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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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赵天龙听得又是一愣,心里猛然涌起一股怜惜之意。最后一颗子弹,肯定是郑小宝留给他自己的。如果当时绑匪追上他,那颗子弹就是郑小宝的最后归宿。

“你看到了几个绑匪,其他人呢,其他在山下的弟兄,受没受到波及?!”还没等他来得及向郑小宝赔礼,张松龄又焦急地追问。

“五个,都穿着一样的黑褂子!咱们的人分散在三个村子里吃饭,具体情况我没来得及问!”郑小宝想了想,迅速给出答案。

“咱们两个马快,这就下山去追!”此刻张松龄的心态已经完全恢复了冷静,非常有调理地说道,“赵队长,麻烦你帮忙带着小郑去找王队汇报,然后再带着他去找疤瘌叔。我和龙哥先下山去把绑匪咬住,等接应人马一到,就立刻想办法将小吴救回来!”

“这,,,,,,,”二中队长赵小栓有点儿不习惯被张松龄命令,愣了愣,犹豫着上前扶住郑小宝。

正要说几句安慰的话,耳畔突然传来了大队长红胡子的声音,“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扶小郑到疤瘌叔那里治伤。老赵、小张,你们两个不要冒险,再选十名骑术最好的弟兄,一起去追,天亮之前,务必把绑匪给我咬住。小田,你给周黑子发电报,告诉他做好准备,老子要攻打黑石县城!”

“是!”乱作一团的众人立刻都有了主心骨,大声答应着,领命而去。红胡子扶住自己的大腿喘息了几秒钟,然后又强打jīngshén直起腰,冲着匆匆赶过来的一中队长郑远和白俄人小列昂命令道:“列昂,你去集结部队,把所有弟兄,连同你的国际营都给我集合起来。老郑,你带着一个小队的弟兄下山去查,看看绑匪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今晚当值的战士们,是否都还活着?!”

“是!”一中队长郑远和国际营长小列昂两个冲红胡子敬了个礼,分头去执行任务。还没等二人走远,红胡子刻意压制下去的咳嗽,就突然爆发了起来。咳得他像只虾米一样把身体弓了下去,脸色苍白得如春天里的残雪。

几名从附近跑过的游击队战士立刻围拢过来,扶住红胡子的身体,用力帮他敲打后背。红胡子抱着一名小战士的胳膊挣扎了片刻,终于又缓过来一口气,用手背擦了一下嘴巴,低声命令,“帮,帮我去把战马拉过来!顺便通知管后勤老李,让他打开仓库,把所有弹药都给大伙带上。”

“队长!”小战士激动地喊了一声,谁也没有移动脚步。红胡子都病成了这个样子了,居然还想亲自指挥大伙去救人。恐怕等把姓吴的救回来了,他老人家的命也丢进去了大半条!对游击队来说,根本就是得不偿失。

“执行命令!”红胡子难得板起来脸,大声呵斥,“难道我已经指挥不动你们了么?老子还没死呢!”

“大队长!”小战士们委屈地抗议,留下两个来照顾红胡子,其他分头去执行命令。“扶我走几步!把这口气顺开!”红胡子强撑着站稳身体,低声要求。然后在两名小战士的搀扶下,一步一步向寨门口挪动。头十步,他走得无比艰难,fǎngfo随时都可能耗尽体力倒下。而在大约三十多步之后,他的呼吸又渐渐变得平稳,整个人如同座山一样,缓缓向敞开的营门口移动,移动。每经过一处,必然给周围的人心上带来无比的安宁。

当他走到营地门口的时候,赵天龙和张松龄两个,也恰恰带领一小队骑兵冲出了营地。看到火把下的红胡子,纷纷扭过头来冲老人挥手。红胡子像没事儿人一样,笑着冲大伙挥了几下胳膊,然后大声叮嘱道:“路上小心!绑匪可能在别的地方埋伏着人马接应。你们两个只要缠住他们就行了,我带领大队人马随后就到!”

第二章 逆流

“是!”赵天龙和张松龄两个答应一声,骑着战马快速冲出门外。为了防止敌军的偷袭,通向营地的山路被修得又窄又陡,有几处还临近悬崖,稍不留神,人和马就可能冲下山谷,摔得筋断骨折。但是他们两个却谁也不敢减速,完全凭着过人的勇气和娴熟的骑术,带领身后一小队骑兵全速冲到了山底,然后举起马灯来稍微辨识了一下方向,就又全速向山南的村落里狂奔过去 。

等一行人冲到了电信组长小吴出事的村子,村委会成员和民兵们已经彻底再度控制住了局面。不待赵天龙和张松龄两个发问,立刻围拢上前,大声汇报:“龙爷,胖子,是满洲国的特务把吴组长抓去了!他们是打着前来收购山货的名义分头溜进村子的,然后偷偷藏在村东头老谢家的。老谢家的闺女,嫁给了沈阳的一个满族人家里做小老婆”

“姓谢的呢?!”赵天龙没时间听村委会的委员们啰嗦,瞪圆了眼睛追问。

“已,已经绑起来押在磨坊里头了!全,全家四口,一个,一个没落下!”第一任民选村长姓刘,是个垦荒客。家里头有四个儿子的,一百多亩水浇地。见赵天龙脸色不善,凑上前,哆哆嗦嗦地解释,“就,就等着游击队派人来审问了,我,我们村子里头,再没有别人跟这件事儿有牵连!”

