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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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你再来中国!”张松龄恨恨地骂了一句,枪口继续缓缓移动。这回,他找上了一名鬼子伍长。那名伍长正端着三八枪试图组织反击,盒子炮的子弹从他下巴附近钻了进去,又从颈椎处冒了出来。悲催的鬼子伍长丢下三八枪,伸手去捂自己的脖颈
经历了最近几天的恶补,张松龄现在已经基本能分清楚小鬼子军服上那些零零碎碎所代表的级别。而今天的鬼子数量又足够多,没人再会数落他跟长官抢功劳。因此几乎每一枪,他都瞄着鬼子的下级军官开火。
第三名被他看中的是个鬼子小队长,年龄大概在四十岁上下。战斗经验非常丰富,几乎是每露一次头,就立刻变换藏身位置。张松龄一眼不眨地盯着他,在心中不断总结此人的出现规律。当鬼子小队长又一次从石块后跳出来组织反击时,他果断地扣动了盒子炮。子弹带着一缕晚霞的余晖,钻进了鬼子小队长的肩窝。那名小队长尖叫着,迅速扑倒在石块之后。张松龄又一枪打过去,没打中目标,却把前来给小队长包扎的鬼子兵给吓得连滚带爬地缩回了藏身处。“呸!”他悻悻啐了一口,将盒子炮转向另外一名鬼子上等兵。
“注意隐蔽!快躲!”没等他把枪口端稳,石良材突然从旁边窜过来,抱着他就是一个前滚翻。二人的抱在一起叽里咕噜滚出了六米多远,才在断崖的边缘处拽住了一块凸出的石头。与此同时,一枚榴弹拖着长长的尖啸声砸在他刚才藏身的地方,溅起了满天的石头土块。
“先打掷弹筒手!”石良材借着烟尘的掩护探出头去,一枪撂倒了五十米外的鬼子掷弹筒手。另外一名鬼子伍长猫着腰跑上前捡掷弹筒,被他又是一枪打了个脑袋开花。紧跟着,一挺鬼子的轻机枪调转枪口,在他身前的石块上打出一串火星。“当当当当…….”单调的轻机枪射击声中,石良材的身体迅速栽倒。然后于另外一块石头后毫发无伤地钻了出来,抬手将鬼子的轻机枪打成了哑巴。
“注意互相掩护,别给鬼子组织进攻的机会!”军官老苟大喊着,提醒弟兄们注意相互间的配合。
“知道啦!”黄小毛和朱老蔫等人不耐烦地答应,从正面和侧面交叉射击,将鬼子打得躲在石块后不敢露头。
“石头儿,张小胖子。你们两个专门给我打掷弹筒手和轻机枪手,趁着他们还没明白过味儿来!”老苟摇了摇头,继续发号施令。
“明白,长官!”石松龄大声答应着,从藏身处探出盒子炮,连续三枪,将一名试图去捡掷弹筒的鬼子打成了筛子。
张松龄也见样学样,不再找鬼子军官,而是将盒子炮的优先攻击目标变成了鬼子掷弹筒手和轻机枪手。
在不到五十米的距离上,盒子炮的火力优势得到了充分的发挥。几名鬼子轻机枪手和掷弹筒手还没等进入状态,就被石良材和张松龄两人送去见了天照大神。其余轻机枪手和掷弹筒手见到势头不对,不敢再寻找合适进攻位置,抱着轻机枪和掷弹筒不断往后跑。老苟和胡丰收两人用盒子炮追逐他们,将他们一个接一个从背后打翻在地。
所有活着的鬼子兵开始仓皇后退,一只手拎着三八大盖,另外一只手捂住头盔,高高地撅着屁股,就像春天里发情的母驴。老苟带着弟兄们大笑着射击,在山路两边留了一具又一具尸体。
在丢下了超过三十具尸体之后,鬼子们退到了山路拐角处。张松龄的视野里再看不到任何活着的敌人了,将枪放在石头上,大口大口地喘气。空气中,充满了浓烈的硝烟味道和新鲜人血的味道,呛得他差一点儿流眼泪。然而,他却好像非常享受这种味道般,抹了抹鼻子,又深深吸了几口,如饮醇酒。
朱老蔫和黄小毛等人也放下枪,趁着鬼子暂且退避的功夫,整理鞋子绑腿,清点子弹。在刚才的交锋中,小分队占据了天时、地利、人和,打了鬼子们个措手不及。但接下来的战斗恐怕就没什么便宜可捞了,鬼子那边的人数远远高于小分队这边,而小鬼子兵们最近一段时间又一直在打胜仗,士气非常旺盛,即便丧亡人数已经接近三分之一,也不会认输逃走。
