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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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适问:“扶宋?”
“不错。”陈显道:“汴梁若失,中原的局势将会是大金与抗金势力的斗争,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很可能会形成汉部扶助的附属势力与大宋残余势力共同抗金的局面。附属势力我们让给七将军去组织,而大宋的残余则由我们来介入。”
欧阳适大感兴趣问:“怎么介入?”
陈显道:“我们公开出面是没有号召力的,现在对赵氏向心的人还不少,我们可以在这上面想想办法。”
几乎在同时林翼也来寻曹广弼道:“二将军,如今汴梁战备空虚,四方勤王之师怕是赶不及来了!上次有种少保领了西兵来救,这次我们还能盼谁来?我们不如快走吧。要不然等战乱一起来怕就来不及了。”
曹广弼道:“再等等。”
林翼道:“还等什么?”
两人正议事,忽而宋廷传下命令,准曹广弼组织民兵助防。
传令的官员走后,林翼从屏风后走出来道:“若早两个月下这道命令,我们也许还能组织起一支像样的军队来。现在才让我们干,哪里还来得及!”
曹广弼道:“来晚了也总比不来好。”便传下命令去。曹广弼私下里早有一份兵源名单,孔壁书社的组织又极有效率,只半日功夫便召集了三千人,共分为三个千人队,曹广弼自领第一队,由上党入京赴难的一个壮士王彦领第二队,邓肃的同学、在上次守城中文武表现均为上佳的太学生郦琼领第三队。曹广弼召集这三千人训话,要求他们从这一刻起便依军令行事,驻扎在孔壁书社周围待命。又召邓肃、王彦、郦琼商议,郦琼问:“曹先生,如今众言炎炎,都道京师难守,你看这次汴梁可守得住?”
曹广弼道:“尽力而为!”
王彦道:“不错!若是汴梁不守,把这条性命搁在城头上便是!”
“不!”曹广弼道:“临危一死,又有何益处?再说金人未灭,我等如何能轻易就死?汴梁若是失守,我便渡河北上,沿路召集义士,到河北、河东与金人打去!就算捣不了他的老巢,也要扰得他鸡犬不宁!”
王彦、郦琼一听既佩服又振奋,都道:“王彦(郦琼)愿随曹先生北上!”
周小昌将麒麟楼所藏的兵器搬出来分发下去,林翼则引城外一个马商入城,共得马匹五百。城内散藏在各处民家、属于汉部财产的马匹也有五六百匹。
无人处,林翼问曹广弼道:“二将军,你这般安排,是真要在这里和金人决一死战么?我们这点人手,只怕影响不了整个战局。”
“决一死战?当然不是。”曹广弼道:“我迟迟不走,只是为了等一个人。”
林翼心中一惊,心道:“那温调羽的事情,二将军不会已知道了吧?”有些担心地问:“谁?”
谁知道曹广弼的回答却让他大感意外:“种少保。”
林翼奇道:“种少保?”
“对。”曹广弼道:“种少保这次回汴梁后病是越来越重了,说句不吉利的话,我怕那个日子也快了。我总觉得他弥留之际应该会有要紧的话和我说,所以一直在等着。”
第二一八章 悼忠臣(下)
种师道睁开眼睛,竟看见了一片兵火过后的废墟。这位大宋皇朝的末世元帅努力地眨了眨眼皮,才从幻觉中摆脱出来。
“会是那样吗?会是那样吗?”
他以文人身份入武职,打了一辈子的仗,临死还要用一把随时散架的老骨头去撑这个随时就要崩塌的大厦,可就是这样朝上的诸公还是不肯让他专心地打仗,而是把他一会罢免,一会起用,所有的军政要略没有超过三个月以上的延续性,让他如何打得来胜仗?
