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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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德王在日本鬼子支持下建立的伪政府。
注2:口里,张家口以里,特指中原。
第三章 风云 (一 下)
第二天,张松龄借口去观赏周边的风景,将收购到的杂货全部交给余老四照看,单人独骑出了城门。
沿着一条简陋狭窄的土路,他先往南方走了五、六里,在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土丘背面挖出了自己的枪支和弹药,然后拨转马头,径直向镇国公保力格的地盘走去。
时值盛夏,四野里一片碧绿。喝足了雨水的牧草长到了战马的膝盖那么高,每当有风吹过,就像海浪一般翻滚起伏。而埋在草丛中的各种野花,此刻就像繁星初现,红红,黄黄、白白,跳跃闪动,与碧绿的草浪一道,迷醉人的眼睛。
对于第一次看到草原的人来说,这种景色简直美若仙境。稍稍一冲动,就会扯开嗓子高歌一曲。“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如诗如画,画即是诗。诗既是画。然而张松龄此刻却丝毫没有放歌的心思,他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草丛下,试图在靠近路边的位置寻找一个可以藏身的洼地,或者一些土丘、岩石之类的充当掩体。
三八大盖儿的最大杀伤射程可以达到恐怖的两千四百米,但在这个距离上,人眼已经很难看清楚目标,所以两千四百米只是个理论值,真正射击时,任何人都不会把目标订得这么远。就张松龄自己而言,他能将三八枪性能发挥到最佳的距离,是在一百五十米之内。在这个距离内,且有充足时间瞄准的前提下,他能准确击中猎物头部概率在九成以上。但这也是个理论值,具体实战当中,还要考虑到天气、地形以及猎物的狡猾程度等诸多因素。此外,远距离狙杀对射手的精神和体力消耗都相当大,通常连续打出十几发子弹之后,准头就会大幅下降。倘若在战斗中一口气连续打出三十发子弹,在剩余的时间内,所谓神枪手与普通战士基本上就已经没有任何区别了。
出于谨慎考虑,张松龄将自己的射击距离,定在了一百米左右。这个距离刚好超过了盒子炮的最佳作战射程,即便他第一枪没有击中汉奸朱二的要害,他还有机会再开第二枪。而朱二麾下那所谓的四大金刚,却很难凭着手中的盒子炮,在一百米之外将他给留下。
于是乎,过往牧人眼里就出现了这样一幅有趣的景象。某个来自关里的少年,骑着匹大黑马,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穿来穿去追逐草海中的野花。看到兴起处,还屡屡从马背上跳下来,弯腰去嗅花的香味儿。压根儿不知道,某些看上去漂亮无比的野花,就是塞外大名鼎鼎的断肠草。牲畜从来不会主动去吃,折一根茎泡在水里或者酒里,便能让牦牛一般壮的汉子七窍流血而死。
“贪玩的汉伢子!”牧人们摇摇头,赶着羊群消失在草海深处。人只有在青春年少时,才会无忧无虑地欣赏旷野中的风景。而到了他们这般年纪,心脏就早已经被生活的苦水给泡麻木了,很难再感受到近在咫尺的壮美。
也有数道看向张松龄的目光,里边充满了恶毒与贪婪。落了单的中原少年,向来是最好的绑架目标。将其打晕了带到沙窝子里去,即便过后无法从其家人手里换到丰厚的赎金,也能从人贩子手里换回好几匹骏马。要知道那边有几个王爷,对细皮嫩肉的翩翩美少年情有独钟。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托人贩子淘弄一批。
然而当看到少年人上下马的动作和无意间露出来的小臂之后。马贼们又悄悄地收起了绑票的念头。那股子无法掩饰的利落劲儿,恐怕不是普通商贩身上所能拥有的。那胳膊上的醒目疤痕,恐怕也不是搬卸货物擦伤所致。马贼们绑票是为了求财,万一被肉票给打趴下,或者因为在黑石寨附近动了枪而引来了城内日本人的追杀,可就得不偿失了!
张松龄是在鬼门关前打过好几次滚儿的人,对危险已经有了本能般的预感。发觉有人在不怀好意的盯着自己,立刻从草地上直起腰来,右手同时迅速摸向藏在大卦下的盒子炮。这个近乎于条件反射般的动作,令马贼们更是相信他们自己的判断。年青人不是普通商贩!要么是城内日本人派出的便衣,要么是别家马贼派出的眼线!前一种,马贼们轻易不敢招惹。后一种,彼此之间没有深仇大恨的话,他们也没必要惹事生非!不如在没发生冲突之前骑马一走了之,免得打不到狐狸反弄自己一身骚!