仿佛是为了证实他们的预料,很快,山路拐角那边就重新响起了掷弹筒的咆哮声。那是一种小鬼子为一线步兵专门开发的武器,张松龄在魏庄村口曾经领教过它的威力。当时,张松龄还以为那是一种小型火炮,后来在石良材嘴里,才听到此物的真正名字,掷弹筒。
一柄掷弹筒重量只有五斤半上下,却可以把特制的手榴弹抛射到二百米之外。而特制手榴弹爆炸后的破片杀伤范围,竟然高达五到八米。以往中**队在与小鬼子近距离交战时,最头疼的就是这种东西。偏偏小鬼子的军队中,这种缺德带冒烟的东西配备率非常高,往往一个小分队就能配上两到三门。
在先前与鬼子的战斗中,老苟已经叮嘱大伙重点招呼鬼子的掷弹筒手和轻机枪手。然而小分队毕竟人数有限,留住了两具掷弹筒和三挺轻机枪,却让其余的掷弹筒手和轻机枪手连滚带爬地退出了盒子炮射程范围。此刻,鬼子们终于明白过味道来了,隔着一百七十米的距离和一个山路拐角,开始充分发挥他的火力优势。
“嗵——”“嗵——”“嗵——”单调的掷弹筒发射声连续不断。军官老苟带着小分队,迅速后撤。才跑出十几米远,刚才藏身的地方,已经被榴弹爆炸的火光完全覆盖。训练有素的鬼子掷弹筒手,几乎将榴弹打出了一条横线,从一侧右坡处逐个向外,一直蔓延到山路侧面的断崖。
大块大块儿的石头被炸上了半空中,然后带着弹片和火星迅速坠落。山路左侧的深谷里,响起了发洪水时才特有的咆哮声,轰隆隆,轰隆隆,宛若百鬼出行。当榴弹溅起的硝烟和泥土渐渐散去,小分队刚才藏身的地方已经彻底面目全非。稍小一些的石头彻底消失了,一些巨大的石头,则被从泥土中拔出根来,随着山谷里的回音慢慢颤动,颤动。
“奶奶的!”老苟低声骂了一句,带领众人,寻找新的藏身点。与此同时,小鬼子的膏药旗又从山路拐角处探了出来,随后是四挺负责开路的歪把子轻机枪。
“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不管看没看到目标,鬼子的歪把子轻机枪就是一通乱扫。这种枪的有效射程远远超过了小分队手中的盒子炮,虽然射击过程中因为要不断更换弹夹而出现停顿,但四挺轻机枪配合起来,还是轻易地夺回了战场上的主动权。
“嗖嗖嗖——”子弹倒映着落日的最后几抹余晖,在大伙头上乱飞。张松龄艰难地从石块后探出盒子炮,试图敲掉鬼子的轻机枪,却发现在接近一百五十米的距离上,自己根本不可能打得中。
发现火力覆盖战术奏效,鬼子们信心大增。四名轻机枪手在八名副射手的帮助下,一边交替扫射,一边缓缓向前推进。而一组接一组的鬼子步兵,则端着三八大盖儿,从机枪手的身后溜了出来,迅速抢占合适攻击位置。
越僵持下去,形势对小分队越是不利。如果让鬼子步兵在半山坡上分散开,给大伙来个侧翼迂回的话,恐怕小分队就要全军覆没!朱老蔫见势不妙,向自己身边的同伴打了手势,猫着腰朝着山坡上跑了几步。然后于一棵小树下探出半个身子,冲着一百五十米外的轻机枪就是一轮扫射。
“当、当、当当…..”盒子炮子弹成排飞出去,扫向鬼子的轻机枪手。却都打到了空处,没给鬼子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旋即,鬼子的机枪开始调整方向,四挺中的两挺调转枪口,将朱老蔫藏身的小树打得木屑乱飞。那名朱老蔫早有默契的弟兄探出头去,左右手盒子炮交替射击,将一名鬼子的机枪手打翻在地。
“啾!”“啾!”“啾!”还没等那名弟兄重新藏好,十几杆三八大盖儿同时开火,将他打得从石块后站了起来,倒着向后翻了出去。血花从前胸后背泉水般喷出,喷了张松龄满头满脸。
第五章 上前线 (五 下)
张松龄的双眼立刻变得通红,举起盒子炮,劈头盖脸向那几个持三八大盖的鬼子兵扫去。“当当当当,当当当当……”一口气扫了不下二十发子弹,只有一发可能打中了目标,其他统统不知道去向。鬼子的轻机枪手立刻发现了他的位置,放弃对朱老蔫的追杀,冲着他吐出数道火舌。所幸的是,他寻找的藏身处还比较隐蔽,鬼子的机枪子弹大部分都射到石头上,打得石头表面火星四溅。
趁着鬼子机枪手忙着压制张松龄的功夫,老苟和胡丰收两个变换着角度打了机枪,又干掉了一名轻机枪手。但是鬼子的副射手立刻推开死者的尸体,继续扣动扳机。成排的机枪子弹扫射过来,将老苟和胡丰收两个压得无法抬头。