“就是予我以军事上的专断之权,我也未必能赢得了金人啊…”
更何况这专断之权他根本就不可能拥有。
“叔叔,曹先生来了。”
种师道转头看了看曹广弼,示意种洌出去。门阖上,眼前这个年轻人的身躯有些模糊,但那双眼睛却还是那么亮。
种师道忽然颤巍巍地抓起床边的拐杖,对着曹广弼就打,连打了三下,忽然手一软,拐杖跌在地上——他已经没力气了。
“少保…”
“不要叫我少保!”种师道喘息道:“你们…你们这群贼子!贼子!”
“少保…”曹广弼道:“我是曹广弼。”
“我知道你是曹广弼!”种师道道:“我知道你是汉部的曹广弼!我更知道你们汉部对我大宋心怀叵测,知道你这次来汴梁,不是要救大宋,而是要毁大宋!”
曹广弼默然。
种师道道:“这是我尽忠了一辈子的大宋,是我维护了一辈子的大宋,我不愿看着它倾颓,我不愿意。”
曹广弼道:“我们没做对不起大宋的事情。”
“没有?”种师道道:“那登州、沧州是怎么会事?那些被你们拐走的太学生是怎么会事?你真的当我老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
曹广弼黯然道:“既然少保知道,为什么不把登州、沧州的事奏禀朝廷?”
“奏禀朝廷?”种师道惨然道:“且不说朝廷会否理会,便是朝廷理会这事,事情恐怕会变得更加棘手。先却金人,再驱汉部,这是根本的次序所在。金人未退就逐汉部,只会逼得你们情急跳墙,和金人联起手来分割大宋江山。”
曹广弼道:“我们也不希望事情会发展成那样。”
“你们当然不希望是这个格局!”种师道道:“你们希望的,是借金人之手灭了我大宋,利用大宋拖住金军的后腿,等金人陷入中原的泥潭不能自拔以后,你们再起兵袭击金人的根本,先吞金,然后再灭宋…”
曹广弼抗声道:“没有!我来大宋时不是这么想的!”
“你没有?”种师道道:“就算你没有,那个折彦冲,还有那个杨应麒一定是这样想的!”
曹广弼又是默然,他知道种师道说的有可能是事实。
种师道道:“现在大金的军力都已经暴露在两河了,你们汉部呢?你们的主力都还没出动吧?两河已经乱了,中原也要乱了,整个天下都要乱了…这一年来两河、山东逃入汉部的人怕不有上百万了吧,流入汉部的钱有多少?我可就不知道了。准备了这么久,你们汉部的兵力一定也比当初辽口之战时大大不同了吧?你们汉部也该出手了吧?”
曹广弼黯然道:“大哥还在金人手里,我们还不敢动。”
“哦,对,折彦冲还在金人手里。”种师道道:“那如果折彦冲有幸回到汉部呢?那时你们就要兴兵来解救中原百姓了,是吧?”
曹广弼叹道:“胡马南侵,不是我汉部当时所能阻止的。中原的这场劫难因由已久,也非我大哥当时所能化解。”
种师道哼了一声道:“你这样为他说话!难道所有事情你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
曹广弼道:“没有,很多事情我是最近才想通的。”
种师道闻言哈哈笑道:“这么说来,折彦冲还是欺瞒了你!”
“或许吧。”曹广弼道:“不过以当前的形势看,他仍然是最有希望收拾这个残局的人。所以那些没有答案的事情,我就不想深究了。”
种师道冷笑道:“不是没有答案,是你不想找到那个答案!”
“怎么说都好,”曹广弼道:“从现在的大势看来,由汉部来收拾这个残局,对中原的百姓来说痛苦是最小的,少保你说是么?”
种师道闭上了眼睛,甚至停住了呼吸,如果不是他的手指还在颤抖,曹广弼几乎便要以为他已经死去。过了好久,他才睁开眼睛来道:“你这么对我说话,难道还希望我帮你们不成?”
