉,这卸臂之法,也就是前两个三百六十度最让人猝不及防,后面再转,将对方的四肢拆卸下来的概率就小多了,而且此时,紧随其后的卓木强巴已经四肢蹬地,腾空而起,只朝自己扑过来。唐涛腰身一挺,钳着莫金的那两条腿发力一抛,将莫金对着卓木强巴扔了过去。用腿抛送毕竟不太准确,卓木强巴和莫金两人就在空中擦肩而过,两人眼睛看着对方,心念相同,突然各自伸出了右手,牢牢地扣在一起,两股力量发生碰撞,顿时两人的运动轨迹和方向都发生了改变。卓木强巴被莫金带得在空中停顿下来,莫金则以卓木强巴为圆心,在空中划了一个圆圈,重新绕到了唐涛的身后。
此时唐涛刚起身,听闻身后有风声,看也不看,顺势就是一脚,莫金看准势头,对准唐涛脚底板砸了一拳,唐涛身形微晃,莫金去势顿止,和卓木强巴同时落地。
唐涛回头,微讶,没想到攻击自己的竟然是莫金,卓木强巴和莫金互望,以口型暗示道:“空中接力。”
所谓空中接力,其实是卓木强巴从狼的战术中领悟到的借力打力,戈巴族的战狼通常在合作狩猎时会做出这样的动作,一头狼站立不动,另一头狼飞快地蹿上第一头狼的身体,然后第一头狼猛地一蹦,将第二头狼送上一程,加上第二头狼本身的冲势,使这第二头狼跳得更远,更高;又或是直冲之时,被猎物躲过,直冲向大树或垂直的岩壁,那些战狼并不会停止冲势,反而加大力度冲向树干,再以树干为支撑点借力反弹,由直线攻击变成三角形攻击。就像冈日和冈拉那样,冈拉能借助冈日的手臂起跳,在攻击敌人的时候从一个人的肩头跳到另一个人的肩头再跳到第三个人的肩头,像跳桩子一样,往往让敌人眼花缭乱。
卓木强巴根据狼的这种合作方式,与莫金在躲避神庙机关时配合出一套空中接力动作,在机关出现断裂,或两人无路可走时,便以一人为中心,将另一人抛投出去,自己再跟着跃起。被抛出去的那人抢先触到对岸,再反过来接应抛自己的人,看上去很有些像马戏团的高空飞人,其间糅合了双人对手顶的动作,难度比高空飞人更大。不过两人都是力大之人,加上敏捷的身手,反复演练之后,也熟悉了这套动作。
卓木强巴和莫金的手仍旧牢牢地扣在一起,不待唐涛反应过来,卓木强巴突然双手握住莫金单臂,像扔铅球一般将莫金甩了起来,莫金整个身体横空而起,踢向唐涛,唐涛举臂挡下,身体却微晃了两步,毕竟两个人的力量,加在一起比一个人要大得多。
莫金虽未能踢中唐涛,可他很快落地,反手一扯,又将卓木强巴抛了出去,两个人,就像拴在同一根绳子上的两个铁球,旋转着朝唐涛攻去。莫金是真的将卓木强巴扔了出去,两人扣在一起的手也已分开,卓木强巴左右开弓,双拳朝唐涛招呼,而莫金则往卓木强巴身后一蹿。同样是双拳,唐涛的拳明显比卓木强巴更快,接连三五个翻腕,就将卓木强巴的拳头全部化解,眼看跟着就要一拳印在卓木强巴额头上,可卓木强巴的身形突然在半空中一顿,飞快地倒退了回去。原来是莫金跟在卓木强巴后面,捉住了卓木强巴的双脚,卓木强巴一击不中,他就往后拉,原本卓木强巴一人,是怎么也做不出这种动作的,可两人一合作,不可能也变成了可能。
莫金将卓木强巴拉回,自己滑草倒地,两条腿攻击唐涛下盘,同时双手发力,将已掠过自己头顶的卓木强巴又抛投了回去,唐涛脸色变了又变,连连倒退,一时很不适应这种打法。
莫金和卓木强巴两人就像被橡皮筋连在了一起,有时是单手相扣,有时是双脚互勾,有时是卓木强巴以莫金的身体当柱子,手抱着柱子,身体腾空旋转飞踢;有时莫金以卓木强巴的身体当沙袋或流星锤,单手将其抡起,甩出去。两人忽前忽后,忽进忽退,唐涛面对的不再是两个人,而是一个拥有四条腿和四只手的人。三四轮强攻之后,终于卓木强巴一拳结结实实地砸在唐涛的脸上,唐涛倒地,顺着草地滑出四五米远。唐涛单手撑地而起,另一只手顺着嘴角捋过去,看了看拇指上的血迹,嘬了嘬嘴,“呸”地吐了口污血,道:“真是让人意外,这种方式的合击战术,似乎不在特种兵的训练项目之内啊。”
卓木强巴和莫金一看有效,哪里还和唐涛废话,两人携手,大跨步追了过去,唐涛冷冷道:“你们以为用这招还能打到我吗!”突然双手扬起,手掌张开,却是刚才在倒地滑行时,抓了两把碎泥在手中,泥沙劈头盖脸地撒向卓木强巴和莫金。
“糟糕!”卓、莫二人同时感到不好,距离太近,不得不提臂护住眼目,唐涛一步上前,挤进卓、莫二人中间,双手分击两人,这一下卓、莫二人没能发挥联手的效应,反而因为两人的手扣在一起而无法及时躲开唐涛的攻击。
等两人分开躲避时莫金被打得退了三四步,而卓木强巴更惨,被唐涛的右拳打得吐了血。唐涛用自己的身体将卓、莫二人分别隔在自己左右,不给二人联手的机会,三人站在同一条直线上,唐涛面朝前,卓、莫二人面朝中间,双方对峙着。
唐涛突然笑道:“知道我刚才听到你说我是个疯子时,为什么要笑吗?因为我想起了另一个疯子,一个女疯子,她觉得和以前的丈夫一起生活,太过单调乏味,她以为自己找到了自己的真爱,毅然决然地带着女儿和前夫分了手。没想到,她的下一任丈夫却是个赌鬼,不仅很快将家底输得精光,而且,他根本不是喜欢那个女人,他只想对那个女人的女儿下手。可怜的小女孩啊,十…十几岁来着?反正那天晚上,我看见她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裳,从十八楼的顶层往下跳,就像蝴蝶一样美丽,啧啧,那个可怜的女人,竟然就这样疯了…”
“唐涛…”卓木强巴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猛扑了上去,“你不是人!”
“喂,不要!”莫金明知道唐涛是有意激怒卓木强巴,可现在已经无法阻止卓木强巴了。
卓木强巴看似凶猛地冲了上去,可唐涛举手投足间,又将他打得反跌了出去,卓木强巴浑然没有痛觉一般,双足一沾地,又是不要命地扑了过来,如此四五次,唐涛的衣襟上已经沾满了血迹,卓木强巴的血。
莫金看得焦虑,也想上前帮忙,可总是坚持不了两三下就被唐涛打了出来,唐涛保持着那谦和的笑意,频频将卓、莫二人打飞。
“轰!”卓木强巴再一次凭空腾飞四五米远,重重地落在地上,又滑行了三四米距离哇地一大口血吐出,这次不能一鼓作气地再冲上去了,卓木强巴艰难地翻身坐起,大口大口地喘息,心中的恨意愈发强烈,为什么,为什么会有唐涛这样的人?为什么是我?为什么是我?
