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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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突承璀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应是刚刚从洛阳赶回,就直接进宫了。皇帝上下打量他一番,戏谑道:“你也不先回府换身衣服,就急着来邀功?”
“奴是惦记大家啊。”吐突承璀辩白,“况且奴也没什么功可邀。”
李纯笑了笑:“此次洛阳剿匪大获全胜。你是朕的特使,当然居功至伟。”
“可是……人家权留守好像不这么看。”
“他敢!”
吐突承璀低头不语。
“你和权德舆的奏表朕都读过了,出入不大。”李纯说,“既然当时你人在洛阳,功劳就逃不了你的。这也算是意外的收获吧。”
吐突承璀愤愤不平地说:“大家,这次权德舆的行动如有神助,奴实在想不通他是怎么办到的。据他自己说是得到了贼人内部的线报。可问他线人的身份,又死活不肯透露分毫。”
“难得能有一个鼓舞人心的捷报,”李纯微合起双目,“其他的就不要追究了。”
“是。”吐突承璀懂得李纯的心情。洛阳的胜利是皇帝期盼了太长时间的,比久旱逢甘霖还要珍贵。所以即使胜利来自郭派的权德舆,皇帝也得欣然接受,并隆重嘉奖。郭贵妃一族的气焰由此更甚,亦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值得庆幸的是,吐突承璀阴差阳错地参与其中,算是给皇帝挽回了一点面子。不管怎么说,天下人只知道洛阳剿匪之时,东都留守和皇帝特使均在当地指挥,至于内情究竟为何,又有谁真的感兴趣呢。
现在,吐突承璀该谈一谈自己的真实任务了——不能在奏报中提及的部分。
他迟疑着开口:“大家,奴总有点怀疑,裴……她是不是和权德舆暗中勾结?”
李纯连眼睛都没睁开,“裴什么,你说说清楚。”
“裴大娘子。”
“她?和权德舆?”李纯把眼睛睁开了,哂笑道:“你啊你,朕允许你这样胡思乱想了吗?不着边际!”
“那权留守为什么要处处维护她?还把她给偷偷放跑了?”
“应当是不想与裴度结怨吧,再说了,你本来就不该关押人家。”李纯嗔怪道,“我是让你去监控她的行动,又不是让你去逮人的!”
“奴明白。可是这位裴娘子像条蛇一样滑,看起来挺柔弱,一不小心就不知跑哪儿去了。奴还真没对付过这号人物……况且有大家的吩咐,又不能对她来硬的。”
皇帝连连摇头,“罢了罢了,看来朕是不能再用你了。”
“大家!”吐突承璀急得脸通红。
皇帝确实有些强人所难,没头没脑地派吐突承璀去洛阳,要求他就近监控裴玄静在昌谷的行动,又不说明目的所在。所以吐突承璀和裴玄静在河阴仓大火中撞上后,干脆简单粗暴地把她押起来,想逼她自己露出蛛丝马迹来,当然也有借机公报私仇,为难裴度的意思。万万没想到,裴玄静居然从他的眼皮底下逃跑了!
吐突承璀认定是权德舆捣鬼,又拿不出证据来,况且在人家的地盘上,只能干瞪眼。之后权德舆抓获藩镇刺客立下大功,吐突承璀就更不便追究了。皇帝的诏书紧跟而至,要他即刻返京汇报洛阳案情,吐突承璀只得再赶往长安。直到此刻站在延英殿上,吐突承璀还是一头雾水,觉得自己就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始终不得要领。
其实吐突承璀一直在暗暗猜测,皇帝对裴玄静的兴趣来自武元衡,以及那只神秘的金缕瓶。但皇帝自己不挑明此中奥秘的话,吐突承璀是断断不敢贸然发问的。和皇帝打了这么多年交道,吐突承璀比任何人都更清楚哪些问题是可以问的,哪些甚至连想一想都不应该。
他只能眼巴巴地等着皇帝下指示。
李纯终于说话了:“你再去盯住她。”
“啊……”吐突承璀满嘴发苦。
皇帝从御案上拿起一份奏表,道:“就在你回长安的同时,权德舆又给朕上了一份表章,声称已经找到最后一名藩镇逃犯尹少卿的下落。尹少卿死了,就死在昌谷……裴玄静的家中。”
“当真?!”
“权德舆的奏章上是这么写的。”皇帝望定吐突承璀,缓缓地说,“所以朕认为,金缕瓶应该还在裴玄静的身上。”
吐突承璀说:“如果大家想要回金缕瓶,奴干脆就去把那裴大娘子逮回来,不怕她不交东西。”
“你想得太简单了。”
吐突承璀迟疑地问:“大家是不是顾忌到裴相公……”
皇帝冷笑一声,“朕是说你把裴玄静想得太简单了。其实朕一直猜不透,为什么武元衡要把金缕瓶留给她,究竟想达到什么目的。尤其让人费解的是,裴玄静自取到金缕瓶后,居然光忙着去什么昌谷,一门心思要嫁给李贺那个病鬼,好像根本没有操心过金缕瓶的事……不过现在看来,恐怕这一切都是假象。依朕判断,裴玄静的花招应该耍完了,她只有排除掉各种潜在的危险,确认自己真正安全之后,才会出手。也就是从现在开始!”