“带上来!”赵天龙摆了下手,大声命令。

“还,还不赶紧带上来!”唯恐自家遭受池鱼之殃,刘老汉扭过头,冲着民兵们大声嚷嚷。

几个民兵立刻放下红缨枪,冲击磨坊,连推带搡的把老谢家全部成员,三男一女,统统押了出来。

赵天龙跳下坐骑,揪住姓谢的老汉奸,劈手就是几个大耳光。一边打,一边厉声喝问:“绑匪从哪里来的,准备带小吴去哪里?把你知道的全说出来,老子给你个痛快!否则,你就别怪老子心狠!”

正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对普通百姓来说,入云龙的这个名号,可是远远比什么游击队的骑兵队长更具备威慑力。姓谢得老汉奸被打得满脸是血,却不敢耽搁时间,立刻哭喊着求饶,“别打了,别打了,龙爷,我说,我说!他们是从新京过来的,这几天一直住在我家里头。我是怕牵连我们家闺女,才不得不接待得他们啊!”(注1)“是他们,是他们拿枪逼着我们收留他们的!我们冤枉,冤枉啊!”谢老汉奸的儿子和儿媳,也双双哭喊着求饶,fǎngfo自己遭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我们已经想办法向村委会送过信儿了,但是他们看得太紧,信没能及时送出去。今晚傍晚他们看到吴干部哥在村子口练枪,说拿着小枪的都是大官儿。所以,所以就跟了过去,把吴干部给绑走了!”

“别废话,说重点,他们准备把吴组长绑到哪里去!”赵天龙抬起脚,给了老汉奸的儿子、儿媳每人一大脚,继续厉声喝问。

“我,我们不qīngchu!”老汉家的儿子、儿媳犹豫了一下,继续哭着解释,“我们真的不qīngchu啊!他们口风紧,什么都不跟我们说,哎呀,别打,别打,我说,我说”

又挨了几大脚之后,这对狗男女终于支撑不住,躺在地上,打着滚招供,“他们说要先去黑石寨,汇合了里边的日本人,然后再押着吴干部去兴安警备司令部庆功!他们,他们还说,黑石寨的日本人都干吃饭不干活,要替皇上办事儿,还得依靠他们这些正经把本的旗人!”

“狗汉奸!”赵天龙冲着地上的狗男女啐了一口,伸手向腰间摸枪。对于这种卑鄙无耻的小人,他向来不会手下留情。张松龄见状,赶紧从马背上探下一只胳膊,轻轻后拉了他一把,同时大声问道:“有没有其他同伙接应?!他们准备到哪里跟同伙汇合!”

“没有,没听说他们有同伙!他们绑了吴干部,就直接朝黑石寨那边跑下去了!哎呀,饶命,龙爷,饶命啊!我们真的是被逼得!”

“救人要紧,把他们留给王队发落!”张松龄又按了一下赵天龙的肩膀,防止他暴怒之下立刻拔枪杀人。

“先让你们多活一晚上!”赵天龙想了想,知道自己现在身份已经跟以前大不相同了,不能动不动就向看着不顺眼的人开枪,强忍着杀戮的欲望骂了一句,转身跳上坐骑。随即,他又冲着战战兢兢的刘村长命令,“把这一窝子狗汉奸关起来,等过几天公审。如果敢放跑了他们,你们全村,你们这个村子里,就别想再有任何作坊了!”

“是!龙爷您放心,跑不了他们!”村委会成员们,除了一个暗中加入了地下党的,其他全都大声保证。作坊甭看规模不大,可也能给七八个壮汉开工钱。并且胖子队长曾经说过,擀毡子作坊只是第一个,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作坊开起来。如果因为姓谢的一窝子王八蛋断送了全村男人的‘钱途’,即便游击队能放过他们几个村委委员,那些一到农闲时节就无所事事的大小伙子们,也得用二齿子在背后给他们几个开了瓢。

还没等他们做出更多承诺,赵天龙和张松龄两个已经带着骑兵去远。沿着通往黑石寨的乡间小路,星夜驰奔。后半夜在一处树林旁,终于找到了几堆新鲜的马粪。然后又继续跳上坐骑,紧追不舍。

凭借赵天龙行走江湖多年的jīngyàn,第二天凌晨,他们在距离游击队营地一百多里的地方,终于咬住了伪满洲国特务的尾巴。但敌人已经不只是五个,还有四十余名马贼当了特务的帮凶,把电信组长小吴绑在队伍中间的一匹黑色战马的背上,簇拥着一道前进。

“是黄胡子,大伙小心些。黄胡子又回来了!”隔着五六百米,赵天龙就认出了敌军当中新加入者的身份,扭过头,大声示警。

“那就再杀他一回,看他到底有多少本钱!”整整骑在马背上追了一宿,游击队员们都已经跑得精疲力竭。尽管如此,大伙还是纷纷从马鞍后取出各自的步枪,一边追赶,一边将子弹压进了枪膛。