“嗵——”“嗵——”“嗵——”鬼子的掷弹筒又开始进行火力覆盖,将众人藏身处附近炸得尘烟四起。一名小分队员转移得稍慢了些,被飞起的弹片射中,哼都没哼,一头栽倒。另外一名小分队员冲上前营救同伴,被鬼子的机枪手盯上,整个人被扫得踉跄了数步,惨叫着跌下了悬崖。
关键时刻,朱老蔫的身影又在另外一颗大树后出现,双枪交替射击,将鬼子的轻机枪打成了哑巴。七八支三八大盖同时瞄准了他,子弹在树林与杂草间画出一道道直线。朱老蔫的肩膀和大腿同时中弹,他摇晃了几下,跌倒在山坡上。然后用没受伤的腿勾住一棵小树,单手继续与鬼子们对射。
“小鬼子,来啊,来啊。尝尝爷爷的厉害!”一边开枪,他一边大笑,仿佛正在赴一场前所未有的盛宴。一枚榴弹呼啸着落下来,掀起无数树枝树叶。火光中,朱老蔫身影陡然升高,顶天立地,手腕侧翻,盒子炮将鬼子挨个点名……
“老朱!”“朱大哥!”其他几名小分队员也红了眼睛,从新的藏身处探出胳膊,开枪替朱老蔫壮行。鬼子轻机枪又哑巴了一挺,两名副射手和一名主射手先后被击中,惨叫着死去。另外一个机枪组不得不仓促转移阵地,在跑动途中,一名主射手被老苟击毙,一名副射手身中两枪,生死不知。最后一名副射手虽然抱着机枪跳到了石块之后,但是没有同党配合,他的机枪已经制造不出持续火力。
“嗵——”“嗵——”“嗵——”新的一轮榴弹飞来,将小分队的反击节奏再度打乱。扯着这个空档,小鬼子的机枪手和普通步兵在一名小分队长的指挥下,趁机重新调整部署。
当榴弹溅起的硝烟和尘土散尽,鬼子的火力优势愈发明显。两挺轻机枪、四十多支三八大盖和三只掷弹筒互相配合,从多个角度,天空地面同时向小分队展开了进攻。老苟、胡丰收和石良材三人多次互相配合,凭着精准的枪法打断鬼子的攻击节奏。但很快,机枪声和步枪声就又像爆豆子一般响了起来。鬼子的士兵都经受了严格的训练,并且几乎每个人都参加过四、五场战斗,对于如何相互配合形成交叉火力方面驾轻就熟。对于如何操作歪把子机枪,也像吃饭喝水一样清楚。即便打得没有正规机枪手那么准,凭着充足的弹药,也能威胁到战场上每个角落。
有两名小分队战士被鬼子的乱枪击中,痛苦地倒在了血泊当中。胡丰收也受了伤,一颗子弹从他腮帮子上穿了过去,弄得他满脸是血。他身边的一位弟兄勃然大怒,开枪撂倒了一名小鬼子。紧跟着,鬼子两挺机枪交叉着扫了过来,将这名兄弟露在外边的肩膀和脖颈打得血肉模糊。
“老子跟你拼了!”一名弟兄从张松龄前方不远处跳了起来,双手上的盒子炮左右开弓,打翻了两名鬼子,自己也中弹倒下。张松龄手脚并用爬到他身边,试图替他包扎伤口。却发现这名自己采认识了不到三天的弟兄早已经气绝,双眼兀自睁得老大。
伸出手去,轻轻合上了对方的眼睑。张松龄默默地顶替了前者的位置,探出右手盒子炮,寻找鬼子的身影。还是有点儿远,小鬼子战场经验丰富,知道盒子炮的缺点和优点。在没有绝对把握之前,轻易不肯将双方的距离缩短到五十米以内。张松龄咬了咬牙,强迫自己镇定,继续一丝不苟的瞄准儿,鬼子小队长的身影在他的瞳孔里慢慢变大,变得清晰,慢慢被准星锁得牢牢。
天空中又传来榴弹特有的尖啸声,抢在榴弹落地之前,张松龄扣动了扳机。鬼子小队长的右侧胸口冒出一串血花,惨叫着摔倒。榴弹也同时从空中落下来,泥土和硝烟遮住了张松龄的身影。
“小胖子!小胖子!”石良材声嘶力竭地大喊,冒着被鬼子机枪扫中的危险,从后边连滚带爬地冲进硝烟中,寻找张松龄。在距离弹坑大约四米左右的地方,他看到一个被硝烟熏得漆黑的尸体。冲山前伸手欲推,尸体却突然自己翻了过来,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好像,还没死!”张松龄笑着爬起身,面孔上带着几分疯狂。两道新添的伤口出现在他左肩膀上,血珠成串成串往外冒,他却根本感觉不到疼。继续认认真真地举着盒子炮,试图寻找新的目标。
“后退,往后退!”石良材顾不上跟张松龄生气,揪着此人的脖领子,就往后面拖。“鬼子掷弹筒马上还得打到这儿,赶紧跟我一起退!”