唐涛用怜悯的口吻道:“强巴少爷,你可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你是卓木强巴吧,谁叫你是德仁老爷的儿子,又谁叫你们家族,是赛苯波的后人?不过你放心,如今那位女士,就住在我住过的那间医院里,那里你也去看过的,条件很不错吧?”
“啊——啊——”卓木强巴仰天长啸,胸中那一口淤血吐出,心中的愤怒化作火眼熊熊燃烧,他突然觉得,原本两腿间那个缓缓转动的轮子,变成了一个通道,天地之间,有某种肉眼无法看见的物质,从那个通道飞速地涌入自己体内。
“啊——啊——”随着一声声充满怒意的咆哮,卓木强巴的皮肤都涌现出一种潮红色,一根根青筋怒绽出来,肌肉纠结着,压迫着骨骼发出“咯咯”的响声,那高高鼓起的肉块,仿佛要将衣服胀裂开来。莫金和唐涛都惊异地看着卓木强巴身体的这一变化。
“海底轮全开!强巴少爷,你还真是能带给我惊喜啊,在这种时候还能有所突破!”唐涛心中不惧反喜,笑意浮上了面颊。
卓木强巴又一次站了起来,他甚至无暇顾及身体的变化,直接又冲向了唐涛,两人身体交错而过,卓木强巴又中了一拳,但这次,他清清楚楚地感觉到了,自己把握住了唐涛出拳的轨迹,在自己中拳的前一瞬间,避开了身体的要害。唐涛要踢腿,不知道为什么,卓木强巴就是产生了这样的想法,他微微屈膝,在唐涛的小腿形成攻势前,封住了唐涛小腿的去路。唐涛带着惊疑转过头来,两人互攻了一拳,互退了一步,暂时分开。
就在分开的那一刹那,卓木强巴忽然明白了自己为什么知道唐涛要踢腿,因为若自己处于唐涛的位置,那么踢腿攻击无疑是最好的选择,就是这样!卓木强巴成功地预感了唐涛的想法,从而在格斗中提前封住了唐涛的攻击,同时,他也明白了他们与唐涛的差距在哪里。自己和莫金,出拳可以很快,也可以很诡异,但他们出拳的时候,就是一种勇往直前,见招拆招。但唐涛不同,唐涛在出拳之前,就想好了他们可能做出的每一种动作,所以他出拳都是封挡住了两人可能进攻的部位,而同时又攻击两人来不及防护的部位,就像两个高手对弈,唐涛总要多看一步棋一样,这也就难怪他们攻击唐涛时,总是很难击中对方,却频频被对方击中。
这边唐涛和卓木强巴刚刚分开,那里莫金又包抄上来,唐涛露出厌恶的神情,他已经不再享受这种猫捉老鼠的乐趣了,他心中隐隐开始担心,担心卓木强巴开始掌握在运动中捕捉对手的运动轨迹和作战意图,虽然他知道,这需要一个长时间的过程,可他依然开始担心起来。
“滚开!”唐涛不再手下留情,对着莫金就是一拳,拳头距离莫金还有三四十厘米的时候突然扬腕,绞链前方的钩索应声而出,在如此近的距离射出绞链,威力不亚于出膛的子弹,瞬间就从莫金的肩胛下方射穿过去,这也正是莫金防弹服的薄弱之处。由于穿透速度太快,莫金还来不及感到疼痛,手臂依然握拳前挥。唐涛手腕一绞,那绞链从莫金的伤口处缩回,碎骨绞肉的痛感霎时传遍全身,莫金“啊”地叫了一声,那一拳顿时颤抖失力。唐涛一脚侧踢,将他蹬飞出去,转过身来全力对付卓木强巴。
莫金在空中,看着唐涛全力攻击卓木强巴,一对一的对攻,卓木强巴完全落于下风,他不过刚刚掌握出招之前的动作预判,前面受的伤也极重,莫金清晰地看到,卓木强巴那因愤怒而涨红的脸又已慢慢泛白,他失血太多,已到油尽灯枯的地步了。莫金心中暗想:“没办法战胜他,他太强了,他还没动用武器,也没使用操虫术,难道我们就这样结束了吗?”莫金落地后身体微微反弹了一下,眼角余光看到…远处的山丘,似乎动了一下!
※※※
时间倒回战斗刚刚开始,卓木强巴吐出第一口血时,飞溅的血沫散作血分子,被风轻柔地包裹,远离了战场,不断地扩散…
四王陵,香巴拉的城邦,嬉戏的狼群。
小狼不知从哪里叼来一根长骨,钻进一窑民居中,对着某只雌性狼大献殷勤。那头母狼羞涩地低下头,走过来蹭了蹭小狼的面颊。小狼正欢天喜地,突然收敛了笑容,奔出窑口,昂着头在空气中搜索着什么。熟悉的气息,从远方飘来,是血的味道!起先就有大团的血分子笼罩过来,小狼没有在意,或许是狩猎队在狩猎吧,可是这次不同,这血,是阿呜肮的!
