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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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吧,是我逼走了“古兰丹姆”,因为该死的好奇心,因为我喜欢你。

对不起,这是我唯一要对你说的话。

“在那里!”

子夜,喀什人民公园的树林里,还是甫跃辉帮我发现端倪。

我看到一个黑乎乎的身影,在人民文化宫的屋檐下,端坐着吹笛子的模样。

一点点接近,笛声越发婉转,轻微的悲怆。

我抱住她了。

虽然,看不清她的脸,但可想象,她月亮般的双眼,长长的睫毛,红扑扑的小脸,好像王洛宾歌里的人儿。

那是二十年前的她,现在她会怎样?

不知从哪里,亮起一盏灯,微弱光线里,只看到一个老头。

晕,我怎么抱着一个老头,虽然没亲他,但总让人满面尴尬。

老头是汉人,手里握着笛子,神情并不慌张地,看着不速之客的我。

甫跃辉连忙代我道了几声对不起——虽然,我本就是来说对不起的,也许才是这次喀什之行的真正目的。

老头继续吹笛子,鹧鸪接着飞,在喀什的夜。

看着汉人老头的眼睛,忽然令我想起什么?

喀什人民文化宫的屋檐下,我知道他是谁了,我猜。

忽然,背后又响起某种声音。

是维吾尔乐器,弹拨的弦乐,分明就是…对,黄昏时我在艾提尕尔清真寺边买的那把热瓦甫,就是这种音色与旋律。

笛声还在,热瓦甫声也在,难以想象,这两种乐器,并不冲突,竟有管弦二重奏的效果。笛声如鹧鸪飞入夜空,热瓦甫声似流水潜入地底——宛如几天前,我在吐鲁番的高昌古城,突现个维吾尔老人,坐在一千年前的佛寺遗址里弹奏的琴声。

终于,我看到了弹琴的人儿,是个维吾尔少年。不过十一二岁样子,戴着小花帽,坐在一棵大杨树下。浑然忘我,右手弹拨,左手按弦。竟比黄昏时我听到老艺人的热瓦甫,多了某种东西,就像魂。

月光从云间洒出来。

喀什人民公园,笛声与热瓦甫,我和甫跃辉,都会毕生难忘。

我啥都没说,就连酝酿了二十年的“对不起”,也未曾吐出口,便匆匆离别。

后半夜,回到公园门口,那三个维吾尔族老者和一个年轻人,还在地上打着扑克牌,不晓得是斗地主还是大怪路子?

刚才吹笛子的汉人老头,就是李晓梦的爸爸?甫跃辉猜测道。

大概是吧。

蔡骏,你不用内疚的。

喀什人民公园的夜空,笛声与热瓦甫齐飞。忽然,热瓦甫中断了几秒,或许是维族少年弹错了音?笛声还在继续,热瓦甫重新接上,但已今非昔比,琴瑟和鸣已被打破,两种声音怎样糅合,都变得异常刺耳,仿佛亲兄弟打了一架,

甫跃辉接着说,刚才你说,李晓梦的爸爸和叔叔关系很差。

我抬起头,看着喀什清亮的月光,再低头,看着自己拉长的影子…忽然,打了二十年的结,瞬间解开了。

是啊,那个秘密,关于李晓梦的妈妈是维族的秘密,无论我还是叶萧,都从未向任何人泄露过。在上海,唯一可能说出去的人,就是她的叔叔啊。因为李晓梦读书与落户的问题,兄弟俩早已反目成仇。为把讨人嫌的侄女赶回新疆,不至于将来房子和家产被分杯羹,才到处说侄女的身份造假,这不是顺理成章的事吗?

我呆坐在公园门口的栏杆上,却不曾减少丝毫的内疚,在最漫长的那一夜。

走出喀什人民广场,我们在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司机是个维族小伙子,放着巨响的维吾尔电声音乐。我说了句回喀什噶尔宾馆,不消几分钟就穿越喀什的夜,下车时收了五块钱起步费。

第二天,告别喀什。

9月19日,我从乌鲁木齐回到上海,连夜给表哥叶萧警官打了个电话。

二十年前,那个秘密是他为我调查出来的,现在也应该由他来终结的为好。

今晚,上海苏州河畔的家中,恰逢台风“凤凰”来袭。风雨声声,似有惊涛骇浪,令人怀念喀什,怀念干燥的阳光与清凉的月光。

我接到叶萧的回电。

根据户籍系统查询,李晓梦就住在喀什。她早就结婚了,丈夫是维吾尔族,有个十二岁的儿子,全家人开了个民族乐器行。她改了自己的身份证,在民族一栏标注的是维吾尔族。

李晓梦变回了古兰丹姆。

我吐出有二十年那么长的气,拿出喀什买回来的热瓦甫,手指抚摸五根琴弦,拨出几个清亮的音色,仿佛在说…

你好吗?