“哦!”张松龄晃晃被震晕了的脑袋,跟着石良材,趁这轮硝烟没有散尽之前,退到了新的隐蔽处。几枚榴弹追着他的脚步落地,将他刚才藏身的石头整个从地面上拔出来,狠狠地推进了山谷。
“嗵——”“嗵——”“嗵——”“嗵——”“嗵——”“嗵——”掷弹筒发射声不绝于耳。被张松龄击中的那名鬼子小队长应该算个重要人物。他的受伤,让鬼子们彻底红了眼。
“轰!”“轰”“轰!”“轰!”…….爆炸声此起彼伏,将小分队刚才藏身的地方,完全覆盖。借助硝烟的掩护,老苟和胡丰收两个,拖着受伤的黄小毛迅速后退。一直退到石良材与张松龄藏身之处,才喘息着停了下来。
十二人的小分队,到此刻已经只剩下五个人了。其中还有一个身负重伤,无法再与大伙一道冲锋。而此刻距离天空完全发黑,至少还有一个半小时!
尽管心里头不愿意承认,营长老苟还是痛苦地得出,此次营救行动已经彻底宣告失败了。鬼子凭借人数、火力和作战经验三个方面的优势,夺回并且牢牢占据了战场上的主动权。再继续打下去,恐怕没等坚持到天黑,小分队就得全军覆没。
然而,他却不能立刻就带着弟兄们撤。鬼子的轻机枪和三八枪的射程都很远,并且队伍中不乏优秀射手。天没有完全黑下来就撤离,将后背完全交给鬼子,恐怕等待着小分队的,还是全军覆没的命运。
“老胡,老黄和我留下,拖住鬼子!石头儿小胖子回去,给池师长送信!如果他能腾出手来,让他派人救救老纪他们。如果他实在腾不出手来…….”看了看几位忠勇的弟兄,营长老苟轻轻叹气,“就让他将来多杀几个鬼子吧,我跟着老纪在天上看着他!”
“让老胡带小胖子回去,我不认识路!”也许是平生第一次,石良材当面顶撞了自己的上司。
“滚!”老苟竖起眼睛,大声怒喝。“立刻带上小胖子给我滚,别忘了咱们特务团的账本儿还在你包里放着呢!”
“倒卖旧枪和放高利贷的钱,我早就收差不多了。剩下的,交给小胖子去收!”石良材犯起倔来,立刻变得不管不顾。梗着脖子,将特务团的秘密全都给兜了出来,“反正那些钱,军部也有份儿。只要账本在小胖子手里,就不愁收不回来!”
“你这…..”老苟抬手给了石良材一个脖搂,试图用武力制服对方。石良材被打了个跟头,却又倔强地爬起来,抹了把嘴角的血,继续梗着脖子,横眉冷对。
老苟第二次举起手,却打不下去了。叹了口气,低声道:“也好,就交给小胖子吧。老胡……”
“小胖子那么大的人,丢不了!”胡丰收理都没理,从藏身处探出盒子炮,打倒了一名正在猫着腰向前移动的鬼子兵。“小鬼子马上就要扑过来了,老子没功夫跟你啰嗦!”
营长老苟被气得呼呼直喘,却也拿胡丰收无可奈何。只好转过头枪口,拿小鬼子的脑袋发泄怒火。石良材看了看战场上的形势,躲回石头后,郑重地将背包从肩上解下,强行塞给张松龄,“记住,这个账本不能转交给任何人。除非你马上就要死了!”
“石头大哥……”张松龄嘴唇颤抖着,将背包接在了怀里。刚才大伙的争执,他才旁边听了个一字未落。他想拒绝这个可能让自己活命的差事,看到石良材温暖的眼睛,鼻子酸溜溜的,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赶紧走吧,没有你这个累赘,我们说不定还有机会从鬼子眼皮底下逃走!”石良材笑着调侃了一句,仿佛摆脱了个大累赘般,轻松地转过身,趴在石块后向鬼子开枪。鬼子的全部剩余兵力已经都压上来了,借着机枪的掩护,三五个分成一组,交替向前推进。每推进几步,就趴在地上,射出一排排罪恶的子弹。
老苟他们不可能挡下这轮进攻,即便没打过几场仗,张松龄也知道死亡近在咫尺。举起盒子炮,他向鬼子射出最后几颗子弹。正准备转身撤离,却忽然发现,已经迂回到半山坡十几个鬼子,像被被冰雹砸了的麦秸一样倒了下去。
“啾!”“啾!”“啾!”“啾!”“啾!”“啾!”三八大盖特有的声音从山坡上响起,子弹没飞向老苟等人,而是射中了鬼子机枪手的脑袋。两挺鬼子机枪同时哑火,还没等鬼子的副射手推开主射手的尸体补位,又是一排老式汉阳造的枪响,两个鬼子副射手捂住自己的前胸,满脸不敢置信。