四王陵顶峰,哪位高居在上的王者,突然站立起来,四肢如柱,面朝西方,旁边一头壮硕的狼站在台阶下,轻声细语道:“是他!”王道:“我还闻到一个熟悉的味道,看来,是我们出手的时候了。”
整个香巴拉,几乎所有的狼和獒,都面朝天空,用它们最敏锐的鼻子,搜索着什么。忽然间,那道紫色的身影,从王陵上走下,所到之处,群狼俯首,随即起身,跟在王者身后,朝同一个方向进发。四面八方的狼群涌了过来,它们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停止了嬉戏和娱乐,跟在同一个身影的背后,汇集成一股股洪流,洪流又相互接纳融合,宛若大海波涛,汹涌地淹没了一切。
浪潮漫过森林,他们井然有序地跟在王的身后,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但那整齐的步伐,却令整座森林战栗,一时间,森林中的动物,除了天上飞的和深居地底的,几乎都离开了自己的洞穴,夺路而逃。
狼族的王者,迈着优雅而高贵的步伐,轻快地走着,很快,由踱步变成小跑,再由小跑,变成了疾驰,整个香巴拉的狼,都追随着他们的王,万狼奔腾,大地鼓响。
莫金以为自己看花了眼,使劲揉揉眼睛,再看,没错,是山丘在动,不,不是,不是山丘在动,而是远方整个山丘,都被什么东西覆盖住了,那东西在动,究竟是什么东西,莫金还未看清,他只知道,数量多级了,如潮水一般,源源不绝地涌过来,再扭头四顾,但见天地一线,目力所及,全部都是,仿佛整个大地掀起了波澜,紧接着,如地震前兆般,大地、草坪、湖水、山川、无一不在微微战栗。
唐涛刚刚将卓木强巴击出好几米远,立时感到了大地的微颤,一扭头,就看到了天地之间的浪潮涌动。唐涛面色大变,计算着狼群和自己的距离,扭头看了卓木强巴一眼,突然拔枪射击,卓木强巴早有准备,在近身格斗枪击和本能的指引下,超水平发挥,连翻滚数圈,唐涛的子弹一一落空。他很想将卓木强巴和莫金格杀于此,可并不打算与两人合葬,连莫金都已看出,唐涛准备逃了!此时莫金已看清,那些自天边来,漫过森林又漫过草原的,是狼,全是狼,狼来了!狼来了!莫金不知为什么,差点激动得没掉眼泪,他恐怕是历史上少有的几个见到如此多的狼朝自己奔过来,还如此高兴的人。
【王者降临】
唐涛似乎放过了卓木强巴他们,转身奔走,同时解开了背包,将能拿出的武器都取了回来,全身上下,武装一新,他一面高速奔走,一面在心头暗道:“不会过来,不会过来…”
沿湖一线,矗立着大大小小的石块,狼群奔到石块前,纷纷停下,不安地掘地,发出低声咆哮。唐涛心中稍安,却不敢完全放松,他知道,这并不能说明什么,关键要看那一位。
紫麒麟在狼群的簇拥中,明显比其他狼和獒要高出一头,它缓步向前,来到石阵边缘,几头年纪稍长的狼在它耳边低语:“这个…您看…”
紫麒麟看也不看,若无其事,昂昂首阔步地就踏过了那道无形的界限,狼群发出一阵欢呼,纷纷尾随而过,唐涛心头一跳,手里的枪差点掉下来。
卓木强巴躺在地上,一时还无法起身,只能侧转身体,他也感到了大地的震颤,看到了狼群涌来,可他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只知道,狼王国有狼王国自己的规矩,或许,它们也抱着同样的目的,不许任何踏入过神庙的人离开这里,就像当年巴桑它们的遭遇一样,这样也好,唐涛总该逃不掉了。
可是很快,他就打消了这种顾虑,因为黑压压的狼群中,两头狼当先冲到自己的身边,是小狼和二狼,两头狼亲昵地舔着卓木强巴身上的伤口,匍匐在卓木强巴身边,卓木强巴抬起手,抚摸着它们的脊背。
小狼低声呜呜着:“谁欺负你了,阿呜肮,我们帮你报仇。”
卓木强巴用狼语回答道:“那就,拜托你们了。”正说着,突然听到一声怒骂:“混账东西!”接着枪声大作。
卓木强巴想看看怎么回事,可颈项酸痛,全然使不上力,二狼用嘴拱着,将卓木强巴的脑袋抬起来。
卓木强巴看到,唐涛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狼群逼了回来,而自己的身边,已经一匝一匝围了无数的狼。它们都投来关切的目光,霎时被幸福感满满地包围住,它们没有忘记自己啊!
唐涛手持双枪,持续发射,弹道轨迹竟然覆盖了周身三百六十度全方位,而且他换枪的方式也是无比迅捷,两把枪打完子弹之后,他将两把枪朝空中抛去,同时自腰间拍出两个弹夹,然后再从腰间取出另外两把枪继续射击。那两个弹夹和两把枪在空中完成对接,下落,唐涛手里的枪子弹打完,又将这两把枪扔上去,再拍出两个弹夹,随后接住落下的两把枪,继续射击,这显然是比莫金的无间隙换夹术更高明的一种换夹术,双枪同时换夹,而且几乎没有间隙。
卓木强巴看着唐涛的射击轨迹,也不由暗自吃惊,此时的唐涛,射击角度之刁钻、枪口移动轨迹之诡异、获利覆盖面积之全面,简直就像一个全身都是枪口的球体。他不由暗想,要是唐涛一出现就用这样的射击技术来对付自己和莫金,恐怕自己早就没命了,只是唐涛的心灵是扭曲偏执的,他要享受征服的快感,结果反而落入狼群的瓮中。
唐涛的射击应经令人惊诧,而狼群的表现更是令人震惊,他们在火线中蹿来蹿去,快若残影,唐涛的子弹倒有大半落空。卓木强巴突然想起那几只狼追逐他和巴桑时发生的事来,这些狼的速度,显然比人类肉眼捕捉到的速度快上一线,明明看到狼的身影,再开枪射击时,打中的只是一个影子,若是闭上眼睛,胡乱开枪,说不定倒能打中,可惜唐涛不明此理,在嫉妒的紧张和惊恐中,他的眼睛瞪得越来越大。
“喀喀”两声空响,唐涛再拍腰间时,已经空无一物了。他仍不甘心地对着狼群扣动扳机,不断发出“喀喀喀”的空响声。狼群闪出一条路来,紫麒麟缓缓来到前排,直面唐涛,他看着唐涛,犬吻微微后咧,上扬,它,笑了。
“开枪啊,看你有多少子弹?上次让你逃了,没想到你还敢来,这次又看你能逃到哪里去?”唐涛从紫麒麟眼中读出这样的意思。
“不可能的,这不是你们的禁区吗?你们怎么敢过来!你们怎么敢!”唐涛指着远方屹立的石块叫骂着。
紫麒麟回头看了一眼那石阵,眼神中露出叹惋神情,仿佛在说:“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难道你连这都不明白?我很怀疑你的智商。”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唐涛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他深知这些狼的可怕,上一次被驱逐的经历还记忆犹新,原本一直认为是高贵无上的存在,没想到被一群畜生打败了,唐涛大受打击,为此真的神智错乱过一段时间,这也是他为什么要穿着佣兵服混在人群中掩藏行踪的原因之一。
突然,唐涛看见了被狼群层层保护的卓木强巴,随后又看到了莫金,莫金的待遇可没有卓木强巴那么好,几头狼朝他呲牙咧嘴,吓得莫金不敢动弹。唐涛似乎明白了一切,指着卓木强巴尖叫道:“你!是你!你是契约者!你竟然是契约者!不!这不公平!我也是巫王之后,为什么只有你是契约者?”卓木强巴已经恢复了部分力气,艰难地用手肘将身体抬高一点,将涌上喉头的甜血咽下去,用唐涛说过的话回应他道:“是又如何?你不服么?”
唐涛极度愤恨道:“强巴少爷,你命真好啊!由宿生保护你!还有狼保护你!好哇!好哇!”
小狼站起来,颈毛耸立,对着唐涛问卓木强巴道:“阿呜肮,是他吗?看我怎么收拾他!”
旁边有狼按住了小狼,道:“别慌,那是王的猎物。”
紫麒麟低声一嗥,将唐涛注意力转移过来:“人类,我们的战斗才刚刚开始,你不是怯战吧?”
唐涛一咬牙,左手拔刀,右手却悄悄缩进衣袖之中,似乎在准备着什么,狰狞道:“来吧,瘟狗,我不怕你!”
紫麒麟偏着头,似乎在思索唐涛有什么凭依,几名见识稍广的狼也窃窃私语:“那个家伙,上次不是被打得落花流水吗?他还敢搦战,凭什么?”紫麒麟露出笑意,身影一闪,在卓木强巴和莫金惊悚的目光中,凭空…消失了!
