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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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着那个胖主持讲述用笛声为小镇灭鼠,却又因为拿不到约定的报酬而发怒,转而用笛声控制镇上的儿童的“哈默尔恩的吹笛人”的故事,不禁为他这个比喻的自相矛盾而失笑。我才不会为了复仇而夺走别人家的孩子。

可是,我的笑容又马上消失了。

这是真的吗,我真的没有为这个未来的状况感到愤慨和震怒吗?

……我肯定是会生气的。这里的所有人都在蚕食着儿童的身心,并在其上构筑着整个世界。这里的秩序正是在牺牲所有儿童的基础上得以保持的。

因此,当我把孩子们从这个世界中掳走时,是不可能没有愤怒掺杂其中的。

哼。那我就姑且承认这个“哈默尔恩的吹笛人”的比喻吧,我想道。不管你们给我安什么名字都好,无论我遭到多少人的唾弃,无论我陷人多么深的孤独都无所谓,愤怒的我是根本不会在意那些事情的。

文艺评论家又继续道:“而且《世界是由密室组成的》这一标题本身也是充满暗示的。它正好完美地阐释了幼童为了躲避拉米亚现象,不得不躲藏在避难处的这一现代人面临的严峻状况。而且在这部推理小说中,打开密室的必定是侦探,根据这一桥段的解读,神秘男子展示小说标题的另外一个意图,恐怕就是为了大胆宣言自己这个侦探必将解开现代的密室之谜,并夺走躲藏其中的孩子们吧。”

虽然我是个侦探没错,但至今经历的都是一些硬汉情节,每次都搞得鸡飞狗跳,根本没见识过任何密室圈套,我也从未读过三田村三郎写的任何一本小说。

不过,“未来的我”还是故意在摄像头镜头前展示了那张纸片。

不,或许正是因为自己在这个时候看到了这个视频,所以才会专门为了这一刻而刻意出现在百货商场,然后刻意出示那张纸片吧?难道这也是在历史的对折中发生的没有开端的无限循环吗?对结果的认知反而成为行动的根本原因……

文艺评论家退场后,旁白又开始说话。

凤梨居事件的幸存者针对监控录像中的这个谜样男子,是这样叙述的。

新登场的一名男子胸前出现了一行说明文字,但我不需要看那个。那个人就是出逗海斯泰尔,并且非常正常地老了十三岁,我松了一口气。

“星期三先生?我觉得应该不是吧。虽然脸形看上去好像有这么一点感觉,但毕竟那只是一个角度而已。比如说要从一个单一的侧面来判断立方体的深度,如果不控制好角度的话,是非常困难的。特别是这张照片,是将整个正面对准了摄像头的,所以鼻梁的高度和深度、下颌的线条、后脑勺的形状等很多地方都没有拍到,这样一来,这个人如果从侧脸来看的话,很有可能跟星期三先生完全不一样不是吗?”

画面以外好像有人在采访他,一个女性的声音响起,字幕也同时出现。

“但是从正面来看,的确存在跟星期三相似的感觉对吧?”

“不,我觉得也不是绝对相似。”

“但人相学的专家说了……”

“那是没有见过星期三先生本人的人说的吧?我可是在风梨居里一直跟星期三先生待在一起,而且关系好得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朋友了。”

呵,我忍不住笑了出来。谁跟你是朋友了。不过我也明白,出逗海那样说是为了袒护我。

“况且星期三先生今年不是才四十八岁吗?这张照片里的人看上去完全是个老头啊。”

摄像机离开稍显冲动的出逗海,开始拍摄出逗海所在的房间……大量的书从书架上溢出,没能塞进书架里的部分则铺满了整个地板,堆得高高的,甚至还覆盖了茶几和书桌,偶尔空出的小小缝隙里则填满了马克杯和小碟子,以及各种塑料餐具……貌似残羹剩饭的垃圾都还留在上面。这跟我记忆中凤梨居那个年轻光鲜的出逗海完全不同,他现在的生活看上去又脏又乱又寒酸,但这当然只是摄像机为了让人留下这种印象而刻意制造的构图。

记者接着提问。

“出逗海先生,请问你现在还在以名侦探的名义进行活动吗?”