“咱们的人来了,咱们的人来了!”张松龄兴奋得大声呼叫,头晕目眩地扣动扳机,驳壳枪中剩余的子弹全都不知道打去了什么地方。但是,鬼子已经顾不得他了,侧面的山坡上,至少有五十余支不同型号的步枪在开火,打得小鬼子们抱头鼠窜。
“轰!”“轰!”“轰!”几枚木柄手榴弹在鬼子堆中炸开。与鬼子的榴弹相比,杀伤效果简直不堪入目,唯一的好处是,浓烟瞬间腾起老高,几乎遮断了敌我双方所有人的视线。紧跟着,一阵凄厉的唢呐声在山坡上响起,数以百计的精壮汉子,穿着各色衣服,拎着大刀、长矛、步枪、手枪,甚至还有鸟铳,呐喊着从山坡上冲下,见到小鬼子,兜头就是一记。
负责掌控全局的鬼子中队长大岛从藏身处站起来,举着指挥刀大声叫喊。几颗子弹飞了过去,将指挥刀打断,将他的胸口打出数个血窟窿。
在稳操胜券的情况下,突然遭到数倍于己的中国士兵偷袭,又亲眼目睹大岛指挥官阵亡,鬼子的队伍迅速崩溃。那名被张松龄打伤了右侧胸口的鬼子小队长在两名士兵的搀扶下,从隐蔽处窜出来,慌慌张张向南逃走。一名端着红缨枪的精壮汉子追上去,从背后将鬼子小队长捅了个透气儿凉。搀扶着上司的两名鬼子兵大骇,绝望地回转身,用根本没来得及上刺刀的步枪朝着杀死上司的中国人乱捅。红缨枪颤了颤,就将两杆步枪挑上了蓝天。紧跟着,雪亮的枪锋从鬼子逐次胸口捅入,拔出,捅入,拔出,将两名鬼子兵彻底给了了帐。
更多的中国人从山坡上冲下来,与鬼子们战在了一处。他们当中的大多数,手里都只有大刀或者红缨枪。他们之中的大多数,衣衫上都补丁摞着补丁。但他们与张松龄先前接触到的那些中国农民完全不一样,他们面对小鬼子时,表现得跟普通士兵一样勇敢。
“他们,他们是……”同样被惊呆的,还有石良材和胡丰收。特别是后者,不知道是出于激动,还是因为腮帮子上的伤口,指着那群既像农夫,又像战士的援军,结结巴巴地说不出完整句子。
“撤!”老苟第一个从惊愕中缓过神,一手扯住胡丰收,一手扯住石良材,转头便走。他已经不用再担心黄小毛了,在刚才那阵唢呐声响起来之后,黄小毛已经欣慰地闭上了眼睛。
“老纪,老纪……”胡丰收不敢违抗上司,一边挣扎,一边用手向身后指。
“小鬼子的后路被人家给断了,他们知道消息后,哪还顾得上再追老纪!”不愧为营长,老苟一句话,就解释清楚了大部分问题。但是关于救命恩人的身份,他却只字不提。非但自己只字不提,还竖着眼睛威胁大伙,“回去后,不准说是谁救了咱们。人家根本没打算救咱们,人家早救埋伏在山坡上了!”
后半句话,未免有些欺心。张松龄偷偷看了胡丰收和石良材,见这两个资格远比自己老的家伙不反驳老苟,只好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当四人的脚踏上山顶的时候,山下的喊杀声已经完全平息。张松龄悄悄地回头张望,恰看到几名满身补丁的汉子,走到刚才大伙最后藏身的地方,抬起了黄小毛的遗体。其中一个,背影非常像方国强,但是彼此之间隔得太远,他根本看不清楚。
当他努力揉了揉眼睛,准备确定一下对方到底是不是方国强的时候。那几个农夫打扮的家伙已经消失在人群当中。拥挤的山路上,到处都是打满补丁的衣服,除非走到极近处,否则很难分清他们彼此之间的差别。
第六章 长城谣 (一 上)
带领一支十二人的小分队去救援袍泽,最后只剩下四个生还,并且救援任务也是假他人之手来完成的。无论用什么方式算,这次救援行动恐怕也与胜利搭不上关系。因此,在归途中,大伙都没有精神和力气说话,一个个低头耷拉脑袋,心情郁闷到了极点。
谁想到更郁闷的事情还在后头,当大伙来到与三十一师独立团约定的汇合地点,时间已经是第三天早上。刘豁子等人还在等,但是,据他所说,三十师和三十一师,已经于一天多以前撤向涿县了。
“你说什么……?”老苟跌跌撞撞地扑过去,一把揪住三十一师独立团团长刘豁子的脖领子,双目中暴戾之气清晰可见。“你再给我说一遍,池疯子他跑哪去了?!”
刘豁子事先没有任何防备,骤然遇袭,被憋得差一点儿断了气,双手用力将老苟手指向外掰了几厘米,喘息着回应,“什么跑啊跑的?是老营长的命令!二十九军被小鬼子彻底打垮了,咱们再不撤,后路就得被小鬼子给断掉!”