“追近一些,瞄准了再打,注意别伤到小吴!”张松龄也从马鞍后抄起一支中正式,迅速压入五粒子弹。比起身后队员们手中的三八大盖儿来,他手里拿的中正式无疑更适合骑在马背上开火。只是有效射程稍嫌短了些,弹道稳定性也不如鬼子手中的三八大盖儿。(注2)跑在前面的马贼和特务们,显然也发现了追兵。仗着自己一边人数多,留下两名伪满洲国特务带着三名马贼看管小吴,其他纷纷兜转坐骑,叫嚣着杀了过来。

双方在奔驰中迅速靠近,彼此之间的距离转眼就从五百多米变成了二百米不到。黄胡子麾下的马贼抢先开火,子弹嗖嗖嗖,贴着张松龄和赵天龙等人的耳畔急掠而过。游击队的骑兵们每天日常训练项目中,就有如何应对这种情况。一个个陆续将身体藏到了战马身侧,单手拎着枪,继续向敌军猛冲。

“唏咴咴”一匹战马被流弹击中,悲鸣着摔倒。在坐骑跟地面接触前的瞬间,手拎着步枪的游击队员向前用力纵身,脱离马背。借着惯性在半空画了一道弧线,团着身子落地。还没等同伴们惊呼出声,他已经一个翻滚从地面上蹲了起来,采用半跪的姿势,冲着对面的敌人扣动了扳机。

“乒、乒、乒”比起颠簸起伏的马背来,三八大盖儿明显更适合在地面上使用。三颗子弹射出,立刻将对面的一名满洲国特务推下了坐骑。从没经过严格骑术训练特务,可不懂得如何主动消减身体与地面接触时的力道,大头朝下跟地面来了个全接触,整个脑袋都栽进了腔子里。

就在此时,敌我双方之间的距离已经拉近到了一百五十米之内。赵天龙大喝了一声“开火”,采用镫里藏身的游击队员们迅速翻上马背,瞄准对面的敌人,射出了一排炙热的子弹。

“乒、乒、乒、乒、乒”虽然依旧受到马背颠簸的影响,但排枪齐射的效果远远超过了无组织的胡乱开枪。登时,就有五名马贼惨叫着栽了下去,一个个身上沾满的鲜血,眼看着就进气多,出气儿少了。

张松龄的动作最快,第一枪打完之后,立刻瞄准了第二个目标。这回,他可没再等着跟大伙来一次齐射,而是稳稳地用准星套住了七八十米之外,那颗越来越大的脑袋。

“乒!”中正式的优越性能终于彻底被他发挥了出来。子弹拖着尖利的啸声冲出枪膛,直接将对面那个黑衣特务的脑袋打了个粉碎。

“乒、乒、乒、乒、乒”赵天龙带领着骑兵又来了一组排枪,再度放倒了五名马贼。将对面的敌人队伍从正中间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大口子。而他自己这边在两轮对射当中,却只有一人被敌军打中,倒在青草间,生死不知。

已经来不及再组织第三次齐射了,敌我双方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四十米。“拔刀!”赵天龙把步枪向马鞍后一挂,顺势抽出雪亮的马刀。张松龄和身后的游击队员们也纷纷弃枪举刀,在疾驰中汇聚成一个三角形密集阵列,冲着敌军迎头撞了过去。

“轰!”巨锤击卵,血光四溅,人仰马翻!

注1:新京,即长春。伪满洲国以此地为‘国都’,更名为新京。

注2:中正式原设计便为骑步枪,枪身短,便于骑在马上射击。

第二章 逆流(五 中)

这一小队骑兵都是游击队中的精锐,几个月前在黑石城外,顶着机枪扫射照样冲进镇国公保力格的私兵当中,将对手砍了个人仰马翻。如今又多经历了数个月的严格训练,彼此之间的配合已经熟练到了骨子里。跟马贼们一接触,高下立判。像铁锤砸鸡蛋一般,将敌人的队伍从正中央砸了个蛋黄蛋清乱飞。

“先杀散他们,然后再去救小吴!”赵天龙用力一拨马头,在敌人的尸体上直接来了个大转弯 。整个骑兵小队跟着他,像一台功率开到最大的杀人机器一般,“轰隆隆”地转过身,毫无迟滞地朝敌军的左翼碾压了过去。

因为第一回合厮杀结束得太快的缘故,骑兵小队恐怖的攻击效果,还没来得及在敌人心中扩散开。位于战场右侧的马贼只是在两军接触的瞬间,突然发现自家的队伍从中央断裂了,然后就把同伙的尸体和惨叫声抛在了脑后。

凭着以往的战斗习惯和对自家绝对人数优势的依仗,战场这一侧的马贼们纷纷放慢速度,兜转坐骑,准备和另外一侧的同伙给游击队来一个两翼包抄。然而刚刚把战马方向调整到位,他们就发现战场上情况的变化已经完全出乎了自己的意料。本来至少应该在刚才的正面碰撞中减员过半儿游击队战士,居然全都好好地端坐在马背之上。并且正以极高的速度,向自己全力冲刺。而先前位于自家阵列中央的同伙,则全都掉在了地面上,或者已经变成了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或者正在血泊中翻滚哀号,下场惨不堪言。