“……自从凤梨居事件以后,名侦探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无论是拥有名侦探资质的人还是写推理小说的人,大家现在都开始从事后凤梨居事业了……而且这个时代也已经不需要名侦探了。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密室杀人和制造不在场证据都已经无法成立了。”

“没有密室杀人……那么,这个男子向我们展示的这个信息,《世界是由密室组成的》,请问你对此有何看法呢?”

“那应该是讽刺吧?”说完,出逗海自己也露出了颇为讽刺的笑容。“在这个故步自封,无法生出任何不同意见,完全失去了创造性的世界中,虽然推理小说中的密室已经消失,但人们的感情和心意、思想和价值观却反而被封闭起来,形成了新的密室。照片上的人恐怕是在讽刺这一严峻的事实吧。”

“现代人类已经变成了行走的密室……原来如此。可是,在最最崇高最最合理,能够为最多的人效力的思想诞生之后,暂时停止思维的成长,在新的、更加好的思想出现之前,集合全人类的力量一起守护既得的成果,这难道不是正确的生存方式吗?”

“从没有哪个例子能够证明停止思考是正确的选择。人类应该不断做出新的思考,不断尝试新的创造才对。”

“即使那种行为会给现存的完美世界造成损害吗?”

“正是如此。我们必须勇敢地打破现有的东西。”

“你这个想法难道不是针对现有思想秩序的露骨的恐怖主义吗?”

“试图用秩序规范人的思想,这才是真正的恐怖主义。”

“难道一个好的秩序会对什么东西带来不利影响吗?”

“在以前,言论统治和思想管理从来都是被批判的对象。”

“因为那个时代还无法实现完全的统治和管理不是吗,那样的思考在如今这个全世界自发服从一个统一秩序的时代应该已经不通用了吧。我认为人们不应该搬出这种跟不上时代的想法来趁人不备煽动别人。关于这一点,请问你是怎么想的?”

正在出逗海又准备说出冲动的发言时,镜头切换了,接下来登场的是一个半老的男人……这个男人我看着非常眼熟,但一下记不起来在哪儿见过他……字幕出现了:

出租车司机岩崎浩辅

“是的,我把他送到了风梨居门口。就是从当时镇上经营的旅馆出发的,没错。”

啊啊,我想起来了。他就是那个劝我和水星C不要跑到凤梨居那种地方,随便找点好吃的东西,在镇上耍耍就回去的司机大叔。眼前这个大叔也已经在脸上刻下了十三年的时光。

岩崎也应记者要求看了同样的视频。“哦哦。啊,好怀念啊。虽然说像的话的确有点像。不过我只是个乡下司机,很少见到外国人,所以觉得他们都长得差不多啊。”

啊、哈哈,岩崎笑了起来,记者对他说:“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所以请你认真作答。就算不太确定,但你还是觉得这个人就是迪斯科·星期三先生对吧?请你说出自己的个人见解,没关系的。”

“如果是个人见解的话,我觉得这不是他。反正你们东查西查的,就是想说他的坏话不是吗?不过我要告诉你们,我觉得这个人做的事情非常正当。甚至还觉得如果这个人真是那个侦探就好了。因为喜欢孩子所以要保护孩子,这不是很有道理嘛。”

“可是孩子真正的亲人们……”

“他根本没必要为现如今的这些父母着想。反正现在已经没有一个人有所谓的道德心了,至少在我们看来。”

“……岩崎先生,你儿子和儿媳曾经在前年利用梢式克服了癌症对吧?”

“哦。不过那也只是年轻人的想法罢了。寿命这种东西最近变得越来越复杂了啊,到底是想尽办法尽量让自己活得久一点呢,还是像以前一样顺其自然呢……”

“再过几十年,寿命这个概念就会消失了哦。”

“哼,反正那时候我已经死了,那不关我的事。我还是会选择我自己的死法,也会要求我的孩子们好好看着。”

“难道你不想看着自己的孩子和孙子长大吗?还有孙子的孩子和他的孩子,自己的子孙后代究竟会变成什么样,难道你不会感到挂心吗?”