曹广弼道:“其实少保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
种师道摇头道:“我没有帮你们,也不打算帮你们。如今我已无权无职,甚至连脑筋也不堪用了,已是废人一个,帮不了你们了,也害不了你们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你明白一件事情:你们汉部现在也是很危险的。”
曹广弼忙道:“请少保指点。”
种师道道:“你们汉部现在头脑心腹虽然强,但四肢也不弱。小心尾大不掉之势一成,到时去了宋弊,却招了唐祸!”
曹广弼道:“少保是怕我汉部有割据之忧?可是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却不当对能办事的人太过拘束。”
种师道并没有过份深入地纠缠某一个问题,只是摇了摇头,叹道:“我这一生,本来只想规规矩矩为官为将,以此终老。不意却遇上这等时局!”顿了顿又道:“你们其实也不用太急躁,虽说攻城略地,先到者得,但汉部既然自承汉统,那么山东、两河的土地人口,吃得一分,便能消化一分。女真以外族入关,占得地方,未必能服人心,即便以威武压下了城池里的抵抗,城外的乡村他们也没法一一去平定。便是平定了,人心也必不深服。所以女真眼前虽然气势汹汹,但没有十年时间,他们是收拾不了两河的。”
曹广弼道:“是。”
种师道又道:“我看得出你与杨应麒有文武同心之势,若是如此,他对你必然会比对其他人更加信任。你要想有大作为,也不用回汉部去,只要有钱有粮,两河上下可以就地募兵。如今两河局势已乱,到处都是流寇——这些流寇最为可恶,却也最为可用!为何?若不是强悍坚韧之辈,如何能做得流寇?这些流寇都是从饥荒忍过来、从兵乱中杀出来的人,蛮野不让胡人,若能收之为兵,畜养之以兵粮,部勒之以军律,便能成为一支百战精兵!”
曹广弼道:“是!”
种师道又道:“东南出相,西北出将。两浙、福建百年未经大战,人不知兵。你们汉部如今福建子又极多。切记莫要理会这些南人对兵事的指手画脚,否则恐怕要误事。”
曹广弼道:“是。”
种师道叹道:“若汉道有大昌之日,记得将胡马尽数逐出四封之外!唐太宗兼爱胡汉,虽然因之建立起赫赫功业,但不防胡人以至纵容过甚,亦唐室一失。折彦冲既为女真之婿,恐将来亦难免优待胡人。有些事你可得争一争!”
曹广弼道:“是!”
种师道犹豫片刻,这才道:“我的后事,你就不用操心了。我这一生,所建功劳不少,料来大宋不至亏待我。但我种氏子孙,只怕宋室亦未必能加以羽翼…”
曹广弼道:“此事少保不用担心。有曹姓一日,便有种氏一日。”
种师道说到这里,以手掩面道:“去吧!去吧!不要再来了,我也不再见你。”
曹广弼知道今日一去便是永诀,深深一拜,行了大礼,告辞而去。
曹广弼走后,种师道指点种洌在房中找到一个珍藏的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封烧了。在火光中种洌只来得及看到印泥,心道:“似乎是陈了翁寄给叔叔的书信。”
从这一天开始种师道便不再开口说话,直到去世。
华元一六七七年,金天会四年,宋靖康元年,冬,大宋检校少傅、镇洮军节度使种师道卒,享年七十六岁。
十一月,金东西两路兵马先后抵达汴梁城下,宋军守战不利,次年春,宋帝出降,曹广弼以三千人趁乱突围,汴梁沦陷,北宋灭亡。
※※※
《边戎》第十四卷《北国之变》完,请关注第十五卷《两河遗民》
两河遗民
第二一九章 突围北上(上)
华元一六七七年十一月,金国两路大军逼近京城,其时四方勤王之师不至,京师上下无不震骇,逃往江南、登州者相接于道路。
大宋兵部尚书孙傅一日读《感事诗》,这是当时流行的一篇据说能进行预言的谶诗(有点像推背图、烧饼歌),见其中有“郭京杨适刘无忌”之语,从中得到灵感,大搜全城,在汴梁坊间寻到一个叫刘无忌的市民,又从殿前司龙卫营中寻到一个叫郭京的兵员,刚好听好事者说这个郭京擅长六甲之术,孙傅大喜,奏禀了朝廷委以重任,希望能借他生擒宗翰、宗望。此事不但赵桓信,宰相信,汴梁城内市民也大多相信。
麒麟楼内温调羽问丫鬟翠儿道:“世上真有六甲神法么?”