“赶紧加速啊,啊!”一名追随了黄胡子多年的马贼老手嘴里发出怪异的惨叫,双腿拼命磕打战马的小腹。现在再想逃命,显然已经来不及了。列队碾压过来的骑兵小队,根本不会给他们第二次转身的时间。凭借已经冲起来的高速,随便挥一下手中马刀,就能从在他们的后背上抽出一条两尺长的大口子,任何杏林高手都无法再将血止住。

唯一的活命机会就是抱成团跟***的骑兵对冲,双方的人数差不多,只要马贼们齐心协力,肯定能跟对方拼个两败俱伤。然后战场另外一侧的黄胡子带领同伙们扑过来,就可以给游击队来个最后一击。

他的想法很完美,然而现实却冰冷无比。习惯了啃骨头你上,捏软柿子我来的马贼们,岂肯牺牲自己成全别人?!当即惨叫一声,竟然纷纷将马头向两侧拨去。只留下积年老贼孤零零的一个,像只飞蛾扑火般迎向了“轰隆隆”碾压过来的骑兵小队。

“你们这帮家伙忒不讲义气”老马贼瞪圆了眼睛,绝望地举起马刀。“只要你们肯跟在我身后,至少能活下”

“当!”他手中的马刀被赵天龙用刀身拨开,脖颈、胸口和大腿上半截全都暴露在了游击队员们的目光下,毫无遮挡。紧跟在赵天龙身侧,wèizhì落后半个战马身体的一名游击队员看到便宜,立刻转了下手腕,马刀在高速移动中由竖转斜,贴着积年老贼的肩膀向下抹过去,割开此人的胸肌、腹肌、腰肌,沿着腹股沟处扫出一团血雾。

“不讲义气”积年老贼松开握缰绳的手,本能地去捂身体的伤口。他的胳膊在半空中被另外一柄马刀扫中,齐着肘部断成了两截。juliè的疼痛令他全身都抽搐了起来,惨叫着弯下腰,企图用马背对身体的挤压,缓解那如潮而至的痛楚。位于三角形骑兵阵列第三层的游击队员从他身边冲过,按照训练中形成的习惯,奋力挥刀,砍向距离自己最近的可攻击目标。积年老贼的脖颈、右臂相继中刀,血光飞溅……

“啊”已经完全失去抵抗力量的老贼厉声惨嚎,失去双臂的身体在马鞍上缩卷成了一个血淋淋的肉团儿。“他们太厉害了,我不该回来”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心中突然涌起了一股悔意。“上次在黑石城下,我好像曾经看到过这种战术。没有机枪的掩护,就不该”

又是一阵juliè的痛苦从背后传来,打断了他的临终忏悔!纵向与第三层骑兵落后大约半个马头,横向wèizhì却只隔了不到三十厘米的最后一层骑兵高速杀到,按照多次训练过的,几乎刻进了骨头里的战斗习惯,将手中马刀横着伸了过去,从zuoyou两侧,在老贼的脊上拖出另外两道巨大的伤口。

已经没有多少鲜血可流的积年老马贼彻底解脱,像一只漏光了气的猪尿泡般,软软地从马背上掉了下去。失去主人的坐骑兀自继续前冲,直到又跑出了二十余米远,才恋恋不舍地回转头,望着已经气绝身亡的主**声悲鸣。

“唏嘘嘘”战马悲鸣声中,游击队的攻击阵列从侧面和后方,与另外几名逃跑动作不够果断的马贼发生接触,将对手一个个从马背上砍下来,变成血肉模糊的尸骸。

“我跟你们拼了!”一名身穿灰色大褂的年青马贼嘴里发出绝望的大叫,在逃命的坐骑上转过身,手中马刀绝望地挥舞成一个光团。赵天龙将自己的宽背长刀迅速向前一递,就从光团中硬塞了进去。“当!”灰大褂手中的马刀砍在宽背长刀的边缘,火星飞溅。二人的战马快速从一前一后变成了彼此并排,马刀和宽背长刀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更多的火星迸射出来,照亮灰大褂马贼绝望的眼睛。入云龙的黑刀贴着马刀边缘刺了进去,割断他的喉咙和颈部动脉。

“嘶嘶”气球漏气的声音在马蹄轰鸣声中传了出来,显得格外的萧杀。第二层骑兵怜悯地收起刀,跟着赵天龙扑向下一个目标。然后是第三层,第四层,当整个三角形攻击阵列都疾驰而过,灰大褂马贼的尸体依然没有从马鞍上栽下,像个孤独的麦田守望者一般对着阳光张开双臂,摇晃,摇晃,然后缓缓地坠落在马腹左侧,被受惊的坐骑拖曳着,在地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迹。

“啊”没有人再敢回头抵抗,剩下两名马贼尽量偏转坐骑,远离入云龙的刀锋。加速,加速,无所谓跑往哪个方向,只要不被入云龙追上就好。“乒!乒!乒!”几颗子弹从背后追上了他们俩,最早从马上掉下来的那名游击队员端着三八枪,以半跪射击姿势,将两个没有抵抗力的家伙挨个点名。

“杀光他们!”已经杀起了性子的赵天龙大喝一声,毫不犹豫地拨转战马。带领着身后士气正旺的骑兵,扑向战场另外一侧的敌人。

战场左侧,黄胡子带领着七名心腹也正在向游击队这边扑来。只是他们胯下坐骑的速度却不是很快,并且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明显的犹豫。

以前不是没接触过游击队的骑兵,但是黄胡子等人却万万没有想到,经过赵天龙的亲自训练之后,游击队的骑兵居然变成了这般模样。这已经不是一个个单独的血肉之躯,而是一整个已经磨合到了最佳状态的杀人机器。与这台杀人机器相比,他手下那些平素以身手高明而自傲的马贼,简直就是一群穿着开裆裤玩骑马打仗的孩子!