连续惊走了好几个不坏善意的家伙之后,张松龄的眉毛越皱越深。看情况,黑石寨附近的治安的确象传闻中那样,乱得一塌糊涂。自己才离开城墙几步路远,居然就已经被匪徒给盯上了。真的要到这边做生意的话,恐怕被土匪袭扰是家常便饭。能保住性命不受威胁,已经是侥幸。倘若还能平安带着货物返回关内,那简直已经是佛祖开眼了!
而在此之前,无论父亲还是大哥,提起出塞经商来都是一脸轻松。谁也没告诉过他,张家那些钱赚得有多艰难。
想到了已经收到他的“阵亡”通知书的父亲,张松龄心里又是一阵翻滚。离家之前,他心中有的只是摆脱束缚的喜悦和万丈豪情。到很久很久之后,才突然发现曾经令人想方设法要早日离开的家,居然是那样温暖。而此刻,那个家他却再也回不去了。哪怕是远远地偷看上几眼,都已经成了一种奢求!
“等把这桩事情处理完……”轻轻叹了口气,他开始在心中核计什么时候偷偷地回一趟家。不一定非要跟父亲和哥哥见面,告诉他们自己还活着,还牵挂着他们就行。只要……
猛然间,他腰又直了起来,右手再度摸向盒子炮。有一双眼睛左后方盯着,目光很冷。冰冷当中,又充满了骄傲。就像出塞路上碰到的那头狼王,无论头怎么动,目光却一直固定在目标脖颈处,随时都准备扑上前,一口咬成两断。
第三章 风云 (二 上)
刹那间,张松龄脖颈上冷汗直冒,一个斜跨紧跟着一个侧转,将身体藏在了战马之后。再仔细看对面,只见一个铁塔般的汉子在马背上直勾勾地盯着他,嘴角处带着一抹子冷笑。
“你盯着我干什么?!”张松龄愤怒地质问,右手虚按在盒子炮上,随时准备拔枪。此处距离黑石寨甚近,如果开枪的话,肯定会引起城内小鬼子和伪军的注意,进而影响到他的整个刺杀行动。但是如果不动用枪支,光是从敌我双方身材上的差距上看,张松龄就知道自己没有丝毫胜算。
“哼!”黑铁塔从鼻孔中发出一声冷哼,双腿轻轻夹了下马腹。胯下黄骠马如同明白主人心意般,也仰起头来,骄傲地嘶鸣了一声,撒腿跑远。
张松龄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单手撑在马鞍旁,腾出另外一只手轻轻抹汗。短短的几秒钟对峙,给他带来的压力却丝毫不弱于过去所经历的任何一场战斗。并且潜意识里有个声音非常直接地告诉他,刚才如果双方交手,他没有任何胜算。
“嗨依也也赫依也也也,哎依也也依哟欧欧乌欧欧吼嘿依也也赫依哟……”几句没有歌词的长调顺着风传来,骄傲到了极点,也豪迈到了极点。张松龄又朝对方即将消失的背影看了一眼,撇了撇嘴,小声叫骂:“什么世道!当土匪居然也当得这么嚣张!”
骂完了,又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千万别小瞧了草莽中的豪杰。假若汉奸朱二身边的四大金刚当中,能有一人的身手与刚才那名黑铁塔比肩,接下来的刺杀行动,恐怕就要平添许多变数。
心中有了警觉,他做事就越发地小心。将黑石寨通往乌旗叶特前旗的道路前半部分反复走了四五遍,才从道路两侧一百米范围内的数十个隐蔽地点当中,挑出了四个最适合打伏击的位置。然后又经过一番仔细比较,去掉了距离黑石寨最近和最远的两处,将剩余的两处地方用野花做了标记。准备作为刺杀行动的首选和备用地点。
时间在忙碌中过得飞快,当张松龄将长短枪支再度寻了隐蔽处藏好,太阳也就落到了草海边缘。金黄色日光贴着草尖扫过来,将天和地照得瑞彩纷呈。他在流苏般的阳光中活动了几下筋骨,踏着牧歌往黑石寨方向返。
到了此时,张松龄终于可以偷出几分闲情来,欣赏一下草原的壮美了。苍穹如同大锅一般从头顶倒扣下来,扣在一望无际的绿色海洋上。远处隐约可见几座小山,矮矮的随时都可能被草浪吞没。孤零零的大树上面,成群的鸟雀叽叽喳喳,浅吟低唱。忽然有几声牧歌传来,鸟鸣声立刻成了伴奏。而当悠长的牧歌声被风吹远之后,草浪起伏,露出一团又一团火焰般的花簇。