“你,你们……”老苟根本不愿意相信刘豁子的话,大手扯着对方的脖领子用力摇晃,“你们说鬼子的大炮厉害,老子跟老纪就去炸大炮。老子跟老纪把特务团弟兄全添进去了,你们,你们却……”
他的膂力甚大,暴怒之下,卡得刘豁子两只眼球直往外突。独立团的弟兄们立刻着了急,纷纷涌上前,试图将老苟的大手从刘豁子的脖上掰开。石良材和张松龄见状,赶紧冲上去,一个紧紧抱住老苟的后腰,一个用力去拉老苟的胳膊,“营长,长官,你冷静点儿,冷静点儿!刚刚刘团长说了,是上头,是老营长的命令!”
听到老营长三个字,老苟眼睛里的暴戾之气终于渐渐衰退,缓缓地将手从刘豁子的脖领上挪开,失魂落魄,“不可能,这不可能。老营长不会下这种命令,他不会让独立团的弟兄白白去送死,不会….…”
“是二十九军跟中央军都顶不住了!”刘豁子拼命喘了几口粗气,然后轻轻拍打老苟的肩膀,“鬼子先突破了二十九军的防线,然后又逼退了关麟征所带的中央军。咱们的阵地本来就一直突在最前方,小鬼子逼退了中央军之后如此立刻向西移动……”
“不可能,不可能…..”老苟继续喃喃自语,忽然眼前一黑,仰面朝天栽倒。亏得刘豁子和石良材两个反应足够快,才抢在他的头颅着地之前将他紧紧抱住。再仔细看,只见老苟双目紧闭,一股暗黑色的血液顺着嘴角缓缓淌了下来。
“营长,营长!”
“长官,长官!”张松龄等人大急,抱着老苟不断晃动。可无论他们怎么晃动,老苟都不肯再睁开眼睛,原本古铜色的脸黑得像锅底一样,额头也烫得几乎能烙煎饼。
“怕是累坏了!人累,心也累!”眼睁睁地看着铁打般的汉子在自己身边倒下,三十一师独立团团长刘豁子心里也涌起一股悲凉之意,拍了拍小分队剩余三名成员当中军衔最高的石良材,低声说道:“池师长撤退之前曾经给你们留话。说老营长命令,要你们回来之后,立刻跟我们独立团的人一道返回总部!”
“是!”石良材先立正敬礼,表示接受命令。然后又换了祈求的语气,低声跟刘豁子商量,“团长,能不能派两名弟兄给我们做个担架。我们好抬着苟营长走!”
“你们几个放心休息,老苟跟我也是多少年的弟兄了,我不会丢下他不管!”刘豁子点点头,郑重承诺。
转过头,他叫来几名身高力大的弟兄,命令他们砍树做担架,轮流抬着苟营长南撤。然后,又把独立团的医护兵叫了过来,吩咐他给特务团剩下的三名弟兄清洗伤口,做简单的包扎。待把一切事情都处理差不多了,才又松了口气,走到石良材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样,找到老纪他们了么?”
“找到了,但是没绑上什么忙!”石良材叹了口气,强忍着酒精洒进伤口的疼痛,将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向刘豁子做了一个简明扼要的汇报。当听说特务团三营有将近三分之二的弟兄倒在了一个无名山谷当中,刘豁子的脸轻轻抽搐了几下,叹息着说道:“怪不得老苟急火攻心,这一仗下来,恐怕你们特务团就只剩个空架子了。那可是老纪跟他费了好几年的劲才折腾出来的家底儿,唉!就一个晚上……”
“关键是,弟兄们的血全白流了!”石良材陪着对方叹了口气,幽幽地补充。
特务团冒险偷袭日军炮兵阵地,为的是扭转二十六路军被动挨打的局面。谁料到,鬼子的炮兵阵地被特务团敲掉了一大半儿,二十六路军却放弃阵地大步后撤了!如果事先知道是这么一个结局,特务团又何必去冒那么大的风险?!
“那老纪呢,你们后来打听到老纪他们突围后去了什么地方没有?”刘豁子又叹了口气,继续追问。
“ 老纪他们是向南突围的,我们也顺着同一条路往南追。本打算从背后给小鬼子一下,替老纪他们分担点儿压力…..”石良材整理了一下思路,继续汇报。三天前与小鬼子那场恶战的具体过程,他说得很详尽,包括每一名小分队成员英勇牺牲的场景,都丝毫没有落下。但说到战斗的最后结局之时,他却尽量一笔带过,“我们当时一看见从山坡上突然冒出来的那支队伍的规模,就知道小鬼子肯定完蛋了。负责清理后路的小鬼子一完蛋,前面追杀老纪他们的那些小鬼子,肯定也不敢冒腹背受敌的危险。所以,我们就赶紧回来给三十一师报信了!”
“那倒是,小鬼子虽然好勇斗狠,却也不是傻子!”听闻老纪等人终于转危为安,刘豁子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沉吟了一下,他又将声音压得极低,“那伙人,我是说帮了你们忙的那支队伍,他们打的什么旗子?你看清楚了么?”