“父母只要把孩子抚养成人就完成任务了,孙子是对自己人生的奖赏。要是还能见到曾孙子,那简直是奇迹了。”

“不对不对,不管是孙子还是曾孙子,现在都能看着他们出生,并且陪伴他们一起成长了哦。而且,我想你的孙子和曾孙们也一定会为失去爷爷而感到悲伤的。”

“他们愿意为我悲伤就足够了。一个人最后能自然老死,这就是最幸福的了。就算是在痛苦中死去,也是生命给我们的特殊馈赠。这跟孩子和孙子是一样的。只要是在人生中得到的东西,不管是快乐还是悲哀,甚至是艰辛,那都是值得感恩的。一个人总要体验悲伤,这也是很好的事情。”

“但这不就等于放弃人生吗……甚至还有种自暴自弃的感觉。而且,你不觉得这样会辜负身边的人对自己的爱吗?”

“你们说的那些身边人的爱,对我们来说就是任性。”

“那个夺走这么多孩子的男人所做的事情才应该叫做任性,难道不对吗?”

“我说……人的信念和任性是完全不同的吧?”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跟刚才出逗海的一样跑题甚多的采访,J.J.却在一旁半带叹息地说:“看吧,其实像那个曾经的名侦探和出租车司机老头这样的人还不在少数,几乎所有日本人都抱着这种固执的想法。确切地说应该叫生死观吧……真不愧是武士的国度,那么多腹可不是白切的。原来他们都这么想死啊,因为这个所谓的生死观,我的公司在日本根本做不出业绩来啊,所以我才会亲自出马跑到日本来坐镇。为了给日本人带来活力、生命力和未来的希望。”

我对J.J.的说法感到了强烈的违和感,但还是任由他继续说下去……最重要的是,画面外的那个记者接下来对出租车司机大叔说出的那番话,我一下没听懂是什么意思。

“所谓的信念应该是个人持有的平和思想,并且能对他人带来好影响的东西不是吗?可是,这个神秘男子及其背后的组织自从二〇〇六年秋天引发了拉米亚现象的世界性蔓延以来,全世界已经有将近三亿个孩子被夺走了。这已经是二〇〇六年日本人口的两倍以上了。而且考虑到一个孩子至少有两个至亲,以及他的双亲的双亲,现在至少已经有十八亿被投入悲伤和痛苦的谷底了。”

三亿人?她说我抢走了三亿个孩子……

“啊、哈哈。”J.J.在我身边笑了。“明明就是自己干的事情,为什么要惊讶成那样啊,开玩笑开玩笑。毕竟你还没开始干,肯定会惊讶的,对吧?你现在明白为什么我在恨不得把你大卸八块的同时,还打从心底里尊敬你了吧?太厉害了。一开始那两年我真的完全找不到可以用的小孩啊,有八成都被你抢走了。说真的,有段时间我的公司还差点倒闭了昵。不过我早在二〇〇六年就被黑天鹅公司的人提醒过了,说你会成为我的阻碍。而且他们还说,夏天一过我就再没有机会除掉你了。所以我才会慌慌张张地开始满世界找你,不过还真没想到你会跑到日本去。本来想说把你家人都杀光的话,说不定还能引你出洞,结果查了半天发现你是个孤儿。最后还在追杀你的时候不小心把自己的老姐给干掉了,真是太糟糕了啊。在公司情况稳定下来,开始赚钱以后,我也曾经拜托黑天鹅公司的人带我到你所在的地方,大概把你干掉了有七次吧。虽然知道自己再怎么杀也是徒劳无功。你肯定不记得,不对,你肯定不知道还有这回事吧?我为了干掉你可是无所不用其极哦……先让你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朋友一个一个都被切掉脑袋,然后再把你给吊死啦,或者把你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小孩分成碎块。不过真正过分的应该是黑天鹅的那帮人啊。他们不仅知道我会因为你的百般阻挠而事倍功半,而且还知道我的公司到最后还是会重振雄风。所以才会想尽办法煽动我,让我花了一大笔钱参加干掉迪斯科之旅不是吗?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宰得这么厉害啊。不过反正我只注重结果,也出了一口闷气,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被杀了七回?我吗?

拐走三亿儿童,被干掉七次,面对这一连串的数字,我好长一段时间都没能理解其中含义。

现在我的脑袋已经变得像被遗弃在沙漠中半截人士的中式火锅盆了……又硬又热又干,张着一个大口动弹不得……无法做出任何思考。

但这是不行的,现在不是被击垮的时候。我再次用手抵住脑袋,双眉紧皱。

思考!