点点花簇如大海上的繁星,其中最明亮的一颗,便是孤独的黑石寨。城如其名,四面围墙都是黑色的石头所搭建,低矮的城墙下,还凌乱地摆放着数以万计的黑色石头。大大小小,满脸沧桑。不知道在草原深处沉睡了多少年,也不知道看见了多少沧海桑田的变迁。
正如余老四等人介绍的那样,黑色石头为黑石寨独家所有。离开城墙五十米,便再找不到同样颜色的石块。甚至连几十里外的小山,也都与城墙不是同一颜色。它们在夕阳下大多数呈紫红状,就像一块块风干了的牛肉。而黑石寨的城墙和城墙周围,却是温润的墨色,黑得醒目,黑得通透,黑得压抑而苍凉。
张松龄不喜欢这种低沉的黑色,策马环城半圈儿,他见将目光投向城西二里半处的巨石圈。这是当地人眼里,除了城墙之外的另外一处名胜。苍凉与附近的城墙相映成趣,而雄壮处又远远胜之。张松龄用眼睛粗略瞄了瞄,发现最小的一块石头挑出来,恐怕也有十几吨重。而稍大些的石块则足足有五米高,三米宽,象一片片牛舌酥般,笔直地树立在天与地这座大熔炉当中。
十几块巨石围成一个浑圆的圈子,头顶上扛着同样巨大的石块为梁。远远地看去,就像一个巨大的牲口圈。而如此庞大的牲口圈,恐怕只有鲲鹏和霸下才配得上。(注1)
“恐怕这是古人用来祭天的场所,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把如此巨大的石块拖到一起的?!”凭着教科书上东鳞西爪的知识,张松龄推断眼前巨石圈应该是个祭坛。只不过年代相隔太久远了,人们早已经忘记了它的用途,所以才任由它的表面上爬满了地衣和苔藓。
正准备进入到里边看个仔细,忽然间,祭坛中间冒出了一股黑色的浓烟。紧跟着,上午时听到过的那个嚣张的长调,又从石块后响了起来,“嗨依也也赫依也也也,哎依也也依哟欧欧乌欧欧吼嘿依也也赫依哟……”
“又是这厮,简直阴魂不散!”张松龄警惕地跳下马,弯腰从地上捡了一根不知道丢在那里多少年的烂木头,举在胸前。巨石圈里唱歌的人,也听到了外边的马蹄声。停止高歌,牵着战马从巨石后闪出。看到来人是张松龄,他迅速向后退了一步,用石块挡住自己铁塔般的身躯。然后瞪圆了眼睛,厉声喝问,“小子,你老跟着我干什么?!”
“跟着你?!我很闲么?!”张松龄不屑地撇嘴,“莫非这石头圈是你家盖的,别人就不能顺路过来看看?!”
“当然不是!”黑铁塔被问得一愣,顺口回答。随即,放下按在腰间的手,重新上下打量张松龄。待发现对方手中拿着一根烂树支做防身依仗,忍不住哑然失笑。摇了摇头,拉出坐骑,朝西方走了。
“嗨依也也赫依也也也,哎依也也依哟欧欧乌欧欧吼嘿依也也赫依哟……”无词长调又响了起来,象扫过草原的晚风,嚣张而又苍凉。
注1:鲲鹏,传说中的大鸟。幼年为鲲,鱼形。成年为鹏,鸟形。翅膀张开有几千里大小。霸下,传说中巨大的乌龟,能背负三山五岳。
第三章 风云 (二 下)
“疯子!”张松龄被歌声搅得游兴全失,丢下手里的烂树杈,转身去牵自己的坐骑。黑铁塔般的汉子目光很亮,仿佛一眼就能看出他这个行脚商人是冒牌货一般。庆幸的是,此人跟城里的鬼子和汉奸们不是一伙,否则,张松龄估计自己现在已经躺在黑石寨的监狱中了。
至于此人的真正身份是什么,张松龄可没时间去刨根究底。他已经在追杀汉奸朱二这件事情上浪费了太多的时间,而特务团的同伴们还在某个未知的地点等着他。他得赶紧结束塞外的行程去追赶队伍,去跟特务团的兄弟一起去杀鬼子。无论这个国家的上层官僚是何等的糜烂,军队整体上在战场表现是得等的拙劣,他都要尽一个匹夫之责。正如老苟团长生前曾经告诉他的那样,“别人的事情,咱管不了。但咱们自己至少能管好自己!”
闷闷地想着,他在不知不觉间又来到了黑石寨南门。负责检查过往行人的几个伪军见到是熟悉面孔,挥了挥手,连身都没有搜,就放他进去了。待进入了暂时落脚的小饭馆,余老四已经早早地替他准备好了晚饭,连同最近三天的账单一并端了上来。
“我明儿个还得出去一趟!”张松龄一边往嘴里扒菜,一边大声跟余老四交代,“那些货物还是放在你店里,麻烦你帮忙照看一下。店钱我可以提前结给你,还有,你再帮忙我准备五十个豆包,我走的时候带在路上吃!”