唯有唐涛,还能保持那份沉稳,下一刻,他陡然侧身,将手中的刀狠狠地扎向自己的身后。在唐涛出刀之后,卓木强巴和莫金才看见,紫麒麟的影子,在唐涛身后闪了一闪,就在两人都以为紫麒麟被刀刺中的时候才发现,唐涛扎中的,不过是一个影子。
太…太快了!卓木强巴和莫金同时产生这种感觉,唐涛赖以为傲的速度,在紫麒麟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而莫金更是看见过海蓝兽全力奔跑的速度,如果说海蓝兽像是一阵风,跑动中只留下残影的话,那么紫麒麟,则拥有足以和闪电媲美的速度,在短距离内的移动轨迹,竟然让人类的肉眼无法捕捉。
只有凭借唐涛的移动和刀口位置,卓、莫二人才能看见紫麒麟的身影,一闪,消失,再闪,再消失。忽见唐涛举起手中的刀,狠狠地扎向自己的右臂,下手之狠,速度之快,刀和手臂竟然碰撞出火花来!恩?刀和手臂碰撞出火花来?
卓木强巴和莫金正迟疑着,紫麒麟出现在唐涛身后十余米,也是一脸狐疑地看着唐涛。唐涛咧嘴笑道:“怎么?牙磕疼了?”卓、莫二人这才发现,唐涛的右臂衣袖已经撕开四道大口子。
唐涛将整条右臂衣袖全部扯下,卓木强巴和莫金惊异地发现,唐涛的整条右臂竟然是黝黑色的,反射出金属的光泽。莫金喃喃道:“义肢?”
卓木强巴这才发现,唐涛整条右臂,自肩部以下,完全是金属结构,竟然是用合金打造的机械手臂!难怪他的右手不及左手灵活,难怪亚拉法师说唐涛的右手拥有人类不应拥有的力量。
唐涛活动着右臂,右掌捏拳又松开,笑道:“人类的科技,没想到吧?瘟狗,你别以为我没有玩意儿。”说着,不知调整了手臂的哪个机关,沿着前臂一线,竟然弹出一把刀来。
紫麒麟低声呓语,似乎在说:“不过如此。”
紫色的闪电再度绕着唐涛旋转攻击,卓木强巴突然看到唐涛的眼睛,眨动速度远超过常人,每次眨动之后都能锁定紫麒麟的位置。卓木强巴也开始快速地眨动眼睛,果然,每次眨动都能看到紫麒麟的身影,就像照相按动快门一样。
紫麒麟常从唐涛身后发动攻击,扑、剪、窜、拍、抓,唐涛则用那条机械手臂防御,每次紫麒麟扑到唐涛身上,唐涛都能迅速做出反击,刀光下紫麒麟的毛发飞扬,好几次险些被唐涛划到。
卓木强巴渐渐为紫麒麟紧张起来,紫麒麟的攻击明显无法给那条机械臂造成损伤,不过唐涛似乎并没有用机械臂防护全身,总是在受到攻击后,用那条机械臂进行反击。
“受伤的攻击。”莫金不知何时,一拐一拐走到了卓木强巴的身边。
“你说什么?”
“唐涛,他使用的是受伤的攻击术,你没发现吗?每次那条狗攻击他,他都会立刻反击,好几次差点得手。”莫金解释道。
卓木强巴更正道:“紫麒麟。你是说,那种攻击方式是某种策略?”
莫进道:“嗯,当你的速度和力量都不及对手时,要想打中对手该怎么办?利用受伤的反击是最好的策略,不管对手有多强,他要攻击你,必须接触你的身体,只要对手一接触你的身体,他的动作就暴露了。如果你被踢到腰部以上,你倒地前可以用腿踢反击;如果对方抓住你一条腿,你可以用另一条腿;两只拳头都被锁住了,就用额头撞;与对方面对面,亦可以吐口水,打喷嚏,怎么都行。因为你处于弱势的一方,在以性命为赌注的搏斗中,杀死对手以唯一目的,其余任何手段都不算过分。”
卓木强巴看出些端倪来,道:“以自己身体做诱饵,牺牲部分不太重要的部位,给敌人致命一击?”
莫金道:“对了。你看唐涛很少动用右臂防御,就是这个原因,因为他的右臂是机械臂,一旦紫麒麟攻击那条机械臂,唐涛的感应会很慢,就无法利用受伤的反击术,他连狗毛都抓不到。”
卓木强巴道:“可是紫麒麟也无法对那条机械臂造成伤害啊?”
莫金道:“你没看到那条手臂上有个一闪一闪的小灯吗?那玩意儿是用强力蓄电池的,巨大的电流可以让那条手臂拥有寻常人不可能拥有的机械力量,但如果电耗光了,那就是一堆废铁。唐涛不敢冒险,他也不知道那条机械臂究竟能承受紫麒麟多少次攻击。”
卓木强巴道:“不过紫麒麟每次都能避开啊。”
莫金道:“这个…点杀!天哪,是点杀!”
“什么?”
莫金道:“这是另外一种极为高明的格斗策略,当你全力一拳攻击对手时,可能击中对手,给对手带来极大的伤害,但也可能没有击中对手,或许对手能承受那种伤害,这时候你全力出击,很容易被对方反击,就是唐涛那种受伤的反击术。那么,如果你攻击对手的时候,只出七成力,那么,在对手避开你的攻击时,你还有余力改变攻击方向,继续攻击对手,唯一的缺点就是,每次打中对方的力道不会太大。这种攻击方式,我们就称之为点杀,就像拳击选手,不一定非要将对方KO倒地,用点数同样可以取得胜利一样。你看紫麒麟的攻击,每次它都是点到即止,在唐涛反击前它已经避开了,一道小伤口,让你流十毫升血,如果连续划一百道伤口呢?同样是致命的。不要小瞧这种攻击方式,它对力量和速度的掌握要求是极高的,大多数人练习一辈子,也只能做到全力一拳打出去,根本无法做到,全力的出击速度,却只用三分之一的出击力量。”
又看了一会儿,莫金疑惑道:“我真的很怀疑,那个紫麒麟,它真的是一条狗吗?你看它的攻击方式,它不仅知道唐涛会怎么反击,甚至还能知道唐涛反击之后的下一个动作是什么,就像唐涛对付我们那样,天哪…”
卓木强巴也看见,紫麒麟的身体,扑击唐涛后反弹跳开,竟然能在空中像波浪一样扭动,刚好避开唐涛横笔一划,跟着反撩向上。唐涛的衣衫已经多处划破,防弹衣的夹片掀起,就像被剥了鳞的鱼,有几处划伤深入肌理,血珠顺着伤口一直外渗。
他似乎也意识到,这样持续下去对自己不利,再一次被紫麒麟抓伤后背后,突然大力一扭右臂,似乎又改变了机关,只听“哧”的一声,大量白色烟雾从那条机械手臂中喷出来,很快将战场笼罩起来。在烟雾大量喷涌的同时,紫麒麟接连两次跃起,离开了烟雾的范围,似乎带着某种惧意。
圈子外面,一头不小心靠近白雾的狼突然发出一声惨鸣,倒在地上,蹬了两下,不动了。
“是毒!”卓木强巴暗骂,显然唐涛为对付香巴拉的狼做了不少准备。紫麒麟眼珠转动着,忽然将头埋低,将口鼻埋到了土下,挑起一大块湿土,用两只前爪拍实,张开嘴呼吸,又走进了白雾范围,其余的狼纷纷学样,用泥土将自己的鼻子包裹起来。莫金恍然道:“不是毒,是蛊毒,那些白色的烟雾,应该是某种生物,对狼有害。”
不一会儿,只见白色烟雾中又腾起或青或红的雾气,跟着一声惨叫,再没有烟雾出现。
烟雾渐渐散去,只见紫麒麟站在一旁,唐涛惊恐地盯着它,左臂捂着右肩,那条机械臂竟然被紫麒麟给卸掉了,露出五颜六色的金属线来。唐涛的确准备的是蛊毒,他还没找到只对狼有效,而对人无害的挥发性毒物。谁都知道狼最大的优点和它们最大的破绽都是鼻子,唐涛专门准备了多种对狼的嗅觉可以产生致命伤害的物质。可他没想到,紫麒麟居然自封感官,竟然将鼻子用泥土包起来。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怪事,在白雾中竟然无法判断紫麒麟的方位。而紫麒麟只用味觉和听觉,经过接连几次的攻击,将唐涛的手臂生生扯裂。
唐涛失去了最大的凭仗没有坚持多久,就被紫麒麟扑倒在地。紫麒麟踏在唐涛的背心,使他无法起身,仰天发出了王者的吼声,再一次威武地宣言,它才是这片土地上唯一的主宰。
【以一张照片结束】
“救我,强…强巴少爷救我!”被压在地上的唐涛居然艰难地将头别过来向强巴求救。
卓木强巴坐起来,问道:“说,你把那个盒子放到哪里去了?”