明明被J.J.干掉了七次,“我”还是能拿着那张意义不明的标语牌出现在视频里,这说明我的死是发生在时空对折之前的事情。而那个所谓的“对折”就是“二〇〇六年七月十五日二十三时二十六分”,我正是从那个“七月十五日”穿越过来的。如果我不是即将在“对折”前夕在“另一边”被杀死七次的话,那就意味着我之前已经死过好几次了,可是我对此却没有一点记忆。我身体上会不会留下什么痕迹呢?明明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真的有可能不留下任何记忆或记录吗?我拼了老命回想自己的死,但却没有半点线索。甚至无法很好地想象自己的死状。明明已经死过了……但我已经死去的事实却也像八极手上那张复印纸一样“咻”地消失在了半空。

在自己的作用力从对折点的另一边抽离的瞬间,造成的影响也会随之消失……没想到我竟然被这个定律给拯救了。而且是七次。

还有三亿人!

如果要在十三年之内拐走三亿人,那我一年就必须拐走两千三百万人。而且孩子们还都被警惕的家人们藏了起来……究竟要有多大规模的组织才能做到这种事情呢?究竟要召集多少能够穿越时空的人来完成这一壮举呢?

我转念一想,本来在我身边知道时空能够被穿越的人,应该只有进入了凤梨居的名侦探和剧团成员们。而且,他们也跟我一样,在二〇〇六年的夏天失去了踪迹。

没错。如果我有同伙的话,肯定就是他们了。除此之外别无可能。

我又想起来到凤梨居的未来的“我”那个样子。“我”之所以会露出那个心灰意冷的表情也不奇怪吧,因为他已经清楚知道了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未来。还有跟“我”一起出现的那个未来的“水星C”说的那些话。那家伙当时高声大笑着说道:哇哈哈哈哈哈哈!在终结时刻到来之前谁也不准离开这个瓦尔哈拉的殿堂!原来我们是这样强迫那些名侦探入伙的啊……

如果那三十一个人包含了水星C在内的话,大概可以一年拐走两千三百万个孩子吧?那可是每天诱拐六万人以上啊……不过或许可以通过名侦探们的关系网召集到更多值得信赖的伙伴吧。毕竟他们好歹也算是一群天才了。可是,不管召集到多少人,按照一般的方法也是不可能做到三亿人这个境界的,届时恐怕要将人员分队,组成寻找孩子和诱拐孩子的两支队伍,另外还需要一支队伍将诱拐来的孩子藏匿起来,而且这三支队伍都必须找到各自最有效的工作方法……可是在此之前,我还需要一个藏匿孩子的场所。

直到二〇一九年都还没有孩子被交还,这就意味着那三亿人全都被藏在了某个地方……究竟什么地方能有这么大一块土地呢?那起码要有人挤人的东京的三十倍那么大吧。

不,这根本不是普通的诱拐。抢走那些孩子的毕竟是我们这帮可以自由操纵空间的人,所以收容孩子们的场所应该不成问题吧。只要找到一小块地方,将其扩大就可以了。虽说如此,要容纳整整三亿个小孩子,应该要把空间扩大到相当惊人的地步吧。还有,藏匿起来的小孩子由谁照顾?想到这里,我忍不住摇摇头。

啊啊,那也不对。我现在还没习惯穿越时空,一不小心就套用了以往的诱拐模式。如果能够穿越时空,我就能把十三年压缩到一瞬间。只要像我待会儿回到普林斯顿酒店找水星C的时候一样,对时间做出调整就可以了。甚至没有必要找地方暂时藏匿诱拐来的儿童。如果最后要还给家人的话,只要在夺走孩子以后马上前往预定的日期和时间就可以了。

可是实际上,直到二〇一九年,“我”都从未归还过这十三年间夺走的任何一个孩子……明明可以把孩子送到诱拐之后不久的时间还给家人,但“我”至今仍未这么做。我觉得“我”应该不会希望孩子的亲人陷入痛苦之中,但即便如此我依旧没有归还孩子,那大概是因为J.J.的胜利吧。