“哎!”余老四干脆地答应着,抓起账单,将原来的数字划掉,重新写上另外一个金额。“要买马么?我可以帮你寻摸一头。光是您现在这匹黑综,恐怕驮不动这么多货物!”
“我走着,让它只驮货!这次来是为家里头探路,身上没带买大牲口的钱!”张松龄想了想,顺口敷衍。事实上,他根本没有想把货物带走,当然也用不着再浪费钱买另外一匹坐骑。
“噢!”余老四点了点头,声音里透出了一抹不加掩饰的失望。最近几天,在张松龄这个刚出茅庐的“肥羊”身上,他刮足了油水。突然发现一笔计划中的外快成了空,心里难免有些失落。
张松龄丝毫没有察觉到对方的情绪变化,吃了几口菜,仿佛很不经意地问起了另外一个话题,“城外那个巨石圈,经常有人去里边野炊么?”
“野炊?”余老四眨巴着眼睛想了好一阵儿,才明白张松龄嘴里的“野炊”一词到底是什么意思,旋即将两眼瞪得滚圆,失声追问:“您看到有人在里边点火了?天哪!您居然看到有人在里边祭天!”
“祭天!”这回,轮到张松龄发愣了。他曾经猜测巨石圈一个远古先民遗留下来的祭坛,但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今天两次遇到的那个黑大个子,居然真的在巨石圈里头向苍天献祭。
“您看到祭天的人长什么模样了么?他用的祭物是什么?”余老四脸色变得苍白如雪,嘴巴却像连珠炮般问个不停。
对于这个爱占便宜的老家伙,张松龄是一百二十个不放心。摇摇头,装出一幅不愿意招惹是非的模样,“我只是在进去玩时,发现有烧过的灰烬。还以为有人曾经在里边烤肉呢,没想到是在献祭!”
“灰是旧的还是新鲜的?!”余老四脸上的表情愈发凝重,抓住张松龄的胳膊问个不停。
张松龄咧了下嘴巴,满脸无辜,“我哪分辨得出来啊?!您老要是想知道,明天早晨自个儿骑马过去看看不就行了?!”
“我才不给自个儿找灾呢!”余老四松开张松龄的手臂,悻悻地说道。然后又第二次从桌上拿起账单,一边涂改上面的数字,一边低声建议,“要是不着急的话,你最好在我这里多住几天。咱们还是老规矩,三天一结。饭钱和住宿钱,我都给你打七折!还有,明天的事情如果不重要的话,也别出城了。在城里头随便逛逛,城里头的喇嘛庙,你还没看过呢!”
“怎么了?四哥!发生什么事情了?!”张松龄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话语里的好意,抬起头来,满脸困惑地望着余老四的眼睛。
“具体怎么了我也说不清楚!”余老四不肯跟张松龄的目光相对,将头侧向旁边,躲躲闪闪地回应,“反正你这几天,最好不要出城就是了!””张松龄拖长了声音,宛若一个好奇宝宝般盯住余老四不放,“不出城,你总得给我个理由吧!要不然我有家不能回,整天晃着膀子在城里头转悠,还不得憋出毛病来!”
“当年黄胡子和黑胡子火并,事先也有人在巨石圈那儿看到过火光!”被张松龄逼问不过,余老四只好隐晦的提醒,“乌旗叶特四旗跟兀立兀特四旗开战之前,达克喜王爷也带人在巨石圈里头祭过天。再远就是嘎达梅林造反的时候,巨石圈里头的火光据说整整亮了三天三夜!”(注1)
“噢!”张松龄隐约听明白了。原来在巨石圈里头点火献祭,就是要求老天对某件官府不想管或者管不了的事情做出裁决。而老天爷一旦裁决起来,便是不死不休,血流成河。
明白归明白,他却不想因此改变自己的计划。傍晚在巨石圈里头祭天的那个黑铁塔,不像是个喜欢殃及无辜的人。这一点,从此人今天的行为当中就能推断得出。尽管在今天的两次遭遇当中,此人都给自己造成了很大的压力。然而此人却在占尽上风的情况下,没有进行任何威险的动作。特别是第二次,张松龄记得自己当时手中只有一根临时捡来的烂树杈。黑铁塔如果想杀人灭口,估计连枪都不用拔,光凭着别在腰间的蒙古刀就能解决问题。
不理睬余老四苦口婆心的劝告,第二天早晨,张松龄还是早早地出了城门。按照他从余老四的几个“朋友”口中套问到的情况,汉奸县长朱二极有可能今天会去乌旗叶特前旗拜访那个什么镇国公。提前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埋伏,得手的几率会非常大。并且还可以顺势“栽赃”给昨天傍晚在巨石圈里头献祭的那个黑铁塔,自己事后平安脱身的概率也同样大增。
由于还是清晨的缘故,大路上的行人愈发显得稀少。张松龄装作欣赏风景的模样,骑着马慢吞吞地向南溜达,很快,就找到了合适机会,将包裹着枪支和弹药的牛皮桶子,从昨天埋下的地方取了出来。
盒子炮射程短,插在腰间备用。三八大盖的枪管和所有部件都重新擦拭干净,涂上枪油,以保证其在关键时刻可以发挥出最佳性能。压进弹仓里的五颗子弹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哑火的概率被压到了最低。很久没有用过的刺刀也被磨洗一新插在绑腿里,稍一蹲身就能拔出来杀敌。
仿佛又回到了偷袭鬼子核桃园营地的前夜,张松龄利落而又条理分明地准备着,已经晒成古铜色的面孔因为专注而散发出别样的光泽。这一刻,他的眼睛里没有紧张,也没有仇恨。只有一片井水般的宁静,风吹不动,落雨无波。哪怕秋天的野火已经将地表烧成了一片废墟,井中的世界依然故我。
如果老苟团长看到此刻的张松龄,肯定又会在心里头偷偷地自我表扬一番:怎么样?还有人比老子更有眼光么?是老子把他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老子从见面第一天起,就决定拿他当作特务团的种子来培养!老子有先见之明吧?!有他和小石头两个在,还用愁咱们二十六路会断了薪火传承么?