“我,我把它送出去了,用天鹅,只有我才知道它在哪里,你…你救救我,我告诉你,我们一起去打开它,我们可以称霸天下,一起统治世界…”
卓木强巴站起来,唐涛看到一丝希望,又道:“你可以的,你是契约者,你可以和它交流,你…你让这只狗放过我。”
莫金在旁搀扶着强巴,摇头道:“这个人留不得。”
紫麒麟看了下被踩着的唐涛,又看了下卓木强巴。卓木强巴的眼神很坚决,甚至看都没有看唐涛。唐涛似乎明白了什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我知道你的心事,我知道你一直放不下,一直在牵挂着那个人,我知道她的下落。”
卓木强巴被点中了软肋,气息急促起来。唐涛又道:“如何?做个交易吧,你让这条狗放了我,我告诉你你妹妹的下落。”
卓木强巴忍不住道:“你真的知道?凭什么相信你?”
唐涛一看有希望,连忙去摸兜。紫麒麟哪里会与他客气,见唐涛手一动,毫不犹豫一口咬下去,疼得唐涛额上冷汗直冒,却不敢大声呼喊,紫麒麟一口直咬穿了他的手骨,如果有必要,它不介意将唐涛的腿骨,腿部肌肉筋腱全部咬断。之所以没有杀死他,是因为强巴用目光和手势告诉它:“请暂时保留他的性命,王,我还有点事要问他。”
唐涛颤抖的手终于摸到了口袋,他…竟然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照片,对卓木强巴道:“这个。”
卓木强巴一把取过照片,比紫麒麟那张还模糊,看上去是一个闹市街头,不知是中国还是外国,一名短发的青年女子,穿着好似带毛的厚风衣,挎着褐色的挎包,没有打伞,正在雨中快步进行。照片照的是那女子的背影,街边的风景和那女子的背影都是花的,就像被雨淋在镜头上一样。这样一张照片卓木强巴无法判断背影是谁,他质问唐涛:“这算什么?”
唐涛笑道:“你妹妹,没办法,我不敢太近偷拍,你妹妹如今,已成长成一个,我远远看到她,也要发抖的人物了。”
“你说什么?”
“你别忘了我是十一岁才被十三圆桌骑士才找到,而你妹妹七岁就被绑走了,七岁啊,她已成长为一个强大而恐怖的存在,你还要找她么?”唐涛满脸污泥,笑起来也没有那种风度翩翩的样子了。
卓木强巴质问道:“十三圆桌骑士,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哈哈,我只能告诉你,他们是世界上最强大最可怕的存在,这个组织庞大得超出你的想像,像我和莫金这样的,在里边只是毫不起眼的小卒子。你别看这条狗这么厉害,说不定它就是一个高层领导的宠物。你别以为知道我们这些盗墓小组就了解了这个组织的全部了。你根本无法想像,无法想像!十三圆桌骑士就像一个庞然巨兽,我们,我们所有的盗墓小组加在一起,不过是这头巨兽众多触角中的一根,我们的任务,就是从曾经辉煌过而又毁灭了的文明中,去发掘那些文明被毁灭的原因,看看有没有适用于今天人类的。而你妹妹所属的那个部门,是这头巨兽的爪牙,他们负责清除前进路上的所有障碍。毁灭全人类,不是我一个人的痴心妄想,这个确实是十三圆桌骑士,他们的目标。”
卓木强巴一言不发,唐涛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忙说:“我们联手,对,只要我们联手打开这个匣子,掌握里面的物质,十三圆桌骑士也不是我们的对手。我和他们有深仇大恨,他们杀了我的父母,将我掳走,你不知道他们对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做了什么,我亲眼看到了在地狱中才能见到的酷刑。”
卓木强巴打断道:“他们为什么抓你?”
唐涛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卓木强巴,半晌,看卓木强巴是认真的,才道:“还不是为了信物,我其实是最后一个才被十三圆桌骑士认定的巫王后裔,他们只知道巫王的三位后裔,每个都有一件信物,三件信物合起来才能达到香巴拉,却不知道我们的血脉同样重要。他们原本以为你们家的那本《宁玛古经》就是信物,所以才…”
“抓走我妹妹?”
“对!”
“你又是怎么知道的呢?他们为什么没有杀了你?”
唐涛道:“十三圆桌骑士从不浪费资源,我们这些被抓的孩子被强迫接受秘密训练,你不得不拼命增加自己的知识,拼命锻炼增加自己的力量,一旦不合格,他们不会杀你,而是让你去领略那地狱般的酷刑。我们家和你们家一样,不知从哪一代起,就忘记了我们家族的秘密了,也根本不知道信物是什么。十三圆桌骑士见从我身上得不到什么就将我丢进训练营,给我洗脑,让我学会服从。我为了活下来只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拼命训练,直到我开始接受任务了,我才一点点探查,寻过事情的蛛丝马迹,最后我终于知道了他们想要找什么。”
“你又怎么知道十三圆桌骑士不知道的那一部分秘密呢?”
“虽然我们家不知道了,如果这是真的,那么我们家的先祖应当知道。我依希还记得我们老家在哪里,我记得我父亲给我说过,我们在老家住了好几百年,于是我回到那个地方,将周围的坟都挖了个遍,终于被我发现了一丝蛛丝马迹。在一座坟中我发现了我的先祖是从哪里迁来的,我又去那个地方挖掘,连挖了十几座坟墓,线索一点点地积累起来,终于被我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真相。为了得到更多线索,我自告奋勇地去寻找帕巴拉线索,为了取得十三圆桌骑士的信任,我甚至将我妹妹煮来吃了,那可是我亲妹妹啊!”
卓木强巴厌恶地看着唐涛,这名家伙,不认父母、煮食了妹妹、自掘祖坟,还有什么事他不能做出来?他怎么可能…卓木强巴忍不住问道:“你…你不怕死了下地狱么?”