“没看清楚!”石良材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满嘴跑舌头,“当时天色已经晚了,我们怎可能看得见他们打的什么旗号?有可能是土匪,也有可能是附近老百姓自己组织的义勇军,人家不愿意搭理我们,我们也没敢向人家跟前凑!”
“管他呢!”胡丰收脸颊上塞了一个棉球,说话漏风走气,“反正他们打的是小鬼子,说的也是中国话!”
明知道这二人是信口敷衍,刘豁子也不戳破。这年头,有些事情,糊涂着比弄明白了强。想得越多,心里头越累得慌,并且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就像老苟兄弟,原本是铁一样的身板儿…..。低头又深深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老苟,他脸上的悲悯之色更浓。
当天下午,老苟就在担架上说起了胡话。一会儿在睡梦中大叫老纪的名字,一会儿要带着大伙去炸小鬼子的飞机。医护兵用大烟膏子熬了水给他灌下去,才勉强让他恢复的安静。可安静了半个小时还不到,他又忽然从担架上坐了起来,愤怒地抗议,“老子不要你们救,老子宁可死也不用你们救!让我去死,让我去死。你们这些赤_匪,老子跟你们不共戴天!”
“长官,长官!”石良材一个虎扑跳过去,将老苟重新按倒,“是义勇军救的咱们,是铁血会,张小胖子找来铁血会的人救的咱们。你别着生气,别生气。咱们不用他们来救,不用他们来救!”
“你是谁?”老苟瞪着血红的眼睛看着他,目光非常渗人。
“我是小石头儿,被你从路边捡回来的小石头。咱们跟三十一师的弟兄们在一起,跟三十一师的弟兄们在一起!”石良材急得声音中已经带上了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噢!”老苟低低的答应了一声,目光一暗,仰面朝天倒回了担架上,沉沉入睡。
这回,谁都知道是哪支队伍在最后关头救了小分队成员一命了。抬担架的三十一师独立团弟兄和走在担架旁的军官们互相看了看,谨慎地保持了沉默。胡丰收心里头觉得憋闷,摸了摸腮帮子上的棉花,瓮声瓮气地嘟囔,“赤_匪怎么了,赤_匪怎么了?蒋委员长都跟他们握手言和了,咱们又何必太执着!”
“你闭嘴,咱们二十六路军跟赤_匪不同戴天!”石良材从担架旁扭过头来,冲他怒目而视。二十六路军当年奉命去江西剿匪,结果却被“赤_匪”打了个落花流水。亏得当时中央政府还算仗义,过后又给二十六路军补了一部分将士,才勉强保住了番号。否则,老营长孙连仲早就成光杆司令了。
胡丰收当然也清楚这段恩恩怨怨,但他却对仇恨没有石良材和老苟两个那样执着,“当年的事情,就是一笔糊涂账!真的要记仇的话,我跟你们还不共戴天呢,现在不照样一个锅里抡马勺?!”
“懒得理你!”石良材原本就不擅长跟人辩论,白了胡丰收一眼,将头扭到了旁边。凭心而论,胡丰收的话,未必没有道理。当年胡丰收隶属的察绥抗日同盟军,被中央政府联合各方势力剿灭之后,才将其残部编入了二十六路军当中。如果胡丰收执着于当年的仇恨,前几天就不该跟大伙一起去杀鬼子,而是应该给鬼子带路,掉过头来跟大伙为敌才对!
可胡丰收的情况,与二十六路军跟“赤_匪”之间的情况,好像也不完全相同。至于到底不相同在哪里,石良材也不知道。他只是希望,自己跟那伙衣裳上打着补丁的家伙,再也不要碰面,这辈子永远不用碰面才好。
第六章 长城谣 (一 下)
很快,石良材就顾不上再烦恼了。负责在周围警戒的独立团弟兄送回警讯,在大伙正西方五里左右的村落里,出现了大队的日本鬼子。
“鬼子兵到这么偏僻的地方做什么?”皱了皱眉头,他低声向三十一师独立团团长刘豁子询问。
“找你们呗!用鬼子的说法,是肃清残敌!”刘豁子笑了笑,脸上露出了几分钦佩。“你们走后第二天,就有情报从北平那边送过来了。那天夜里,小鬼子损失了近三十门大炮!还有一个非常大的前线汽油库,也被你们给点了。害得小鬼子这几天汽油供应特别吃紧,连飞机和坦克,出动得都不像原来那么勤快了!”
“点了汽油库的事情,应该老纪带着特务团三营干的!”石良材咧嘴笑了笑,心里头却无论如何高兴不起来。从局部上看,特务团的战果可谓辉煌。但纵观全局,中**队却输了个一塌糊涂。二十九军在后退,二十六路军在后退,连号称装备比小鬼子还精良的中央五十二军,五十三军,也在大步后退。这才跟鬼子正式开战一个多月,北平、天津与小半个河北就丢了。照这种速度退下去,用不了两年,大伙就得退到伶仃洋去了!