“哈依也也赫依也,哈依也也赫依也,哈依也也赫依也,耶耶耶耶耶……”早起的牧人唱着歌,赶着羊群,从张松龄藏身处附近经过。却看不到草丛下的刺客,也丝毫感觉不出附近有什么异样。长长的三八枪和他的主人,已经完全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即便以目光锐利而著称的草原金雕,也无法在二十米外将其找出来。虽然它们会看见草原上有一匹独自徘徊的黑马,但将坐骑丢在草地上喝露水,自己找干燥处继续晒着太阳补觉,是蒙古族中那些酒鬼和懒鬼们的传统,无论谁见到了,都不会觉得大惊小怪。
“遭瘟的活猪,早晚得被人宰了下锅!”一小队行脚商人骂骂咧咧地赶着牲口,迤逦南行。冒着被土匪打劫的风险跑到黑石寨来,他们图的不就是利润会稍微高些么?谁曾想到新任县长是个蚊子腿上劈肉的主儿,仗着背后有日本顾问撑腰,居然把交易税额提到了货物总价值的三成以上。如此一来,此番出塞能保住老本儿就烧高香了,根本不用想能有什么收益!
“咯吱,咯吱,咯吱…….”拉盐的牛车排成长队,以极慢的速度在草海间挪动。赶车的人无论蒙古族、汉族还是其他什么民族,都步履蹒跚,满脸忧愁。牛车走得慢,盐池距离远,百姓们手头又越来越紧。湖盐虽然是人人都离不了的必需品,可手中没钱了,做菜时自然会少放一些。他们这些靠帮人赶盐车为生的汉子,前途也就越来越渺茫,谁也不知道明天的日子该怎么过,更没心思去留意周围的风景。
……
各色行人陆续从张松龄眼前走过,当天空中的太阳终于将草尖上的露水晒干的时候,一阵清脆的銮铃从远处的大路上响起。四名胸脯敞露在外,霸气四溢的保镖骑着清一色的大红马,将一个骑着白马的官老爷团团护住,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跟在他们身后的是一个班的伪军,个个都背着崭新的三八大盖儿,一边徒步追赶马匹,一边不断地张嘴打哈欠!
“小鳖王,你他妈的给老子精神一点儿,昨天晚上没睡觉啊,还是交了一整宿公粮!”护在官老爷正后方的保镖猛然回头,冲着伪军班长怒斥。露骨的脏话,立刻引起一阵会意的哄笑声。骑着红马的另外三名保镖,骑着白马的官老爷,还有两条腿赶路的伪军们,纷纷裂开嘴巴,调侃的言语滔滔不绝。
“对啊,王班长,你可得仔细点身体!”
“要不到了镇国公那,让县长大人帮个忙,给你弄几条羊鞭来补补!”
“好主意,好主意。别的东西不好找,牛羊的那玩意有的是!你们几个谁还想要,别藏着掖着,赶紧直接跟我说…..”
被上司和同行们调侃得面红耳赤,伪军班长侧开头,顾左右而言他,“我,我昨天回到家时,已经醉得连手指头都动不了了!所以,所以今天,今天才没精神。不是,不是…….”
猛然间,他停住了辩解。目光直直地看向侧前方的草丛。周围的伪军和保镖们被吓了一跳,齐齐顺着王班长的目光扭头。当发现不远处只有一匹低头吃草的黑马时,猛然醒悟过来,大声数落,“好小子,又玩这一手,你当老子是吓大的不是?!”
“王班长净吓唬人。上回他打赌输了想赖账,也是整这么一出!害得我们几个白搜了一上午,连个兔子都没发现!”