翠儿道:“这个倒没听说,不过在辽口、津门的时候倒常听说书的人讲我们的七将军,说他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断人生死,延人性命。”
温调羽摇头道:“哪有这种事情!我就从没听他说过。”
不久就听外边人哄传郭京在挑选某某年月时辰出生的人,原来这六甲法要用七千七百七十七人,郭京调集这些人不问出身、才能,但算生辰八字。人员集结之后,郭京每日谈笑自如,单看外表也颇有高人之风,说只要择日出兵,反手可致太平,定要把金人直赶到阴山方罢。宰相何栗、兵部尚书孙傅却都深信不疑,仰赖殊深。
曹广弼听到消息后叹道:“疯了,都疯了!全城都疯了!”
便命林翼将汉部所有不能战斗的人都安排潜出城外,林翼亲自来请温调羽,温调羽却不肯离开。
林翼道:“若等金人将城围密,就是我和二将军也自身难保。你若不走,到时恐有性命之忧。”
温调羽却说什么也不肯走,又不肯让林翼知会曹广弼,只是请林翼带走翠儿,翠儿赶紧道:“小姐不走,我也不走!”
林翼无奈,只得道:“无论外边战局如何周小昌都会留在城内。这麒麟楼有地下秘室,万一有事,你们可随周小昌躲入地下。密室内藏有粮食、用水,藏在里面或可躲过此劫。”
温调羽谢过了林翼,又道:“奴家薄命,请林公子不必再为我多费心神。如今国事纷扰,公子必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林翼又嘱咐了周小昌一趟,这才离开。
汴梁城内喧扰之时,康王赵构正前往金军为质,他在路上为磁州守臣宗泽所阻,宗望的游骑逼至磁州城下,发现了赵构的行踪意图活捉。赵构大骇,幸好随从太监康履认得一个叫欧阳远的商人,这个商人提供了一条秘密道路的信息,赵构连夜微服偷走,瞒着磁州军民从这条秘密商道逃往相州,相州守臣汪伯彦预先得到消息,领兵迎于边境。从此汪伯彦与这个叫欧阳远的商人便同时得到赵构的赏识。
东路军方面却没有因为赵构的事情有所停留,果如杨应麒所料,宗望并没有先把河北州县打平了再渡河,而是像第一次那样绕过坚城,一路南下直趋汴梁,此时大宋京师附近只有兵马七万,南道都总管张叔夜将兵入援,但也不过一万二千多人。不久宗翰领兵前来会师,于是城外金军不但单兵战斗力,就是士兵的数量也较城内守军为多。
华元一六七七年闰十一月初二,金军开始攻城。金军远来,本来攻城器械仓促间未能准备齐全,但开封府外竟然有几百架投石车放在那里等着宗翰!原来兵部官吏互相推诿,等到金兵到了城下也没将这些投石车收入城内。对于这份大礼,宗望宗翰哪里会客气?拿来就用。
汴梁虽非天险,但毕竟是天下名城,缓急之间未能攻下。当日金军以投石车急攻通津门,曹广弼与死士数百人由通津门东侧死角缒下,从侧翼冲出,烧毁许多攻城炮车,金兵阵势颇乱,攻势为之一窒。但宋军兵力毕竟不及金兵,士气又低落,所以越打到后来形势便越是不利。