三十八名手下,全是曾经在刀头上tian血多年的惯匪。放在江湖中,随便一个都能搅起一阵腥风血雨。然而只是两个照面,这三十多名经身手高强,骑术精湛的惯匪,就只剩下了十一个人,并且其中三个还留在场外和两名满洲国特务一道看押俘虏,根本没有参加战团。

“大伙并肩子上,不能将后背卖给他。越跑,吃得亏越大!”毕竟曾经在正规军里头混过,危急关头,黄胡子依旧没有完全乱了方寸。刀尖儿指向正在向自己这边转过来,速度还没完全加到最高的游击队阵列,大声动员,“并肩子,并肩子撞过去,他们已经没力气了。打完了这一仗,存在沙漠里的钱给大伙平分!”

“并肩子上!啊啊啊”跟在黄胡子身边的马匪们大声回应着,用力磕打马腹。不能逃,先前逃跑者的下场,他们可是在侧面看了个一清二楚。只有也像游击队那样排成密集阵形,面对面冲过去,才有人可能活下来。否则,大伙就只能变成一只只待宰羔羊,任由入云龙和他麾下的弟兄从背后追上来,毫不费力地挨个杀死。

“啊啊啊”“啊啊啊”也许是为了压抑心中恐惧,也许对全身而退感到绝望。马贼们一边冲,一边扬起脖子,发出狼嚎一样的呐喊。谁也没有注意到,号召他们并肩而上的大当家黄胡子,胯下坐骑居然比所有人都落后了小半个马头。随即,在高速前冲的过程中,这小半个马头的距离,又迅速变成了一个马头,两个马头,一个马身。“啊啊啊”黄胡子声嘶力竭地附和着心腹马贼们嚎叫,用力拉扯缰绳。他胯下的枣红马被拉得嘴角冒血,不得不侧转身体,带着自家主人冲往了另外一个方向。

“啊啊啊”“啊啊啊”已经被内心的恐惧压抑到疯狂地步的马贼们,根本没想到自家大掌柜居然会如此不要脸,兀自鬼哭狼嚎着,聚集成团向入云龙反冲。马蹄扬起大股大股的烟尘,恰恰将最不要脸的那个人挡了个严严实实。

“靠紧,靠紧!像训练时那样,跟着我!把坐骑控制稳了,不要掉队!”赵天龙的视线完全被对冲过来拼命的马贼们吸引,冷静地举起阔背长刀,大声向身后的袍泽们打招呼。狭路相逢勇者胜,在双方都没有机枪的情况下,用骑兵破解敌人密集型骑兵冲锋的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豁出性命以更严整的密集队形冲过去,跟敌人比拼勇气。

“杀!”游击队员们齐齐答应一声,高高地举起了马刀。大伙手中的马刀,都是从白俄土匪手中缴获来的高加索式骑兵专用刀,为了配合俄罗斯人的高大身材,无论长度和厚度都远远超过了马贼们手中的日本式。在密集阵形对冲过程中,一寸长就是一寸强,绝对占有压倒性优势。

更占有压倒性优势的,是骑兵们的心理素质和日常训练度。这年头的绿林道,像黄胡子和他的爪牙那样,投靠到日本鬼子脚边当走狗才是主流。凡是不肯顺应潮流选择跟小鬼子对抗的,无一不是早就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好汉子。而在最近几个月的休整当中,入云龙更是毫无保留的把自己当年在师父那里学到的骑兵战术,灌输到了每个人心中。无论是谁,包括接受骑兵训练时间最少的张松龄,都qīngchu保持阵形对骑兵攻击的意义。

相反,黄胡子麾下的那些马贼们,情况就差得太多了。平素有了闲暇要么聚集在一起喝酒赌博,要么偷偷跑出去嫖妓,根本就没练习过如何进行集团式冲锋。他们彼此的身手状况和拼死一搏的决心,也参差不齐。冲着,冲着,彼此之间在前后方向就错开了距离。并且还有着越拉越远的趋势。特别是有个别人忽然发现大当家黄胡子居然没跟上来之后,嘴里的嚎叫声立刻就变了调儿。手中的战马缰绳也悄悄拉紧,时刻准备趁同伙跟入云龙拼命的时候,偷偷溜出战团,一走了之。

一个聪明人的出现,对阵形和士气的影响不会太大。怕得是整个队伍中,全都是聪明人。总计不过二百来米的距离,如果双方骑兵都全速向前的话,也就需要六到七秒时间。但游击队和马贼们从相向加速,到彼此之间真正发生接触,却足足花了十一秒。特别是最后三十米距离,马贼们的队形从一个黑团,完全变成了一条曲线。并且在最后关头,突然出人意料地完全崩溃开来,变成了一只只四散而逃的兔子。

“杀!”敌军崩溃得实在太突然,赵天龙连调整战术都来不及。只好挥动宽背长刀,砍向了距离自己最近的一名倒霉蛋。那名被他盯上的马贼丝毫鼓不起抵抗的勇气,居然把马刀举过头顶,哭喊着大声讨饶,“饶命啊!”