“对,狼来了的谎话,就能喊一回,下次就不灵光了!”
“我,我刚才…..”伪军班长跺了跺脚,鸡头白脸地替自己辩解,“我刚才分明看到草丛里有东西反光。真的,不骗你们!”
“在哪呢,在哪呢?”众人继续起哄,谁也不肯相信王班长的人品。
伪军班长用力揉了几下眼睛,却找不到刚才的反光。猜测可能是自己看走了眼,登时笑得更窘迫,举起手,大声赌咒,“不骗你们,真的不是骗你们,我发誓……”
“去你的吧!”众人笑骂,“你他娘的发誓,从来都是比放屁还轻松!”
“看见了你就自己去找,赶紧去找。说不定是宝物现世的反光呢,找到后你就发大财了!”
唯一没有将低估伪军班长人品的,只有官老爷自己。他迅速将身体朝保镖身后缩了缩,皱着眉头打断,“都别闹了!连老三,带几个人去查查。最近我跟镇国公走得太近,已经得罪了不少人!”
“哎!”被称做连老三的保镖答应着,策马离开大路。他不相信伪军班长的誓言,但他不能违背自家雇主的命令,“小鳖王,你过来给我指指,在哪,哪个方向!”
“那,那,好像是那边,我,刚才就是一晃……”伪军班长跑到连老三的马头前,伸朝草原上乱指。**的阳光下,草原被熏风吹得波光粼粼,根本看不到任何异常颜色。很快,他自己也迷糊了,低下头,讪讪地补充,“就是那边,刚才我好像看到了……”
“去你娘的,敢消遣老子!”保镖连老三扬起手,狠狠给了伪军班长一个大耳光,“连县长大人你都敢骗,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我,我真的没有啊。我,我刚才是看错了,看错了。朱县长,我真的没胆子骗您啊!”伪军班长立刻双膝跪倒,冲着骑白马的官老爷磕头作揖。对方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野狼,一旦记恨上自己,恐怕用不了多长时间。自己这个保安队的班长,就得成为保安队的囚犯。至于具体罪名,随便安一个就是。绝对没有谁敢因为自己这样一个小角色,而得罪此刻日本顾问眼里头最红的县长大人!
“起来吧!无论你刚才是不是看错了,小心点儿,总不是坏事!”伪县长朱成壁皱了皱眉头,沉声吩咐。“老三,你也别动不动就打人。大小他也是个班长呢,不能在弟兄们跟前失了颜面!”
“哎!”“大人教训得是!”伪军班长和保镖老三答应着作揖,动身归队。在走上大路的瞬间,前者又不甘心地回了一下头,忽然发现,就在自己刚才用目光扫描过的地方,有一个棍子状的东西悄悄地探了出来!”伪军班长大叫,双手抱头,缩颈蹲身。大路上的其他人被吓了一哆嗦,各自凭着本能闪避。“乒!”一颗子弹伴着枪声飞来,钻过两名保镖身体之间的嫌小空隙,正中汉奸朱二的脑门!
“乒!”张松龄再度扣动扳机,将正在从腰间拔枪的一名保镖击落于马下。然后快速从藏身处跳起,三步并作两步冲向受了惊的大黑马。抢在大黑马撒开四蹄之前翻上鞍子,双腿用力一磕…….”大黑马发出一声悲鸣,纵身跳出了一丈多远。然后四蹄发力,风驰电掣般逃远。到了此时,剩余的保镖和伪军们这才缓过神来,端起长枪短枪,冲着伏在马鞍上的刺客一阵乱打。子弹呼啸着从大黑马身边飞了过去,打飞了无数草尖,也彻底打破了碧波间的宁静。
“乒乓乒乓,乒乓乒乓…….” “乒乓乒乓,乒乓乒乓…….” “乒乓乒乓,乒乓乒乓…….”
“抓刺客啊,县长大人遇刺了……”“抓刺客,抓刺客……”
枪声和叫喊声中,张松龄的背影渐渐消失。只留下几行血珠,稀稀落落洒满阳光下的草尖,殷红耀眼。
第三章 风云 (三上)
半个小时之后,张松龄蹲在奄奄一息的大黑马身旁,欲哭无泪。
这匹由吴云起替他挑选的蒙古马堪称良驹,在腹部中了两颗子弹的情况下,还驮着他狂奔了二十余里才力竭而倒,临倒地之前,还不忘将四条腿弯下来,以免他跌落时摔伤。(注1)
然而,张松龄这个不称职的主人能回报给大黑马的,却只有一把被太阳烤热了的青草。平生第一次当刺客,他虽然付出了极大的努力,却依然准备得错误百出。眼下身上非但没携带逃命时必备的干粮、食盐和药品,甚至连野外取水的家具都忘记了拿。除了武器之外唯一没落下的是十几块叮当作响的银元,可脚下这片大草场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儿,一堆银元又能到哪里去花?!