这一次金人是且攻打,且招降;宋廷则且求和,且守战。
先前宋廷因闻赵构未到金营,传令命他尽起河北兵马入援,不久又封赵构为天下兵马大元帅。陈遘为元帅,宗泽、汪伯彦为副元帅,经营月余,得兵马万人,分为五军渡河南进,信德府守臣率三千人来会,张俊、苗傅、杨沂中、田师中等皆在麾下,赵构兵威兵威稍振。宗泽劝赵构赶紧率兵入援汴梁,赵构哪里敢去?汪伯彦看破赵构心思,而且入京赴援也不符合他的利益,因此建议宗泽为前锋先行。宗泽走后汪伯彦马上劝赵构前往南京应天府,名为募兵,实为避祸。这建议正中赵构下怀,于是反而绕开战场,取道东平意图逃往南方。
勤王之师久久不至,汴梁守军越打越是绝望。偏偏这一年又遇上罕见的大寒天气,宋人不如金人耐寒,越打越不顺手,甚至有不少士兵直接在城墙上为风雪冻毙。
宰相何栗见兵势不利,便催促大法师、大术士、大救星郭京大将军出战。郭京哪敢出战?只是不断推诿道:“我的神兵要到最危急的关头才用!”
何栗道:“现在就是最危急的关头啊!”
是日风大雪大,寄托了汴梁最后希望的神道大将军郭京终于要出战了。出战前郭京先令守城将士悉数下城,不得偷看,免得坏了天机。然后大开汴梁南城墙的宣化门,出城攻击金军。金人却不管这些神道,分四路推进,郭京的神兵天将不战自溃。郭京眼见不妙,对监视他的官员道:“我得下去亲自作法,方才使得。”便下城引了余党逃跑去了。
大宋兵将想要善后,哪里还来得及?金兵早已趁势入城,宋军乱了阵脚,自相踩踏,横尸道旁者不可胜数。汴梁南城墙遂失守。其它城墙守军听说南墙失守纷纷弃墙逃走,不久四面城墙便都为金军所占领。
当初曹广弼听说朝廷用郭京出城御敌时就已知道事情要糟,所以他一听郭京出城就号令所属人马结束停当。由于他这半个多月来奋勇作战,人人都看在眼里,因此统制姚友仲请旨增益其兵,给曹广弼多配备了两千弓箭手和战马五百匹。
南城墙被攻破以后,曹广弼知道汴梁沦陷之势再没有挽回的余地,率众直入宫中,请赵桓微服,由汴梁的残存兵马拥护突围。
赵桓听曹广弼带兵入宫本已吃了一惊,再听说他要拥自己突围,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怕他会挟持自己。毕竟在战乱中出城是既危险又无把握,赵桓又不能深信曹广弼,哪里肯去?他周围的几个大臣也持类似的态度,认为便投降了金兵,未必就会被杀,相对来说可比冒险突围安全多了。
曹广弼看出苗头,也不好强请,坦言自己为宗翰、宗望所忌,若留在汴梁必遭报复,眼下将突围而去,渡河袭扰金人后路,皇帝既不肯行,这次便算是来辞别。又请了赵桓的御笔许自己在宋境募义兵、办民团抗金驱胡,赵桓也不信他能干出什么大事,在仓惶恐惧中便许了他。
这时金军已经分兵占领东、南、北三壁,曹广弼不敢停留,出了宫门见门外聚集了不少文武将吏,举手道:“曹广弼奉了御笔,将突围往河北募义兵抗金。有胆的汉子,随我来!”