梢式已经席卷全球了。

我们已经输了这场战斗……并且就要开始输了。

或许我曾经让J.J.痛苦得甚至满世界追杀我……即使明知道没有意义也要七次把我杀死。但那充其量只是让J.J.一个人感到了某种程度的焦躁,最终结果还是只要再过十年,J.J.的公司就会扩张成为年营业额三百兆日元,足以掌控世界的大集团。每年还是会有七百万个孩子遭受虐待。虽说本来没有机会出生,但还是会有数千万的胎儿被夺去肉体。

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的,所有这一切都是无结果无价值无意义的。虽然J.J.和这个公司的人都口口声声说十分尊敬我,但那都只是半带怜悯的嘲讽罢了。

……可是,无论自己被这种如同背负了整个大佛殿一般深重的绝望感打击得多么沮丧,我都非常清楚,自己一定会站出来,开始世界范围地诱拐孩子。

那就是我的未来,也是我的选择。

因为之前出逗海和出租车大叔都做出了拥护我的发言,恐怕是为了取得平衡吧,眼前的视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持续着批判我的“全世界人民的声音”。就在大家齐齐责骂我的伪善和毫无道理,只会一味地扩大悲伤时,我想到了一个问题要问J.J.。

“你该不会对除我之外的别人的父母也施加了危害吧?”

这家伙之所以要满世界找“我”,并不仅仅是为了将我斩草除根,恐怕也是为了要“我”交出藏匿起来的孩子吧。这样一来,他应该也不会放过跟我一伙的那些名侦探和天使兔团员们。

可是J.J.却耸了耸肩,说:“没有啦。你是指凤梨居三十一人是吧?虽然媒体报道说他们都失踪了,其实是你趁我出手之前,先把他们杀了封口吧?”

原来如此。J.J.原来是这样理解的啊,那我更加不该多说废话了,于是我尽量保持表情不变,暗自抹去心中的冷汗。然后又想起了回到风梨居的那个未来的“水星C”的话。

别想逃跑哦。谁敢逃出这里半步,我见一个杀一个。

如果他们知道了自己未来的命运,并因此陷入恐慌之中的话,水星C应该不会真的把他们杀了吧?

“被你偷走的那些孩子……不,看到你即将偷走的孩子们的双亲的脸,你莫不是感到害怕了?”J.J.问我,“虽然你的表情看起来很冷静。可是,难道你真的就对双亲的心情不管不顾了吗?”

这白痴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我心想。“以虐待孩子为生的你还有资格说这个吗?”

J.J.却叹了一口气说:“都说了那些虐待不算什么啦。虽然当时还是会有些痛苦啦,不过反正马上就会忘记了。而且黑天鹅的那帮人技术也越来越好了啊,现在已经不会花这么多时间了……”

“那不就说明他们做的事情越来越令人发指了吗?!”

“……呃,虽然有可能是那样吧。不过算了。反正跟你说什么都没用的,毕竟我们的时代、文化和价值观都完全不同。我现在能做的就是在这里尽量改变你的心意。虽然你已经诱拐了三亿个孩子,但本来可以拐走十亿人的,可能是多亏了我的努力,才让那个数字减少到了三亿。不过就算你真的掳走了十亿人,我也绝对会想尽办法超越你的,这跟做不做生意完全是两码事。所以拜托了,请你做事情的时候考虑一下孩子父母的心情吧。我现在也已经结婚生子了,所以真的非常理解那些孩子被夺走的父母的心情啊。”

话说回来,他刚才说自己加入日本国籍了。“你真的有孩子了?”

“是啊。男孩子。”

“那母亲呢?莫非你夫人是日本人吗?”

“不,她也是美国人。待会儿她会来跟你打招呼的……你看,现在是特别信息的时候了迪斯科,你给我好好看着哦。”

说着,J.J.用下巴指了指屏幕,我把视线转回视频的画面上。

画面上映出的是一对年轻的、貌似情侣的男女,女孩子那一方为了躲避摄像机,正在转身快步离去,但我已经知道那是谁了。

是梢。

镜头里的梢跟“十七岁的梢的心意”进入梢体内后变化出来的脸形和背影几乎一模一样,但发型和服装都略显成熟,看来她也好好地长大了两岁。这里是二〇一九年,那她应该是十九岁吧。

背后的摄像机一直绕着住宅小区追在她身后纠缠不休,但她根本不回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非常简洁地回答着在编辑影片时被剪掉的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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