“什么地狱?”唐涛道,“这个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地狱,什么天堂,什么轮回,什么来世!全是骗人的玩意儿,人活着的电子无序脉冲才组成了意识,死后就分解成一堆无机物,什么都不是,人活着一定要一手遮天,我死后那管它洪水滔天。”
卓木强巴心寒地看着唐涛,这个人没有信仰,没有道德,没有理性,却思维清晰,知识丰富,孔武有力,这样的人最是可怕。唐涛又道:“我已经和你说了这么多了,怎样,你真的不需要考虑,强巴少爷?我们一起干,我们将是新世界的主宰,我们就是存在于世间的真神,那些人他们只会对我们顶礼膜拜,他们将成为我们的玩物,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卓木强巴微微摇头,唐涛已经入了魔障,无可救药了。紫麒麟在一边看着他们,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似乎,强巴和唐涛谈论得太久了,它已失去了吃唐涛的兴趣。从唐涛身上走开了,其它的狼依然对唐涛虎视眈眈。
卓木强巴取到照片以后,始终和唐涛保持着距离,此时不进反退,面若冰霜。唐涛心思急转,大声说道:“我说的都是真的,莫金可以证明我的话,除了我没有人认识你妹妹,谁会在意一个只有七岁又失去作用的小女孩呢?你真以为凭你个人的能力能够挑战十三圆桌骑士么?没有我做内应,你什么也做不了。莫金他对十三圆桌骑士的高层一无所知,他的地位比我还低。除了我没有人能找到那个匣子,没有那个匣子,你连我们最底层的这一关也过不了!喂,卓木强巴,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你回来,你回来!”
卓木强巴却迈着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远离唐涛而去,他低声道:“原来只有你一个人才可找到那个匣子,那就好那就最好。”刚才靠近唐涛时小狼给了他警告,似乎靠近唐涛会有某种危险,卓木强巴拿到照片后,小狼也拦在了卓木强巴身前,它一直在告诫他远离唐涛,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卓木强巴对小狼的信任决非莫金可比。此时已退二十多步,就算唐涛身上有定时炸弹也无法伤到强巴了,小狼才立起身用爪子挠掉鼻子上的泥,搭在强巴身上嗅嗅,露出欢欣的笑来。
唐涛还在远处嘶吼,其它的狼都扭过头来,看着这个用生命跟他们签定了契约的人,考虑好了没有?卓木强巴做了回应,在狼和莫金的注视下他打了个手印,这个手印自打他学会以后他原本以为永远不会用到。于是所有的戈巴族遗留的战狼仿佛看到了一千年前那群人类伙伴,用他们的手向狼群传递这样的信息——撕了他!
随后,紫麒麟一声轻啸,表示了认可,唐涛的命运终于被他们所决定——万狼分食!
唐涛的惨叫声戛然而止,上万狼群一拥而上,冲在最前面的狼各自从唐涛身上叨起一块肉便到一边去独自享受去了,下一批狼又继续。
于是唐涛这个有机体被折分、研磨化作分子被吸收。等狼群散去的时候,草地上骨头渣滓都没有剩,很多狼都没有分到食物,心有戚戚不干而嚎,继而又将头转向了莫金。
莫金惊恐万分,他没有想到强巴会下达这样的命令,也没有想到一个手势就让狼做出这样的行为,强巴不会对自己动手吧?可是这个谁知道呢?自己以前对强巴做的事和现在做的事,强巴会比较看重哪一面呢?
卓木强巴很艰难地挪到莫金身边制止了狼的咆哮。但仍见几只老狼面露凶相,朝莫金龇牙咧嘴。顺着狼的目光看去,卓木强巴一怔,只见莫金腰际悬着一根缀满宝石的金丝链带,显然是刚才跟唐涛打斗时,划破了衣服这才露出来。此时他正紧张地打量着狼群,自己却混然不觉。难怪狼群对他咆哮不已,这里的狼对戈巴族人留下来的锅碗瓢盆都珍愈生命,更何况这贵重之物!
“拿出来吧。”卓木强巴对着莫金昂头,指了指他身畔。莫金这警觉,带着万分不忍,仿佛在割心头肉一般,但形势逼人,他不得不宽衣解带,将身上藏匿的金色的、发亮的物品一件一件掏出来,老实清空。莫金一反平日迅捷,动作极其缓慢,每掏一件,就求助似地望卓木强巴一眼,就好似一个病重的老人极不情愿将自己的棺材本往水里扔。卓木强巴则用严肃且凌厉的眼神告诉他,你不拿出最后一件不属于你的东西,这些狼群是不会放过你的。
随着地上的东西越来越多,卓木强巴大为惊愕,实在看不出来,莫金身上竟然藏了那么多东西。他倒是掩饰得极好,肯定是从金殿离开的时候狠狠捞了两票,唐涛不在,那些雇佣兵岂是他的对手。难怪刚才搏斗时,吃了唐涛那么多拳,他的精力神情却好于自己,感情里面穿了金甲啊!
莫金忍痛将衣衫口袋都翻了个底朝天,摊开双手欲哭无泪地对狼群道:“没了,真的什么都没了!”狼群这才渐渐止住呼嚎。
“连一件都不让我留啊?”莫金双眼空洞无神地望着卓木强巴,连死的心都有了。
卓木强巴靠近莫金,拍了拍他肩头道:“至少我们还活着。”
莫金形同槁木道:“是的我们还活着。”
卓木强巴抬起头,仰望香巴拉最后那一抹落日余晖,喃喃道:“你知道吗?就在刚才一瞬间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什么?”
“就是狼群为什么会追杀巴桑他们,为什么将下戈巴族人灭族,而且第二层平台上那么多村落也被消灭了,我想他们全都想错了,这些狼并不是嗜杀残暴的狼,它们的行为是有目的的。”
“什么目的?”
“我记得唐涛说,那些光军找到一种办法,可以在中了那种物质的人发病之前预先知道,从而将那些人隔离起来。”
“你是说…”
“没错,这些狼的嗅觉灵敏,我想正是依靠它们,光军才能提前发现那些即将发病的人。只是到最后,光军们还是免不了全部灭绝,所以我想,在知道了自己将彻底消失前,光军们应该教会了这些狼另一种本领,或者说,赋予了他们一个新的使命。”
“清洗!”
“对,就是在那些传播源传播开去之前,进行彻底的清洗,尽可能地减少传播的危险。不论是巴桑,还是下戈巴族,还是第二层平台上的村落,他们中都有人去过第三层平台,我想,他们可能都到过香巴拉遗留的城镇,或许触碰到了里面的某些东西而被感染了。巴桑、西米还有蒙河那个疯子等人,之所以能活下来,不是因为他们向狼群投降,或是出卖队友,或是别的什么原因,只是因为他们不是携带者。”
莫金终于释然道:“那你刚才下令攻击唐涛…”
“对,就算没有我下令,狼群也不会放过他的,我刚才一直在奇怪,唐涛已经被紫麒麟打败,看上去也不具备攻击能力了,小狼为什么一直阻止我靠近他?后来我才明白,唐涛肯定已经感染了某种物质,至于他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被染上的,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对了,现在能给我说说十三圆桌骑士到底是怎么回事了吧?”