一时间应者云集,连同原来的五千人马共有万人以上,在曹广弼率领下从金军守备较为薄弱的西南方向夺门而走。汴梁的城市面积极大,宗翰宗望的联军也难以将之重重围困,只能定点布置重兵,而以轻骑袭杀突围之人。这时曹广弼以骑兵开路,金军小队的轻骑便不敢擅近。
负责西面守备的完颜希尹见这么一大帮人逃走,担心宋帝就在其中,领轻兵来追。曹广弼让邓肃领其它军民迂回向东南退去,自己引三千人埋伏断后。完颜希尹来得太急,不小心中了曹广弼的埋伏,弄得丢盔弃甲,他本人也差点被曹广弼活捉。这时宗翰那边已经知道宋帝仍在城中,又不知这拨走了的人是曹广弼所统领,因此传令完颜希尹不要穷追免得中了诱敌的圈套,完颜希尹见了命令知道后援一时不会来到,不敢纠缠领兵退回,曹广弼等人这才得以从容退走。
这拨人马走出数十里后折而向东,在广济河岸早有林翼接应上,在一个村庄落脚,这里有汉部一个仓库,除了兵甲钱粮之外还有牛马若干。曹广弼等人便在这里休整,又召集各军首领以及相从逃出的官员商议以后要走的路。
第二一九章 突围北上(下)
何去何从的讨论从一开始就分为三派意见。
文官的代表虞琪(他出使汉部才回来)主张去和兵马大元帅赵构会师,邓肃则建议前往登州依附汉部,血性的将领如王彦等则主张赶紧募集义兵入京师赴难。
曹广弼心道:“若往南依附兵马大元帅,我等仍要受其节制,施展不开手脚。若是前往登州,这一万人里只怕有六七千不肯相从。”想起种师道的话来,便道:“东南是偷安之地,这一去要何年何月才能回来抗金?我们现在兵少将微,此时回汴梁去无异于送死。若要一心死难,何必突围出来?如今既然出来,自然要留有用之躯为有用之事!”
王彦问道:“曹先生,那你的意思是?”
曹广弼道:“金人虽攻破了汴梁,但这里是中原腹地,宗翰、宗望势不敢久留,得了便宜后仍必回去。我有意移师北上,会合河北义军截其归路!此事极险,不知你们可敢相从?”
王彦等欣然道:“杀敌报国,岂惮奸险!”
文官或有胆怯的,但这时为众议所激,便不好反对。
邓肃道:“我们如今虽有万人,但泰半是未经训练、不能作战的官民,五千兵马也不能称为精锐。无论是阻击金人也好,驱逐胡马也好,都还要找个地方休养整顿才是。”
曹广弼道:“最好的休整之地,那自然是江南——但我们能去那里苟且么?胡马如此猖狂,我们如今除了龟缩退却,就是逆流勇进!人是磨出来的,精锐是打出来的!若是吃不得苦的人,便请自回江南去。敢留下和我们共患难的,都要做好出生入死的准备!”
王彦郦琼等都道:“不错!”
邓肃道:“但打仗终究要钱粮!没有钱粮,如何养兵募兵?”
林翼道:“钱粮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邓肃问道:“像这个村庄这样的秘密仓库,你是不是还准备了几座?”
林翼笑道:“我确实准备了几个仓库,但都在河北山区。这个不是我准备的,是我问一个叫陈楚的商人借来的。总之钱粮的事情大家不用担心,只要是商路通得了的地方,我就会有办法。”
计议既定,曹广弼便出去召集人众道:“天降奇祸,汴梁失守!我等力量微弱,无法扭转困局,又不愿坐困等死!如今胡马气势汹汹,是好男儿的焉能不为保华夏、安黎民出一分力气?如今我要犯险北上,伺机阻截金人后路,传檄两河,共抗金兵!你们可敢跟我一起去?”
数千兵将都叫道:“愿随曹先生北上!”
郦琼站出来道:“曹先生在汉部为将,到了大宋便是一介布衣,但如今既然行军起义,不可无名,再则曹先生临走前已请得御笔募兵抗金,不如我们便推他为首领,权称统制,请虞大人为监军,王彦先生为副统制,邓肃先生为参谋,以抗金为义,行军伍之事!如何?”