“从现在开始?出什么手?”吐突承璀越听越不明白,如坠五里雾中。
皇帝微微一笑:“朕就是要你去弄明白。”
3
就在尹少卿死于裴玄静后院的那天,正午时分,一队来自洛阳的金吾卫人马喧沓,冲破了昌谷那世外桃源般的安宁。他们是奉东都留守之命来追捕逃犯的。
尹少卿负伤逃跑之后,权德舆一直在追踪他。终于发现他潜来昌谷的踪迹后,担忧裴玄静的安危,便派重兵追赶而至。把尹少卿的尸体搬上马背后,领头的将领为难地对裴玄静说:“此人乃朝廷钦犯,如今死在娘子的院中,恐怕还得请娘子去东都走一趟。”
崔淼上前道:“人是我杀的,我跟你们去东都过堂吧。”
“这……恐怕不行吧……”将领显得更为难了。
裴玄静轻轻一拽崔淼的衣襟,“崔郎不能走。你走了,自虚怎么办?”一个上午过去,李弥的病情急转直下,烧得越来越厉害,完全人事不知了。
崔淼说:“若想给自虚解毒,就必须去洛阳找药材。再待在昌谷只怕耽误了。所以我的意思是,你们也一起去洛阳。”
裴玄静愣住了。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事到如今她仍然必须相信他依靠他,似乎在这个世上除了他,她已别无选择——究竟是怎么走到这一步的?
“行吗,静娘?”崔淼温柔得让她心痛,“等自虚好了,我再送你们回来。”
裴玄静缓缓地点了点头。
一行人是在当天夜里到达洛阳的。和长安一样,东都洛阳也实行宵禁制度,但维护城市治安的金吾卫可以通行无阻。洛阳城中水系交织,街道无法像长安城那么横平竖直,却别具一种江南水乡般的旖旎风情。马蹄在寂静的街道上嘚嘚踏过,夹杂着低回的水声,显得比长安的夜晚更加幽深。
马车七拐八弯地走了好久,但是不管进入哪个街坊,只要朝车窗外一望,便能看见城郭北方那座朦胧起伏的山脉,山头上悬着一轮孤月。
许久不发一语的崔淼在裴玄静的耳旁说:“那就是北邙山。”昏迷的李弥就躺在他们俩对面,仍然死死攥着崔淼的右手。
“帝非帝,王非王,千乘万骑上北邙。”崔淼低低地吟了一句,“静娘,你有没有听过这句话‘生于苏杭,死葬北邙’?”
裴玄静摇了摇头。
“邙,亡人之乡也。北邙山上无卧牛之地,只有累累看不到头的墓冢。很久以前,当我第一次来到北邙山下,就曾想将来我死的时候,不知有没有人送我上邙山。”
裴玄静垂下眼睑,她感到的不是尴尬,而是不忍。崔淼说起话来一向真假莫辨,可是每当他试图袒露胸襟之时,裴玄静就会体验到一种强烈的悲凉。仿佛在这个变幻多端又魅力十足的身体里,还住着另外一个无比孤独的灵魂。她至今仍在犹豫,要不要去深入这个灵魂——也就是崔淼所指的真相。
问题在于,自己有能力承担那么多真相吗?
裴玄静拿起覆在李弥额头上的湿手巾,换了一个面重新搭上去。换过来的那面已经热得烫手了。裴玄静心中的忧虑又添了一分。
“静娘,我想来想去,自虚现在的情况不应该是中毒引起的。”
“怎么说?”
崔淼沉吟道:“毒香是点在伙房灶上的,所以中毒最深的是我,自虚只是被波及,当时还有力气追杀尹少卿,可见他中的毒并不厉害。”
“那他为什么醒不过来呢?”
“除非……他自己不想醒来。”
“他自己不想醒来?”这种说法令裴玄静十分意外,“为什么?”
“因为幻觉。”崔淼长长地吁了口气,“静娘,这种毒香的效应是分两个层次的。在一定的剂量之内,不会致死但会产生强烈的幻觉。中毒者会见到内心深处最渴望的人或者事,从而进入如痴如醉的状态。我猜想,自虚一定是在幻觉中见到了死去的哥哥。”
“没错,他还把你当作了长吉。”
“是的。他知道哥哥死了,但当他发现在幻觉中能够和哥哥重逢时,便情愿沉溺其中。他不肯放开我的手,是为了让幻觉更具有真实感。其实毒香的效力早就没有了,但是自虚的执念太深,所以才会无缘无故地发烧昏迷,就为了能够让自己继续陷在幻觉之中,不要醒来。你也知道,自虚在心智上其实还是个儿童,所以会做出这种只有儿童才有的行为。”
崔淼的话是有道理的,裴玄静问:“那该怎么办呢?怎样才能让自虚醒来?”