“啊…好吧,不过我知道的,可能没你想要知道的多,我只知道一些简单和基本的概念。如果不是今天唐涛说出来,我还以为,我们这些盗墓小队全部加起来,就是十三圆桌骑士了呢,没想到原来只是一个小的分支机构。”
“我是最底层的人员,我只知道我们按我们的等级分类,一个小组是十三个人,因为从事的都是盗取古墓的事,所以每个小组中会有一两个鉴定家,就是对文物很了解的人,因为要穿越各国边防线,所以必须有一两个对各国军事力量和战斗能力很了解的人,而且格斗和武器使用都要很在行,这就是特种兵。这前面两种要求我都兼备,事实上在组织内部,很多人都不只精通一样,比如唐涛就精通特种兵技术和操兽技术,而你们队里的肖恩,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精通操兽技术和植物方面的知识。因为经常出没原始森林,所以对动物必须有足够的了解,一个小队中也会有一两个操兽师,而植语者也是因此配备的,我们需要有对植物了解的人。因为许多古墓里有自毁的机关或攻击的机关,所以还要有工程师,又因为并不可能每次都一帆风顺,常常会有人受伤,所以队伍中的医生也是必备的,大概一支小队就是由这六种职业构成,而每一种职业又按照熟练程度来划分等级…”
“我们特种兵很简单,按照对格斗技巧和武器掌握程度划分为特种兵、士、校、将,而操兽师大概是,操兽师、操虫师、蛊师、巫师,还有祭师,顾名思义,操兽师,对大多数大型动物的生活习性比较了解,能够利用各种方法驱使那些动物为己所用;当他们对动物有所了解之后,就会继续研究比动物小种类要多得多的昆虫,成为操虫师,对虫类有所了解之后,又继续研究真菌或是别的细小孢子生物,成为蛊师,后面两种我不大清楚,估计巫师是能比较熟练掌握细菌类生物的存在,而祭师则涉猎了病毒范围。医生就是按照国际惯例划分的,分别是医士、医师、主治医师、副主任医师和主任医师,反正他们也很强,可以进行野外器官移植术,或是动物与人的肢体交换等…”
“一个小队十三个人,小队长会由二级或二级以上的能力者担任,有时会遇到大型墓葬,我们则由三至五个小队合并成一个中队,中队长会由三级或四级能力者担任,当遇到超大型墓葬时,再由三四个中队合并成一个大队,大队长必须是五级能力者…”
“事实上,就算是特种将大祭师等职业,在十三圆桌骑士中,也不过是打工者,他们通常被称作高级一点的打工者,在十三圆桌骑士内部,他们是按会员、会长、室长、里长什么的来称呼自己的职位,我听说曾经有特种将想挑战十三圆桌骑士的权威,结果从内部随便出来一个会员,三两下就把他打趴下了…”
“而十三圆桌骑士,就是我们这种身份的人所能知道的最高存在,究竟是指一群人的代称还是这个组织的名字,我们都不清楚,如果是一群人,那是一个人还是十三个人,他们是男是女,高矮胖瘦,我一无所知,还有没有比十三圆桌骑士更高的存在,这些都是未知…”
夕阳余晖下,两人随着狼群,缓慢地朝密林深处移去。突然身后一声巨响,两人愕然回首,只见那硕大的湖中喷出一股白箭,一条水龙直射上天,恐怕足有百余米高,整个第三层平台都在战栗,震动的余波像湖面的涟漪沿着平台向周边扩散。两人互望了一眼,估计是神庙内发生了什么吧,不过这一切他们已无心探查了。
他们并不知,在震荡不断的湖面,多了一具并未掀开的棺式大柜,随波起伏,朝着湖岸荡去。
震动传到第二层平台,在一间小石屋内,一个全身缠满绷带的男子小心地将另一位全身缠满绷带的女子扶出了石屋,两人手挽着手,肩并着肩,一起昂头看着那迷雾缭绕的第三层平台,其余的村民纷纷奔走出来,跪地膜拜。
“第三层平台,究竟发生了什么?强巴少爷他们,应该到神庙了吧。一定要平安无事啊,强巴少爷!”那名男子心中幽幽地想着,扭头看了他身边的女子一眼,虽然两人都无法看到对方的脸,却从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鼓励和温馨,两人的手,握得更紧了。
震动的余波,传到了底层平台,连海面也开始不平静起来。坐在那艘小船上的索瑞斯和佐佐木明显感到了海面的变动,跟着,半空中闷雷涌荡的声音传来,经久不散。佐佐木昂头道:“看来,上面发生了什么大的变故啊,连这海也不平静了。”
索瑞斯也循声望去,他们也只能看到一片白茫茫的雾气,暗道:“卓木强巴,莫金,你们抵达神庙了吗?成功了吗?”
船内躺着的岳阳仿佛也感应到那股震荡,紧闭的双眼下,眼珠子明显地转动起来。
佐佐木道:“好啦,不关我们的事,我们走吧,回去了。”
一叶扁舟,朝着海的对岸,向那无尽的黑夜驶去。
※※※
在远离巨大山脉的东方,上海,一间民宅内,一盏灯,一台电脑,一位老者,一地烟头。
方新教授皱着眉看着刚刚收到的电子邮件,邮件是一位外国朋友发来的,上面写着:“我替你找到那个叫哈恩的家伙了,你猜他是干什么工作的?他竟然是希姆莱异能委员会的成员,后来德国战败,被美国军方抢了过去,你看这个,这是一九四五年的《华盛顿日报》,右边那人就是哈恩,当时他们正在接受媒体采访,你猜他说什么:‘原子弹算什么,我们研究的东西比原子弹厉害一百倍!’你知道他在美国从事什么研究吗?生化武器,他们是研究生化武器的。后来我又追查了下一线索,还真被我查到些蛛丝马迹,原来,希姆莱从西藏弄到了一个匣子,最初哈恩这些人就是研究那个匣子的,听说后来的集中营,惨无人道的人体试验室,都和那个匣子有关,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是想研究怎样的生化武器,怎么会比原子弹厉害一百倍,而且,希特勒曾大量储藏过他自己的血液,我觉得他可能是想制造血清或是疫苗一类的东西…”
方新教授的神色愈发凝重起来,他扔掉最后一个烟头,挤压着自己的眉心,心中暗想:“我们究竟…在找什么啊,强巴…”
在这条电子邮件的旁边,还有方新教授调阅出来的另外两条资料,窗口并排放在一起,左边的是“玛雅末世预言:按玛雅历推算,公元2012年,人类会死,活着的人们死于自相残杀,剩下的人们死于自杀…”右边的是“香巴拉末世预言:按大天轮经历推算,公元二零三几年左右,伟大的格萨尔王,将带领他无敌的黄金军队重返人间,黄金军队所到之处,将清洗一切,一切都将重头再来…”
更远更远的地方,与上海相隔一整个太平洋的美洲丛林里,一位黝黑健康的男孩正在族人的见证下,接受他的周岁洗礼,族长亲自为这个小男孩的双颊画上了代表狼牙的红色月痕,组长刚刚松手,小男孩就急不可耐地奔走出去,由摇摇晃晃的蹒跚迈步,变成了跌跌撞撞的向前奔跑,他渴望挣脱一切束缚迫不及待地奔向森林,拥抱大地。
【尾声】
许多天以后,在喜马拉雅山脉漫长的雪峰线上,出现了两个身着兽皮的身影,一前一后,踯躅地顶风而行。
这里迷雾遮天障目,狂暴的西风肆虐,发出刺耳的呼啸之声,积雪被大风刮起,化作一团团雪雾漫天飞舞,打在脸上像被冰刃割过一样。
白皑皑的积雪连绵缀满一座又一座的山头,放眼望去,它们仿佛是通往天庭的阶梯,一座比一座高。
“这风,可真他妈的大啊。”用皮帽将口鼻捂得严严实实的莫金眯缝着一双碧眼,打量着那一座比一座高的远峰,一说话,嘴里就冒出一团团白雾,和那雪雾融为一体。
“少说话,多赶路。”卓木强巴的身体与山峰呈四十五度斜角,兽皮靴死死踩着脚下的山岩。“我说,强巴,如果我们能活着翻过雪山,你下一步打算做什么?”