众人都道:“愿奉曹统制令!”
当下曹广弼分派任务,开拔向北,命林翼想办法募集钱粮。又分别派遣使者前往津门、东平分别告知赵构和杨应麒。赵构这时极为虚弱,只要是能争取的力量都尽力争取,何况曹广弼还身怀御笔,因此不但默认了这支义军的存在,而且还派人送来了一支锦旗。
曹广弼部勒这批人马沿途北上,在黄河边上遇到宗泽的哨骑。原来宗泽的兵马已到开德府,一路与金兵偏师邀战,互有胜败。曹广弼以奇兵攻陷金军在卫南的据点,派人与宗泽通问消息。宗泽听说曹广弼从汴梁出来,率领数十骑连夜到卫南与曹广弼相见,打听京师消息,听说京城已破、宰相准备投降不由得忧愤几欲泪下。
宗泽任副元帅以来连番上书劝抗赵构赶紧入京勤王,但赵构哪里理他?赵构身边这时已经聚集了五六万人马,但就是缩在山东按兵不动。宗泽虽然忠勇,但他只是一心为国,忧君忧天下,就是没有设身处地地替赵构想想:冒险入京去救父兄符合他赵构的利益么?所以宗泽虽然身居副元帅,在磁州又有保驾之功,却是和赵构越走越远。
不但赵构如此,两河、山东的其他守臣当此时局也大多在观望。宗泽到开德府以后曾先后移书北道总管赵野、两河宣抚范讷、知兴仁府曾楙合兵入援。但这些人都认为这个节骨眼上前往汴梁无异于送死,因此无人理他!所以宗泽虽然号称副元帅,但手下的兵力极为有限。这时他见曹广弼手下人强马壮,就想以副元帅的身份征调这支队伍。
这一路来曹广弼将愿意相随的一万多人分为战斗队伍和非战斗队伍,数千官民都已安排作了后勤。又沿途招募兵勇,汰弱选强,以实战来作训练,所以数量已经增加到七千人的战斗队伍成长很快。加上这支军队使用的都是汉部提供的兵器甲胄,装备虽还比不上曹广弼在辽口的嫡系人马,但比起手下只有一群厢军、义军的宗泽来说已经好多了。
曹广弼听宗泽要征调自己这支人马,便问他要征调来干什么,听宗泽回答说要入京赴援后便拒绝了,认为汴梁形势已不可为,孤军入京赴死徒然无益。
宗泽道:“四方勤王之师若至,或有奇变也未可知!”
曹广弼反问:“四方勤王之师在哪里?”
宗泽默然,曹广弼道:“若四方勤王之师大聚,曹某还需要从京城里突围出来么?”又跟宗泽分析宗翰、宗望的兵力道:“太原之战宗帅又不是没看到,金兵围城打援的手段何其了得!现在汴梁已落入金军手中,除非是我们能组织起足以压制金军的兵力,否则军队是去一支,死一支!这一万多个兄弟愿意把性命交到我手上,我便不能让他们去无谓之险!”
宗泽愠道:“然则君父之忧,曹将军就不顾了?”
曹广弼道:“华夏眼看就要颠覆,万千生民或将左衽!若不论事情是否可行,光是考虑忠义之名有何用处?”