他的乞怜声被刀光直接砍成了两段。赵天龙的钢刀从他的脖子根部斜劈下去,带起了一个死不瞑目的脑袋和大半个肩膀。位于第二攻击层面的两名游击队员,也没想到敌人愚蠢到突然选择投降的地步,手中斜着伸出来的马刀根本来不及往回收,借着坐骑的惯性,从尸体的小腹两侧高速切过,将里边的花花肠子给洒了一地。

“老子当年真他娘的是瞎了眼睛!”跟在赵天龙身后第三排最外侧的是一名东北汉子,看见敌人在最后关头纷纷拉了稀,心中失望地想。他名字叫做关浩哲。九一八事变之后做了土匪,去年这个时候还在黄胡子麾下效力。后来在围攻游击队营地时被红胡子所俘,随即主动留下当了一名游击战士。按照他原来的判断,今天大伙定然会面临一场苦战,却万万没想到,在兵力和体力都完全处于劣势的情况下,自己这边还能摧枯拉朽般将老东家那边打得溃不成军,将黄胡子本人打得落荒而逃。

一名没头苍蝇般从他身边窜过的马贼双手捂着伤口,放声大哭。“饶命啊,龙爷,饶命啊,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不想让他再丢人现眼,关浩哲主动挥起刀,抹断了此人的脖子。“没经过训练的家伙表现真差劲!”拎着血淋淋的马刀,他的思维继续在脑海里发散。今天的胜利太轻松了,轻松到已经对他的大脑和心脏构成了冲击的地步。“金狼帮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差劲了?好歹他们的前身也是东北军!”一边晕乎乎地感慨着,他一边将刀尖指向另外一名抱着脑袋从面前跑过的马贼,“投降,缴枪不杀!”

“我投降,投降,龙爷饶命!”那名已经吓尿了裤子的马贼哭喊求饶,两条腿却僵在了马鞍子上,迟迟无法挪动。关浩哲以为他在拖延时间,举起刀就准备杀个痛快。就在此时,身后却有**声喝道,“跟上,去救人,别在他身上Lang费时间!”

“跟上,跟上!”关浩哲随口重复,放过眼前的待宰羔羊,策动坐骑跟着整个队伍旋转。在敌人的尸体上兜了半个圈子,重新咬住黄胡子的背影。那名先前被吓得四肢都僵硬住不肯听从大脑指挥的马贼,这时才勉强从马背上栽下来,撅着屁股趴于地面,继续高高地举起双手,“饶命,饶命,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

没人回过头看他的求饶表演,包括先前从马背上摔下来的那名游击战士,都从战场上拉了一匹无主的坐骑,跟在赵天龙身后向被黄胡子追了过去。而黄胡子不愧为曾经威名赫赫的马贼大当家,逃命的动作异常敏捷。借着麾下心腹们用生命和尊严换回来的时间差,三窜两窜地就窜到了愣在战场外的两名黑大褂满洲国特务和自己仅存的三名手下面前。

“开枪,快开枪拦住他们!”瞪起了眼睛,他恶狠狠冲着三名喽啰下令。然后一个干净利落地俯身,拉起驮着小吴的战马,亡命而走!那三名马贼手下和两个黑大褂特务愣了愣,也毫不犹豫地跳上坐骑,赶在赵天龙手中的钢刀追上自己之前,落荒而逃!

第二章 逆流拢

六名败类的反应速度有快有慢,骑术水平也深浅不一,很快就在逃命的过程中落开了距离。跑在最后一名的黑衣伪满洲国特务自知不可能再超过自己的同伴,把心一横,抽出王八盒子,转过头来冲着入云龙就扣动了扳机,“乒乒乒乒”

高低起伏的马背严重影响了他的准头,日本设计的王八盒子又素来以性能不稳定而著称 。连续射出的子弹连入云龙的汗毛都没擦倒一根儿,反而给赵天龙提了醒,将手中宽背长刀往马鞍上一挂,顺势从腰间拔出盒子炮,“呯、呯”两枪,将黑衣特务从马背上给掀了下来!

“用子弹招呼他们,注意别伤到小吴!”张松龄及时地提醒了一句,也迅速收起马刀,提枪在手。他在马背上的射击准头可远远比不上赵天龙,所以尽量瞄着远离小吴的敌人开火,“乒、乒、乒”,三颗子弹飞出之后,也将距离自己七十多米远的一名马贼给从坐骑上给掀了下来。

其他游击队员见样学样,纷纷拿起步枪,瞄着一百多米外的敌人后背开火。转眼间,又将对手从马背上打落下来一个。剩下三名败类包括黄胡子本人在内被吓得魂飞天外,一个个将身体趴在马脖子上,尽量往绑着小吴的那匹战马旁边靠。任由来自背后的子弹如何在耳边呼啸,也绝不肯再回头。

这种无耻的战术的确收到了一定效果。游击队员们怕流弹伤到从上头派下来的小吴组长,没有绝对把握轻易不敢开火。而赵天龙手中的盒子炮,精确射程又远不及三八大盖儿,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奈何得了敌人,只能徒劳地把一颗又一颗子弹Lang费在空气中。

毕竟已经赶了一宿的路,又追了十几分钟后,游击队员们胯下的坐骑体力耗尽,纷纷悲鸣着放缓了脚步。只有赵天龙胯下的黄膘马和张松龄胯下的东洋大白马,依旧勉强在坚持,但是身上的汗水也像溪流一般往下淌,把各自主人的厚布马靴都给湿了个透。

迫于形势,赵天龙不得不调整战术。把黄膘马的缰绳稍稍拉了拉,回过头来命令,“老关,你带着弟兄们在后边慢慢赶,胖子,咱们两个先追上去,把黄胡子给堵住!”