我很好。

风雨带走黑夜

青草滴露水

大家一起来称赞

生活多么美

我的生活和希望

总是相违背

我和你是河两岸

永隔一江水

波浪追逐波浪

寒鸭一对对

姑娘人人有伙伴

谁和我相配

等待等待再等待

心儿已等碎

我和你是河两岸

永隔一江水

我的生活和希望

总是相违背

我和你是河两岸

永隔一江水

等待等待再等待

心儿已等碎

我和你是河两岸

永隔一江水

——《一江水》王洛宾/词

第11夜 小时代杀人事件

金钱永不眠,上海老不睡。平凡的小街上,百姓们靠着啤酒冰凉的泡沫打发着梅雨季节难以入眠的闷热夜晚。而有的人,从出生开始就生活在寸土寸金的顶级地段,他们的生活,仿佛玫瑰花蜜般甜美而又奢侈。他们的双脚远离世俗的灰尘,他们是活在云端的命运宠儿。有的人呢,则正泡在浓郁的热巧克力里,分不清杯中的滋味是苦涩,还是香醇。那些金字塔顶端的有钱人,他们的每一天都像是精心调配好的营养剂,每一种营养成分都按照严格精确的配比,他们的身体因此保持着最好的状态。璀璨夺目的生命,永远,熠熠生辉。他们占据着上海最美的地段,最美好的光线,享受众人羡慕的目光。同时,也享受着高处不胜寒的孤独。有的人每天都在品尝着绝望和希望的味道,就像用药片兑水化开的冲剂,甜蜜鲜艳的糖衣褪去之后,就只剩下不为人知的苦涩。

——《小时代2:青木时代》

去年,八月,上海书展。

上海展览中心东一馆,我在签售新书。很抱歉,我无暇抬头看清排队的人们的脸。除非,偶尔遇到美女,我会记得,也有可能忘记。

但我记住了她。

许多时候,我会问读者:要不要写上你的名字?

嗯,我是你的脑残粉,你就写顾里吧。

怎么写?

你没看过《小时代》吗?

没有。

天哪,你没看过《小时代》?

但我知道顾里,于是,我先签名,再写一行钢笔字——

TO:顾里

其实,她不叫顾里。

一年后,当我再度见到这个女孩,我还是不知道她叫什么。

2014年7月17日,有个互联网的兄弟,就职于BAT三巨头中的一家,从北京飞到上海,说要请我喝酒。我说我从不喝酒,他说那就喝茶。我说我每晚都要写小说,喝茶也没空。他说写小说也要有素材,我跟你说个故事,一定对你有帮助!

于是,我答应了。

辗转到了约定地点,却是一间有名的夜场,外观金碧辉煌,像是用LV镶钻做的软装。

我问他有什么故事。他只说,唱歌唱歌。点了几瓶红酒,标价都是几千块的。我懂了,这家伙的工作就是吃喝玩乐,业务招待费太多,不用也是浪费,借着招待我的名义,假公济私,满足酒色之欲。

包房里自然还有姑娘,在他身边坐了四个。我拘束地要离去,却听到一首张雨生的歌——“我是一棵秋天的树,枯瘦的枝干少有人来停驻,曾有对恋人在我胸膛刻字,我弯不下腰无法看清楚”。

这哥们酷爱唱歌,跟我一样也爱老歌,让我不由自主地坐定下来。同时打量那边的姑娘,开头三个,都像是@留几手打分的对象,从一分到零分到负分滚粗不等,看来我这兄弟是性情中人。

最后一个,躲在阴暗角落,穿着白色无袖短裙,中分的披肩长发,脖子上挂着串项链,远看略像郭碧婷。

我不记得她了,但她记得我。

等到我兄弟一曲唱罢,她坐到我身边,向我敬酒。

她说,去年,上海书展,我来过你的签售会,还请你写过我的名字。

你是——我想不起那个名字了。

顾里。

哦,看着她的脸,依稀有些印象。

她说,我还问你,没看过《小时代》吗?

咳!咳!最近,刚在网上看过了。你,真的叫顾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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