“老伙计,对不起了!”张松龄喃喃地将左手搭在大黑马的嘴边,低声忏悔。可怜的畜生已经没有力气再回应他的话,只是轻轻张开了眼皮,目光中露出无限眷恋。
“对不起,不要看,乖!”张松龄的左手迅速上挪,轻轻盖住了大黑马的眼睛。“不要看,不要怕,你很快就会好起来,很快就会好起来…….”
他将嘴巴贴近大黑马的耳朵边,用无比舒缓的语调安慰,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温柔。同时,慢慢地用右手抽出腰间盒子炮,顶在大黑马的耳根后,轻轻扣动了扳机!
“砰!”一声枪响结束了大黑马的痛苦,也带走了他眼中化不开的忧伤。随即,他将盒子炮插回腰间,从马鞍后解下装满三八枪子弹的布口袋,一颗一颗摆在了草地上。
黄澄澄的步枪子弹摆成长长的四整排,在太阳下散发出温暖的光芒,与草尖上点点滴滴的血珠交相辉映。那是大黑马奔跑时流下来的血珠,从张松龄的脚下,一直延伸到数里之外,甚至更远。如果汉奸朱二的手下要给他们的主子报仇的话,循着血迹,很容易就会追上来。而在平整宽阔的大草原上,张松龄自问跑不过战马,所以干脆放弃了继续逃命,准备跟追杀自己的人来一场硬碰硬,看看有没有机会死中求活。
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他在大黑马的遗体旁,用刺刀开始挖掩体。草原上的浮土层很薄,刺刀挖进去还不到半尺深,便碰到了大量的碎石块。待将碎石块清理干净,又遇到了干硬的胶泥层。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强挑出了一条可供自己平卧的小沟,刚刚将三八枪架在马鞍上,目光通过准星,已经能看到疾驰而来的追兵。
共有五个人,五匹毛色光鲜的骏马。其中三人做保镖打扮,另外两人则穿着伪军的制服。循着大黑马留下的血迹一路追来,每个人的眼睛都被怒火烧得通红。
他们没法不着急!县长朱成壁虽然在民间臭名远扬,却深得藤田老鬼子的器重。而通过与其妹妹联姻,将乌旗叶特前旗的主人,镇国公保力格拉进“蒙古联盟自治政府”阵营,又是连瞎子都能看得出来的“阳谋”。可该死的刺客却一枪打碎了朱县长的脑袋,同时也将老鬼子通过拉拢镇国公保力格进而一统乌旗叶特四部的梦想打了个稀巴烂。如果他们几个不能把刺客及时抓回去交差的话,恐怕明天这个时候,他们的人头就得挂在黑石寨的城墙上。
张松龄深吸一口气,用准星套在一名保镖的胸口。大黑马所中的两颗子弹都来自盒子炮。这说明保镖们的枪法,远好于拿着三八大盖儿的那两名伪军。在战马进入冲锋距离之前,每多干掉一名保镖,他自身所要面临的危险就会减少一分。如果能抢先下手将三名保镖全都干掉,剩下的两名即便冲到一百米之内,也未必能对他构成什么威胁。
只可惜对方根本不肯再给他抢先下手的机会,隔着五百米,就纷纷拉住了缰绳。其中有位身材最宽的保镖好像是领头人,遥遥地冲着大黑马的遗体方向拱了拱手,扯开嗓子高喊:“道上的朋友,麻烦留下个万儿!既然连家四兄弟们的饭碗让你给砸了,你总得让我们知道饭碗是砸在哪位高人手里?!”
“老子不是道上的朋友,老子是国民革命军。到此地来只是为了诛杀汉奸!你们几个不想遗臭万年的话,最好不要跟小鬼子搅在一起。他们甭看现在嚣张,但那都是兔子尾巴,长不了!”张松龄也放平了枪,远远地向对方拱手还礼。
五百米的距离,他根本没有击中目标的能力。况且对面五个人当中,至少有四个人是用枪的好手。胯下的战马虽然不再向前走,却一直小幅度左右腾挪,让他根本无法从容瞄准。
“国民革命军?!朋友真会说笑话!”宽肩膀保镖根本不相信张松龄的说法,一边反驳他的话,一边用目光示意其于几人跟自己拉开距离。“国民革命军不是刚刚转进到武汉么?什么时候又把手伸到草原上来了?麻烦朋友给透个实底儿,要不然的话,我们家老四走的也不安生!”