其实两人的根本分歧却不是在战略战术上,而是在忠君报国这等义理上互相不对胃口,所以到后来越说越不拢,终于不欢而散。
宗泽是怒火疾雷般的脾气,却不是一味逞怒的匹夫,当时虽然不忿,但事后想起觉得曹广弼所言未必没有道理,而他关于阻截金军归路的建议也未必不可行。他是坦坦荡荡的大丈夫,既然觉得自己言语太过,回去后便移书致歉,并与曹广弼讨论该在何处截杀金兵。曹广弼也服他忠义无双,对于初次见面的争执并不挂怀。
曹广弼在卫南并没有停留多久便率众渡河,驻扎在汤阴与内黄之间进行第二次短暂休整。一路不断有汉部的官办商人来附,这些商人既做自己的生意,又帮义武军筹措军粮物资。到渡河时军中已聚集了上千人的商队。
这支人马一路北行,见金兵就打金兵,见流寇就打流寇,这时宗翰和宗望的主力都还逗留在汴梁,所以一路上的偏师都不是曹广弼的对手,至于那些流寇就更不用说了。
曹广弼逢州过县都出示赵桓的御笔以及赵构的锦旗,又从不入城,只是在城池之外安营扎寨,因此与大宋的守臣们相安无事。威名渐渐传开以后,小股的金兵和流寇都不敢来犯,所以这支队伍所到之处不但没有扰民,反而起到了安定民心的作用。随军的商人或入城内、或下农村采买物资,由于买卖做得公道也颇为受到沿途百姓的欢迎,慢慢地在黄河沿岸建立起良好的声誉,并开辟出一条民间商道来。
曹广弼有意和种彦崧的忠武军会合,因此在相州驻扎了一段时间后又移师北上,到了淇水附近听说隆德府无人把守便领兵前往,进入上党。原来宗翰大军南下以后,河东官吏纷纷弃官难逃,所以竟然连上党这样一个重要的所在也空了!
上党是王彦的老家,有他在这一带的关系网络,曹广弼等很快就站稳了脚跟。曹广弼见此处攻守两便,所以来到后就不走了,反而让林翼移书种彦崧,邀他前来会师。
第二二零章 汴梁一空(上)
当日曹广弼以有备之军冲金兵未成之局,才在混乱中先发制人抢出一条出路来。等到金兵占据四壁、部署已定之后,还留在城内的人就没这么幸运了。
金兵封锁道路,城内军民不战自乱,一些金兵趁乱下城劫掠,而一些穷途末路的官军也是趁乱抢掠,城中士民奔走流徙,不知哪里可以安身,全城无论官民都陷入父子夫妇不能相保的惨境,甚至有的全家一起自缢而死。汴河蔡河堆满了男女老幼的尸骸,悲惨之情令人不忍睹,哀号之声令人不忍闻。
华元一六七七年闰十一月三十日,赵桓在金兵胁迫下出城议降。金军大帐中,宗翰居中,宗望居左,折彦冲居右,赵桓与宰执立于南面,形状极为难堪。
折彦冲不忍见他这样,转身想走却被宗望拦住道:“这不是你们汉部的亲戚么?他来请降,你怎么好不在场?”折彦冲无奈,被迫留在帐中,以金军南侵三巨头之一的身份,看着赵桓向宗翰、宗望行臣子之礼。赵桓要向折彦冲行礼时,折彦冲避过不受,宗望道:“你是我大金汉部勃极烈,宋帝来降,怎么能对你缺了礼数?”强令之受。
这请降的时光,赵桓浑浑噩噩地都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直到出帐后被冷风一吹,心中既然后悔又悲苦,痛心疾首道:“悔不听种师道言,以致如此!”然而这时才悔过又有何用?两日后他向金人递上降表,宗翰宗望看不大懂,交给折彦冲让他念。折彦冲扫了一眼,只看起首句云:“臣桓言:背恩致讨,远烦汗马之劳;请命求哀,敢废牵羊之礼貌…”只看了这一句便看不下去,更别说读出来!而宗翰宗望命折彦冲读这等言语,分明也是有意折辱于他!
这一刻女真豪酋的威风达到了定点,宗翰宗望不但轻视大宋君臣,连折彦冲也不大放在眼里了。
宗翰宗望收了降表以后,又封大宋府库,拘收文籍,索要马匹兵器,宗翰等又逼宋廷割地!这时金军虽然攻陷汴梁,但两河的大部分城池还在宋臣手中,金人又迫宋廷颁下割地诏书,通谕两河,希望两河州县能不战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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