“静娘,你让我想想,好好想想。”崔淼看起来疲倦极了。
金吾卫队将他们直接送入了东都留守府中的一所独立小院。这次的待遇相比在河阴县时有了天壤之别,小院环境清幽,庭院中翠竹若许,藤萝攀绕。三开间的正房,一应家什齐全,布置得温馨典雅,还有仆人殷勤侍奉。与昌谷的破茅屋相比,这里倒更像一个真正的家。
仆人传话,权留守请诸位先休息,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也不迟。
崔淼却道:“还请向留守大人通报一声,崔某有要事相告,等不到明天。”
因为崔淼的表情太严肃,仆人勉强应了一声,退出去。
迎着裴玄静困惑而忧虑的目光,崔淼淡淡一笑,“静娘,我和这位东都留守打过一次交道后,发现他有一个最大的好处——他不像一个官僚,更像一个商人。你可知有何道理?”
“商人可以谈条件。”
“对。什么都可以买卖,只要你敢出价。”
“崔郎这次想和权留守谈什么买卖?”
“我会要他连夜去找致幻草药。”
“致幻草药?”
“对。据我所知,在洛阳的胡人药铺中就有相应的药材。只要权留守派出金吾卫,拿着我开的方子去索买,谅也不成问题。”
“买来之后呢?”
崔淼慢吞吞地说:“为自虚再点一次毒香。”
“再点一次?!”
“他不是想进入幻觉吗?”
“我不明白。”
“别问了,都交给我吧,静娘。”崔淼说,“就信我这一次。”
裴玄静沉思片刻,又问:“崔郎打算用什么条件去和权留守交换?”
“还没想好……见机行事吧。”
“就用‘真兰亭现’的谜题吧。”
“这怎么可以!”
“自虚这样下去会有性命之虞。”裴玄静坚决地说,“我想,现在除了‘真兰亭现’之谜,再没有更能吊权德舆胃口的了。反正先救自虚要紧,其他的以后再说。”
崔淼蹙起眉头端详裴玄静,重重地点了点头。
权德舆果然召崔淼去前堂问话了。裴玄静留在屋中,一边照顾李弥一边等待。天气尚有些闷热,她将屋门敞开,夜风吹得烛火摇曳不住,她总担心蜡烛会突然熄灭,它却流着泪坚持了下来。直到更漏连响两下,裴玄静才听见——“静娘,我回来了。”
崔淼告诉裴玄静,他和权留守都谈妥了。权德舆已经派出金吾卫去胡人药商处按方抓药,估计不要半个时辰即能返回。
听完他兴致勃勃的一番叙述,裴玄静问:“他对‘真兰亭现’的兴趣大吗?”
“看不出来,他说帮我们出于善意。今后要不要把谜底告诉他,任凭我们定夺。”
“老狐狸。”
不到半个时辰,仆人就把所需的药材送来了。崔淼还要了杵臼、锤和瓷钵等工具。东西一齐,他便挽起袖子开工,麻利地把药草切碎再碾磨成粉末状。裴玄静插不上手,只好在一旁看着。崔淼在工作时的熟练和自信深深地打动了她。他的神秘更加强烈地吸引她,也更使她害怕了。
终于都准备好了。崔淼说:“静娘,现在请你出去等吧。”见裴玄静迟疑,他疲倦地笑了笑,“你不会也想再中一次毒吧?”
裴玄静盯着他,“你呢?你怎么办?”
崔淼从仆人送来的那堆东西里挑出一颗小小的黑色药丸,举起来给她看,“这种鸡舌香丸虽普通,含在嘴里也能顶上一小阵子,以保神志清醒。当然,时间久了肯定不行,我会速战速决的。”
裴玄静说:“也给我一颗。”
“不,你就在屋外等着。一炷香燃尽时,如果我还没有动静,你就开门通风,再把我们弄出去。”崔淼说,“静娘,你的作用才是最重要的。中毒过量必死无疑,我和自虚的命都在你手里了。”
房门关得严严实实。裴玄静站在院子里,全身冰凉地盯着窗上晃动的影子。
点在廊上的香还剩下近一半,裴玄静突然听到屋中传来几声巨响,紧接着便是崔淼的嘶声大喊:“静娘,快来啊!”
裴玄静用力打开房门。
浓郁的怪香直冲上脑门,她这才想起攥在手心的鸡舌香丸,忙以袖遮面,把已经捏得发软的药丸含入口中,同时将房门开到最大。
屋里像遭了强盗洗劫似的,屏风歪倒,架几移位,悬在榻上的帐幔扯下来大半幅,只有竖立在屋角的黄铜烛台纹丝未动,香烛刚刚熄灭,青烟正在迅速散开。烛台下面的地上,崔淼倚墙而坐,李弥扑在他的怀中,号啕大哭。
裴玄静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番情景,惊问:“你们这是怎么了?崔郎,自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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