卓木强巴想了想,很认真地回答道:“我会去色拉寺,找丹朱法师,进行正统的密修训练,然后,去找我妹妹!”卓木强巴回答时,感到腰间那卷经书,沉甸甸的,那日亚拉法师交给他的经卷,事后卓木强巴翻看,发现竟然不是法师他们苦苦寻找的圣典,而是一份记载光军练气和炼体的训练方法。
“啊…”莫金口里喷出大股白气,“你…你还想找你妹妹?你知道你将和什么为敌吗?你想挑战世界上最大、最可怕的组织吗?他们或许已超越政党,他们手里说不定拽着几个小王国,甚至,可能连美国这种超级大国也被他们控制着呢。再说,你妹妹…你妹妹…”
“不,我相信我妹妹,不管她有怎样的经历,她始终是我妹妹,我会让她知道,她的家人从未放弃过她。”卓木强巴说得坚定决绝。
“可是,这说不定是唐涛的另一个圈套呢?”卓木强巴取出照片,那个模糊的背影已在日复一日的注视中变得熟悉亲切起来,他又非常小心地贴身放好,道:“我从未想过当什么救世主,但是作为人,这一辈子,总有些事需要坚持,我们称之为信念的东西。唐涛的确看穿了我的弱点,就算前面是火坑,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一时无话,又攀登了一段,卓木强巴道:“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我?”莫金迟疑道,“不知道,或许,我会继续寻找下去,我会试着去找找印加的黄金城吧,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每天在生与死的边界挣扎,就是我活着的全部内容。对了,那个人,你打算去找他吗?那人很可能就是十三圆桌骑士中的高层。”
卓木强巴不由自主地将手揣进怀里,那里有个硬邦邦的钢制小牌,由一串不锈金属珠链系着,他想起了两人养好伤,即将离开狼王国时的情形。小狼将阿呜肮要离开的消息,传递到了整个狼之王国,没想到,狼族的王,紫麒麟竟然亲自来给他们送行,要知道,在狼之王国中,卓木强巴的地位,不过是一头普通狼,而莫金,地位比普通狼还要低一等。
众狼退让出道路,在紫麒麟的引领下,卓木强巴独自和紫麒麟到了一处高地,在那里,紫麒麟蹲坐着,抬起了它的右前腿,卓木强巴从紫麒麟的眼中读出,它像是要和自己握手一般。卓木强巴带着惴惴不安之心,将手搭在紫麒麟的右脚掌上,紫麒麟脚掌轻轻上下摇了几摇,那动作,让卓木强巴不禁想起,颇有些像街边的人握住小狗的前腿,一面轻轻摇晃,一面不断地说:“你好,你好,你好…”
跟着,紫麒麟摇晃了前爪之后,引领着卓木强巴的手,搭上自己的脖围,紫麒麟的脖围就像雄狮的鬣毛一样蓬松、散大,卓木强巴的手放上去,就有一种快从丝巾上滑下去的感觉。他从未想过,尊贵的狼族之王,竟然允许自己触碰它的身体,同时他也知道,紫麒麟绝不是让自己抚摸它,难道说它想告诉自己什么?果然,紫麒麟抬起右爪,将卓木强巴的手往脖围里按,卓木强巴的手清晰地感到紫麒麟灼热的体温,突然,他觉得那里有个什么东西,就在脖围贴近皮肤的地方,像很小的串珠颗粒。
卓木强巴的手,顺着那串珠往上捋,渐渐发现,那竟然是一个串珠项链,紫麒麟的脖围里,戴了一串珠链?只听紫麒麟低声命令道:“取下来。”卓木强巴手微颤,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什么别的原因,费了大半天劲才算完成任务,取下珠链一看,整条珠链的下方,还挂着一块在香巴拉三层平台上偶尔能看见的那些士兵使用的铭牌,那种小珠链,本也应是穿铭牌用的链子,只是被人接长了,恐怕是由十几条铭牌连接在一起的。那块铭牌被磨平了,然后被用某种器具在上面歪歪扭扭地刻了几个拉丁字母,卓木强巴难以置信地看着上面的字母,读出了这些字母的发音:“骨头?”
紫麒麟的眼神充满了欢愉,甚至还轻轻地摇了摇尾巴,卓木强巴险些没晕过去,这条紫麒麟,竟然是…有主人的!他当然知道,紫麒麟绝不是对自己摇尾,而是这个名字,它为此而骄傲,这是它主人赐予它的名字。在卓木强巴的见识中,这头紫麒麟已经强大得无与伦比,那它的主人,该是何等强大的存在啊!
卓木强巴牢牢地将铭牌珠链拽在手心中,询问道:“您,是不是希望我能去找他,告诉他,您在这里生活得很好,很想念他?您在…等他回来?”
紫麒麟轻轻点了点头,忽然昂首,朝着雪山之外的方向,发出一长串低声的狼啸,卓木强巴知道,这是狼族表达思乡的长啸,那低沉的声音悠扬婉转,充满了思念的味道…一阵寒风袭来,将卓木强巴的回忆打断,他握着那珠链道:“这个更没有线索可寻,随缘吧。”
在莫金心底,则还有另一个想法:“如果真的能活着离开这里,唔,统治全世界,这个提议不坏啊!唐涛,你未完成的事情,就让我来替你完成吧!”想着想着,他看向旁边的卓木强巴,笑了。
卓木强巴心中所想,则是妹妹那天真无邪的笑容,记忆中挥之不去的回忆,他昂首望着天边,雪峰堆积的曲线,仿佛形成了大狼的头像,他又想起在离开香巴拉前,二狼、小狼和他的伴侣,一路将自己送出好远,仍在翘首眺望自己的背影。
艰难地爬过一座雪峰峡口,前方风雪漫天,白茫茫的一片,卓木强巴知道,翻过这个风口,前方还有几座山峰,翻过那些山峰,还有更高的山,这一切也不过刚刚开始,前面的路还有很长。
就算活着离开,又该何去何从?十三圆桌骑士该如何应对?妹妹究竟已长成何种模样?丹朱法师是否肯收下自己?如何对导师交代?自己的养獒基地员工呢?
在一片迷茫中,卓木强巴仿佛又听到阿爸在风中问:“生命因何而存在?人类因何而存在?作为一个人的你,又是为什么活着?”
(全书完)
后记
《藏地密码》写完了,很长,很累,很辛苦…
其实也不算写完,只是个半成品,快过年了,我上好了最后一天班,也写好了最后一句话,从一张照片说起,以一张照片结束,这个圈,我画圆了。
我信奉太极理念,黑中有白,阴中有阳,正义与邪恶是相互对比才能发现的,它们总是一同诞生,而后又一同归去。没有邪恶,就没有正义,反之同理。
生命因何而存在?
人类因何而存在?
作为一个人的你,又是为什么活着?
2010.2.11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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