“是!”关浩哲答应一声,主动上前补上了队首wèizhì。张松龄则策马追上赵天龙,与后者一道,继续咬住敌人的尾巴紧追不舍。没有了保持队形的条件限制,他们两个疾驰速度反倒比先前又快了几分,转眼之间,就把跟黄胡子的距离从一百多米拉进到了七十多米,并且还在继续向对方迅速迫近。

听到背后的马蹄声,黄胡子知道今天自己算踢到铁板上了。咬了咬牙,气急败坏地喊道,“入云龙,你不要逼人太甚!老子跟你远日无怨近日无仇”

“呯!”一声清脆的枪响将他的叫嚷声打算。入云龙根本不愿跟他Lang费吐沫,瞄准此刻跟小吴距离最远的最后一名黑衣特务,一枪将对方的后脑勺掏了个黑窟窿。盒子炮子弹余势未尽,带着脑浆和血水从狗特务的脑门处飞出来,溅了周围一名马贼满身都是。

“啊”那名马贼带着一身红红白白的脑浆子和鲜血,拼命往小吴身边靠。作为一名**湖,他已经发现了,距离这名被俘虏的***‘大干部’越近,自己被子弹招呼的机会就越少。而黄胡子的反应速度也丝毫不比这个马贼慢,迅速将身体歪了歪,手中的王八盒子直接顶上了小吴的太阳穴,“赵天龙,有种你就再开枪!再开枪,老子就直接打死他!”

“黄胡子,你算是江湖上数得着的人物,这么做,还要脸么?!”未料到到黄胡子做人如此没有底限,赵天龙用盒子炮瞄着对方的后脑勺,大声斥骂。“放开小吴,老子跟你一对一单挑!”

“要脸老子早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黄胡子发觉自己的招数奏效,更不肯放下手中的人质,侧过身子将手枪压在小吴头上,继续大声wēixié,“你别追,老子的手指向来不怎么好使。万一被颠得走了火”

“开枪,开枪,别管我,开枪打死他!”整个上身都被捆在马脖子上的小吴大叫着打断,“赵队,开枪!一个换一个,咱们值!”

“开个屁!”另外一名马贼恼羞成怒,歪过身体来,用手枪顶住小吴另外一侧肩膀,“入云龙,你再追一步,老子就打他一枪,看这小子最后能挺住几颗枪籽儿!”

说着话,他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子弹“呯”的一声,贴着小吴的肩膀外侧肌肉穿了过去,带起一股艳红艳红的血水。

“啊!”毕竟是第一次受伤,小吴疼得大声惨叫。但是,他很快就咬紧牙齿,把惨叫声给强行憋回自己的喉咙里,“龙,龙哥,开,开枪!我,我不怪你!啊!”

“呯!”这回,开枪的是黄胡子,一枪打穿了小吴的布鞋,然后再度将枪口顶住后者的太阳穴,“入云龙,老子说道做到。你再靠近一步,老子就给他一颗子弹。看看你先打死老子,还是老子先折磨死他!”

“龙,龙哥。开,开枪呀!”脚掌和肩膀都被子弹打穿的小吴疼得满脸是汗,兀自不肯屈服,咬着牙,低声请求,“开枪,别让我丢人。别”

“呯”又是一颗恶毒的子弹在近距离飞来,打断了他的左胳膊,将他直接疼得昏了过去。黄胡子将枪口死死顶住小吴的脑袋,声音听起来如同魔鬼夜哭,“龙爷,你追啊,追啊,有种你就继续追!我数,一,二,三”

赵天龙的盒子炮在右手中举起,放下,放下,又举起,终究不忍眼睁睁地看着小吴被黄胡子拉着殉葬,叹息了一声,用左手轻轻拉住黄膘马的缰绳。张松龄也被黄胡子的无耻举动气得两眼通红,可是他更不敢主动开枪。毕竟,在不知情者的眼中,小吴是因为得罪了他才被红胡子发配到作坊里受苦的。如果最后又因为他的沉不住气被黄胡子拉着殉葬,恐怕这件事就永远解释不qīngchu了!

“你别追,千万别追!”远处又传来黄胡子的声音,充满了无耻与得意,“只要让老子看见你们,老子就直接开枪杀人。大不了,老子过后陪着他下去,到地狱里再继续折磨他!”