“咱们换条路走吧,尽量别跟小鬼子遇上!军部那边交代过,如果能接应到你们,就必须将你们活着带回去!”刘豁子看了看头顶灰蒙蒙的天空,苦笑着说道。
大部队都撤了,就身边这一百来号人,连给鬼子塞牙缝都不够。他才不敢想像自己能创造什么奇迹呢!一切以保存自身力量为重,能躲开鬼子多远,就躲开多远。
本着这种态度,刘豁子带领着一百多名弟兄,尽量捡偏僻的山沟走,昼伏夜出,宁可走得慢一些,也不冒被鬼子发现的危险。拜特务团前几天的奇袭所赐,鬼子们飞机很少露面儿。即便出动了,也把探索的重点放在寻找中**队主力上,不愿意跟百十来号“杂鱼”纠缠。所以一行人走得还算顺利,仅仅接触到了两支鬼子的探索小分队,就顺利回到了中**队的实际控制区。
那两支鬼子的探索小分队都只有十来号人,刘豁子带领大伙随便一个包抄,就生吞了他们。其中有一次还活捉了四个小鬼子,也算创造了开战以来的奇迹。可惜刘豁子根本对押送俘虏不感兴趣,只是随便在鬼子脸上扫了几眼,就命令麾下弟兄把他们给活埋了。
“对付人,你得用人的办法。对付野兽,你就必须用野兽的办法。如果你硬把野兽当人看,被它们反过头来咬一口,就只能说明你自己傻!”看到张松龄脸上露出不忍之色,三十一师独立团团长刘豁子如此解释。
身为少校团长,他原本没必要在乎一个新兵蛋子的看法。但这回特务团立下的功劳实在太大,据说连中央那边都被惊动了。而二十六路军,又素来有从特务团中提拔干部的传统。今天的新兵,说不定回去后就是排长,连长。再打上几仗,凭借他这份机灵劲儿和肚子里的文化水,被老营长孙连仲一眼看上,爬到中校、上校也是轻而易举。
他的判断非常靠谱,队伍距离军部还有十几里远,二十七师师长冯安邦,已经受孙连仲长官的委托,带领着二十六路军的一堆高级、中级将领,以及从南京远道而来的记者、慰问团成员,迎了上来。点名要求接见凯旋归来的特务团弟兄。
只可惜张松龄实在运气差了些,还没等听完冯长官的慰问,双腿就软了下去。随同冯安邦一道前来迎接特务团的医务营李营长见状,上连忙冲上前检查。这才发现他身上的几处弹片伤一块儿化了脓。伤口处的血肉像鲤鱼嘴一样向外翻着,隐约还能看见白色的小蛆虫在里面滚动。
“哇!”两名从南京飞过来的美女记者,一起弯下腰,大吐特吐!几名中央派来前线鼓舞士气的官员,也是紧紧抿着嘴唇,肠子肚子不定地往嗓子眼处翻滚。
“救人,赶紧救人。送到军官病房去,不惜一切代价也得把他给我救回来!”冯安邦立刻急了眼,顾不上再让凯旋而归的勇士在中央来的人面前给二十六路军涨脸,扯开了嗓子命令。
几个军部参谋脱掉外套,亲手抬起张松龄这个比他们矮了不知道多少级的新兵蛋子。这厢才开始迈步,那边又倒下了石良材。医务营的李营长连忙冲过去查看,刚解开绷带,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腐臭味儿。
“谁给他包扎的伤口!”虽然从没上过战场,李营长发起怒来,一样如同凶神恶煞。“你们还不如直接枪毙了他,省得让他受这份零碎罪!”
“我,我,我给他洗过,洗过伤口,用白酒,白酒洗的!”早已经把脸都吓白了的独立团医务兵小赵低着头,带着哭腔坦白。“我,我以前只学过几天中医,没,没处理过外伤。是,是他们非要我当医护兵的!”
“等会儿我再跟你算账!”李营长悻悻骂了一句,顾不上找医务兵麻烦,又去检查昏迷中的老苟。还好,老苟的身体抗造,虽然被高烧折腾的人事不醒,伤口却没有感染。命人抬走老苟之后,他再去看胡丰收,也在对方背上的伤口处,发现了大量的脓血。
这下,欢迎英雄凯旋的仪式,彻底开不成了。本想借着采访四名小分队成员,在全线向后“转进”的消息中,寻找一些亮点的记者和慰问团官员们,也识趣地自行离开。重新收集材料,准备在下一波欢迎仪式上大显身手。反正特务团马上还有另外几十号人就要回来,据说鬼子的前线汽油库,就是凯旋归来者之一,特务团团长纪少武亲自带人炸掉的。
二十七师师长冯安邦亲自护送老苟和张松龄等人去了医务营,监督了整个伤口重新处理的过程,才红着眼睛离开。临走之前,他还拉着李营长的手千叮咛,万嘱咐:一定把四位英雄送进高级军官病房,二十四小时派专人陪护。需要任何药物,只要市面上能找得到,就派人去买。哪怕是只有上海、广州能买到,也可以从军部打电报过去,请那边的人买了,交给南京方面由专机捎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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