“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六军特务团少校连长张松龄!别废话,想给汉奸朱二报仇,就放马过来!”张松龄皱了下眉头,再度将三八枪架起,将表尺框扳到仍直立状态,将游标缓缓下移,用游标上的第三个缺口充当照门。
这是三八枪远距离瞄准的必要调整,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用到这个功能,所以也很少为此而去浪费子弹。但是今天他却不得不冒险试一试了,宽肩膀刚才的举动,明显是为了拖延时间,以便胯下的战马能恢复起足够的体力发动一场冲刺。按照大黑马的标准,五百米距离只够它冲刺半分钟。如果任由宽肩膀的图谋得逞,接下来他将不得不在半分钟之内用三八枪攻击五个不同方向上的高速移动目标。
对面的五个人,显然也没指望如此简单的计谋,真的能骗过他。看到张松龄调整步枪表尺,立刻来了个镫里藏身。五个人影同时从马背上消失,五匹百里挑一的铁蹄马敏捷的斜向一窜,如同烟花般在草原上分散开来。张松龄还没来得及瞄上任何一个目标,对手就已经向前冲了近一百米,呈扇面形,向他高速靠拢。(注2)
“乒!”从没跟骑兵打过交道的张松龄心中大骇,迅速朝其中一匹枣红色的战马扣动扳机。子弹带着阳光从枪口飞了出去,打在枣红马的前腿膝盖部位,溅出一连串血花。
马背上的保镖立刻双腿离镫,抢在坐骑跌倒之前,跳到了半空当中。脚刚一落地,他就举起手中盒子炮,一边向前继续奔跑,一边朝张松龄藏身的地方倾泻子弹。
“当当当当…….”盒子炮很难在三百米外创造奇迹,却打得张松龄周围草屑和泥土乱飞。后者的视线受到了严重干扰,仓促之间发出的第二枪和第三枪都落到了空处。眼看着另外四匹战马已经迫近到了二百米距离,张松龄把心一横,干脆不管奔雷般的马蹄声,调转枪口,稳稳地瞄向了徒步奔跑者的脑门。
接近正午的日光下,奔跑者脑门上的汗渍清晰可见。张松龄一枪打过去,在亮津津的汗渍之间掏出一个猩红色的弹孔。然后迅速拉动枪栓,调转枪口,冲在距离自己的最近的那匹战马扣动了扳机。
“乒!”三八枪发出一声脆响,将战马的脖子打出一个细小的单孔。高速奔行的战马悲鸣一声,鼻孔,眼睛,嘴巴里头同时喷出大股的血浆,轰然倒地。马背上的骑手猝不及防,惨叫着被向前摔出。连人带枪落在距离张松龄不到一百米的位置上,砸得地面微微颤抖。
不用看,张松龄也知道此人活不成了。但他自己的情况也比对方好不到哪里去。三匹铁蹄马已经近在咫尺,而他的步枪里头,却已经没有了子弹。没有任何时间更换弹夹,甚至连站起来挪动位置的时间都没有。
“去死!”马背上的连家两兄弟,同时从战马侧面翻回马鞍,手中的东洋马刀寒气四射。刺客趴在死马尸体之后,盒子炮很难打到。但马刀却没有这个顾虑,只要冲到他身边,轻轻向下一挥,就可以结束今天这场噩梦般的战斗。
“你去!”张松龄将打空了的三八枪当作投矛,砸向自己正前方的战马。这匹毛色雪白的战马只是稍微侧了侧脖颈,就躲开三八枪的攻击。藏在腹部的伪军狞笑着挺起身,顺势举起雪亮的马刀。
三把马刀,从三个角度,急袭而来。刀刃处映出炽烈的阳光。张松龄已经没时间考虑如何应对,完全凭着本能从腰间拔出了盒子炮,反转手腕,扣动扳机平推。
“当当当当当当….”最后六颗子弹倾泻而出,将一名举刀而来的保镖射翻。失去主人的战马凌空跳起,飞出一丈多远,前踢直奔张松龄的脑门。后者狼狈地做了一个侧翻,躲开战马的践踏,然后抓起一把三八枪子弹向前翻滚,让两柄交替砍来的马刀落在了大黑马的遗骸上。
“噗!”血光飞溅,将张松龄背后的衣服染成一片通红。他用右手从地上捡起三八枪,继续向前狂奔。趁着两名敌人冲过了界,无法及时转换方向的机会,一边跑,一边拉动枪栓,将另外一只手中匆忙抓起来的子弹朝弹匣里填。
“噗、噗、噗、噗!”大部分子弹在慌乱中落地,只有一到两颗如愿进入弹匣。张松龄继续埋头狂奔,身背后,宽肩膀保镖和另外一名伪军兜转马头,红着眼睛,紧追不舍。
两条腿无论如何跑不过四条腿。张松龄只向前冲了二十几米,就果断地放弃了逃命。只见他原地打了旋子,急转向后,三八枪稳稳地顶在肩膀上,枪口瞄向了追过来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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