“无耻!你这样也算个男人?!”“不要脸!王八蛋!”赵天龙和张松龄两个气得破口大骂,却拿黄胡子无可奈何。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和最后一名马贼喽啰用战马夹着小吴,越跑越远,越跑越远。

“脸是什么?命都没了,要脸管个蛋用?!”黄胡子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得意洋洋地回应着,再度与追兵拉开距离。知道入云龙肯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他的手枪再也不肯离开小吴的脑袋,每隔三两分钟还惊疑不定地回头看上几眼,唯恐入云龙和那个张胖子骑着马偷偷追上来,把人质从自己枪口下救走。

另外一名硕果仅存的马贼喽啰,也彻底学了乖。也把手枪压满了子弹,不时地朝小吴身上笔画。两个人渣互相壮着胆儿,又跑出了二十余里路。确信入云龙没敢跟得太近,才跳下坐骑,背靠着流花河的河道,吃干粮恢复体力。

“大,大当家,下一步咱们怎么办?!”连续吞了三个玉米面窝头之后,小喽啰终于惊魂稍定,看了一眼满脸警觉的黄胡子,小声询问。

“去哪?当然是去黑石寨领赏!老子花了这么大的本钱才抓到他,怎么着也得从日本人那里换点儿东西回来!”黄胡子向地上吐了一口,气急败坏地回应。上次战斗中从白俄人的营地里逃出来之后,他这条漏网之鱼花光了埋藏在沙漠里的最后一笔积蓄,才勉强把队伍又恢复到了三十几人的规模。谁料今天一次战斗,就被入云龙给杀了干净。如果不再想方设法抱紧日本人的大腿,今后在草原上哪里会有容身之地?!恐怕不用游击队找上门来报复,光是过去在绿林道上结下的那些仇家,就会蜂拥而上将他大卸八块!

“可,可满洲国那些旗人说,黑石寨里头的日本人,眼下,眼下也不愿意招惹红胡子!”小喽啰虽然没什么见识,却也觉得黄胡子的想法有些不大靠谱。日本人都有三四个月没敢出城门一步了,怎么还可能做为依仗?!还不如早点儿离开这里,到别处再另外找一个东家呢。至少能离红胡子的人远一些,不用天天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不愿意惹,是因为他们不愿意徒劳地损耗兵力!”黄胡子又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继续大声给自己和唯一的属下鼓劲儿,“他们人生地不熟,每次去讨伐红胡子,难免都会上对方的当。但是红胡子如果敢找上门来送死,则是另外一马子事情!为了不被上头处分,他们也得使出全部本领来跟红胡子拼命!”

“找上门?红胡子为什么要找上门送死?!”小喽啰愣了愣,脑子有点儿跟不上黄胡子的思维跳跃速度。

“笨蛋,咱们把这个家伙送给日本人,红胡子能不找上门去么!”黄胡子劈手给了他一个脖搂,大声骂道,“满洲国的特务这么重视他,赵天龙为了他居然不敢朝老子开枪,你以为,他可能是个无名小卒么?!只要咱们把他朝黑石寨内一送,日本人眼下即便不想跟红胡子交手,恐怕红胡子也不肯放过他们!”

“大当家!”马贼小喽啰如梦方醒,惊讶地尖声大叫,“大当家高明,真的高明!等日本人跟红胡子拼得两败俱伤,咱们您老人家就又有机会东山再起了!”

“狗屁个东山再起,老子这叫不争馒头争口气!”黄胡子又是一个脖搂,打断了小喽啰蹩脚的马屁,“去,给马背上那个家伙喂点儿凉水,顺便把他身上的伤口给拿布子裹裹!没到黑石寨之前,咱们可不能轻易让他死掉!”

“嗯!小的明白!”小喽啰大声答应着,取出装水的皮口袋,大步走向绑着小吴的战马。先冲着对方的脑门浇了半袋子冷水,将此人泼醒。然后看着对方的眼睛,恶狠狠地wēixié道,“老子要喂你喝水,你别不识抬举!否则,老子就继续拿枪打你的胳膊大腿,看你能硬气到什么时候!”

“水,水”脸色已经像白纸一样苍白的小吴看了看他,有气无力地回应。他其实早已经醒过来了,一直在悄悄地寻找逃脱机会。但是绑在身上的牛皮绳索太紧,令他根本无法与战马分开,更甭提迅速消失黄胡子的视线之外。

“老子又不欠你的,你说喝水就给你喝啊!”见到小吴那凄惨的模样,小喽啰心里非但不觉得同情,反而涌起了一股莫名的快意,“叫声爷爷听听,叫了我就给你水喝!”

原本就心高气傲的小吴岂肯向一个无名小贼低头?用舌头tian了下嘴唇上的水珠,冷笑不语。这种俯视的姿态,令小喽啰倍感屈辱。伸出一根手指,在小吴手臂处的伤口里狠狠捅了一下,大声骂道:“我叫你笑,叫你笑,死到临头了,还敢笑?!”

“啊”小吴发出一声痛苦的惨呼,浑身上下冷汗淋漓。但是,他却很快又忍住了钻心的刺痛,看着暴跳如雷的小喽啰,继续冷笑着撇嘴。

“笑,接着笑,有本事你就笑出声音来!笑啊,笑啊!”小喽啰越看越觉得自己受到了蔑视,继续用手指在小吴的伤口处乱捅。但是,他却没有再收获任何快感。心高气傲的小吴紧咬牙关,一声不吭。豆大的汗珠滴滴答答顺着发梢往地上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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